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太醫(yī),有話不妨直說。」
御醫(yī)異常沉凝的臉色,讓洛函蕭的氣息變得有些紊亂,他深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平穩(wěn)地再次問道:「太醫(yī),本王的愛妾到底身染何種病癥?」
畫舸的病很嚴(yán)重嗎?
「寧王,恕下官直言,云夫人真是服用這種藥丸來調(diào)理身子的嗎?」不對,上回為云夫人切脈時,她的身子并無異狀,但是,他的推斷倘若無誤,這藥丸里頭的成分分明是用來壓制某種罕見毒癥的。
「嗯,她還說這些藥丸若是吃完,她的身子自然就會復(fù)元。」
「寧王,可否容下官再次為夫人診脈?」溫太醫(yī)慎重其事地要求。
溫太醫(yī)的謹(jǐn)慎,讓洛函蕭的眉宇益發(fā)糾結(jié)。
「太醫(yī),請!
別,千萬別是。
當(dāng)云畫舸看到溫太醫(yī)這位白發(fā)蒼蒼的慈祥老者時,猶不知他是誰,因為上回她一直躲在床上,直到——
「畫舸,太醫(yī)還要再為你把一次脈。」
「太醫(yī)!」
云畫舸瞬間刷白了臉,瞪向一臉若有所思的溫太醫(yī)。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溫太醫(yī)!顾恼痼@與倉皇洛函蕭都看在眼底,是以,他不再多言,直接將呆若木雞的她給牽至一旁落座,「把手伸出!顾钪
過了半晌,云畫舸仍遲遲未伸出手,洛函蕭遂主動拉過她的手置于桌案上。
誰知就在太醫(yī)的手即將搭上她的腕脈時,她卻猛一縮手,且急急起身。
「不用看了,我的身子又沒不適!乖飘嬼催呎f邊后退,勉強擠出的笑容既難看又帶異楚。
「畫舸,過來。」洛函蕭冷下臉,沉道。
「可是我真的很好呀!」云畫舸僵立在原處,沒再后退。
天吶,她該怎么辦才好?
有函蕭在,她根本一點法兒都沒有。
「畫舸!顾念^的那股不安益加擴散。
「你說過不逼我的!
「只是讓太醫(yī)為你把脈,這叫作逼你?」他定定地凝視她白皙的芙蓉面,綻出的話聲除摻進(jìn)一絲急切外,更夾雜著冷意。
「可我……」怕呀!
「畫舸,別讓我過去捉你。」他的語調(diào)倏銳,神情更顯冷峻。
「云夫人,請您相信老夫!勾藭r的溫太醫(yī)或許已明白些什么,以致慈面上透著一抹淡淡的悲憐。
「太醫(yī),您不是已經(jīng)替我把過脈了?」云畫舸宛如在做最后的困獸之斗。
「不錯,當(dāng)時夫人的身子確實無異狀,但——」
毫無預(yù)警地,洛函蕭的身形突如鬼魅般地欺向云畫舸,在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之前,他已一指點向她胸前,下一瞬間,她便昏厥在他伸出的臂彎內(nèi)。
太醫(yī)的沉重與謹(jǐn)言,加上她的反抗與推托,都在在顯示出她的病情并非如她自個兒所說的那樣簡單。
所以,他連半刻都不想等了。
橫抱起云畫舸后,洛函蕭將她安置在床榻上,神情復(fù)雜而凝重地回視溫太醫(yī)。
太醫(yī)會意,趕忙上前為她診脈。
時間似乎停滯下來,尤其當(dāng)他看到太醫(yī)的一雙白眉益發(fā)聚攏時,他頸側(cè)的血脈是抽動得益加厲害。
太醫(yī)終于收回了手,同時也重嘆了一聲。
「如何?」太醫(yī)這聲嘆息,重重地?fù)v進(jìn)他的心。
言「寧王,云夫人她……」太醫(yī)猶豫了下,好像不知該從哪兒說起。
情 洛函蕭不再催促他,一雙格外颯冷的黑眸轉(zhuǎn)而移至云畫舸清靈柔美的睡容上,耐心地等候著。
小「不知寧王是否聽說過血紅果……」
說 原來,畫舸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賜。
獨 他萬萬沒料到一顆小小的紅果實竟會造成如此嚴(yán)重的后遺癥。
家 七葉草,就連大內(nèi)皇宮都沒珍藏的一味稀世藥材。
而且,就算溫太醫(yī)有辦法調(diào)配出能壓抑寒毒繼續(xù)深入五臟六腑的藥,也無法保證畫舸的身子還能支撐多久。
嘖,莫怪啊莫怪,當(dāng)初畫舸被他救起時,曾暗指他多管閑事,原來她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該要恨他才是。
是他的一時興起讓她的身心飽受這么多年的折磨,但是,她為何要極力隱瞞這件事?她為何不理直氣壯地大聲責(zé)罵他,甚至報復(fù)他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
當(dāng)云畫舸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洛函蕭低啞且微帶隱忍的聲音同時傳入她耳里。
云畫舸沒作聲,一雙水靈的澄眸沉靜地凝視住他那張噙著微笑,卻不小心流瀉出一絲傷痛的俊顏。
「你恨我嗎?」洛函蕭抓住朝他臉上伸來的柔荑。
一抹驚訝瞬間浮現(xiàn)在她臉上,久久之后,她綻出了絲極淺極輕的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知怎地,她一點哀傷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是他不自覺間所流露出的傷痛令她極為不忍。其實,他不必為她感到難過,她相信她能遇見他是他倆的緣分,而她誤食血紅果更是命中注定。
「畫舸,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而花費千兩買下她嗎?」若不是確定她就是十年前的那名笨女娃,他絕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沒錯,他一開始所抱持的心態(tài),只是為了彌補吧!
「會。」云畫舸竟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洛函蕭有些哭笑不得,「畫舸,如果你是以美貌來斷定,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京城中,美艷的官宦千金多得是,只是他似乎還單戀著十年前那名對他甜甜一笑的女娃兒。
嘖,他們似乎離題了。
他明明是在問她:你恨我嗎?
「畫舸,你——」
雪白柔荑瞬間脫出他的掌握,掩住他欲言的唇。
「我從不認(rèn)為這種事有什么好值得憎恨的,假如真要找個人來怪罪,那便是我自己,誰教我當(dāng)時既禁不起誘惑且又貪吃呢!」云畫舸說得云淡風(fēng)輕,彷佛生命即將走入盡頭的人不是她。
一聽,洛函蕭不禁動容了。她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女子?
洛函蕭反握住擱在他唇上的小手,以不弄疼她卻又能將之緊緊包握住的力道溫柔地揉搓著。
「畫舸,我必須說,若不是我在你身邊——」洛函蕭笑笑地抓住她又想捂住他口的另一只小手后,才繼續(xù)說道:「加以煽動的話,你根本不會吃下它。」
「蕭!顾畈幌肟吹降木褪撬@副自責(zé)的模樣。
「你知道嗎?當(dāng)我離開之后,曾試圖回去找你,但是……」
「為找尋七葉草的下落,我跟爹爹一直居無定所,所以你當(dāng)然找不到我!
「你放心,本王就算傾盡所有,也定要為你尋到七葉草。」
憂心雖懸在他的眉宇間,但他眼神中不容質(zhì)疑的堅定,卻讓她莫名想哭。
怎么辦?她擔(dān)心的另外一件事終也發(fā)生了。
又是要找七葉草。
不!
「蕭,別再找了,我爹爹耗費多年光陰依舊沒有七葉草的下落,足見七葉草根本已經(jīng)絕種,所以我求你別再浪費時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寧愿你多多來陪我。」她的眼中充滿冀盼。
「畫舸,我并不是你爹。」
云畫舸了解他的意思,但是,「就算你手握權(quán)勢又如何?七葉草并沒有長腳,所以它不會……」
「畫舸,你不要小看了權(quán)勢,有時,它真的能夠替我挽回你的性命!顾麤Q定貼出告示,只要有人將七葉草捧至他面前,他就賞他黃金萬兩。
「蕭,你到底想做什么?」
「耐心等我的好消息,其他的事你別管!
「可是……」
「對了,溫太醫(yī)說,他上回診察之人并不是你!孤搴捦蝗缙鋪淼囊痪湓挘钤飘嬼吹穆曇糍咳煌V,臉上微帶心虛,「為不讓我得知,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他懶懶一笑,笑中有謔也有不舍。
「我那時候并不想讓你知道,所以才會找心兒瓜代,但你千萬別怪她,因為當(dāng)時我把她給迷昏了,她根本毫不知情!顾男纳窆槐晦D(zhuǎn)移過來。
「說吧,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曉的,你最好一次說完。」洛函蕭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不自在的小臉。
「沒有了。」
「你確定?」
面對他強烈的質(zhì)疑,云畫舸竟也猶豫起來。
「看來,連你自個兒也忘了到底隱瞞我多少事!顾羝鹨贿叺拿己咝Α
「我……」
「別再吞吞吐吐了,你之所以講不出口,是因為你打從一開始就欺瞞我到現(xiàn)在。」
如果云畫舸有注意的話,應(yīng)該可以看出隱藏在他眼底的那抹狡邪。
「我沒有!」除身染寒毒之外,她就沒再欺騙他什么了。
「沒有嗎?那我就一件件地說給你聽,你騙我說你不愛我,你騙我說你心底根本沒有我,你還騙我——」
「誰說我不愛你的,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jīng)愛上——」激切的聲音突然斷掉,云畫舸頓時漲紅了臉,羞窘地將螓首埋入身邊的被子里。
得到預(yù)期中的答案后,洛函蕭的眸中旋即浮現(xiàn)一抹再也掩飾不住的憐愛與歡愉。
「畫舸,我愛你的心,絕不亞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