馮茜妮回到位在陽明山的豪宅已是深夜了,雖然最后她并沒有參加丁蓉為她舉辦的慶生會,但因為對生平即將第一次欺騙家人的事太過于不安,丁蓉不得不施展三寸不爛之舌猛烈的向她勸說,再說些探險隊的種種趣事引起她的興致,而這番話說下來,就花了好幾個鐘頭,最后丁蓉在見她終于有了一絲絲興趣后,才滿意的開車載她回家后再返回咖啡廳。
一走進客廳,沒有意外的,爸媽及大哥都還在客廳等她,從小,她就被他們捧在手心長大,或許是被保護得大好,她這朵溫室中的花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除了丁蓉外,她也沒什么談得來的朋友。
“怎么這么晚回來?累了吧?晚餐有沒有吃?”馮世龍是商場上的一名強人,但面對自己鐘愛的小女兒,五十開外的沉穩臉上只有著無盡的溺愛。
“咦,發帶怎么不見了?‘怎么披頭散發的?”古晴潔趕忙起身拉著女兒打量,那雙慈愛的明眸也是溢滿關切。
倒是馮士杰露齒一笑,“爸、媽,她和丁蓉出去只有緞帶不見,你們就該阿彌陀佛了!
馮世龍夫婦倆對視一眼,丁蓉雖是好友丁名堂的女兒,但行徑和風格和自個兒的女兒卻有天壤之別,可女兒只有蓉這么一個好朋友,若禁止交往又怕剝奪了她的快樂……
“宴會很勁爆吧,茜妮!蓖饷部∶赖鸟T士杰看著神情有些古怪的妹妹。
馮茜妮在大家關切的目光中坐下,小臉蛋兒略顯不安,尤其大哥那張似乎已看穿什么事的俊逸臉龐更讓她心虛不已,若是讓他發現丁蓉慫恿她欺騙家人,常常大吵、小吵不斷的兩個人一定會吵得更兇了
“什么事,茜妮?”馮世龍也看出女兒的不對勁。
“茜妮,怎么了?”古晴潔亦擔憂的握著女兒略微冰冷的小手,她對這個寶貝女兒的愛可不亞于這里的任何一人呢!’
“我、我……”她咽了一下口水,輕聲的說:“我已經滿十八歲,學校也開始放暑假了,我想趁這個時間去國外的幾所大學看看,爸媽不是希望我到國外念大學嗎?”
“是啊,那好,那我就陪你四處去看看,你希望去哪個國家?法國?加拿大?還是澳洲、美國?”古晴潔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滿是欣喜。
“是丁蓉建議的吧?否則你何時跟我們說過你想做什么?”馮士杰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誰出的鬼主意。
“呃……”馮茜妮再咽了一下口水,“是,是她說的,可是我也想去,所以我們想兩個女孩子一起去看看。”
“兩個女孩子?”古睛潔皺起了眉頭,“意思是你不讓媽跟了?”
“媽,我想……我想試試獨立,呃……不過,我不會自作主張的,等我回來后,會看爸媽還有大哥的意思后再作決定。”
“這也是丁蓉教你說的?”馮士杰瞅了她一眼。
“大哥——”她的頭垂得低低的。
他搖搖頭,“大哥不是不讓你去,甚至也鼓勵你去,只是你的同行人是丁蓉,我實在很不放心,萬一她根本不是帶你去看那些名門大學,而是將你帶到她參加的探險隊去……”
“不、不會的,她今年不去了,她說你們可能會擔心,所以,呃……要你們明天打電話跟丁伯伯確認,她真的是去看學校,而且丁伯伯已經做好所有的安排,我們到美國都有人相陪,不會出事的!瘪T茜妮努力的讓自己不要露出心虛的面容,因為這些話都是丁蓉要她說的,可是她實在不清楚丁伯伯真的會幫忙撒這個謊嗎?但丁蓉又是那么肯定…
“既然如此,那我倒比較放心,否則丁蓉個性開朗,你較柔弱,爸還在掙扎著讓不讓你去呢!’’馮世龍攏緊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
“可是兩個女孩子,就算有人陪……”古晴潔還是很不放心。
“媽,茜妮的個性已經太過內向了,既然她難得,一次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還是成全她,當然,如果你們不放心,剛好今年暑假我還沒做什么安排,我可以一起去!瘪T士杰笑笑的將目光投向他訝異的妹妹。
“大哥——”
馮世龍搖搖頭,“那倒是不用了,你和丁蓉只差四歲,但兩人見到面除了斗嘴外還是斗嘴,我怕茜妮的耳朵會受不了,何況你們丁伯伯已做了安排了,我們倒是可以讓兩個小女孩出去走走,當然,這細節部分,我會和你們丁伯伯再詳談清楚的!
他拍拍面露憂心的妻子一眼,“女兒十八歲了,總得讓她出去走走,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和名堂談談,她們不會有問題的。”
“嗯!惫徘鐫嶋m然答應但神情中仍可見到擔憂。
馮茜妮看著家人擔心中又帶著鼓舞的目光,她實在很不安,因為她騙了他們,若是讓他們發現她根本是去參加探險隊的……她咬咬下唇,不敢再想下去了。
美國華盛頓州
鄭丕文一身黑衣站立在奧林匹亞半島上,冷凝的目光遙望著喀斯開山脈,緩緩越過遍地野花的高山草原、自雪覆蓋的奧林帕斯山再到貝利山脈。
十八年了,在無法找到轉世為凡人的仙主下落后,他踏遍了世界各個角落只為找尋古代的出入口,可是一人來回的以仙術奔波了十年后,他不得不緩下腳步,強迫自己以凡人的目光來看待世界各個角落,或許如此,他才能在文明消失的一隅中找到古代的出入口。
只是經歷了八年,他甚至破例的與幾名凡人結伴四處探險,期許借由他們的目光看到一些身為狐精的他所看不見的不平凡。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每次的探險雖然歷經了幾道生死的驚險關卡,但他并沒有得到任何啟示,只能不斷的尋尋覓覓,借由日復一日的時光流逝,期待他和仙主早日相遇。
輕聲一嘆,仙主轉世的凡人也該有十八歲了吧,而他還要等待多久
這樣清凈心靈的凡人之行,他走起來太辛苦了,他想早日遇見她、早日和她回去古代,以她的生命救醒他的愛人。
抽離了思緒,鄭丕文凝視著半島入口處,尚未見著隊友的身影,他低下頭看了手表一眼,即不悅的凝起濃眉,林于屏、考爾特、廖櫻雯及丁蓉跟著他探險已有三、四年時間了,都還懂得守時,怎么這次已遲到一個半鐘頭還沒到
目視著眼前的絕美景致,鄭丕文嘲諷一笑,這十八年來他凈化心靈特質之一或許就是所謂的耐心,以及就算有再多不悅及不滿也不形于色的冷淡面容吧!
馮茜妮坐在這艘由印第安人掌舵的小船上,她的心是強烈的局促不安,因為她萬萬想不到丁蓉居然放她鴿子
在丁伯伯合作的說服下,昨天她和丁蓉在兩家人的目光下先搭機至舊金山再轉機到華盛頓州來,可是一到機場大廳,丁蓉就將她推給等待的三名隊友,快速的介紹完后,還半開玩笑、半威脅的要他們好好保護她,否則就找他們算帳。
而后,丁蓉還賊賊的在自己耳畔耳語,說她的法國愛人還在舊金山等她,這段時間她們就各自為政,等到自己探險完畢,她們便在舊金山碰面再一起回臺灣。
在她還來不及抗議時,丁蓉就將她推上隊友們開的吉普車上催促著他們離開,因為她們的班機慢了,已遲到一個多小時,隊友們顯然也很著急,沒有多問就趕忙開車離開,沒多久,他們就在一個小碼頭停車,一艘前往奧林匹亞半島的船只來接他們,在隊友的催促下,她也只好愣愣的跟著上船了。
在船上她又聽他們說這是個少有的原始溫帶森林區,保持著原來的生態環境,所以并沒有所謂的電力,因此要聯絡家人或朋友是完全辦不到,這意思也很明顯了,她既上了船,便沒有回頭路了
五十多歲的林于屏,黑發中摻雜著幾許白發,他是地理文學作家,外貌斯文,自化四年前在一次叢林探險中巧遇鄭丕文后,這幾年來,他便跟著鄭丕文同游,然后,漸漸的,他的學生考爾特也加入,然后是考爾特的女友廖櫻雯,最后則是他執友的寶貝女兒丁蓉。
鄭丕文個性沉穩,雖讓人感受到一絲邪氣,但不可否認的,跟著他的步伐,林于屏看到的東西更多,而且一旦有危險發生,他總是有驚人的勇氣能化解危機,所以這幾年來,雖然他的話仍然不多,而林于屏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尋找什么,但大家總是有一個默契,沒有過問,只是跟隨他的目光走完那一段探險歷程。
“茜妮,你這身打扮實在很不適合入森林,你的行李箱也帶得太大了,在咱們的丕文隊長還沒有看到時,趕緊換一換,一些不用的東西也趕緊扔一扔,否則依丁蓉說你很容易哭,那你極可能會被他的一記冷光嚇得放聲大哭!绷钟谄镣浦橇荷系难坨R道。
“嗯,鄭丕文人不錯,只是他的話很少,但總是戳中重點,何況……”倚靠在男友考爾特懷中的廖櫻雯瞅了她身上的絲質洋裝一眼,“你至少換一下褲裝,還有腳上的高跟鞋也要換掉,否則一上了陸地,走沒幾步,你的腳一定會起水泡!
不爭氣的淚水在此時向馮茜妮報到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她的家人都以為她在美國大學里生活,再加上她的衣服、鞋子都是媽幫她準備的,除了一只低跟涼鞋外,其他都是高跟鞋,行李箱里全是淑女裝;根本沒有褲裝,教她怎么換呢
在他們幾人眼中,她一定像個笨蛋,要來探險居然穿這種簡直可以出席宴會的端莊裙裝
“天啊,她哭了!”金發藍眼的考爾特是個二十四歲的青年,對中國女子黑眼、黑發所散發的神秘感有著特殊喜好,所以在長相恰似中國娃娃、有著鳳眼的廖櫻雯進入加大念書時,他就愛上她,這三年來也沒變過心。
可是當他一眼瞧見馮茜妮時,情不自禁的就被她身上所散發的柔弱氣質給吸引住,而且她那雙璀燦黑眸簡直像極了耀眼奪目的鉆石,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吸入,也因此,他根本無心注意她的穿著,一只眼睛直勾勾的走在她絕美純凈的臉孔,乍見那雙黑白明眸淚眼汪汪時,他的心亦被柔柔的化了開來,雖然他懷中仍抱著廖櫻雯,但他發覺自己是深深的被她吸引了。
廖櫻雯是個善妒的女孩,但基于考爾特對她這三年的忠貞情分上,她的表現當然是落落大方,可是這會兒她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對馮茜妮的濃濃不舍。
她抿緊了嘴,側過臉瞪了男友一眼,“別說你舍不得了!
“呃……當然不是,只是我們將成為隊友,丁蓉說她又是第一次參加探險隊,我們總得互相照顧,幫她適應,是不是?林教授。”考爾特趕忙將目光看向林于屏。
“是啊,她看起來相當柔弱,這丁蓉又不是不知道丕文的脾氣,只怕他一看到她就會拒絕她加入!绷钟谄翐u搖頭,“我看你衣服就暫時別換了,也許等會兒你就得離開了。”
馮茜妮微微的將臉別向右側,看著高聳人大的翠綠大樹,盈眶的淚水也在此時潸然直落,她該怎么辦呢?若是被趕了回去,她只能回頭找丁蓉,可是丁蓉和法國男友陷入熱戀,她又只能當個電燈泡,而若是回臺灣,爸媽和大哥就會知道她騙了他們,而且還會牽連丁伯伯,難道要她一個人在美國這個異鄉度過一個月
她該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