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擔心什么?!」腳步頓停,他怒聲問。
「我們不該這樣!
「該與不該,由我決定!」
「你心情不好。」她看見他眼中怒火。
「對,所以,千萬不要惹我生氣!顾砷_她的手,他轉而摟上她的腰。
「但是你這樣,別人會誤以為我們是……是……」他完全不在意外人目光的親密摟腰,令她頰色緋紅。
「是什么?」
「情人!姑蛄嗣虼,她輕聲低語。
「情人?」他褐眼一揚,心中怒火因情人二字而暫熄。
冷鳳乍吹,寒意襲來,費斯拉高她大衣領子,只她擋去寒冷的秋風。
「莫斯科的秋天很冷,別著涼了!沽眠^她拂顏黑發,他抬手為她調整附有耳罩的毛帽。
他的舉動親昵,他的言語溫柔,他與她,就像是一對真情人。
她心口微悸,粉頰微紅,心中有了一份不該的冀望。
如果,如果現在的他,已不再像八個月前那般排斥臺灣,那或許……他與她,還是會有未來。
「臺灣的秋天,很涼爽,一點也不冷。」看著他溫柔褐眸,她滿心祈望他已能平和接受「臺灣」二字。
但,她失望了。他眸光驟冷,他的溫柔……迅速褪去……消逝。
「不過這里的秋天,就好像是臺北的寒冬,很冷、很冷。」不管他要不要聽,安琉璃仍繼續的說著。
不說臺灣,她說臺北。只要有一線的希望,她就不想放棄。
「有時候天亮醒來,我都不想下床呢,可是……」她想多說一些有關臺北的事,希望可以慢慢催眠他,讓他喜歡臺北,然后,不再那么排斥臺灣。
可,她希望落空,他不給她催眠他的機會,他直接轉回原來的話題。
「我們這樣,不像情人嗎?」他拒提任何與臺灣有關的事。
「你……」聽著他的詢問,聽著他故意排開她的臺灣與臺北,她的心,有了想哭的沖動。她澹然一笑。
「我們,像嗎?」
「當然,我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一起,我們關系親密,今天我還抽空陪你出來,這樣,我們還不像情人嗎?」
「……」她欲言又止。
「說!
「不是像不像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不是!
「你?!」
「你忘了嗎?你討厭臺灣的人事物,而我……就來自臺灣!顾嘈Α
他沉默。這段日子以來,他幾乎是忘了她的來處,忘了她的故鄉。
「如果我是來自上海、新加坡,紐約、倫敦或是其他地方就好了!
但她不是,她就是來自臺灣,來自一個讓他討厭的地方。
「還有,難道你忘了我們是簽有工作契約的,我跟你之間,就只是單純的契約關系。」
「是嗎?」他俊顏冷肅,「在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之后,在你心中,我們有的就只是契約關系,而我就只是你的雇主,是嗎?」
她低頭,沉默。她知道她的話,激怒了他。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嗓音遠比十月的莫斯科還要寒冷。
拉高衣領,琉璃想將自己藏進大衣里,想隔去來自他身上的冰冷寒意。
「說!」不在意路人好奇目光,他執意要答案。
「是,你是我的雇主!顾е。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強抑下胸口焚燃的怒焰,他冷顏再問。
他從未對她說過他喜歡她,因此,不知者無罪,只要她愿意承認她也喜歡他,那他不會再跟她計較,他會原諒她的。
「你、你喜歡我?!」琉璃心口一跳,愕眨黑瞳。
瞬間,歡喜光芒,染亮她的眸。
「那以后,你也會喜歡臺灣嗎?」不求現在,她只求以后。
只要他說會喜歡臺灣……喔,不,只要他說也許、可能,或不知道、不確定,那她與他還是可能會有未來的。
「你就是你,你跟那個地方無關!顾母星楦碇牵恢倍即嬖。
短短兩句話,讓她晶亮的瞳,在剎那間黯淡無光。
「那個地方?」意識到他連臺灣二字都不肯說,琉璃凄然一笑,「我就來自臺灣,怎可能跟臺灣無關?」
「你?!」
「我有說錯嗎?」如果他連她來自臺灣的事,都不能接受,那以后,她又如何能向他坦白出一切,他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情人,是仇人之女的事實?
放棄心中僅存的一絲微弱希望,她眸光幽幽,輕聲嘆息。
她是不該再妄想、不該再奢望,也不該再自私接受他對她的好與溫柔。
她不能愛上他,同樣的,他也不能在乎她、不能喜歡她,更不能愛她。
他就只能討厭她、厭惡她,排斥她,否則將來……他定會比她更痛苦。
而她,不要他痛苦,她只要他……繼續過他原有的生活。
「不提那些,就說你跟我之間的事!
她凝眼望他。
「我相信你應該能感受到我對你的喜歡。」他首次對她承認感情。
「是,你是喜歡我,就像你也喜歡奧司特管家,跟羅尼他們一樣!顾麑λ南矚g,她要幫他不再喜歡她。
「你跟老爺子都是很好的雇主,我跟奧司特、華克和羅尼他們一樣,也很喜歡你跟老爺子!箵P起白凈容顏,她微笑。
「你說什么?!」費斯瞠大眼,不敢相信她竟這樣回復他的喜歡,「誰說我也喜歡奧司特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氣她的硬轉,他火大。
「可是大家都好喜歡你。」她的笑容好苦,她的心好酸。
「琉璃?!」
「是!孤牭阶约旱拿郑α。
在這里,大家都喊她琉璃、琉璃,喊久了,他就以為她姓琉名璃。
瞧,她連自己姓安的事,都必須瞞著他了,那又如何接受他的喜歡?能做他的親密情人呢?看著他憤怒的眼,琉璃淡淡地笑著。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長、太寬、太遙遠。
「請說,我在聽!顾⑿Α
「不準笑!」他討厭她那種看似心酸、苦澀的微笑。
她愣住、傻住,但沒有任何異議。
「是!箶咳バθ,她的表情又是一貫的淡然。
「別人是否喜歡我,我無法控制,但是,我可以決定自己該喜歡誰,又該討厭誰!估渲,他說著要說的話。
「是,你是可以決定自己的一切,但你知道那些女秘書跟女經理們,有多喜歡你嗎?還有,那些被特助擋掉電話的女人,又有多喜歡你嗎?」
她要提醒他,在他身邊有許多、許多喜歡他,也值得他喜歡的女人。
他說,她是他唯一喜歡的人。輕捂心口,她靜凝他的眸,細心感受那句輕襲人耳的低柔情語。
他喜歡她,是她的榮幸、是她的榮耀,她真的、真的覺得好驕傲。
那么多女人喜歡他,可,他卻選擇她,她好幸運。
倘若上天要她現在死,那她也甘心、也愿意。
只是,就算她甘心、愿意現在就為他一句話死去,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的喜歡,她只能辜負。
因為她從沒忘記她的母親是他的仇人,沒忘記他恨她母親,甚至可以連她出生的臺灣,也一塊恨進去。她是來贖罪的,不是來讓他喜歡的,所以她只能把他往外推,然后誠心誠意祝福他,早日找到一個比她更適合他的好女人。
「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她的沉默令他心煩。
「聽見?聽見什么?」
一聽見我說我現在喜歡你,是男女之間、情人之間的那種喜歡,而不是上對下的喜歡,所以,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一點!」再笨也要給他看情況!
「現在喜歡我?那以后呢?」她要挑他的語病,要他不再喜歡她。
「你現在是在跟我討承諾?你要我娶你?!」他眸光銳利,刺向她。
「娶我?不,你誤會了。」她淡笑搖頭,她不貪心的。
「我從沒如此奢望過,再說,我也沒忘記只要履行完合約,我就得離開的條款,至于承諾?你的承諾,并不屬于我!
她的懂事、她的乖巧,他都很滿意,但是,他不喜歡她提離開的事。
「既然這樣,你管以后會怎樣?重要的是『現在』,懂嗎?」
「這——」她是懂他的意思,也明白他說的是人要「活在當下」,不要去管未知的明天。但,她做不到。因為,他與她的未來,早已決定。
「你跟我的現在,就是這段契約的期間,那么在這段時間里,除了雇員的身分外,再多加一個情人的身分,又如何?」
「情人?你指的應該是床伴吧。」她再挑他的語病。
情人,表示兩人間的感情有未來,但是,床伴沒有。
只要他們其中一方膩了、厭了,隨時可撤換身邊伴侶,所以,床伴并沒有未來,有的就只是他此刻說的——現在。
所以,她不是他的情人,她只是他現在的床伴,只是他孩子的孕母。
孩子?蕩進腦海的字眼,教琉璃斂眸一笑,唇角頓揚。
日后,他將會有一個與她共有的孩子。雖然她不能看著孩子長大,可是,她相信他一定會對孩子很好,也會很疼惜他們的孩子。
「不,我指的就是情人,親密情人!」他自行霸道決定,「我喜歡你,所以,你也必須喜歡我,這樣對你有絕對的好處。」
「絕對的好處?」
「當然,如此一來,你若有心事,就可以找我談,不必再藏在心里,不必再一人心煩,我可以為你分擔、可以為你解決!顾孕抛龅牡健
「謝謝你的好心好意,可是我沒什么心事,只拜托你,不要開我這種玩笑,我承受不起的!顾窍肱c他分享心事,但她不能,她只能拒絕。
「你以為我……」沒料到自己的坦白,會讓她當成玩笑話,費斯·柯古拉怒氣再起,臉色難看,「喜歡我,很困難嗎?」
她沉默。因為,喜歡他一點也不困難,但,她不能說,也不能承認。
可,她的沉默再一次激怒了他。
「算你行,」丟下一句話,費斯怒氣沖天,轉身就走。
琉璃見狀,急步追上前,想跟上他的腳步。
「請、請等等我!」他生氣了,她懂,可是,他不能現在丟下她。
拒聽她的請求,滿腔怒火無處可泄的費斯,是越走越快。
一走出紅場,他左轉右拐,來到先前與司機羅尼約定的會合地點。
「先生!箍吹剿霈F,羅尼趕緊下車,為他拉開后座車門。
才坐上房車后座,他看到她正彎過轉角,氣喘吁吁朝房車快步奔來的琉璃。
「琉璃?!」遠遠看到一副就快暈倒模樣的琉璃,羅尼大叫一聲,就想跑去扶她,但一聲冷咳嚇住他的腳步。他再瞎也感覺得出來主子暴怒的心情。
只是,現在這兩人到底是什么關系?抓抓頭,羅尼好生好奇地偷瞄著車內的主子。前一刻明明還對人家有說有笑的,一副情人樣,可是下一刻,就換上一張老K撲克臉了?這兩人的關系,還真是復雜,教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終于,她趕上了。右手扶住車門,左手捂住心口,琉璃臉色蒼白,急喘著氣。不想被丟下,不管呼吸困難,琉璃想上車,想坐進他一直為她所保留的后座位置,然后,好好休息一會。
但,車內的他,出手攔阻!肝矣袦誓闵宪?」
「你……」她喘氣連連,張口呼吸。
「走開!
「我、我沒帶車錢!顾靼琢,剛剛他是故意整她。
「那是我的問題?」
「不、不是的!故撬衔缃拥剿娫挘鲩T下樓等他時,因為太過匆忙而忘了拿皮包。所以,是她自己的錯。只是,她跑得好喘,上氣不接下氣的,好難受,不能思考,她覺得心臟好痛。
「沒錢。」他別過頭。
「琉璃,我這里有啦,我借……」以為他真的沒錢,羅尼熱心掏錢想借她,但一記朝他掃來的冷眼,嚇得羅尼立刻改口說沒有。
「啊,不好意思,我也忘記要帶錢出來了!」
「沒、沒關系,還是謝謝你!顾嘈Γ聪蜍嚴锏馁M斯。
「走開!」揮開她扳在車門上的手,他用力關上門,冷看還站在車外的羅尼!高不開車?我是花錢請你來發呆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開車!」莫名掃到臺風尾,羅尼嚇得趕緊跑過車身,鉆進駕駛座,快速打檔駕車離去。
然,房車一駛離原地,再也無力支撐搖搖欲墜身子的琉璃,雙腿一軟,癱坐在大馬路邊。
遙望絕塵離去的黑色房車,想著他方才的無情容顏,再想著他那一句句的冷言冷語,她唇揚苦澀,垂斂幽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