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幾天,沒人再提納妾一事,陸秀云與秦嘯陽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依然淡淡地對她,淡淡地與她親熱,似乎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她和嘯月都以為這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不料幾天后,秀云正在水池邊查看水仙花生長的情況時,嘯月突然跑來,急匆匆地說道:“嫂子,你還在這里弄花,新人都要進門了!”
“什么?”秀云大吃一驚!安皇嵌紱]人提這事了嗎?”
嘯月喘著氣說:“我也是剛剛聽到媒婆在廳里跟娘說話,才知道原來爹娘已經給哥挑好了人,要他去相親呢……”
秀云默然,她還能說什么?
本以為秦嘯陽會念在夫妻三載的份上讓她“再試試”,可現在他竟然真的在挑選新人了,她如何能無動于衷?
她心亂如麻地想著自己該怎么辦?讓新人進門,看著她與夫君雙宿雙飛,兒女成群?
不,那太難以讓人忍受了,她做不到!
秀云心里既生氣又難過,三年來她小心翼翼地約束起自己出嫁前活潑好動的個性,千方百計做個溫順賢淑的好妻子、好媳婦,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可如今就因為沒有生育,她就得忍受這樣的待遇嗎?
不,她不想再忍受。
去他的溫順!低眉順眼,忍氣吞聲,只會在陰暗角落里孤獨哭泣的小媳婦,那絕不是她陸秀云!
“你知道你哥什么時候見那女人嗎?”她問。
嘯月苦著臉說:“剛才聽得不大清楚,只聽到那媒婆跟娘說‘三日后午時官村劉氏……’,不知那是不是哥與那女子見面的時間地點?”
“是,一定是。”秀云點頭道:“我知道官村就在城北郊,敢跟秦府聯姻的不是望族也是巨富,要查劉氏不難!
“為何要查劉氏?”
“我得親自去見見她。”
嘯月大驚。“你不怕被人發現嗎?”
“我有辦法!毙阍迫粲兴嫉恼f著,想起出嫁前常到作坊幫忙制作瓷坯的經歷,那一塊塊柔軟的窯泥可塑成不同的模型,一個計畫在她心中醞釀成型。
“真的?那我要隨你一起去。”嘯月興致勃勃地說。
“那當然,從嫂子進門那日起,去哪兒不帶著你?可是你得聽我的。”
嘯月笑道:“自然一切聽嫂子的!”
“那好,我們現在先去一趟‘豐潤居’!
“去那里干嘛?”嘯月知道“豐潤居”是嫂子娘家在泉州的大貨棧,她們以前時常去,但不明白此刻去那里做什么。
“你忘了,那里有每年祭神時裝神扮仙的行頭?”秀云提醒她。
“哦,嫂子是想用那些東西易容啊?”嘯月明白了,高興地說:“行,只要陪著嫂子,裝什么都成!
“豐潤居”里要什么有什么,更重要的是,那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信賴。秀云振作了精神,決心要跟她的夫君玩場游戲。
既然他要偷偷摸摸,那她為何不可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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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午時不到,官村最氣派、掛著“劉氏寶號”招牌的商店前,來了個灰發白須,風清骨瘦的老人,身后跟著個肩扛“算卦占卜,天下一絕”幌子的黑臉小童。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是走江湖的算命師徒。
只見這師徒二人進了劉家商店,不問價錢不比貨,只是瞅著店堂四處看。
“老先生,請問需要什么嗎?”店伙計走近詢問。
“哎喲,不妙啊!”不料算卦老者不理他,而是一聲驚呼,頓時讓店里的客人和伙計都慌了起來。
“何事不妙?”
“快快快,快請你家東家來,老夫看他是災難臨頭猶不知啊!”
眾人皆聞之色變,但卻有人不以為然!昂煤玫哪挠惺裁礊碾y?”
老者當即道:“老夫此言絕非危言聳聽,想要消災避難,就去喚你家東家來,若不然,災難來了別怪沒人提醒!”說著作勢要走。
見他如此自信,伙計們哪敢馬虎?立刻有人挽留,有人去通報老板。
“什么人說我災難臨頭。俊辈灰粫䞍,一個粗壯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盡管他身上穿著不俗,面相不兇,可從言談舉止中不難看出是個暴發戶。
“正是老夫!崩险卟患膊恍斓卣f。
“老先生此話怎講?”
“老夫適才入門,見此地風水有異,似有財難,故想替當家的化解化解!
生意人最是講究風水運勢,如今見風水大師自動上門,立刻態度轉而恭敬,請求道:“在下即本店當家的,先生可否后院說話?”
再好不過了!
老者心里想著,口里應道:“劉東家引路。”
這師徒倆隨著劉老板進了后院,方才坐穩,劉老板便急道:“先生請說!”
老者四下張望,捻須道:“此宅風門已破,貴府想必近來財運不佳!
聽他一語說中自己最隱密也最棘手的心事,這位劉老板對他更是信了幾分,急不可待地求問:“風門已破?此話怎講?”
“風門乃招財之路,水即為財,如今風門被破,水往東流,財源自當東去!
劉老板一聽,心知此老者所言正是,近來他的幾筆生意都虧在位于東面的泉州城。于是焦慮地哀求:“請先生替在下化解此難!”
“要解此難不難,將風門改向既可……”正說著,一個身著青衫綠裙的年輕女子送來茶水。老者話題一轉,問道:“這位姑娘是——”
劉老板答:“是小女!
“姑娘留步!”老者喊住欲離開的女子,問劉老板:“府上僅此一女嗎?”
劉老板回答:“不,其他兩個早已出嫁,如今膝下只有此女!
老者白眉下一雙小眼閃動著精光,上下打量著這雖非美艷絕色,但尚屬清秀的女子,緩緩道:“令嬡山根豐隆、鼻翼飽滿,此乃貴氣之相,是做夫人的命,如果嫁得好,不僅可蔭夫,還能福旺娘家!
“真的?”劉氏父女異口同聲地問:“要如何才能嫁得好呢?”
從眼前兩張急切的面容上,不難看出他們各有所圖。
老者一本正經地說:“老夫得先算算姑娘的八字!
劉老板立即將女兒的生辰八字報上,老者扳起手指掐算了一番,頓足哀嘆道:“啊呀呀,貴府風門正是被此女姻緣所破啊!”
劉氏父女頓時大驚。“尚未婚嫁,怎么可能?”
老者皺眉道:“令嬡已與人合過八字,對方家實殷足,位于東,是與不是?”
“是是,可是……請先生指點迷津!”劉老板父女這下不信都不行了。
這位貌不驚人的卦師果真厲害,女兒姻緣只不過合過八字,尚未確定,更未外傳,就是至親也無人知曉,他竟能掐指算出,實在高明!
老者端起茶盅輕啜一口后道:“老夫先前說過,財即為水,如今貴宅風門東向已屬不妥,而令嬡婚配東方,此乃雪上加霜,斷了貴府財源而旺了夫家一門!
“爹,秦家正是在東!迸⒔K于沉不住氣了!扒厣贍旊m好,可先生也說女兒是做夫人之命,為何要去做他的小妾……”
“東家,花媒娘與泉州秦家公子來啰!”
姑娘怨聲未了,外頭傳來一聲吆喝,在座諸人個個色變。
“爹爹,這可怎么是好?”姑娘含淚而坐。
劉老板也被這突然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只能問:“老先生此話當真?”
正急欲離去的老者聽此一言,當即作揖。“算命占卜,信與不信,全在個人。言盡于此,老夫告辭了。”
說完后便攜弟子匆忙出門。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后,劉老板才想起這師徒二人沒有收取卦資!
難道這是我劉某人轉運的預兆?他心喜地想。
倉促離去的算命師徒,極不幸地與上門相親的秦嘯陽撞了個正著。
老者急忙拉住徒弟,低垂著白發飄飄的頭顱,退到墻角讓道。
秦嘯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可在與他們擦身而過時,仍似有所感地頓住腳往他們看了一眼,幸好媒人催得急,他未能細看便進了劉家后院。
那師徒二人等他走過后,才悠然而去。
可是一轉過街巷僻靜處,算命老者彎曲的身子直了,悠然的腳步急切了。師徒倆快步往村頭大樹下匆匆走去,那里正停著一輛普通馬車。
等他們迅速上車后,馬車隨即往東南方的泉州城奔去。
“喔,好險啦!幸好你讓豐潤居的馬車等在這里。”車簾才放下,嘯月立即扔下幌子擦著臉上的鍋底灰。“差點被哥哥撞上,不過真是很好玩!”
“還好玩?我都快急死了!眰窝b老者的秀云撫胸輕喘,恢復了原來的聲音!澳愀鐏碓缌耍液糜腥送▓,要是在院子里碰面的話,那就不好玩了,說不定你哥會認出我們。”
“哈哈,嫂子怎能把男人的聲音學得那么像?”
“我娘家女人少,從小生活在哥哥弟弟和一群男人中間,除非呆子,誰都能學會!毙阍频靡獾匦χ,齜牙咧嘴地扯下假胡須、假發和假眉毛,脫下那身難看的灰袍子,換上事先放在車里的衣裙。
“嫂子,你說劉老板會信你的話嗎?”
“會。豐潤居提供的消息錯不了,他的生意連虧好幾筆可是沒人知道的秘密,我能‘算’出來,由不得他不信!”秀云自信滿滿地說。
“真的好刺激!睋Q好衣服的嘯月仍意猶未盡。“今晚我就回去打聽,看哥哥今天相親是什么結果,如果今天的事沒成,那就打聽下一次相親的時間地點,然后我們再易容去搞破壞,嫂子說好不好?”
“好!我們就是要去搞破壞,誰叫他要瞞著我?”秀云忿忿不平地說。
可惜,她們當晚沒有聽到任何有關秦嘯陽今日官村相親的結果,以后幾天嘯月也沒有聽到任何哥哥要相親的消息。
難道與官村劉姑娘的事成了?秀云和嘯月都在想,可又不大相信。
終于有天晚上秀云忍不住試探秦嘯陽,問他是否已經選好了新人。
他只是淡淡地說:“沒有!
照這樣看來,劉家還是信了她,只是不知是秦嘯陽不要,還是那女子拒絕了?
不過對她而言,那沒有什么差別,只要秦劉兩家沒談成就行。
接下來的幾天,她十分留意公婆和秦嘯陽的神態舉止,卻沒發現任何他相親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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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午飯后,秀云無聊地坐在樹蔭下,正因悶熱的天氣而昏昏欲睡時,嘯月氣喘吁吁地跑來!吧┳,今天……”
“先歇口氣!毙阍萍泵ψ屗侣f。
嘯月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發現秘密時的興奮。“是今天,我剛剛打聽到,他們今天黃昏時在凌霄樓吃飯見面,那女人是云繡莊的三小姐!
見嫂子不動,也不說話,嘯月趕緊推推她!吧┳樱覀兛鞙蕚浒。等會娘可是要親自陪著哥去的,哥不能再隨便應付,沒準今天就定了呢。”
秀云愁眉苦臉地說:“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沒戲了。想想看,那云繡莊是誰?是閩繡一絕!他們本來就跟秦家關系密切,那位三小姐雖非正室所生,但深得莊主喜愛,況且聽說她早就對你哥有意,如今兩相情愿,我們去了也是白忙!”
“總得試試嘛!眹[月鼓勵她!吧┳勇斆,快想個招,咱們去對付她!”
她躍躍欲試的樣子讓人無法拒絕。秀云看著她,想著這次能用什么辦法?
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她嘴角微揚,愁容一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吧,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臨死一搏!
“啊,嫂子想出辦法了?我就知道嫂子聰明冠天下!
她貼心的吹捧和急切的神態惹得秀云笑罵:“貪玩鬼,嫂子聽你的就是了!
主意想好后,問題也跟著來了。
這凌霄樓的包樓哪是隨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如果不事先打點好,恐怕連門都進不了。
“走吧,我們先去打通關節!毙阍评鴩[月站起身。
因為公婆都不在家,她們只跟門房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為了求得配合,讓她們“混”進秦家包的二樓,秀云可是費了不少力才說服凌霄樓的老板和老板娘孫二夫婦。
最先被說動的自然是曾多年受歧視,對秀云的遭遇深感同情的孫二娘。
了解了來龍去脈后,她立刻答應全力提供幫助,還讓她們在孫家后院廂房內易容。
“好啦,現在不會有人認得出你來了。”獨自在里間做準備的秀云,看著鏡子里顴骨高聳、老態龍鐘的白發老嫗自言自語。
她調整了一下頭上的假發,癟起嘴模仿老太太的模樣,覺得效果不錯,再用膠泥修飾眼睛,將其變小,把灰白長發拉下來遮住眼部,自信地說:“這樣就算是相公從對面走過,也看不出來是我!
她穿上那件孫二娘特意為她找來的衣衫,松垮垮的大袖衣襟可以完全遮住她纖細的手臂。
“行了,就讓我出去試試吧!彼_門正想走出去,看到門后有截木杖,抄過來握在手里試了試,滿意地點頭,“這樣更像。”
果真,她的扮相立即讓等在門外小廳里的孫二夫婦和嘯月稱奇不已。
“若不是少夫人開口說話,我還真以為是個老太太了呢!”孫二娘驚奇地說,又有幾分擔憂地問:“可是你的聲音怎么辦?”
被裝扮成小叫花子的嘯月立刻得意地說:“別擔心,我嫂子特別會學人說話。嫂子,你學學!
秀云清清喉嚨,彎腰駝背走向前,啞著嗓子說:“老身這里謝過各位了。”
她將老太太的神情動作學得維妙維肖,就連聲音都完全變了,可孫二娘還是不放心。“少夫人掩飾得好,但要想瞞過夜夜同枕的秦少爺怕是不容易。”
她的話讓秀云害臊,幸好臉上用了太多偽裝,沒人看得出來。
她直起身,恢復原聲道:“不會的,我家相公三年跟我說的話,加起來還沒有嘯月一月對我說的多,他聽不出來的!
孫二娘這才放心地點頭!澳蔷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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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是凌霄樓生意最興隆,食客最多的時間。
大堂上酒香四溢,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令人垂涎欲滴,食客們歡顏吃喝。跑堂的、迎客的店伙計來來往往穿梭于大堂之間,氣氛好不熱烈。
就在這樣的迎來送往、吆喝唱菜中,誰也沒留意兩條細小的身影從大堂后面的廚房內溜出,遮遮掩掩地順著墻角往二樓移去……
被秦府包下的二樓氣氛低迷,與樓下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景。
盡管八仙桌上盡是美味佳肴,也不乏說笑勸酒聲,而媒人更是鼓動著那張能說會道的巧嘴,為兩位當事人“穿針引線”。可因為男主角始終擺著張讓人不敢親近的冷臉,大家的說笑便顯得有點虛假。
秦夫人暗中用眼神警告兒子配合點,可秦嘯陽故作不知。
他怎么能配合?對面女人羞怯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秀云富有個性的灼灼目光,而與秀云烏黑又富有光澤的厚發比,這個女人的薄發細髻更讓他沒有任何興趣。
就在場面僵硬時,一陣木拐敲擊地板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那聲音不讓人注意都不行,可讓在座諸位想不到的是,出現在樓梯口的竟是一老一少兩個衣服襤褸的乞丐!
那位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滿頭白發,窄小的臉上布滿皺紋,松弛的眼皮沉重地耷拉著,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目光,過于寬大的衣服使她佝僂的身軀更顯瘦小。
只見她顫巍巍地上了樓,撐著木拐杖直往八仙桌走來,嘴里還怪腔怪調地嘟囔著!扒馗嘤H宴哪?呵呵,排場果真不小!
“這、這是怎么回事?”秦夫人驚駭地問。
秦嘯陽站起身走過去想阻止老太太,可她連連后退,不讓他靠近,并揮動手中的木杖低嗄地說:“別、別攆人,老叫花子不傷人,看看美人自會走!”
見她老態龍鐘,語氣堅決,秦嘯陽只得坐下。
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老太太蒼白的頭顱隨意地對秦嘯陽點了點!皾M座皆女眷,就你是后生,那新郎就是你啰?!”
也不等人回話,她立刻背對他,轉到坐在桌子另一邊的云繡莊三小姐身旁,湊到她面前看了看,不顧那女孩驚駭嫌棄的模樣,點頭道:“呵呵,這里就屬你年輕貌美,想必就是新娘吧……讓老身瞅瞅,這是誰家的姑娘呢?”
然后又顫巍巍地圍著她身后轉了轉,嘴里嘖嘖道:“不錯,好品種!”
見這樣一個特別的場合竟跑出這么令人厭惡的不速之客,媒婆心里早就不高興了,此刻聽她言語不妥,立即起身阻止她。
“老太太……”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叫花子的大衣袖揮在臉上,耳邊發鬢上簪著的絨花落在地板上。
“不要吵!老叫花子說過看看美人就走!钡袜牡穆曇衾飵е黠@的惱怒。
媒人尷尬地撿起簪花,坐下不語。老太太這才咂巴著舌頭轉頭盯著她的目標。“以老叫花看哪,此女……呃呃——”
就在她雙手握拐,神氣地在木地板上“得得”點擊著想展開評論時,不知是使不慣木杖,還是緊張導致用力不當,那手杖突然在地板上一滑,令她身子一歪,差點兒跌倒。
好在她反應快,沒等其他人弄清是怎么回事,一扭腰,已經抓著身后空椅穩住了身子。
她對驚訝的人們自嘲道:“沒事!沒事!人老了,腰腿不靈光啰!”
然后她干咳連聲,摸摸蒼白的頭顱和發皺的臉,走近那女子繼續被打斷的話。
“嗯,姑娘果真標致!彼裏o所顧忌地掃視著避她惟恐不及的女子全身,嘖然有聲地逐一評說!扒魄,多好的福相!屁股大,江山穩,乃多子之宮;腿兒短,用心苦,屬旺夫之相;人中長,天地廣,有子孫之!上,為人小妾,定有無妄之災!”
前面幾句還說得讓人歡喜,可末了一句頓時讓那女子與她的娘面如土色。
可老叫花視而不見,嘻笑著用手撥拉著額前的白發,瞟了眼一直緊盯著她,仿佛要用目光將她殺死的秦嘯陽,咂巴著干癟的嘴戲道:“不過姑娘毋須多慮,新郎看來命相硬實,無懼陰曹地府,會賠命送佳人!
緊接著,她看看桌上的美味佳肴,吞咽著口水走向始終站在樓梯口陰影處的小叫花子!皩O女兒,瞧這滿桌好吃的,可咱們祖孫沒口福,走咧,樓下討去……”
就在她話音將落時,樓梯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孫二帶著幾個人上來了。一見到老叫花子就罵道:“你祖孫二人尋死?這地方怎容得你等上來?!”
他一回頭,對身后的男人說:“把她們趕出去!”
終于得到機會開口的秦夫人道:“不用這么兇,不過是走錯門的叫花子。”
“是是!睂O二誠惶誠恐地應承著,又連連點頭作揖地向這一桌仍處于驚詫中的貴客陪禮道歉。
樓梯口,被兩個男人像老鷹抓小雞似捉住,連架帶拉地往樓下走去的老叫花子揚起花白的頭顱高聲喊:“謝夫人宏恩!”
凌亂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這小插曲如同來時一樣迅速地結束了,可是席間的整個氣氛不僅沒有改變,反而更加惡劣。
也許是被老叫花子圍著評說了半天讓人尷尬,更可能是被那句“為人小妾,定有無妄之災”的咒語嚇壞了,在剩下的時間里,云繡莊三小姐和她的娘再也沒有展露過自然的笑容。
秦嘯陽就更不用說,始終都是那張木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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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的內院廂房內,洗臉更衣的嘯月笑得前仰后合,就是正在幫秀云將面上那些面團、白眉毛和假發等偽裝品取下的孫二娘也是笑不可抑。
“嫂子,你的手腳就不能安靜會兒嗎?看你要跌倒時,嚇得我差點尖叫!
“你沒看見你哥瞪著眼直瞅著我嗎?害我以為是不是頭發歪了,臉上的面團掉了,只好不停地摸,也不敢站在他面前!毙阍瞥吨鴼埩粼诎l際的面團說。
嘯月這才明白。“我就說嫂子干嘛一直摸頭摸臉的,讓人擔心死了!
孫二娘笑道:“少夫人果真是不讓須眉的女中豪杰,要是我,在看到秦少爺站起身時,肯定拔腿就跑了。”
“就是!眹[月笑道:“嫂子原先還說不可多話,否則言多必失,可剛才你一直在說,還評價起人家的屁股來了。孫二哥等你那句‘樓下討去’可等急了!”
“是我不好!毙阍朴脻癫疾料粗槪傅卣f:“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他們坐在一起,那女人一副羞答答的模樣,心里就起火,嘴巴也關不住,就胡說八道起來,忘了約定。唉,害孫二哥著急了。”
按照事先跟孫二的約定,孫二要等到她那句“走咧,到樓下討去”出現時才能帶人上樓“訓斥”并“趕走”她。
孫二娘笑著安慰她。“沒事,我家相公穩著呢,哪會急?”
秀云匆匆收拾干凈,對嘯月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別讓娘先回了家!
于是她們謝過孫二娘一家,從凌霄樓后門悄悄離開,急忙趕回家。
就在她們到家后不久,載著秦氏母子的秦宅馬車也駛近了大宅。
車上,由于秦夫人一路上都在數落不配合的兒子,使得車廂內的氣氛很沉悶。
“嘯陽,你得積極主動點,怎么可以這般冷淡?官村劉家姑娘,你說人家一副苦瓜臉,今天這個你又嫌她長相不大方,這般下去,什么樣的姑娘能稱你的心?”
坐在她身邊的秦嘯陽沉默地注視著窗外,冷漠的臉上有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
“娘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秦夫人不滿地問。
“聽見了。”僅僅是一句回答,再無下文。
面對他的冷漠,秦夫人也只能無奈的嘆氣。
馬車迤然入宅,秦嘯陽先下車,再攙扶娘下了車。
進門看見秀云與嘯月在天井里,秦夫人說:“這么晚了,為何不回房?”
看到娘不豫的臉色,嘯月暗中對嫂子做了個鬼臉,慶幸她們先一步到家,然后跑過去討好地攙著娘,陪伴她說笑著穿過廳往上落走去。
秀云看著那母女倆親密的樣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頓時興起了一股強烈的思親之情。
“扮叫花子很好玩嗎?”
就在這時,秦嘯陽冷不防的一句話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那股思親之情立即因眼前的危機而消遁。
“你說什么?”她克制著心頭的慌亂問。心里打起了小鼓:難道在酒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綻?還是他從孫二哥夫婦處問得了什么?
他不理睬她,逕自往他們的院落走去。
她心里發慌,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可直到進了臥室她也沒得到他一句話。
“你剛才說什么?”她點上燈,看著他的側影再問。
秦嘯陽仍然沒有回答。
不過見他一絲不茍地接受著她的侍候,更衣換鞋,洗手飲茶,做著往常該做的所有事,神情也沒什么異常,她開始相信是自己聽錯了,于是心情略微放松。
可是就在她侍候好他,坐在鏡子前放下頭發梳理時,他像故意捉弄她似的,以漫不經心的口氣問:“哪里找來的那些行頭?把臉弄成那樣舒服嗎?”
她心里一驚,但仍強作鎮靜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真不知道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比平日更冷。
“不知道!彼犷^的動作僵硬無比,可還是決心裝傻到底。在沒弄明白他是在訛她,還是真知道事情真相前,她絕不輕易繳械投降!
“過來!”他并沒有提高音量,可是秀云覺得那聲音里充滿了火藥味,令她有點心驚膽戰。
她想繼續抵抗,可身子已經站起來,并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他。但她沒有立即走過去,而是倚在梳妝臺邊看著斜靠在床頭的他。
“過來!”他再次命令,聲音似乎沒有那么冷硬了。
她心里打著鼓,邁著龜步慢慢挪過去,立在床邊,等待他的下一個指示。
可他沒再發出新的指示,而是耐心地等著她完全靠近床邊后才猛地坐起來,雙腳落地,將來不及退后的她困在雙腿之間,他的手則握住了她纖細的腰。
不容她思考,他的手在她的腰間移動,而他的眼睛注視著她。那銳利的目光似有魔力般讓她無法回避,無法躲藏。
心中的鼓點撞擊得更加激烈,仿佛要擊穿她的胸腔,可她只能著迷地看著他,由著他探索式的手在自己身上漫游。
“確實是小了點!彼檬终闪恐耐尾亢托「,不帶感情地說:“這就是你不能生孩子的原因嗎?‘多子之宮’,誰告訴你這些的?”
聽出他話里的譏諷,秀云一扭身脫出他的握持!拔也欢愫f八道什么?”
“我才不懂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哦——”他突然頓住,似有所悟地看著她,長手一伸,再次將她拉回懷里!八忝?那個算命的也是你裝的,是嗎?”
秀云無言以對,懊惱自己的反抗誘發了他豐富的聯想力。
而秦嘯陽也無意要她回答,他瞇起眼睛。“裝算命老頭?扮乞丐老嫗?”
他的口氣和他有力的手臂令她很不舒服,秀云扭動身子要掙脫,卻被他更緊地圈住,警告道:“你別想逃,也別想欺騙我,不管你如何易容,我都能認出來!”
聽到秦嘯陽的話,秀云僵在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