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
臨江的小村人口不多,村頭、村尾這么一算,也僅四十余戶。
此地村民勤奮善良,大多靠打魚為生,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有自個兒的船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天爺心情若好,那就往遠些河域多打些漁獲,好送往城里多掙幾塊銅錢;遇到不好出船的日子,便將漁具仔細整理一番,而女人家也還能靠著針線活兒來賺些微薄報酬,貼補家用。
漁村的生活向來樸實、寧詳,但今兒個村里有喜事,一早便來了一隊人馬,敲鑼打鼓地鬧騰了整個小村,原因是村尾余老爹家的閨女兒蘭香出閣,嫁給城里富商王員外的二公子做四姨太。
「事情不能這么算了!蘭香她……她不愿嫁的!她跟我本就有婚約,這輩子我認她一個,她也只認我一個!王家那二公子吃喝嫖賭樣樣來,根本就是個敗家子,蘭香不能嫁他,我、我、我不許!九死的都不許!」
泊在江邊的一艘篷船里,那黝黑青年歪歪斜斜倚著,說到激動處,也顧不得臉上、身上的傷,又想跳起來出去同誰搏命一般。
「孫兄冷靜一些,你身上有傷,胸口與肚腹又被連踹了幾腿,定是郁結難受,千萬別再亂動,當心內傷更重。」一襲青袍擋在跟前,他寬袖擱在青年肩上,也不見施力,那姓孫的青年已順勢往后倒下,脹紅臉,氣喘吁吁。
「我這傷……咳咳……算得了什么?之前,余老爹硬是不應王家這門親,被打得口吐鮮血,連腿也斷了,他要我帶著蘭香連夜逃走,可蘭香她孝順,怎舍得丟下令老爹一個?咳咳咳……我、我是沒用,但再怎么沒用,我也不會讓蘭香受這委屈,我一定……一定要——咳……」這一咳,竟也咳出一小灘血,觸目驚心。
「孫兄,這又是何苦?」青袍客一嘆,搖搖頭。
青年拭掉嘴邊的血,笑得有些凄慘。「你不懂,蘭香她性子貞烈,認死扣的,我不去救她,恐怕……只能在黃泉路上再和她相見了……」今兒個王家迎親,他不知死活地沖出去,結果新娘沒搶著,三兩下就輕易地被王家隨行的七、八名護院打得鼻青臉腫、不支倒地。
漁村里的人敢怒不敢言,他被打倒在地,迎親隊伍離了去,是這位外地來的、俊得有些過火的青袍相公將他扶來這處篷船里。
「我不能再待在這兒,我、我……我得去尋蘭香,她等著我……」
「孫兄,聽我勸,先合眼睡會兒吧!鼓茄派と绱季,慵懶地勸說著,寬袖中探出一掌,輕輕貼在青年背心。
「不行……我、我……唔……」一股熱流從心口漫開,拓延到四肢百骸,將胸腔與肚腹里的郁結之氣打散了,全身熱烘烘、輕飄飄,他眼角瘀腫的雙目全然睜不開了,濁氣一吐,真昏睡過去。
約莫兩盞茶時候,溫掌始由青年背上收回。
見對方面色轉好,司徒馭那張貌勝宋玉、凌于潘安的英俊面容淡浮一絲笑意,青袍立起,緩緩踱出船篷。
冬至盡頭了,江邊已能嗅出早春氣息,風里含著稀微的、不知名的香氣,他深做吐納,沁涼瞬間盈滿胸臆。
他原是為了追蹤那離家闖蕩、無法無天的敖家小姑娘,這才路過了此處,沒想多管事的,但如今教他遇上,要不管也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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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僅是納妾,王員外家仍是大擺喜宴。
新娘子已迎入,不過離拜堂的吉時尚要半個時辰,而前廳大院早熱鬧喧囂,斗酒連連,上門的賀客著實不少,川流不息,大都與王家有生意上往來。
一名家丁打扮的瘦小身影伶俐地穿過內院長廊,他手里端著一只大托盤,盤上擺著幾只蓋杯,此時外邊正忙,府里大部分人手都給調到前廳去了,內院倒顯得清靜,沿路走來僅遇見兩名小丫鬟。
兩丫鬟邊走邊聊著,瞧也未瞧他一眼,便匆匆擦身而過。
低垂的臉容微乎其微地露出詭笑,家丁從容地繞進一處嶄新院落,這院落是王二公子專為自個兒的四姨太準備的新居,門前掛著兩排紅燈籠,開敞的小廳里點著龍鳳燭,墻上還掛著大紅囍幛,真個……刺眼極啦!
悄哼了聲,家丁跨進小廳里,頭一撇,見里側臥房將新嫁娘如圍小雞、小羊兒般團團困住的六名粗壯大嬸同時朝小廳這兒瞧來,立即搶先開口,清朗地道:「各位大嬸們辛苦啦,快過來喝杯香茶解解渴、小歇一會兒!這茶來歷可不小,有銀子還不見得喝得到哩!咱家老爺特地要小的端來,給幾位勞苦功高的大嬸們嘗嘗!
聽他這么一嚷,六位「牢頭」大嬸全稀奇地靠了過來,擠在小廳桌邊。
「咱兒口正渴呢,來得好哇!」茶溫恰好,搶起一只蓋杯,仰頭咕嚕咕嚕便灌個一干二凈。
「哎呀!哪能這喝法?王老爺家的茶肯定嚇煞人的珍貴,一人就只這一杯,當然要慢慢品嘗啊!」啜了一口,再啜第二口,嘗不出有何奇特之處,八成是自個兒不懂茶,忙擺出滿足又贊嘆的模樣,又連飲好幾口。
「大嬸們慢慢喝啊,咱兒替各位輪班,守著新娘子去!
「你這小子還挺機伶的,待會兒王老爺打賞下來,咱也賞你一些甜頭。」
「呵呵~~那就謝大嬸賞啦!」
「咦?你這小子生得可真女相!瓜子臉兒、水杏眼,和里邊那位四姨太有得比,你、你……唔……頭怎么……暈暈的……」
「奇怪了,這、這茶……不太對……唔……」
跟著,小廳里連響了幾記重物落地的聲音,眨眼間,六位壯嬸橫躺了一地。
「這茶水可是我親自加了料的,怎會不對?是對得沒邊兒了吧!」嘻地笑了聲,瘦小身影動作迅捷,先是合起小廳門,跟著趕進里邊臥厲。
房中,那新娘子一身吉服歪倒在榻上,渾身被捆得像顆五月粽。
「可憐的姑娘!箮さ貒@了聲。
手指一揭,扯下新娘子頭上的喜帕,一張梨花帶雨的秀臉陡現在前,她嘴里塞著布,正發出嗚咽,瞠圓了眸子直瞪住來人。
「把妳劫走,也不曉得王家愿意拿多少銀兩來贖?嗯,瞧妳細皮嫩肉的,摸起來頂滑嫩……」也不先行替她松綁,一手撫上她的嫩頰,偏女相的瓜子臉跟著湊了過去,在她頸側輕嗅!赴Π,妳聞起來可真香!
「唔唔、唔……嗚……」新娘子嗚嗚哀鳴,扭開頭努力要避掉他的碰觸,眼淚如珍珠般滾落,那模樣真個是我見猶憐。
「哭啥兒哭?小爺我怎么也此那王二公子強,要不,妳跟了我吧?把我伺候得舒服了,別說是金山、銀山,就是東海龍王的夜明珠,我也有本事找來給妳!惯肿煨Φ煤貌徽,還得寸進尺地摸了新娘子的胸脯一把,似乎挺愛那觸覺,魔爪又多抓了幾下。
「嗚嗚……」哭花的秀臉拚命搖動,捆成條的身子像毛蟲般直往床榻里側躲去。
伸手把她倒拖了回來,直接扛上肩頭,手大剌剌地抵在她的俏臀上,拍了兩下!腹孕┭,小爺帶妳享樂去!嘗過本小爺的好處后,妳才懂得啥叫作欲仙欲死,快活賽神仙!」
肩上扛人,絲毫無損于動作的敏捷。
旋身正欲舉步,瓜子臉抬起,驀地給嚇得倒抽了口涼氣!
小廳里不知何時竟多出一抹青影,立佇不動地杵在那兒。
那男子身形修長,黑如墨染的發輕系一束,有幾絲垂在頰側,美人尖下的玉面清俊非常,五官深邃,而那對幽深的鳳目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著,瞧不出其中意味,但抿著的薄唇和略略繃緊的俊顎已隱約顯露出怒氣。
靜……周遭好靜,只有新娘子可憐兮兮的嗚咽聲。
假扮成王府家丁的敖靈兒深吸了口氣,重新抱緊肩上的姑娘,雙臂壓住對方踢蹭的腿,她杏目一瞇,像是同那鬼魅般出現的男子卯上了,敵不動,我不動,打算與他瞪個天荒地老、天昏地暗、天長地久似的。
「妳……」司徒馭一掀唇,才發覺嗓子沙嗄得幾要擠不出聲來。
怒啊!
這怪不得他,他是既震驚又憤怒。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新房里堵到她,這無法無天的小姑娘,干起采花賊來,還真一副快活上了天的模樣。
「終于讓我逮著了吧?這兩年來,妳在外頭干的那些事,好歹也得有人撩起袖子好好教訓妳了。」
聞言,敖靈兒心中大震,潤臉白了幾分。
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六名大嬸,又瞧向幾只打翻了的蓋杯,重重吐氣。
「妳倒是長進,連蒙汗藥這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敖靈兒潔顎揚起,硬撐著不服軟,眸子里又是那桀騖不馴的神氣。
「對付下流之人便用下流之術!你是我誰啊?憑什么擺那姿態?我不認識你!」咬咬唇,她扛著新娘子說定便走,瞧也不瞧他一眼了。
剛與他擦身而過,青袖驟起,出其不意地抓握住她的臂膀。
「不識得我?好啊,連謊話也越扯越順溜了嗎?」俊臉泛青,他斜睨著她,五指如鐵。
「要你管!」敖靈兒騰出另一臂發招,近身搏擊,兩人對招的空間僅一步之距。
以往,司徒馭與她對打時總讓著她多些,不運內勁,徒使招式,她勉強能撐個二、三十招,但現下不比從前,他真被惱火了。
「我不管妳,還有誰管得了!」他小擒拿連發三式,分左、右,跟著直取中宮,快若疾電。
敖靈兒變招不及,猛地,她肩上一輕,胸中陡感窒塞,待定下眼來,原教她扛著的新娘子不知怎地已變到他肩頭上去,而自個兒丹田空虛,四肢酸麻,竟提不出丁點兒氣力。
「司徒馭,你敢點我穴位?!」咬牙切齒著,但嬌小身子仍抵抗不住地往他寬胸倒去。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我已經這么做了。妳不是不識得我?這會兒倒曉得我姓名了?」玉面罩寒霜,他冷笑了聲。
見她杏目幾要噴出火來,身子卻無助地貼著他往下滑,他揮動一只青袖,俐落地將她卷在腋下,仿佛她僅是他那張紫木琴,隨意便能挾著。
可惡!可惡!還當她是三歲小娃兒嗎?!「媽的王八蛋!有種就放我下來!」敖靈兒也僅剩那張小嘴還能逞些威風了。
一聽她罵臟話,俊臉更黑,弧形優美的下顎繃得死緊!笂呍俅盅源终Z,我教妳連話都沒得說!」
「你敢?!」
「咱們可以試試!」他語氣沉沉,青袖將她提得更緊,充滿恫嚇意味。
敖靈兒氣紅一張俏臉,貝齒暗暗磨得生疼。
形勢比人強啊!她技不如人,不得不低頭,卻又不肯這么就認輸,正欲掀唇再叫囂幾句,院落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失火啦!東院閣樓燒起來了!失火啦!」
「天啊!快救火、快啊!」
「閣樓里放的可全是老爺的寶貝,損失不得。】臁⒖!愣在那兒干啥?打水過來呀!千萬別讓火勢繼續騰燒開來!」
司徒馭眉間一蹙,雙目細瞇,垂首便問:「是妳安排的?莫不是由『三幫四會』調過來的人馬?」
「是又如何?礙著你了嗎?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杵在這兒等著讓人來抓。俊顾p頰鼓起,沒好氣地說。
確實,此地不宜久留。
他和她之問的「恩恩怨怨」,總該尋個好地方,仔細地從頭算過。
司徒馭肩上負著新娘子,腋下挾著小姑娘,從容地跨出門檻,跟著青袍隨風,眨眼間,人已躍出墻外,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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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幫四會」的前身本就是河寇,后由盟主敖老大一統洞庭湖后,底下的買賣才大多轉向正途,利益均分,那些用不著本錢的勾當已鮮少涉及了。
但今兒個這一回……司徒馭心中大疑。
他扛一人、挾一人,待退到安全之地,見遠處的天際爆開一支亮紅的沖天竹炮,知那是「三幫四會」的幫眾用以聯絡的訊號,應是東西已然得手,要大伙兒撤退。
「我和趙叔他們約在江邊渡頭那兒啦!」敖靈兒盡管一肚子火,仍是出聲提點。她現下在他掌控中,可不想被他莫名其妙地挾了走,害其他人以為她失風遭逮了。
司徒馭雙目一瞇,抿唇不語,輕身功夫再使,如風疾掠。
此刻霞紅已暗、天色將沉,不出三刻,他人已安然無虞地撤出城外,尋到那處渡頭。
最后一趟擺渡早在一個時辰前便發船了,此時際,江邊卻仍泊著五艘大小相同的中型烏篷船。
「有人來啦!」
司徒馭未刻意掩飾腳步聲,一接近,篷船上的十來名勁裝漢子迅速回首。
「靈兒?」帶頭的一名中年漢子試探喚出,卻見那抹影子在幽暗中移近,輪廓漸明,待瞧清來者,以及他「劫」來的兩名姑娘,不僅中年漢子瞪大眼,身后那十來名大小漢子也全瞠目結舌,怔了個徹底。
司徒馭一派從容,俊唇勾勒,對著眾家漢子頷了頷首,最后朝那中年漢子道:「趙叔,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趙叔好不好干你屁事?!司徒馭,你他媽的到底放不放我下來?」敖靈兒在他青袖卷抱下動彈不得,這狼狽模樣教大伙兒全見著了,她既羞又怒,心中已暗暗將他罵過好幾輪。
「我說過,妳要再口出惡言,我教妳連話都說不出!顾f得低柔,似笑非笑的,清美臉龐有絲難以察覺的陰狠。
「你他媽的王八——唔唔……」無奈,敖靈和向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一罵,頸側「扶突穴」教他點中,她陡地失聲,眼底的兩簇火焰瞬間竄得老高,發了狠要燒穿他似的。
趙東雙眉挑得飛高,費了番勁兒才擠出話來。
「這是怎么啦?不都是自家人嗎?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有話好好談不成嗎?怎地鬧起來了?」他是趙芝蕓的爹親,打小瞧著司徒馭和敖靈兒長大,在「三幫四會」里也有些地位。
司徒馭再次對住他笑,斯文且堅定地道:「趙叔,實在對不住,能不能請您撥一艘篷船給我?我有筆被拖了兩年的爛帳,得私下同個小姑娘仔細合算!
聽他如是說,敖靈兒背脊一凜,心火陡熾,臟話連串要出,可惜全給擠在喉間,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唔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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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獨自「擱」在這艘烏篷船里已好半晌了,敖靈兒橫躺著,眼珠子靈活地溜轉,努力朝篷外斜睨而去,勉強瞥見那可恨的男人正背對住她立在岸上,與趙叔不知在相談些什么。
磨磨牙,興起了股欲要咬人泄忿的沖動。
她敖靈兒何許人也?從來都是她給人苦頭吃,哪里輪得到旁人整弄她?偏偏就他一個,不拿她當一回事!
她召來「三幫四會」的人忙著「劫財劫色」,她負責搶新娘子,讓趙叔領著人潛入工家藏滿金銀寶物的閣樓,努力搬個精光,搬不走的,就一把火燒了干脆,反正姓王的那一家也不是啥好東西,她干得暢快、開心,快活得不得了。
誰知,半途會殺出他這個該死的程咬金!
他算哪根蔥?她的一切早與他不相干了!
哭吧,別忍著,哭出來會舒服些的……
靈兒,不要怕,妳還有我……
我答應了芝蕓,要好好看著妳……
不會了,靈兒,不放開了……
不——
敖靈兒的雙眸忽地閉起,咬緊唇,抗拒著要將腦中那沉靜嗓音驅逐。
她不信他!
她也不要他了!
他出走時,她心好痛。
然后是蕓姊,她沒法跟老天爭她,到得最后,她又被拋下了。
后來,她有些明白了,只要別去期望、別固執地想要留住什么,就永不會再受傷。
片刻,她長睫輕掀,眨了眨,不禁一愣。
男人的臉近在咫尺,神俊雙眸若有所思、靜謐謐地端詳著她,也不曉得他幾時摸上船來,沒弄出半點聲響外,船身竟晃也未晃。想來他拜那位西域老僧為師,武藝更上層樓,已習得一身本事。
「我把蘭香姑娘托給趙叔送走了,趙叔說,今晚大伙兒之所以到王員外府上搗騰作亂,是因為妳受了余老爹請托,算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顾就今S薄唇淺勾。
適才,他與趙東詳細談過,亦說明自己之所以也去王家「搶親」的因由。另外,他還請趙東安置好余老爹和蘭香姑娘后,尚得再費些工夫到那小漁村去,把那位孫姓青年一并帶走,讓有情人得成眷屬。
清俊美臉上仍掛著似笑不笑的神氣,沉聲又道:「這本意確實不錯,壞就壞在妳那模樣。對人家姑娘上下其手,活像個采花大盜似的,把姑娘嚇得淚眼汪汪的,妳心里很快活是嗎?」
「唔唔唔……」要你管!瞪他、瞪他!用力瞪他!
「有口不能言很難受吧?」他目光陰柔。
「唔唔唔……」少廢話!
「往后妳再粗言粗語,我仍用這法子治妳。」他手起手落,一下子解了她啞穴。
未料及——
「媽的王八——唔唔……」剛能出聲,敖靈兒一張小嘴不服軟地又吐出臟話,不過沒罵全,就被司徒馭二度點啞了。
「還要罵嗎?」他冷冷地問。
「唔……」當然想罵!她瞠圓大眼,心里不甘到了極處,卻能如何?
不罵出口,罵在心里總行了吧?好女不吃眼前虧,咬咬牙,她瞳底終于稍現軟色。
瞧出她的妥協,司徒馭微繃的下顎終于略微放弛了。
他再次出手,不僅點開她喉側啞穴,連周身大穴也給點通了,沒打算再困得她動彈不得。
「噢、呃……」敖靈兒終于呼出堵在胸中的那股窒悶。
氣血一暢通了,她立即七手八腳地撐坐起來,杏目仍充滿戒備,張口便嚷:「說我像個采花大盜,那你呢?不也偷偷摸摸地溜進人家的新房里?你想干啥兒呀?」
雖有月光照進篷內,光線卻是稀微,男子的玉面半隱在幽暗中,好不真切。
他沉吟著,以一種詭譎的、教人頭皮發麻的方式瞅著她,像是怒極、惱極,卻平靜如深江,讓人瞧不出底蘊。
「你、你、你看夠了沒?!」她的心咚咚跳,極不愿在那樣的注視下退縮。
好一會兒,他劍眉略挑,終是出聲。「妳是替余老爹討公道,我則是遇見了與蘭香姑娘早有婚約的一名青年。那人被王家前去迎親的人狠打了一頓,我瞧不過眼,便插手了。」略頓,他嗓音沉了幾分,感慨什么似的一嘆!冈瓉砗眯恼嬗泻脠蟀,靈兒……」
不知怎地,他的那聲低喚竟古怪地煨進她心里,教她莫名輕顫了一下。
他那欲笑不笑的神態更濃了些,繼而又道:「我很慶幸管了這事,要不,不曉得何年何月才逮得著妳?」
嗄?!敖靈兒不禁一愣,紅唇微張。
當真「好心有好報」嗎?那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為什么下場全然不同?
依她瞧來,是「好心被雷親」才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