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聽說有人看到牛老板和七姑娘在楓橋大街散步呢!
「呔!管它訂婚退婚,本來就是一對兒了,這叫姻緣天注定!
「唉!人家是書香世家,看不上商人。她喜歡,她爹可不喜歡!
近來只要大家經(jīng)過牛記糧行和七姑娘小鋪,總不免閑話兩句,或是拉了糧行伙計問一下最新發(fā)展情況;可惜的是,并沒有眾人期待中的喜訊。
一個中年貴婦帶著兩個仆婦,神情憂愁地來到了七姑娘小鋪門外,望著那張繡著店招的布簾子發(fā)愣。
沒人理會她的出現(xiàn),因?yàn)槠吖媚锏呐t手藝太好了,多的是官夫人、貴夫人上門求她做出獨(dú)一無二的飾品,就算再來十個貴婦也不稀奇。
中年貴婦進(jìn)了門,里頭一群姑娘正熱熱鬧鬧地圍在一起講話。
「阿香,我描好妳枕巾的圖樣了,回去得仔細(xì)繡了!蛊咔尚χf出一塊大紅綢巾,上頭畫出一對戲水鴛鴦。
「嘻嘻,阿香的大頭哥哥回來了,婚期訂在三個月后呢!蛊渌媚锛娂娙⌒M臉通紅的阿香。
「七姑娘,我編的結(jié)子怎么走樣了?」又有一個姑娘擠過來問。
「哎呀,妳這里少打一個圈,妳得拆掉重來,線頭拉緊些!
七巧這頭忙完,又見門口有人進(jìn)來,立刻上前招呼道:「請進(jìn)來……娘?!」
她震驚地望著娘親,難不成是娘來抓她回家了?
夏夫人環(huán)視這間小鋪?zhàn),只見有人挑選東西,有人坐在桌前習(xí)字,有人對著鏡子試耳環(huán),幾個人拿著繡樣在討論,還有萬紅叢中一點(diǎn)綠的年輕男子,正面紅耳赤地幫女伴戴上鐲子。他們聽到七姑娘這聲娘,全部停下動作和談話,吃驚地望向這位高貴的夫人。
「妳這里很熱鬧!瓜姆蛉说氐。
「娘……」七巧略感不安!改@邊坐!
「妳在外面的這些日子可好?」
「我住在豐富之家,有甜甜姐照顧我,一切都很好!孤牭侥镉H擔(dān)憂的語氣,七巧眼眶就紅了。「娘,我不是不愿回家,我是怕爹惱了,關(guān)起我來……」
「妳爹是很生氣,可他不知聽哪個姨娘說妳這里很賺錢,所以暫時任妳在外頭開店,等他跟周家談完婚事,他就會將這店面收回去了。」
「娘,我不嫁!」七巧著急地解釋道:「而且這間鋪?zhàn)邮桥@习鍘臀议_的,那天牛老板都跟戴管家說清楚了,爹沒有理由收走!
「妳爹那人很固執(zhí),祖?zhèn)髫敭a(chǎn)是他的,妻女也是他的,更不用說是妻女的東西了!瓜姆蛉苏Z氣黯然,她哪方便在外人面前提起家務(wù)事。
「夏夫人!拱⑾愦笾懽由锨暗溃骸钙吖媚锶撕芎,大家都很喜歡這間店。妳瞧,她教我們識字,也很耐心教我們做好看的女紅,這些都不用錢,而且我們做得好,她還會放在店里賣,讓姑娘們貼補(bǔ)家用。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把客人當(dāng)朋友的鋪?zhàn),求妳就不要叫七姑娘回去了!?br />
又有姑娘道:「是啊,七姑娘小鋪就像我們這些姑娘另外一個家,要是夏老爺收回去,一定會變成那種高鼻子、高眼睛、沒錢就別進(jìn)來的店了。」
夏夫人默默聽著,望向每一個殷切期盼她響應(yīng)的姑娘們。
「我能明白妳們說的。」
七巧略微寬心,眨了眨濕潤的眼睫。「娘,您這兒坐,休息一下,花一會兒工夫瞧瞧這間鋪?zhàn),妳就明白我在這鋪?zhàn)拥挠眯牧!?br />
「哎呀,我來晚了!」牛采蘋像一支箭似地沖進(jìn)門,驚奇地喊道:「哇!人好多,七姐姐一定忙壞了!
「采蘋,牛老板還好吧?」姑娘們趕忙問道。
「牛老板怎么了?」七巧正為娘親倒茶,驚駭?shù)貑柕馈?br />
「七姐姐真是忙壞了,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牛采蘋圓睜大眼,說書似地講了起來:「昨夜貨棧走水,燒掉了準(zhǔn)備送進(jìn)宮里的青桿米,我大哥救火時瞧見墻頭有人影,就翻墻追了上去,誰知那壞蛋是個練家子,一回頭,咻一聲就放出暗器,我大哥也是有練過的,一個側(cè)身閃過那枚飛鏢,可一不小心就摔下墻啦!
她講得十分起勁,手舞足蹈,完全不把牛青石的受傷當(dāng)一回事。
匡啷!七巧再也拿不住手上的茶碗,登時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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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富之家,大門半掩,正是夜里打烊后的閑散時光。
米多多坐在板凳上,打直了兩條腿,左邊腳板上坐著安雙雙,右邊坐著安對對,一對雙生兒正笑呵呵抱住他的小腿當(dāng)馬騎。
站在他身后的是安心心,她剛跟娘親學(xué)會扎辮子,一有空就站到小板凳上,拆了舅舅的頭發(fā),小指頭勤快地結(jié)出一條又一條的細(xì)辮子。
「這下子有讓人扯不完的小辮子了!
米多多從耳朵旁邊拉出十來?xiàng)l小辮子,無聊地放到嘴里咬了咬。吃不到消夜,他吃自己的辮子總成了吧。
「馬、馬、馬……」安對對猛扯他的褲管。
「好!馬兒跑了!姑锥喽嘀缓糜侄镀痣p腿,讓雙生兒盡情賽馬。
「吃、吃、吃……」安雙雙指著他的辮子,也想跟著吃。
「這個不能吃!姑锥喽嗨剞p子,摸摸小雙雙的頭!该魈炀擞锌,妳想吃辮子面、辮子餅、辮子糖都行!
大家真是忙碌啊,他的姊夫正埋在柜臺里算帳,他的妹夫則泡了一壺茶,皺眉頭,咬筆桿,一看就知道又在批改狗屁不通的文章了。
嘿!他們嘴里不說,他也明白他們正等著吃消夜。不過面對心愛的妻子,他們總是不好催促,那就由他這個舅子出面扮黑臉了。
放慢馬匹奔跑的速度,米多多一個俯身,雙手一撈,將雙生兒抱了起來,后面的安心心抓住辮子尾巴,跟著他的動作,咚地從板凳跳下來。
「嗚哇!」米多多一疼,哀號道:「心心呀,舅被妳剝頭皮了!
「我吃豬頭皮,不吃剝頭皮!拱残男恼UC髁恋拇笱劬,不明白舅在說什么!妇耍闳ツ膬?我也要去!
「好吧,妳爬上來!姑锥喽嘣缇土(xí)慣當(dāng)娃娃們的大玩偶了,話都還沒說完,安心心已經(jīng)手腳并用,翻山越嶺,準(zhǔn)備爬到他的肩頭騎馬。
小姊姊一來,安雙雙和安對對又興奮得亂扯,三姊弟嘰哩咕嚕講些沒人聽得懂的娃娃話,如此六手六腳蹭來踢去、摸胸親臉的,米多多也只好認(rèn)命地讓他們「非禮」。
「咦!這是什么呀?」安心心瞧見他衣服口袋里擠出來的一條紅絨線,好奇地扯了出來!复篪嗻?!」
「還我!」米多多手上抱著雙雙對對,恨不得立刻將東西咬回來。
「娘!紅鴨鴨荷包好漂亮,妳給心心做一個!」安心心哪肯還他,抓了荷包就跳下地,趴啦趴啦踩著小腳步,小松鼠也似地鉆進(jìn)廚房里。
「你們這邊坐!姑锥喽喾畔码p雙對對,匆忙趕了過去。
「嘻嘻!」雙雙對對不甘寂寞,笑呵呵地爬下椅子,好象兩顆滾動的小皮球跟著跑,還一路亂叫著:「娘!姨!翹!翹翹!」
廚房里三個女人正在忙著,米甜甜煮好了湯,端起砂鍋;米軟軟取來提籃,將砂鍋和點(diǎn)心放進(jìn)去;而七巧則是迫不及待拿了竹籃蓋子,準(zhǔn)備蓋上提了就走。
一聽到孩子叫翹翹,七巧就知道是在喊她了,立刻蹲下去抱住雙雙對對,笑道:「我是七巧姨姨,不是翹翹喔!
「哇,心心,誰給妳這只大紅鴨?」米甜甜伸長脖子看過去。
「這不是采蘋繡的嗎?」七巧也看到那只熟悉的荷包了。
「心心,舅不跟妳好了!姑锥喽喑糁粡埬槼霈F(xiàn)。
米甜甜和米軟軟相視一笑,又道:「心心,還給舅,趕明兒再請七巧姨姨教妳縫鴨鴨。」
「心心,明天先教妳畫圖樣。」七巧摸摸心心的頭發(fā),起身挽起提籃,臉頰悄悄地飛上一抹紅霞!柑鹛鸾,軟軟,我去去就回!
「你們慢慢聊,晚點(diǎn)回來沒關(guān)系,我?guī)蛫吺亻T!姑总涇浺娝猩掖遥型硎,想到以前自己也是如此害羞又期待地去送飯。
米多多拿回荷包,用力往懷中口袋塞進(jìn)去,再若無其事地背著手,四處瞧瞧,問道:「妳們好了,我可以煮消夜了嗎?」
「等等!消夜我來煮!姑滋鹛鹣崎_簾子,望著外頭正忙著的兩個男人,立刻指向米多多!改憧熳o(hù)送七巧到青石那兒。」
「我?」米多多指著自己的鼻子,他都餓到快趴在地上了。
「哥,就是你了!姑总涇浳⑿ν扑鋈ァ!该炕仄咔刹还苋ツ膬,牛大哥一定親自送他,就怕將她給丟了,如今我們奉了牛大哥之命,負(fù)責(zé)照顧她,說什么也要像牛大哥一樣呵護(hù)她,仔細(xì)看著她才是!
這回他又當(dāng)起保鑣來了?沒辦法,人家是牛大哥念茲在茲的對象,他這是送佛到西天,必須學(xué)那孫行者的榜樣,一路殺妖除魔,護(hù)衛(wèi)到底啊。
「辮子!」米甜甜往他腦后的頭發(fā)一抓,笑道:「快扎好!
「心心打的小辮子哪能一下子解開!
米多多從桌上抓起一塊切壞的三層玉帶糕,塞到嘴里囫圇吞,管它一頭的小辮子,立即跑出門了。
「娘,舅去哪兒?」安心心拉著娘親的裙襬問道。
「娘讓他找鴨鴨去了!姑滋鹛鹦θ轁M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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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七巧第一次到牛家,不免感到局促不安,一雙手不知往哪里擺;才抬起頭,又見牛樹皮左手握著一卷論語,右手扶著滑下鼻梁的眼鏡,笑咪咪地抬起眉毛看她。
「小姑娘,來看我們青石。俊
「老爺子,是的!姑髅髅鎸﹂L輩是不會害羞的,但一提到牛青石,夏七巧還是又紅了臉。
「爹啊,別這樣看人家了!古2商O推了推父親。
「我不瞧小姑娘,我瞧著那鍋湯。」牛樹皮用力吞下口水,可憐兮兮看著桌上的砂鍋,再抬頭看牛采蘋!肝茵I了!
「爹,你不是才背完半部論語嗎?你常說,半部論語吃天下,嘻,所以爹光讀書就吃飽了!
「笨小妹,是半部論語治天下!
牛青云掀開大廳的簾子,很不客氣地指正,再和米多多一起扶著牛青石慢慢從里頭走了出來。
「二哥你又聰明了?教你穿針引線縫補(bǔ)靪,一針下去,咦!怎么一條線全跑出來了?哎呀,原來是不知道要打結(jié)啊。」牛采蘋不甘示弱。
「雕蟲小技,何足道哉!古G嘣苹刈斓。
「二哥你要有本事雕一只蟲,我就把那只蟲吃下去!
「好,我回頭就雕只蟲給妳吃!
「青云,采蘋!古G嗍讼聛,神色略微僵硬,擺足了大哥的架勢。「夏小姐在這里,你們別鬧了!
「是!」牛采蘋不管大哥正經(jīng)的臉色,仍是笑嘻嘻地,一眼看到米多多奇特的辮子頭,又笑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喂,妳剛才還沒笑夠嗎?」米多多悶悶地將雙手環(huán)在胸前,也懶得去打理他的頭發(fā)了。
「繼續(xù)笑啊!」牛采蘋說著便抓過自己腦后的辮子,拿手指頭比劃著。「七姐姐,妳說,我拿鋪?zhàn)永锏闹樽咏Y(jié)在米多多的頭發(fā)上,是不是像一條發(fā)亮的珠寶帶子?」
夏七巧不方便回答,呃,米多多一路送她過來,幫她引路、提食籃、趕蒼蠅,此刻他「有難」,她不該落阱下石。
「你這打扮倒像是回疆的姑娘。」牛青云伸手去「撈」一把米多多的細(xì)辮子,說出他的旅游見聞!杆齻兘Y(jié)了幾十條小辮子,頭戴小花帽,袖子寬寬大大的,再穿上繡花邊、綴滿金銀片的坎肩兒,一跳起舞來,辮子和裙子一起轉(zhuǎn)圈圈,像是草原上五顏六色的花兒都飛起來了,煞是好看,就像這樣──」
他不光是說,嘴里還哼起小曲,一手撩起袍襬,一手比到頭頂,學(xué)起回疆姑娘的舞姿,輕快地轉(zhuǎn)了兩三圈。
夏七巧看得目瞪口呆,別說她沒看過回疆的舞蹈,就算在夏家里,兄弟姊妹莫不以禮相持,循規(guī)蹈矩,客氣得像是外人似的,哪能像牛青云說跳就跳,更別說牛采蘋黏在牛樹皮身上,又捏又捶,逗得老人家好不開心,那父女之間的親密感情令她好生羨慕。
「好了!」牛采蘋實(shí)時抓住牛青云飛起來的辮子!付,田里的老牛走路也比你好看,你別嚇壞七姐姐了,看你怎么跟大哥交代!」
「采蘋!古G嗍哪樕皇呛芎每。
「爹,你不能吃啦!古2商O沒空理會大哥的警告,又忙著去抓父親的手回來!高@是大哥的!
「爹想吃,妳就舀給爹吃!古G嗍。
「不行啦,這是七姐姐知道大哥你受傷,專為你燉的藥膳,里頭放了一只下午還活跳跳的烏骨雞,還有當(dāng)歸、阿膠、熟地黃、一大堆很好的藥材,主要讓你補(bǔ)氣血,強(qiáng)身健體;爹年紀(jì)大,不能過補(bǔ),不然肝火過旺,睡不好覺,反倒不好了!
「可我肚子餓了!古淦み是可憐極了。
「那還不簡單,現(xiàn)成的大廚在這里!古2商O大眼滴溜溜一轉(zhuǎn),開心地喊道:「米多多,你來了正好,走!到廚房去,看你了!
豐富之家的多多小爺怎會如此命苦啊?米多多欲哭無淚,他都快餓成米少少了,竟還得勒緊褲帶為牛家煮消夜?
「米多多,廚房這邊走!古2商O右手推著米多多,左手拉起父親!傅覀?nèi)タ创髲N的手藝。二哥,你別杵在那里當(dāng)柱子了,一起去!
「君子遠(yuǎn)庖廚!古G嘣撇粸樗鶆樱淅涞氐。
「牛二哥,你是說我不是君子?有點(diǎn)過分喔!姑锥喽嗝鄽w命苦,但仍懂得君子成人之美的道理,他一把扯走可能還不太明白狀況的牛青云,笑咪咪地道:「走啦,過來看小人下廚了!
于是乎,大廳留下牛青石和夏七巧,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半晌無語。
「你……」
「妳……」
不說則已,一說就是同時出口,同時望向了對方。
「我先說!蛊咔杀锪撕芫昧,她直視牛青石!改愕膫好嗎?」
「沒事!
怎會沒事?七巧光看他讓人扶出的蹣跚步伐,一顆心早就擰緊了。
再瞧瞧,他右手讓一大塊布給懸著,掛在肩膀上,神色也顯得疲倦。
他一定早就睡下了,她卻來吵他,讓他不得不起來「會客」,她這算什么探病!簡直是來打擾病人,讓他不得安心休養(yǎng)。
一想到此,她慌地起身拿碗!肝摇沂⑼霚o你……」
「夏小姐,不用了。」
「不吃就冷了,人家我……」
花了很多心思準(zhǔn)備的!夏七巧驀地渾身一熱,這話能講嗎?
她默默地舀湯,一瓢又一瓢,眼睛只瞧著手上的大湯勺,彷佛將自己所有的心意都放在這一小碗湯里了。
可不是嗎?自知道他受傷后,她為自己那份害怕憂急的心情給震撼到了:明明牛青石不是她的親人,她又怎會為他如此懸念掛心?
只因?yàn),她的心掛到他那兒了,猶如他是樹,她是一只在上頭筑巢的小雀,一日不見他,就好似一天不歸巢……
她將一個小碗填滿,再擺上湯匙,推到牛青石的面前。
「你的手骨頭沒折到吧?」她心思翻騰,低下頭問道。
「只是右手臂脫臼,已經(jīng)推拿好了,再敷兩天藥就沒問題。」
「腳呢?」
「大腿瘀了一大片血,得待它慢慢消退!古G嗍穆曇艉芷届o。
「你……」七巧心頭一酸,眼圈兒便紅了!敢膊恢滥鞘鞘裁磯娜,你沒掂清底細(xì),就追了上去,飛鏢又不長眼睛,萬一、萬一……」
「夏小姐……」牛青石看得出她的擔(dān)憂,卻沒想到她說著就哭了,他心一糾,忙道:「打我跟伯伯學(xué)商以來,拳腳功夫就沒荒廢過,出門在外總要有一套防身的本事,是我沒抓穩(wěn),這才從墻頭跌下來。」
「既然你揚(yáng)州還另準(zhǔn)備有一份貢米,燒就燒了,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追壞人?」七巧哽咽問道。
「那人明顯就是要陷害牛記糧行,不抓他來問個明白怎行?」
「壞人要抓沒錯……可是你……」出事了可怎么辦呀!
萬般心事,糾結(jié)如絲,七巧也明白,換作是她自己,要是誰敢偷她店里的東西,她說什么也是要逮偷兒回來,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的。
但無論如何,抓小偷是一回事,她就是不愿牛青石受傷啊。
「你吃呀!顾膊恢撜f什么,只好絞著手指頭,輕輕抬了下巴,又急又惱地催促牛青石。
「好,我吃。」牛青石這才拿匙舀湯。
七巧趁他喝湯,側(cè)過身子不讓他瞧著,拿出帕子拭淚。
雖然她刻意別過臉,但牛青石還是見到滴滴滾落的淚珠。他百般不忍,是他令她擔(dān)心了。唉,采蘋怎么傳消息的?不過是小傷罷了。
「這湯是妳熬的?」他放柔了聲音。
「不是,我哪有這么大的本事!蛊咔擅δ▋裟槪詡(cè)著身子,低頭道:「是我去藥鋪問方子、買藥材,再請多多小爺準(zhǔn)備食材,然后是甜甜姐、軟軟幫我煮的,我只是站在旁邊看!
花這么大的功夫?牛青石更是細(xì)嚼慢咽,米家三人熬湯并不是難事,難的是她專程為他準(zhǔn)備這鍋雞湯的心思。
「夏小姐,謝謝妳,這湯很好喝!
又喊她夏小姐!七巧一肚子的別扭,扭緊了帕子,不想響應(yīng)他。
見她不說話,牛青石也只好悶頭喝湯,而七巧就是將帕子扭來扭去,一下子就打了七八個小結(jié)。
「妳這些日子住在安大嫂那邊還好嗎?」牛青石又問。
「很好。但我也不能一直叨擾他們……」還有令她頭痛的周家提親問題。不想了!七巧抬起頭,終于問出藏在心里很久的問題,「那個……呃,蓮心姐姐現(xiàn)在還好嗎?」
「妳認(rèn)識她?」牛青石微感驚訝。
「就上回啊,她不是來賒米?然后我聽采蘋說,你幫她找個活兒?」
「是的。我送她到木瀆養(yǎng)蠶,她應(yīng)該有一份足以持家的收入了!古G嗍挥X輕嘆一聲!妇团滤觅的相公又跟她要錢。」
「你……心疼她?」
他微笑搖了搖頭。「我只是盡過去鄰居的情分,幫她罷了!
「可她……她曾是……你的未婚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已是許家人,心思都放在她孩子身上了。」牛青石神情平靜地回答。
「如果當(dāng)初她愿意等你,說不定……」
「夏小姐,每一個人走的路不一樣,一旦決定這樣走,就不可能再回頭,也無所謂去揣測如果當(dāng)初如何,將來可能又如何!
跟她說教?!七巧瞪著自己的指頭,又將帕子打了一個死結(jié)。
那也就是說,她和他解除婚約之后,從此就是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dú)木橋,既然已經(jīng)分歧,那就只會越走越遠(yuǎn),再也碰不著了嗎?
好牛不吃回頭草?!
「救命!有蟲子!」牛采蘋的驚叫聲打破了沉寂。
「什么?!」七巧嚇得站起來,她最討厭夏夜里漫天亂飛的蟲子了。
「嗚嗚,臭米多多!」牛采蘋哭喪著臉,邊跑邊罵,還不斷地往身上亂拍!缸チ瞬讼x就往我身上扔,好癢!好癢!」
「采蘋,那不是……」牛青石眼尖,想要制止妹妹亂喊。
「在妳頭發(fā)上!」七巧尖叫一聲。
「啊嗚!」牛采蘋也跟著慘叫,忙用雙手往頭發(fā)亂打一通。
「啊……」七巧無力地哀號,又嚇得往旁邊跳去,因?yàn)槟侵磺嗌∠x讓采蘋一甩,就掉到她腳邊。
「小妹,別叫了,人家還以為我們牛家殺豬了。」牛青云大跨步跟著進(jìn)來,彎下腰撿起小蟲,遞到牛采蘋眼前,冷冷地道:「吃了!
「我又不是雞啊鳥的,干嘛吃蟲……咦!」牛采蘋才撫弄好頭發(fā),瞪大了眼睛!高@、這、這不是冬瓜嗎?怎地刻得像只毛毛蟲?」
米多多大笑現(xiàn)身!笂叢皇钦f,只要雕出一只小蟲,妳就吃下去?」
「米多多!」牛采蘋杏眼圓睜,奪過那只冬瓜蟲,往米多多丟去。
「別……別把蟲丟到我這兒來呀。」七巧虛弱地閉上眼睛。
「別怕,他們鬧著玩的。」牛青石柔聲安慰她。
「我……我受不了了……」七巧嚇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抓了衣襟就鉆──等等!她鉆到什么山洞了,為什么這堵墻壁又軟又熱,還會怦怦亂跳?
她抬起臉,正好對上牛青石俯下的雙眸,同時,她也感覺得到他的左手正緊緊地?fù)ё×怂澏兜纳碜印?br />
啊!這番驚嚇非同小可,她反倒叫不出來,就只能揪住他的衣衫,靠在他的胸膛,呆呆地仰頭看他。
「米多多,你站。 古2商O還在窮追不舍。
「哈!來追呀,想吃多多小爺?shù)南,妳得替我升火……」米多多像個頑皮孩子在廳內(nèi)打轉(zhuǎn),差點(diǎn)撞上迎面進(jìn)來的牛樹皮。
「哎唷,老大爺,你也來湊熱鬧了!顾s忙扶住了老人家。
「嘻!」牛樹皮左手扶著老是滑下鼻梁的眼鏡,慈祥和藹地道:「你們要找蟲,我這里抓到了一只,我保證,這鍋菜不會有蟲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一只真正的小菜蟲正在他的指頭上蠕蠕爬行。
那小蟲通體翠綠,周身還有一圈透明的細(xì)毛……七巧只看一眼,就覺得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惡心欲嘔,頭昏眼花……
「嗚呀……」不管了,她真的受不了了,只來得及低低慘叫一聲,眼睛一閉,就暈倒在牛青石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