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日后。
偏廳里,陽光斜斜射入,在地上映出一格格光格,一雙秀氣的繡鞋踏人光影中,溫和的陽光將她身上月牙色的緞綢,照映得點點發亮。
杜玉簪已經回到了杜宅。自那日之后,她便沒再見過玄忻,也自那日起,她失去了往昔的朝氣,那沉沉的失落感令她憔悴不已。
杜奕君的官司已經有了結果,雖然免去了死罪,但仍活罪難逃,被發配邊疆修筑城墻三年。
杜家兩老對于這結果已是喜出望外。免去了死罪,保住了杜家血脈,這三年的邊疆流放,剛巧能磨練杜奕君的心志,洗去過去一切荒唐的習性,以期他能重新做人。
對于這事,杜玉簪對玄忻是感激的,但她也氣惱自己,為什么最終仍是臣服于他的魅力之下,成了他無數的女人之一。
而她最害怕的事,果然也發生了!就像他對其他的女人一般,隔天他便讓人送她離開,當她離開他的府第之前,她甚至沒有再見他一面。
他好狠!
耍計要了她的身子之后,就這樣一腳將她踢開!
正思緒紊亂問,外頭傳來一陣喧鬧,她這才回過神,喚來了貼身婢女蘭兒。“蘭兒,外頭吵什么?”
“小姐,記不記得阿強和阿英?”
“阿強和阿英?”
“唉喲,小姐,后來你還把阿英許給了花園里的仁祥啊!
經蘭兒這一提醒,杜玉簪記起來了!斑@會兒又發生什么事了?”
蘭兒嘆了口氣!罢媸窃旎,那個阿強本來奉父母之命,回鄉相親成婚,阿英也讓小姐你給許給了仁祥,怎知后來阿強在鄉下娶的那個老婆,生了一個胖小子后,就撒手歸天了!
“?”杜玉簪一驚,忙接著問:“然后呢?”
“阿強因為對阿英念念不忘,回頭來咱們府里找阿英,結果發現阿英已經嫁給了仁祥,現在阿強和仁祥正在院子里打了起來。”
聞言,杜玉簪再也坐不住,“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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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玉簪到達時,阿強與仁祥正打得不可開交。
“都給我住手!”
“小姐!北娙斯Ь吹睾傲艘宦。
杜玉簪見阿英哭哭啼啼,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愧疚!鞍⒂ⅲ汶S我來!
“是,小姐。”阿英擦著眼淚,尾隨著主子到一間廂房里。
“阿英,過去是我對不起你,不顧你的感受,便將你許配給仁祥,希望現在補償還來得及,現在你老實告訴我,仁祥和阿強,你想跟哪一個?”
“呃?”阿英沒想到主子竟然會向她認錯,反而愣住,懷疑地望著主子。
“沒關系,你老實告訴我,讓我彌補過去的錯誤。”
杜玉簪十分后侮以往過分的自信與驕傲,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自從她遇上玄忻之后,她已經十分了解讓人忽視自己的選擇權利,是怎么樣痛苦的一件事。
阿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傷心欲絕地泣訴:“小姐……嗚嗚……我、我、我還是愛著阿強。
杜玉簪心里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阿英,是我對不起你……”
“小姐……嗚嗚……你不曉得,阿英沒法忘記阿強,當一個人深愛著另一個人,那是無法被取代的……嗚嗚……”
“阿英……唉……”她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
“嗚嗚……小姐,阿英心里愛著一個人,卻硬要再嫁給另一個人,您不曉得阿英心里的苦,那種苦,度日如年啊……”
“我懂了,阿英,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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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杜玉簪讓阿英和阿強回家,還奉送了一大筆的嫁妝。
而關于仁祥,她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是由杜家提供一大筆銀兩與土地,讓他回鄉,以資補償;另一個是由仁祥自行挑選府里一名丫鬟做妻,并且升格為總管副助。
仁祥選擇了后者,娶了比阿英更為年輕貌美的阿珠,而阿珠本來就對仁祥懷有情愫,事情至此,也算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
蘭兒喜孜孜地捧了茶,進了主子的閨房,見主子正無聊地拿著一本書冊在看,不禁訝道:“小姐,你也會看書?”
嘖嘖,她家主子真的轉性了!
杜玉簪瞪去一眼!柏氉。”
“嘻嘻!
“瞧你,什么事這么高興?”
“小姐,你還不知道吧?家里來了客人!
“喔,知道了!彼挥X得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唉,小姐,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這么悶悶不樂!
杜玉簪不搭理她,逕自看著她的書。
“小姐,謝家的人又來提親了!
“什么?”杜玉簪驚愕地抬頭望住婢子。“謝家的人又來了?”
“是!”
“人呢?”
“在大廳里,和老爺夫人說著話呢!
聞言,杜玉簪立刻放下書,飛奔到大廳里,但謝家的人已經走了,杜老爺與夫人兩人眉開眼笑地喝著茶。
“爹、娘,謝家的人又來提親了?”
“是啊,呵呵!倍欧蛉说靡獾男θ菔冀K不曾消失。
“您和爹答應了?”杜玉簪試探性地問:心口不安地狂跳,駭怕會聽見自己無法接受的答案。
杜夫人甩甩手,一臉鄙夷。“哼,誰那么倒楣,要和他們謝家做親戚,我們家的女兒長得這么如花似乇,配他們謝家,真是浪費了。”
“嗯,是。 倍爬蠣斠彩且荒樞,十分同意妻子的話。
杜玉簪放心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精才一放松,立刻又因母親的話而緊張了起來。
“我們簪兒值得匹配更好的大婿,你爹呢,替你覓得另一門佳婿,人家不僅家世高尚,還是皇親國戚呢……”
“什么?”杜玉簪瞪大了眼。沒想到爹娘還是一心想要她嫁人官宦之家,存心拿她的婚姻來當作攀權附貴的手段。
“爹和娘是為你好啊……”
杜玉簪氣得轉頭就走,也不管母親的話是否說盡。
“簪兒、簪兒,你先別走啊,你也不問問是哪家公子!”杜夫人在女兒身后朗聲叫喚。
“我不想問!”她頭也沒回地拋下這句話后,便氣惱地離開,嫁貓嫁狗,嫁給誰對于她而言,都一樣!
因為,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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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成親的日子來臨,杜玉簪一身大紅嫁衣,心情復雜地踏進了花轎。
原本,她以為她早已認命,但當坐進花轎的那一剎那,一股冷顫冷不防地竄上她的背脊,她不得不承認……她后悔了!
阿英那日哭訴的話,不斷地涌進了她的腦海里……
當一個人深愛著另一個人,那是無法被取代的……
阿英心里愛著一個人,卻硬要再嫁給另一個人,你不曉得阿英心里的苦,那種苦,度日如年啊……
有些事,此時此刻變得格外地清浙,感覺也分外地敏銳,她清楚地意識到,盡管她對這樁婚事再如何地裝聾作啞,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不想嫁給別人,她的心里只有一個人,也只有那一個人讓她想永遠地待在他的身邊!
“停轎,停轎!”她忽地大嚷。
聞聲,喜娘急忙掀起門簾,探頭進來。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杜玉簪扯下蓋頭紅帕,不顧形象,沖動地推開喜娘,“走開,我不要嫁了,我要出去!
“這、這怎么可以?”喜娘驚愕地張大嘴。
“不行啊,您不能走!毕材镎f什么也不讓新娘逃離,胖嘟嘟的身子硬是擋住狹小的轎口。
這回的新郎倌可是身分矜貴的皇親國戚,要是中途新娘跑了,她這喜娘的人頭豈不是要落地?
“走開!”杜玉簪使命地推著喜娘。她后悔了,她不要嫁,她的心早已飛去那個男人的身邊。
她不想嫁得如此不明不白,她想要去向他問清楚,她在他的心目中,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地位?
“來人!”喜娘突然高聲叫嚷。
“是。”四名大漢立即應聲。
喜娘陰險地睨著新娘,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胺顮數拿睿履锶粢教,綁!”
“啊?”
這下子,杜玉簪真的呆住了,
她不禁懷疑,她要嫁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連這點都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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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杜玉簪雙手讓人縛于身后,雙腳也讓人捆住,最過分的是,嘴里還讓人塞了一只手巾,害她只能嗚嗚鳴叫,卻動彈不得。
先前行禮的過程,可以說是被趕鴨子上架,毫無自主能力,她根本是讓人押著身子,壓著她的頭行了禮的。
行過禮后,她便讓人送到了該是她今晚新房的此處,四肢讓人捆住,臉上掩著紅巾蓋頭,讓人看不見她口中被塞著帕巾。
她真是欲哭無淚!悔不當初,是她目前的心境!
“唔唔……”救命啊,她在心里無助地哭喊。
天啊,誰來幫幫她!她不想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她好想玄忻,好想立刻飛奔去他的身邊。
她不住地扭動身體,期望能松開四肢的束縛,但忙了許久,仍是徒勞。
突然,她聽見門扉讓人打開的聲音,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朝她踏近,她的心跟著那腳步聲一步一步地沉重。
天,這男人究竟是誰?待會他掀開頭巾之后,她要和他說什么?
如果她開口請他放她走,他會不會大方地同意?
不!不可能!
這男人要是會如此輕易地放她走,又為何會伙同喜娘,安排四名大漢監督她這新娘?
不,她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結果,她愛的人不是這名才剛與她拜堂完婚的夫婿,她愛的人是玄忻。
此刻她明明白白地認清了自己的情緒,她喜歡他,她真的好喜歡他!
盡管近日來他對她不聞不問,但她仍是不甘心,她一定要找到他,問清楚,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她的心突突狂跳,冷汗淋漓,直到她的新婚夫婿掀開了她的頭巾……
“嗚!”看清來人,她驚愕地倒抽口氣。無奈嘴巴里讓人塞了塊布巾,只能嗚嗚地叫。
那人皺著眉,望著他這名被捆綁住的新娘,嘆了口氣后,邊替她取下嘴里的布巾,邊道:“你看看你,連成個親都這么不安分,要不是我早預料到你可能會有逃婚的舉動,埋下了打手看住你,現在你都不曉得飛到哪里去了。”
嘴巴重新獲得自由的杜玉簪,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來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玄忻攏攏下擺,坐落在她身側。
感覺到他真實的就在她身邊,她這才瞪著他,結結巴巴地嚷道:“怎、怎么會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玄忻不解地望著她,口氣有些不悅。
是他……真的是他!
她驚訝地不敢眨眼,深怕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個幻覺。
她的新婚夫婿真的是……他?
驚愕的情緒過后,一股濃濃的酸楚涌上心頭,杜玉簪忽然好想哭!
晶燦的淚珠爭先恐后地滑落眼眶,她暗惱老天爺與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
都怪自己先前太過倔強,不屑去理睬她的婚事,等到上了花轎,她才發現白己其實懦弱地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如果她先前能放下自己那莫名的驕傲,去打聽一聲,就會知道爹娘為她訂下的親是哪戶人家,相信今日也不用受這情緒的煎熬了!
見她掉淚,玄忻惱了。
“嫁給我就這么不好?竟讓你難過得哭了?”
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他花了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她就不能勉為其強地感動一下嗎?
“不……”她搖搖頭,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拔也皇请y過……”她是太高興了!
“不是難過?”他的心忍不住雀躍。
“你好壞……嗚……那日之后,你就遣人送我走……我以為……嗚嗚……我以為你對我就像對其他的女人一樣……再也不要看見我了……”
“傻瓜!”他忙坐到她的身側,替她解開手上的繩索!拔也幌人湍慊囟鸥,怎么上門提親?”
“可是這半個多月來,你也對我不聞不問,我……我好難過……”
“我哪里有不聞不問?”玄忻忍不住叫屈!拔遗扇怂土四阍S多珠寶、綢緞,這還叫不聞不問?”
他這輩子就屬對她這個小女人最特別,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情場老手的他,究竟是怎么讓她給套牢的。
她心虛地低下頭,那些以她“未婚夫”名義送來的東西,她從頭至尾,全都沒多看一眼。
她賭氣地嘟著小紅唇,一臉的委屈。“我、我怎么知道,你對水依人那么好,我、我好難過……怎么知道……嗚嗚……”
玄忻揚揚眉,一臉瞹昧地睨著她!霸趺?吃醋了?”
“哼,哪有!”她紅著臉忙連聲否認,但爭先恐后滑落的淚水,卻騙不了人!罢l不知道水依人是你玄忻貝勒的紅粉知己?”
“嘖嘖……”玄忻瞹昧一笑,長指勾起她那小巧圓潤的下顎!罢媸莻不誠實的小東西,還說沒吃醋!”
“哼!”她賭氣地別過臉,逕自拭著淚。
瞧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玄忻心頭不禁軟化成繞指柔,“你也不用吃醋,水依人不過是年少時的荒唐事罷了,那歡場我是不會再去了。”
她紅著眼,嗔笑地睨著他,“怎么把自己說得像老頭子似的!”
“是啊,為了拐到你,還真讓我讓我費盡心力,一下子老了不少,不過,老了也好啊,就沒精力到外頭拈花惹草了,安心做你的老頭子不好。俊
“哼哼,羞羞羞,什么人家的老頭子,人家先前又不知道是你……呃呃……”她一時口快,又趕緊收了語尾。
玄忻精明的眸子望了她半晌,看著她那心虛表情,玄忻不禁疑道:“怎么?難道你不知道你爹娘將你許配給我?”
想來不禁慚愧,杜玉簪羞愧地低下頭,她承認過去實在太好強了,差點錯失了這段姻緣。
她小小聲地,怕惹怒了他!叭思摇思沂钦娌恢馈
“好啊,你這丫頭!原來如此!彼麣鈵赖乇ё∷,額際頂住她的額際!拔遗扇私o你送去那么多禮物,你一點表示都沒有,這該怎么罰才好?”
他還以為她仍是執意地不肯嫁官家人,才刻意冷落。
回想起那夜熾熱的經歷,回想起他溫暖誘人的懷抱,她不禁羞紅了臉。
“你不想我?”他的眸色轉沉,醞釀著團團欲火。
“你……討厭!”她嬌羞地轉過頭,不肯去看他。
他忍不住將她放倒在柔軟的新床上,望著她那迷人的嬌紅艷容,忘情地喚著她的名!棒骸
想起水依人,仍然是她心里上的一道障礙!澳、你真的和水依人不會再有往來?”
他輕咬著她的耳畔!皠e提她了!
“可是……”
“別提她了,水依人已經從良了,一個南方鹽商替她贖了身。”他草草地說了句,嫌她此刻話多,他索性吻住她的小嘴。
他的吻好炙熱,完全不讓她有喘息的空間,須臾,她又忍不住問他:“呃……玄忻……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迎娶我?呃,我是說,在你心中,我有什么不同?”
這個問題擱在她的心里好久,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好笑地望著她,邪魅地吻著她的粉頸。
“看來我的魅力真的是大不比從前了!
他在全心全意地愛著她,而她卻偏愛挑在這當口問他一堆問題?
她楚楚可憐地望著他!翱墒侨思艺娴暮芟胫馈
“好吧!彼麌@了口氣。“是你先勾引我,讓我注意到你的!
“我先勾引你?”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臉頰耳畔,逗得她陣陣發癢,她紅著臉抗議道:“胡、胡說,我哪有勾引你……”
“記得嗎?”玄忻低低沉沉地笑了,修長的手指輕撫她柔嫩的唇辦。“是你這張小嘴牽起我們的姻緣!
“呃?我究竟說了什么?”她疑惑了。
他溫柔地吻住她,呢喃道:“記得我們訂下賭注的那一天,是你自己說,你若嫁官家人,就跟我姓!”
“呃?”她想起來了,她的確說過那樣的話,但那只是一時口快!
“所以你這輩子注定要嫁官家人,那除了我還能嫁誰?”
“呃?”
“所以你可不能后悔!
“喔……老天……”對于這樣的結果,她忍不住翻了白眼。
沒想到當時的快語竟然一語成讖,她不僅嫁了官家人,還是皇親國戚呢!
【全書完】
編注:別忘了,《貝勒爺吉祥》還有“殘酷貝勒”、 “恨情貝勒”、“霸道貝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