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老叟的丹藥,歷經(jīng)三十天日夜不斷的烈火煎熬,終于煉成。那不起眼的黑色丹藥,可混合了上百種藥材,以及烏有山特有的奇花異草,實得之不易。
取出青瓷小瓶,小心的將爐內(nèi)的藥刃依序裝入,再收納至藥架,等時機一到再拿給一掃而曲空。
“師父什么事這么高興”楚白在煉丹房外就聽見師父洪亮的笑聲。
“丹藥煉成了!庇L老叟而露嘉獎以。
“我去告訴師妹!背邹D(zhuǎn)身欲走,想將好消息告訴紫羽。
“她這一個月可是望眼欲穿了,每天就巴望著師父早日煉成丹藥。”
“等一等。”御風老叟叫住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楚白。
楚白在門旁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師父,還有別的事嗎?”
“你先別說,明天我自會找機會告訴!
楚白收回腳步,滿腹疑云地瞅著笑得莫測高深的師父,配合師父的神秘態(tài)度,他故意以走到師父身邊,附恥低問:“師父,您葫蘆里賣什么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庇L老叟仍是不露半點口風。
“如今時機未到!
“今天說或明天說,真有差別那么多嗎?讓師妹早些知道,不是可以早點放心?”
“不行哦!”御風老叟收笑嚴肅地盯著楚白,搖頭道:“你的修行還是不夠。我問你,今天會有明天嗎?”
楚白斂眉陷入沉思。今天、明天對烏有山的人來說并沒有差別呀!時間只對山外的常人有意義,難道……
“師妹的藥與山下的人有關!”楚白沉郁的俊臉豁然開朗,系掌大叫!鞍!我真是笨,師妹和緒王爺有緣,緒王爺?shù)母赣H病危,師父的藥根本不是給師妹,而是給老王爺?shù)!?br />
“總算沒白教你。”御風老叟欣慰地笑了,睿智的眸子里閃爍著為弟子感到驕傲的光芒。
“但那老王爺有何德何能,讓師父親自為他煉丹藥,師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煞費苦心,著實讓楚白又不明白了。
“老王爺是個公正無私的人,封地的百姓受其德澤庇蔭的不在少數(shù),所以一聽他臥病在在床便不斷的祈福祝禱上達天庇。我住得近,延年益壽的事便落在我身上了!庇L老臾緩緩道來!芭銮赡銕熋煤退麄兗矣芯,為師的就順便將藥托她帶下山去,也省得我跑一趟!
“哦!師父也會偷懶!背篆h(huán)臂抱胸,輕撫下頷,一副要對師父另眼相看的模樣。
御風老叟輕啐一聲,斥責道:“瞧你那時什么德行?我只不過是不想和那些凡夫俗子打交道罷了。你師妹才飛出去一下,馬上惹禍上身,這一個月有來吵得我頭昏眼花,所以我還是少下山為妙!
“師父高見。”楚白少不得贊師父兩句,嘻皮笑臉地逗師父開心;仡^師父又栽進丹爐里,可沒機會和他說笑了。
“去!去!一旁玩去,我這把老骨頭可要好好休息休息。”御風老叟催趕著徒弟。
翌日清晨,御風老叟摧著凡藥直往花塢去尋紫羽,她正和楚白興高采烈地談論著藥草,眼尖地瞧見他便與匆匆地跑過來,臂頭就是那句一個月來聽得他耳朵快長繭的話。
“師父,丹藥煉好了嗎?”
“別急!迸呐乃氖郑L老叟直往綠膝攀爬、長滿黃色小花的亭子走去。
“師父,到底好了沒嘛!”紫羽嘟著紅唇,扯著師父的寬袍,明眸極盡可憐哀怨。“您每天都說快了、快了!到底要什么時候才好呀?”
這幾天,那影像又頻頻來騷擾,弄得她心神不寧,渾身不對勁,連最愛的藥浴都放棄了,惹得綠兒像瞧見怪物似地瞅她,成天在她身邊打轉(zhuǎn),直問:“不要緊吧!沒事嗎?”
“紫羽,你讓師父喘口氣,歇一下,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嘛!”楚白勸道。
紫羽,你先坐下!庇L老叟指著身邊的石椅,見紫羽聽話地坐下,他才又開口:“丹藥已經(jīng)煉好了,但這丹藥你要送去給緒王府的老王爺,任務完成后,你的病也就不藥而逾!
紫羽原想插嘴,都被御風老叟制止,待他語畢,她即說道:“哪有這種事?老王爺吃了這藥我的病就會好?師父,我這病全是緒王爺惹出來的耶,我才不去緒王府呢!”紫羽崩著個小臉,她可是鐵了心,任誰都不能要她上緒王府。
“好吧!”御風老叟也不勉強,只是遺憾地搖搖頭。“那你只好每天魂不守舍,惶惶不安,眼睜睜看著三魂七魄常到九霄云外溜達,而緒王爺?shù)挠跋駝t寸步不離地相隨你左右!闭Z畢,他輕嘆一聲,一臉的惋惜,作勢起身要走之前,偷瞥一眼面色陰睛不定、正矛盾扎掙的紫羽,又道:“你欠了緒王爺?shù)亩骰,把藥送去治好老王爺,你便算報了恩又做了好事,法力自然會恢復,魂魄也不會聚散不定。?br />
豎著柳眉,紫羽咬牙答應:“好吧!我去就是了。但藥一送到,我要立刻回來哦!”
御風老叟的臉色一沉,斷然否決,“不行!你必須等老王爺?shù)牟⊥耆祻椭蟛拍茈x開,且這期間王府若有難,定要鼎力相助!
“什么嘛!”紫羽氣得直跺腳,嗔道:“那個緒王爺害得我這樣,我竟然要報恩還要相助?!我?guī)讜r才回得來呀?”
“你就當下山游玩吧!”楚白勸道。
紫羽白了不識相的師兄一眼,“這算哪門子游玩?這叫做受苦受難!
☆☆☆
紫羽身懷丹藥,施展輕功乘風疾行,無暇留意明媚春景。都怪師父不好,已牌時分才將藥拿給她,又交代藥要于午時送達,這分明是考驗她的功力嘛!
快到了!紫羽翩然停在樹梢,遠處隱約可見宣城的譙樓。
“累死我了!”她一面用寬袖扇風,一面在樹干上坐下。
心想宣城已近在咫尺,她彈指間即可到達緒王府,便放心地在樹上納涼。
“這么好的光景,竟教人趕路,師父真沒良心!彼吐暤剜止緝删,但見著金光燦爛、翠林蓊郁,心里的埋怨也就煙消云散。
驀地玩心大動,紫羽竟在枝杈間跳來跳去,還把樹干當秋千左晃右蕩,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在林間傳天,玩得臉紅撲撲地氣喘不休,還不肯收手。平常她都幻化成鳥形,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但今天帶著師父的藥可不能隨意運用法術。
“藥!”紫羽驚叫一聲,驟然停住,忘了正在樹梢。她“哇”地大叫一聲,狼狽跌落,幸好會輕功才摔得不慘。
“好痛哦!”她豎眉揉著摔麻的腿!叭羲嗔送龋ㄒw王府賠來,可惡!”
突然,傳來倉卒的馬蹄狂奔聲,紫羽突地飛身樹上,兩個非善類的人,挾持一名小孩,穿林而過。
“放開我!我叫舅舅把你們打死,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童稚的威協(xié),在紫羽聽來無半點魄力,賊人更是不加理會。
“閉嘴!再大呼小叫的就把你的嘴塞!”其中一人怒斥。
紫羽絕望地膘了城樓一眼,送藥鐵定來不及。不管了!救人要緊,速戰(zhàn)速決或許趕得及午時前將藥送達。
“站。 弊嫌鸫蠛纫宦,如魁影般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驚得賊人急勒馬鞍。
“姊姊救我!他們是壞人。”小男孩見有人,竭力掙扎呼救。
兩名賊人本被嚇了一跳,細看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便淫押地邪笑說:“這么標致的姑娘,跟老子回去當押寨夫人好不好呢?”抱著小孩的賊人出言猥褻。
“光天化日之下干這種勾當,未免太明目張膽了吧!”紫羽不理會那穢言穢語,逕往小孩走去。
“宰了你!”抱孩子的賊人舉刀往紫羽身上砍,但刀竟在空中轉(zhuǎn)了個怪異的角度,直撲身邊的賊人。
“大哥,你干嘛砍我?”另一名賊人見刀往他砍來,驚得大叫,也搶刀抵抗。
一時刀刃相擊的刺耳鏗鏘聲,擾亂了林間的寧靜。
“我的手不聽使喚呀!眱扇她R聲面色如土地大叫。
紫羽對賊人的驚慌失措視若無睹,她將瞪大眼睛、滿臉錯愕的可愛男孩抱下馬,露出粲然笑意,說道:“別怕!姊姊這就送你回家!
小小的粉臂緊摟紫羽的脖子,雙眼卻直勾勾地望著兩個打斗不休的壞人。“他們怎么打起來了?”
“他們一定是害人的鬼點子想太多,腦子秀逗了! 紫羽憐愛地輕掐一下宛如紅蘋果般的可愛臉頻,“告訴姊姊,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姊姊送你回去!
“我叫寧皓清,我舅舅是給王爺,我住緒王府! 小男孩得意洋洋地報上名號,卻聽得紫羽手軟腳軟。
天呀!她怎么老跟緒王府的人撞在一塊兒,欠了老的、壯的還不夠,現(xiàn)在又加個小的,她可是造了什么孽,才受這種報應?
“皓清,下來自己走好不好?”紫羽笑得好僵,五、六歲的小男孩,抱久了也會手酸。
“不要!”浩清使勁地搖頭,更用力地抱緊紫羽。“姊姊身上好香,我才不要下來呢!”
紫羽無可奈何地苦笑,只得念動幻術相助,否則由這里抱個小孩到緒王府,手不斷才怪。當她舉步為難地走向宣城,救來的小孩卻舒舒服服地趴在她的肩上睡著了。這小孩對她未免太信任了吧!
望著人來人往的宣城城門,紫羽重重嘆口氣,她一向討厭人多的地方,如今偏身處人群絡繹的宣城,手上還抱個小麻煩,她真的命苦呀!
“皓清,醒醒!我們進城了,再來該往哪里走?”
紫羽拍拍皓清的背脊,欲叫醒他。
皓清揉揉惺松睡眼,口齒不清地咕噥:“進城了嗎?放我下來。”
紫羽松了口氣,將他放下,好奇地看他搓搓臉,裝出一副嚴肅莊重模樣,那老成的表情和童稚的臉實在不搭調(diào),她噗哧一笑,蹲下來捏捏他圓滾滾的臉頻,笑問:“裝這么酷,想嚇誰呀?”
“舅舅說在外人的面前要有大人的模樣!别┣逡话逡谎鄣鼗卦。
紫羽嗤之以鼻,“別聽你那個胡涂舅舅瞎說,哪有讓小孩硬裝大人的道理。來!笑一個!
皓清靈的眸子溜溜地轉(zhuǎn)動,遲疑一下,下定決心似地拋給紫羽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才對嘛!弊嫌鹳澋!艾F(xiàn)在告訴姊姊,緒王府怎么走?”
“直走,最大的那間府府邸是了。” 皓清指著正對城門口一條寬闊的街道,瞬間,小小的臉蛋突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掙脫紫羽的手,往前直沖,大喊:“舅舅!舅舅!”
紫羽可沒辦法像皓清那般高興,只覺得胃里一陣痙攣,因為她最不想見的人正帶著大隊人馬往這邊奔來。
杜少澤一回府便聽到皓清被劫的消息,顧不得責備總管方期,隨即憂心如焚地四處派人搜尋,一個時辰之間把城里翻遍,但仍不見皓清蹤影,正打算往城外全力追尋,就見皓清奔來,他下馬展臂,欣喜地摟住沖入懷里的小男孩。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急忙檢視皓清的四肢,幸好毫發(fā)無傷。深幽的黑眸內(nèi)著冷冽寒光,他問道:“是誰把你從府里劫走?你怎么會在這里?”
“兩個我不認識的壞人打侍衛(wèi),把我捉走,我一直反抗都沒用,是那個姊姊救了我!
杜少澤順著皓清的手勢望去,緩慢地站起身來,眨眼又眨眼,不敢置信地瞪視眼前的佳人。午后的陽光照得她僅用紫帶輕綰的青絲璀璨耀眼,春風拂撩,紫紗羅衫衣裾飄飄。她下凡了!失魂落魄的杜少澤只能想起這句話。
黑眸緊迫盯人地攫住那想過千回的百媚臉龐,怕像上次一樣又是一場春夢;怕她突然從眼前消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杜少澤不自覺地欺身上前。
紫羽被唬得倒退一步,卻不甘示弱地抬高小臉。這人真可惡,煩了她一個月,現(xiàn)在又來嚇她。別仗著他有頎長的身材、寬闊的胸膛就能欺人,她齊紫羽可不吃瞎一套。
她心里雖是這般想,但當自然流露出懾人氣勢的王爺往面前一站,芳心仍不免隨之一震,莫名地感到手足無措。
他那雙深幽瞳眸非得那么肆無忌憚地盯著人瞧嗎?紫羽覺得胸口緊窒,像就快淹溺在他的眼波里。
“舅舅、姊姊,你們怎么了?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皓清扯著兩人的衣服,打破了迷亂的緊繃氣氛。
“多謝姑娘搭救皓清!倍派贊蛇B忙道謝,聲音里透露著罕見的溫柔。
“別多禮,舉手之勞罷了!請你千萬別掛在心上。”紫羽急忙擺手,不想再和給王府多有牽扯,只想盡快治好老王爺,早日回到烏有山。她便將來意挑明說道:“一個月前王爺曾救了我?guī)熜值淖哮B,師父叫我送丹藥前來醫(yī)治老王爺?shù)牟,所以才機緣巧合地救了他!
“你師兄?”杜少澤贊眉深思,驀地恍然大悟,“是那位帶著紫鳥的楚公子!”舒展的眉又攏上,他覺得不對勁,賜毅的唇一抿,俊臉籠上戒慎神色,犀利黑眸緊盯著紫羽,他冷言問道:“我并沒有告訴楚公子我的身分,他怎么會知道?”
杜少澤凝心神,暗驚差點被眼前的美人迷惑,不顧查清中情始末。她為保會那么湊巧救了皓清,是為了混進王府嗎?為救鳥這種小事專程送上靈藥,未免太小題大作,真正的動機是什么?
紫羽被杜少澤不懷好意的瞧得直冒火,他憑什么用那種眼神看人?好像她是來偷東西的賊,若不是師父硬逼著她來,她才不受這種屈辱呢!
“我?guī)熜直绢I高強,隨便瞟一眼就心知肚明,你愛信不信隨你便!弊嫌鹈黜粒p頰,因怒火而紅,“只要老王爺?shù)牟∫缓,我馬上走人!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留下的!
“姊姊,你不要生氣嘛!”皓清扯著裙子。
紫羽蹲下身,拍拍紅著眼睛的皓清,安慰道:“姊姊不生氣。”
“你叫什么名字?你和楚公子是何來歷?”雖然她說得振振有辭,理直氣壯,但仍交代不清,他得盤查清楚。今天皓清遭劫,難保沒有第二次。
“我叫齊紫羽,和師兄都是隱居山上的藥師,行嗎?”
杜少澤還想再問,杜默卻附耳提醒他圍觀的群眾增多,他只得暫時按下疑團,命人備馬車,送他們回府。
☆☆☆
緒王府那廂疑云滿布,慶王府這廂更是狂風暴雨。
“飯桶!白養(yǎng)你們這群廢物,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也給你們搞砸了。六歲耶!六歲的娃兒都擺不平,你們還能成什么大事?”慶王爺怒氣沖天地破口大罵,憤怒地捶著桌子,“說!到底怎么搞砸的?”
地板上跪著的兩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說呀!”慶王爺大喝一聲,握拳重擊地面,桌上的杯子差點翻覆!安徽f是不是?不說救讓人送你們回老家。”
“王爺饒命呀!”兩個賊人磕頭如搗蒜,為首的賊人戰(zhàn)兢兢地說道:“小的們遇上邪門的事,說了王爺一定不肯相信!
“你們不說,怎么知道我不信?”
為了保命,賊人壯著膽子將那荒誕不經(jīng)的遭遇說一回,“我們順利劫出三皇子后,經(jīng)過宣城外的樹林時,遇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不知怎么地就……就手腳不聽使喚,兩人對打起,讓她把三皇子帶走了!
“瞎掰胡扯,八成是你們出了岔子,誤了事,編這么套無稽的事來騙我!”慶王爺怒目瞪視兩個窩囊的屬下。
“老天為證呀!若小的有半句虛言,必遭天打雷劈!惫虻厍箴埖馁\人誠惶誠恐地發(fā)誓。
看著屬下信誓旦旦的模樣,慶王爺怒氣逐漸平緩。老謀深算的臉上閃動陰險的目光,撫須仔細地算計。
難道杜少澤那個臭小子請了高人相助?不對!方才他們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個姑娘家能有什么能耐?而且就算是請了幫手,也不可能事先埋伏,他的計劃秘密周嚴,只有他和華兒知道呀。
無論如何,這次行動失敗已打草驚蛇,緒王府一定會加備防范,若杜少澤又真有高人相助,那要達到目的就更難上加難了。
“爹!”
正當慶王爺陷入沉思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中斷他的思緒。他略微頷首示意,并沒回應兒子滿臉的笑意,他現(xiàn)在可笑不出來。
迅速地察方觀色,瞟一眼地上跪著拳養(yǎng)的刺客,宋濟華原來欣喜的表情倏地轉(zhuǎn)為猙獰,森冷如冰的話,一字一字地迸出,“任務失敗,你們還敢活著回來?”
無情的冷語,讓賊人癱軟在地,全身的熱血凍結(jié),渾身發(fā)顫,寒毛直立,兩人兩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公……公子……饒命!”
替慶王府辦事的人,皆知少王爺宋濟華陰狠無情,冷酷嗜血更在其父之上,這兩人才會嚇成這樣。
漠視兩人苦苦地哀求,宋濟華不帶一絲憐憫地拔劍出鞘,青光迅速俐落地掃過兩人頸項,生命立時消逝。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倒地的尸體,回首若無其事地說:“爹,對不起,弄臟了您的書房,我會派人來收拾,我們到花園去說吧!”
父子倆離開書房,來到后花園,宋濟華迫不及待地問道:“為何會失敗?”
慶王爺將兩人的說辭轉(zhuǎn)述一次。他略帶責備地說道:你不該那么草率就解決他們,或許他們還有什么話沒說出來,而且那名女子的長相也只有他們才知道!
“爹!孩兒知罪!”安宋濟華倏地跪倒在地,面露悔色。
“但是那種人只為錢賣命,為保護爹和整個王府,片刻都不該遲疑,不是嗎?爹!
慶王爺扶起兒子,斥道:“傻孩子,爹知道你是為王府著想,你就別自責了。”那兩個活口本來就留不得,他清楚得很,但事情未查清楚,總讓他覺得如梗在喉。
宋濟華留意到父親憂慮的神色,問道:“爹怕緒王府的人懷疑到咱們頭上?”
“不!”慶王爺搖頭否定兒子的想法。負手在青石幽徑上踱步,一向精干的犀利眸子透露著百思不解的疑惑。
“那爹是擔心什么?”
“那個半途殺出的姑娘! 慶王爺回道,頓一頓又說:“難不成那小子命不該絕,連老天爺都幫他?”
“爹,你別胡思亂想。”宋濟華急忙阻止父親的想法,俊舶臉上是絕不服輸?shù)谋砬椤!拔业氖窒聼o能,辦事不力。
我會找機會到緒王府一探虛實,等時機成熟了,再計劃第二次行動。”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
夜里,紫羽在緒王府華麗的客房歇下。任她怎么努力就是睡不著,一想到緒王爺拿她當賊看,心窩上一把無明火就直竄?蓯褐翗O!她長這么大都是師兄疼著、師父護著,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她蒙頭蓋住,在錦被里大叫想不到她齊紫羽會落得這等悲慘下場。掀被坐起,腦里閃過一個壞壞的念頭。
既然他當她是賊,她就幻化成鳥形上處偷窺,走時或許帶走他一兩樣寶物,算是懲罰他有眼無珠。紫羽唇邊泛起得意洋洋的竊笑,躡手躡腳地來到窗邊,推窗四處張望,確定無人才念動口訣,霎時變成紫色杜鵑輕盈地飛出窗口,融入夜色。
在緒王府上空繞了一圈,四處寂寥無聲、燈影昏暗,整座王府的人似已睡下。一個回身,卻看到一燈火通明的房間。是誰這么晚未就寢?紫羽好奇地俯飛而下,停在窗上,看清屋里的人之后,她打心眼冷哼一聲,原來是那個驕傲自大的緒王爺。
他正支首沉思,不時還揉著雙鬢,身上還是白天那襲湛藍虎紋羅袍。都過了子時,他干嘛還不睡想些什么?
紫羽看他慢慢地抬起頭來,她驀地被映著燈光的憂郁俊臉驚嚇到,抓不住窗。極度疲憊的神態(tài)由臉上,身上散發(fā)出來。白天和黑夜的他怎么會判若兩人?白天的他看似剛強無敵,銳利的眼眸一掃就足讓人退避三舍;黑夜的他卻孤單而脆弱,陰郁的黑眸,糾結(jié)的濃眉,讓人情不自禁地想扶他一把。安慰他兩句,再撫平那眉宇間的愁緒。
杜少澤憂心忡忡地揣忖今天發(fā)生的劫掠。
他一直明白皓清對覬覦王位的人是一大阻礙,但沒想到事情來得這么快。他無法寸步不離地守住皓清,他該怎么做才能保住姊姊留下來的唯一血脈呢?
眼皮沉重得快睜不開,搓揉僵直的脖子,嘆口氣,撐起疲憊的身子,他該看皓清呵父親了。
杜少澤穿過回廊,進入皓清的房間,輕撫熟睡的天真臉蛋。先前皓清還嘰嘰喳喳地對他講今天的遭遇,全然不把劫遇當一回事。閃動興奮光彩的大眼,以及童稚的話語之中,凈是對齊紫羽的喜愛和崇拜。
齊紫羽,她像極他夢里所見的仙子。她到底是何身分?思及她忿忿地報上名字的嬌嗔模樣,讓杜少澤不禁蕪爾。憑她纖巧的身子,竟敢和他對抗,像只身毛豎立的發(fā)怒貓咪,使他想撫平她的怒氣。
悄然離開皓清的房間,移到隔壁探視昏迷不醒的父親。父親半生戎馬,換來定伯的封爵,直到受皇上恩寵的貴妃姊姊生下皓清,才破格封王。姊姊一年前病逝,抑郁的父親于月前病倒,他才火速從壽陽趕回,驚懼父親的清癯憔悴。
爹!是孩兒不孝,沒有盡到保衛(wèi)你們的責任。滿面悔恨歉疚的杜少澤,無聲跪在父親床前。
窗外的紫羽振翅飛離。她怔怔回房,一種酸脾溫柔情緒在心底漾開。杜少澤暗夜的悲郁牽動她的心,她想為他抹去那深切的憂愁和悔恨,讓他像烏有山的人一樣快樂生活,再也沒有一絲痛苦。
☆☆☆
紫羽一早紅著眼來到老王爺?shù)姆坷,神采奕奕的緒王爺立時映人眼簾,她愣愣地走向前。不可能呀!昨天晚上他明明……
失神的紫羽專注地搜尋昨夜的痕跡。他的眼里沒有任何血絲,全身的疲態(tài)早已煙消云散,意氣豪邁的俊臉自 信滿滿。難道她在作夢嗎?
“齊姑娘。”杜少澤輕喚。她嬌柔遙身軀近得快貼靠在他身上,一股馥郁的花香由她身上飄散,纏繞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醉人的星眸正癡癡地凝望著他,微啟的紅艷櫻唇仿佛提出誘人的邀請,只要他稍微低頭……
突如其來的童稚聲,驚散即將接觸的唇。
“姊姊!舅舅!”皓清叫著進屋。
紫羽蹲下身,抱住沖進她懷里的調(diào)皮小孩,一顆心還亂了節(jié)奏地猛跳。她沙啞地問道:“找姊姊什么事呢?”
“找姊姊去玩耍。”稚氣的語音大聲宣布,他隨即側(cè)頭好奇地問道:“姊姊的臉好紅哦!”
原已酡紅的雙頰如今更是一路紅到脖子底!班拧@屋子里太熱了!弊嫌鹩靡滦渖戎奔t的粉頰,忙趨近窗邊,讓涼風吹散一臉燥熱。
“怎么會熱?我還覺得冷呢!”皓清夸張地抖動雙手。
紫羽被皓清裝模作樣的可愛姿態(tài)逗得一笑,卻瞟見杜少澤似笑非笑地瞅著,頗為享受她的尷尬表情。她明眸含嗔,狠狠地朝他一瞪。可惡的家伙!若不是看在昨夜瞧見的事,絕不輕饒你。
“皓清,幫姊姊倒碗水!弊嫌饛膽牙锾统鰩煾附淮牡に,走向病得不省人事的老王爺。
“你要干什么?”杜少澤趨前阻撞攔,黑眸漾著猜疑,不信任地喝問。
不理會他的質(zhì)問,紫羽倒出香氣撲鼻的藥丸,玉指執(zhí)丸欲塞人老王爺嘴里。大手突地橫來攫住皓腕,使勁緊握,疼得她握不住了。
“好痛哦!快放手!”紫羽噙注淚,掙扎想脫手。
“那是什么藥?你先說清楚!”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杜少澤橫眉豎目地瞪視紫羽。
“舅舅!姊姊是好人,你不要打她啦!不要打她!币慌缘酿┣逡蛐∈峙踔胨,無法援助,苦著渾圓小臉都快急哭了。
放寬手勁卻未松手,杜少澤于心不忍地瞅著珠圓玉潤的淚珠滑落臉頰,自然而然地為她拭淚。
“別哭!彼麩o奈地嘆口氣,兇猛銳利的黑眸只剩溫柔。
“父親病重,我不能讓他隨便吃藥,你明白嗎?”
紫羽收淚,撥開他的手,垂首道:“這藥是上百種藥材費了一個月才煉成,可以延年益壽,對老王爺?shù)牟∏檎娴暮苡袔椭D闳舨恍,我先服用一顆好了,它絕不是害人的毒藥!
猝不及防地掏出藥丸,迅速服下,紫羽美眸蕩蕩地迎視杜少澤,將他懊悔的神情盡收眼。
“姊姊,藥不是外公要吃的嗎?” 皓清不解地看著紫羽哭了一回,并迅速地吃下了一粒藥。
“別多問,水給舅舅!倍派贊梢娮嫌鹨陨碓囁帲瑢λ拇嬉杀呓,好生抱歉自己的惡行惡狀。接過皓清遞來的碗,他伸手到她面前,說道:“把藥給我。”
見他伸手討藥,紫羽立即破涕為笑,喜孜孜地倒粒藥丸在他手心,全然忘了剛被誤會的委屈。她對正在喂藥的杜少澤說道:“這藥丸早晚各服一粒,另外我會替老王爺配些輔助的補藥,十天之內(nèi)應可下床走動!
“真的!”杜少澤聞言,面容陡地發(fā)亮,熠熠閃耀的黑眸滿是驚喜,咧嘴笑得眉飛色舞,他朗聲大叫:“太好了,謝謝你。”
他樂而忘形他抱住紫羽,原地直打轉(zhuǎn),她的話頓時移走了他肩上的千斤重擔,使他整個人輕飄飄地,都快飛上天了。
“快放我下來!”紫羽覺得一陣大旋地轉(zhuǎn)。杜少澤飛揚的笑容燦爛得令她想落淚,他到底多久沒有開懷大笑了?她的舉手之勞,竟能讓他這般欣喜若狂!
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杜少澤戀戀不舍地放開懷里輕顫的嬌軀,身上沾滿她的衣香。
為掩飾渾身的不自在,紫羽急謝一旁跟著笑得很開心的皓清道:“陪姊姊到花園去采藥好不好?”
“好呀!好呀!”皓清雀躍地拍手叫好。
“我陪你們?nèi)。”杜少澤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卻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身邊有一堆待處理的事,他竟想陪她去摘花草,他定是腦筋不清楚了。
“不麻煩王爺了!弊嫌痱嚨赝O履_步,回眸嫣然一笑,百媚俱生!坝叙┣迮阄揖托辛恕!
魂魄仿佛要直飛九霄云外,杜少澤癡地目送婀娜輕盈的倩影翩然遠去。不知呆怔站立多久,直到照顧父親的寒玉、秋水進屋,他才倏地驚醒。
荒謬!真是荒謬!大白天里杵著發(fā)呆,杜少澤為自己的失常感到憤怒。一臉不悅地踏入前廳,方總管早已等在廳內(nèi),這才猛地想起他約了方總管討論劫匪之事。
方期在府里待了十幾年,可說是看著杜少澤長大,對他的性情也如指掌,這會見他神色凝重,肯定又有事煩心。方期和杜默是杜少澤一內(nèi)一外的左右手。
“王爺可是為三皇子被劫之事煩心?”方期恭謹詢問,接著又說:“小的已經(jīng)派人依侍衛(wèi)的描述畫了圖像,請王爺過目。”
仔細竟看圖上面目猙獰的劫匪,杜少澤有滿腹無解的疑竇。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這兩個賊怎么可能毫不反抗地任她將皓清帶走?糾結(jié)的迷團使得杜少澤愁眉不展,但唯今之計只有先按圖抓到這兩人才能查明真相。
“好!將這畫送往各官府,吩咐他們要全力追緝。”
“是!”方期領命接過畫像,卻仍不肯退下,躊躇著似有事上報。
“還有事嗎?”杜少澤挑眉問道。
“那位救了三皇子的姑娘要如何安置?” 帶著謹慎的神色,方期小心翼翼地詢問。王府里從未住過身分這么特殊的女客,她只是平民百姓,但又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
細思片刻,杜少澤淡道:“安排她在蒹葭館住下,派兩個俐落的丫環(huán)服侍她,不可怠慢!
方期領命迅速退下,見多主只廣的他立即明白,昨天在府里引起一場騷動的絕倫美貌,已獲得王爺青睞。蒹葭館是貴妃娘娘未出嫁前的閨閣,從未有外人進駐,可見那位齊姑娘頗受王爺看重。是呀!王爺已二十六歲,是該成親了。一路自忖,方期若有所思地笑了。就讓他來扮月老吧!
讓齊紫羽在蒹葭館住下,只因剛好想起她身上的花香,絕沒有別的用意。杜少澤心里抵死不認,偏偏宛如出水芙蓉的清麗倩影浮現(xiàn)眼。她將會是池畔最嬌媚、最柔美的一朵芙蓉——這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杜默憂心忡忡地瞧著王爺兩眼迷蒙、魂不守舍的模樣。
天呀!王爺是不是是撞邪了,那個齊紫羽八成會邪術。打從一見到她,機警敏捷、聰穎過人的王爺便常陷入呆怔?纯矗∵@會兒他進來了王爺都沒瞧見。
“王爺。” 見杜少澤沒反應,杜默深呼吸、鼓足了氣,驚天動地地大叫一聲;“王爺!”
杜少澤驚跳而起,差點就跌出錦榻外。心神甫定,黑眸嚴厲兇猛地瞪著眼前沒大沒小的奴才,怒喝:“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沒見到本王爺在想事情嗎?”
杜少澤心虛地強辭奪理,但這個隨他長駐壽陽,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將仍一臉不以為然。
“小的斗膽,敢問王爺為何事想得失魂落魄?連小的叫喚都聽不見!边@杜默一向直言不諱,見王爺癡呆得緊,他也豁出去了,就算沒這條命,也得讓王爺收斂心神,別再恍恍惚惚。杜默胸膛一挺,直視杜少澤,勸道:“王爺如今是緒王府唯一的支柱棟梁,若王爺有個閃失,王府將隨之崩潰,請王爺好自為之!
“我是不小心閃神,何得這般嚴重。有什么事嗎?” 杜少澤表面冷靜地搪塞杜默的質(zhì)問,心里卻為自己不可原諒的離譜呆怔驚惶不已。
他從未這樣過,否則他早戰(zhàn)死在邊境。老天爺!他竟連杜默進來都沒發(fā)覺,若在沙場,他的產(chǎn)砂顱早被敵人拎在手中。這實在太荒唐了,難怪杜默要厲聲質(zhì)問。
齊紫羽!難道你除了精通醫(yī)理之外,還有勾魂攝魄的本領?
“王爺!”杜默大叫,驚見王爺神情又開始渙散。
杜少澤驀地一驚,心頭一凜,對眼前急得快放聲大哭的杜默笑道:“我很好,你有事快說吧!”
杜少澤凝神氣,專注地聽完杜默的話。原來宮里聽聞三皇子被劫之事,特撥了二十名宮廷侍衛(wèi)供緒王府調(diào)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