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著消毒藥水味的空氣中,有簇不滿的小小火花跳動。
“你說從實招來?”不滿火花的散發者杏眸微瞇,雙手捧著茶杯睨向坐在床邊的帥哥。虧她本來想謝謝他請護士為她泡舒壓解郁茶,結果他競用審問犯人的語氣要她招供,他是以為她剛耗費太多心神,沒力氣扁他嗎?
“你有意隱瞞這件事不是嗎?”邵霖天從容以對她眸里的不馴。
小嘴一張就想反駁,他卻以衣袖輕拭她額際、鼻問的汗漬,讓她心頭一跳,不滿的火花瞬間消逝,連帶忘記想反駁的話。
“水藍!
“干么啦!彼齽e扭的拉下他的手。她正為他過于親匿的拭汗舉動跳岔心跳節拍,他又突然喊她,害她的心臟差點跳出胸口。見鬼的,菩提與洋甘菊不是能安定心神?怎么她的心會因為他跳得亂七八糟。
他一眨不眨的定視她。“任何恐懼癥都需要循序漸進治療,它發作的時間與地點是重要的參考和預防指標,我會問你是想幫你而非嘲笑你,別瞞我。”
昨天得知她傻傻的隱藏他額上的疤會掀動她的內疚感,他才擔憂不知她還有何事瞞他,豈料今天就發現她隱瞞她有幽閉空間恐懼癥這么嚴重的事。如果倔強也算是一種不良,她委實為個中翹楚,此時面對他的關心詢問,她猶想固執到底?
該說他料事如神嗎?她確實怕他取笑而不想談自己昏倒的事,可捕捉到他靜沉黑眸里閃動的擔憂,水藍只能沒轍的道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大一那年我遇到過像今天這樣電梯故障的意外,只覺得渾身喘不過氣,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醒來人已在醫務室里。經由校醫分析才知道小時候被困洞穴的不愉快記憶,正是幽閉空間恐懼癥找上門的原因。”
“在學;璧沟氖履阋矝]告訴奶奶?”他皺著眉問。
“我才沒那么傻告訴奶奶,讓她以為我又干了啥好事,把我念到臭頭。”
就知道她會這樣說,事實上她不想老人家擔心的真正心思瞞不遇他。沒拆穿她,他再同:“后來運曾發作過嗎?”
“沒有,因為后來我幾乎不搭電梯。不過今天的突發狀況我沒昏倒,可見我有進步!敝皇遣恢欠耋@悸過頭的緣故,她竟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昏倒,完全是因為有他在身邊的關系。
她講得云淡風輕,邵霖天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他在想,今天的意外若發生在僅有她一人時,她是否也會像之前那樣在昏倒過后對這事淡然視之?這不禁令他想到另一個問題!鞍l生掉落洞穴的事后,你是不是常作惡夢?”
“你問這干么?”剛才沒笑她,現在想笑她惡人沒膽?“意思就是你常作惡夢,而且從未跟奶奶提過,因為你才不要讓她以為你干了什么好事,把你念到臭頭?”
“怎樣,不行喔!彼{挑眉睇他。這人做啥愈講愈激動,眉頭皺到快打結,仿彿她又犯下什么大錯。
“我就知道,你真的是——”唉!
“喂,你做什么呀!痹捳f一半突然就抱住她,害她手上的茶杯差點打翻,只得在被摟過之際慌忙擱放在床上。
“你能不能別這么倔強?”擁緊她,他難忍心疼的喟嘆,“遇上麻煩半句都不吭,丁點苦也不跟別人分擔,早知道,當年就不該答應幫你隱瞞奶奶你掉落洞穴的事,這樣你作惡夢驚醒時至少有奶奶陪!
當年她貪玩,在他外公家附近的山上迷路,大家分頭找她,是他先發現跌落洞穴里的她,將她救出來。小小年紀的她不愿被取笑迷路到掉入洞里,威脅他不能告訴奶奶這事,否則隔天就再上山迷路給他看。顧忌她來真的,他只好依她,幫她隱瞞,哪里料得到自己的縱容與末考慮她經此意外可能產生后遺癥的疏忽,會讓她飽嘗惡夢侵擾,日后更曾因幽閉空間恐懼癥而昏倒。
他怎能如此大意……
水藍心湖輕漾的停下掙扎,沒想到他會介意她曾遭受惡夢折騰,小手本能的輕擱他腰際,然而有件事她可沒忘要提醒他,“我沒事,早就不會作惡夢,事過境遷的現在,你一樣不許和奶奶提這事。”她不想奶奶擔心。
邵霖天低頭看她!按髮W曾昏倒,今天又險些發生同樣情況,這叫沒事?”
“那是突發狀況,潛藏心里的恐懼記憶剎那間硬是破閘襲來,我有什么辦法?再說今天要不是因為你,我哪會大意的搭電梯,更倒楣的遇上電梯故障。”
“因為我?”他的注意力全在這三個字上頭。
“誰教你誤會我故意在醫院鬧事!彼裨沟牡伤。
他的內疚頓起。“我是無心的,在電梯里我跟你道過歉了。但話說回來,昨天我才要你做任何事前稍微三思一下不是?難道你要因為懲罰一只色狼而連累到其他病人,衍生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錯怪她是他的錯,可歸咎起來,這丫頭行事仍舊沖動了點。
水藍有話要說,“跛了只腳猶敢大膽吃護士豆腐的該死色狼,你要我對他多客氣?今天他的堿豬手若是伸向我,我早廢了他另外一條腿——”
“赫!”
一道淺促可聞的抽氣聲打斷她憤慨的述說,她轉過頭,望見病房內下知何時多出兩位穿著醫師白袍的男女,而那聲抽氣聲顯然是那位漂亮女醫師所發的。
他們是誰?
“小叔、璋鈴?”微松開對水藍的摟攬,邵霖天訝喊。這兩人何時進來的?
“我剛處理完轟趕行為不檢病人的任務,意外聽說有部電梯發生故障,副院長抱著一名女病患進病房,于是與正想來看看的璋鈴一道過來。結果看見你和水藍在談事情,暫時沒出聲喊你。”邵俊翔為他釋疑。
好吧,他承認自己沒敲門便進病房,可是他實在好奇兩人互動的情形,于是要曾璋鈴先靜觀其變,別出聲打擾。
“呃,你小叔?”水藍問邵霖天,她對邵俊翔有似曾相識的模糊印象。
“我就這么位小叔,剛才你踹那只色狼時他也在場。”
唔,好極了,她的“優良表現”全落人人家院長眼里。感覺有絲尷尬,她慌忙下床,卻因動作太急差點絆倒,幸好邵霖天穩穩的扶住她。
“那個……讓你看笑話了,但我不是故意跑來鬧事的!逼庠儆玻卺t院主事者面前,她好歹得表示點意思。
“我知道,我該替那位色狼慶幸他保住了另一條腿!庇哪Υ,邵俊翔今天總算見識到她倔悍的個性。小雌虎是嗎?滿像的呵。
水藍難得的僅能困窘的微笑相對,她是撂下要廢人腿骨的狠話,辯駁無用。記起尚未被教她的狠話嚇得倒抽冷氣的曾璋鈴打招呼,她朝她頷首!澳愫!
“你好,久仰大名。”曾璋鈴將視線由始終環攬她腰上的大手調往她瞼上,心里泛鹽酸的回話。院長說學長與水藍僅是鄰居,為何他卻那樣占有的擁著她?
“久仰大名?”
“昨天我跟小叔和璋鈴提過你。”邵霖天為她補充說明。
水藍心中一震。言下之意是他向他小叔以及學妹坦白了她是他的情婦?這是否意味著他學妹的地位與他的親人同等級,他倆的關系并非如他所言僅學長和學妹這樣簡單,她其實是他的意中人?
“我來醫院是想告訴你我要回桃園。”心莫名變得低落,她努力甩掉這突來的感覺,說話轉移注意力。
邵霖天臉上驚愕,他扳過她肩頭讓她與自己面對面!盀槭裁赐蝗灰厝?你還在生我的氣?”
“勉強原諒你了,我只是想回去爬爬玉蘭樹,認真考慮一下要做什么工作!
這是實話,雖然她來醫院是想問他自己是否該接受“傾心服飾”老板的邀約,在她店里設計衣服,但此時有其他人在,似乎不大方便提這種小事。而且她前半刻才思及,這必竟是她的私事,理當由自己做決定,回桃園在那棵她從小爬慣的玉蘭樹上沉淀心情,應該能得出她最想要的答案。
邵俊翔與曾璋鈴雙雙傻愣住。他們幾時曾聽說過考慮從事何種職業需要爬玉蘭樹的。
只有邵霖天明了水藍并無半絲開玩笑的成份,她是當真想早些尋思出自己感興趣的工作!拔宜湍慊厝。”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倍颊f她沒事了,他還要把她當病人看。
“我不放心!
“你干脆拿條繩子把我綁在你身邊好了!
“我是有這個打算!边@樣至少能防止她再出任何令他防范未然的狀況。
“抱歉阿霖,容我插個話,你很忙,應該無法蹺班送水藍回去!鄙劭∠璧奶嵝言谒{的嬌嗔前落下。這對青梅竹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老實說相當契合,然而他確實有很多公事需要與侄子商討,他若送她回桃園,他一個人恐怕會忙翻掉。
“聽到了吧!你去忙你的,我自個回去。”朝被點名的大忙人得意的挑下眉,水藍向其他兩人點頭致意,“我先走嘍!鞭D身便往門口走。
怎料邵霖天長臂一伸就環扣住她的腰!拔宜湍愕结t院門口!
“厚,你是怕我半路搗毀你們醫院?”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邵霖天!”
“安靜點,這里是醫院。”
看著邵霖天不由分說的將水藍帶離開,從剛剛即末發一語的曾璋鈴眉有愁結的低語,“學長似乎相當關心水藍小姐,不知情的人見了大概會認為他們是一對!彼麄兙烤故遣皇且粚偃耍克有機會贏得學長的心嗎?
邵俊翔有同感。侄子對水藍的擔心的確顯而易見,為了弄清楚他是否該再撮合侄子和曾璋鈴,他有必要問清情況。
于是當邵霖天送走水藍,到院長室準備和他討論公事的,他開始刺探內幕。“阿霖,我記得你說過當初會當醫師是受一名跟貓打架的女孩影響,所以當了醫師,以后若遇到相同情形,你就能正確而有效的替對方做傷口處理是吧?”
“是啊。小叔怎么突然提這個?”由醫學研討報告中抬起頭,他唇角有抹懷念的笑。
“那個跟貓打架的女孩是水藍對嗎?”邵俊翔未答反問。
“賓果!彼畲诫H笑痕,猜想小叔是見到水藍踹那名跛腳色狼的粗率行徑而聯想到答案。未注意小叔若有所思的眼光,他匆然想到的指向左額頭,“小叔,你排個時間幫我做去疤的小手術!毙∈遛D攻胸腔科醫術前正是個整形醫師。
邵俊翔微詫!澳悴皇钱斈堑腊淌请[形的,怎么突然想動它?”
“避免有個傻丫頭繼續因為這道疤而心存內疚。”
傻丫頭?難道是——“你是指水藍?”
俊眸里流露出心疼。“當年我會摔傷其實跟水藍有一點關系,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這道疤會勾起她的歉疚,把它除去后,她就毋需背負那股壓力了。”
定定的看著他,邵俊翔篤定的開口,“阿霡,你到底愛水藍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