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除了坂本慶太外,她已孤立無援後,童顏只得靜下心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配合著他要求她信任的大前提下,終於能夠逐漸接受,拿他當只導(dǎo)盲犬……
噢,不!拿他當個值得信任的「戰(zhàn)友」的事實。
她在最快的時間里學(xué)會了自我打理,洗澡、更衣、如廁,甚至是吃飯,她都不會再鬧出笑話,只除了梳發(fā)。
這一點坂本慶太非常的堅持,甚至還故意藏起梳子,她也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幫忙,讓他盡情的玩她的頭發(fā)。
今天是雙節(jié)棍,明天是銀絲卷,後天又成了蛇發(fā)魔女……反正他每天都有新的創(chuàng)意花樣可玩。
他說他是電視臺總經(jīng)理,最愛玩搞創(chuàng)意的事了,哼!看得出來。
於是,在這樣目不能視的日子里,她逐漸習(xí)慣了身邊有個他的存在——
她習(xí)慣了他那種玩笑式的吊兒郎當處世態(tài)度,把不正經(jīng)當成了正經(jīng)。
她習(xí)慣了他常會突如其來給她贊美或肯定,譬如說她美得像仙女。
她習(xí)慣了他在看電視時總愛把她拉到懷里坐著取暖,說他好冷好冷,如果她不提供他溫暖,他就要凍死了。
她習(xí)慣了他老愛偷玩她發(fā)辮的壞習(xí)慣,也常會在起身時一個頭皮猛吃疼,才知道他又惡作劇的將她的發(fā)辮,綁上了椅背。
她習(xí)慣了他會在她心情不好、沉著臉不想理人時,學(xué)什么日本諧星志村健的無厘頭笑話來逗她,雖說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卻還是偶爾會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習(xí)慣了夜里有個人,就睡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同一間房里,聽著他細細的呼吸和偶爾翻身時的響音,那隱隱代表著安全,讓她能夠放心熟睡。
她習(xí)慣了他靠近她時襲近的男性氣息,甚至是他那有著薄繭的大手溫度,因為他還喜歡在看電視時,把玩她的手指頭,甚至偶爾還會強迫她得和他十指交扣,說這是培養(yǎng)信任的最好方法。
如果她抗拒,那么那句「Trust and Obey」就會再度搬出籠了。
她甚至還得習(xí)慣在情況窘迫時向他求助,例如,請他幫忙將洋裝背後的拉鏈拉上。
「不用不好意思!」
他總會笑著說,他們的關(guān)系是親密戰(zhàn)友,沒什么不能說的。
就在日子無聲的逝去,就在她以為她已經(jīng)夠信任他的時候,這一日,卻又來了個新的考驗。
甫自外頭歸來的坂本慶太,難得的沉下嗓音,帶回了壞消息。
「我們得離開了!我那些負責(zé)與外界聯(lián)絡(luò)的幫手被『豺狼幫』的人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我一方面得找人去救他們,另一方面,則是要帶你快快遠離這是非之地。」
「離開這里?那我們能上哪里去?」
話一出口童顏才驚覺,自己竟已全然對他推心置腹了,是以才會在一碰上難題時,就只想到要先聽聽他的意見。
坂本慶太思索沉吟。
「原先我想過要帶妳回日本,但現(xiàn)在我的身分曝光了,搞不好我們才剛到成田機場,就又得要面對另一波爭奪戰(zhàn),雖說可以考慮動用警方人力來做保護,卻實在犯不著和這些敗類來個硬碰硬,畢竟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樣的仗不好打!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在察覺出自己竟然發(fā)出小女人般的無助問句時,童顏快快的輕咬唇,卻已收不回話了。
討厭!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都是他那該死的「Trust and Obey」策略,害她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坂本慶太笑了,故意忽略她的不自在。
「我們到臺灣去!」
簡簡單單一句話,他就成功的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
臺灣?!
童顏一臉訝然,她當然聽聞過這個蕞爾小島,卻不懂他何以會選擇那里?
「為什么?」
坂本慶太的語氣半玩笑半正經(jīng)的,「沒有什么為什么,一來那里剛好有個我的好朋友,他還欠了我一個人情,二來……」他聳聳肩,嗓音里滿是頑皮。「如果連我們作出決定的人都不知道為什么了,那么敵人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很奇怪的推論,但她無話可說,因為很清楚除了跟他,她已經(jīng)沒別的選擇了。
只是當童顏被告知兩人在到臺灣前得去先辦妥某個手續(xù)時,她立刻驚跳了起來,不肯順服。
因為那個手續(xù)是她必須和他到教堂——結(jié)婚!
「為什么?」
她不服的大叫,且先申明了絕不許他再用「Trust and Obey」這套爛藉口。
「因為妳護照上的國籍,湛小姐。」他刻意用慵懶的語氣告訴她,「請容我提醒,妳護照上的國籍將不會容許妳在臺灣任意進出或是居留!
「那我們就不能換個地方躲嗎?」
「不能!因為路都鋪好了,只等解決完妳的護照問題就可以上路了!
她咬著唇,仍想做出困獸之斗,「我記得你很有本事的,難道你就沒辦法到黑市去弄本假護照混過關(guān)?」
「如果我的時間夠多,這個辦法或許可以拿來考慮,但就因為時間不多了,若想在一本護照或是一個人的身分上動手腳的最快辦法,自然就是冠上夫姓,更改國籍羅!」
他的眼里暗藏著不能被發(fā)現(xiàn)的快樂。
「正好我們就位於視結(jié)婚同吃飯一樣方便的拉斯維加斯,所以勸妳還是聽從我的建議,去辦個手續(xù),弄個新的身分好逃亡吧。出境時我會用上我的美國護照,而妳則是成了坂本太太,如此一來,便能瞞天過海在臺灣那邊逍遙好一陣子了,也才好讓妳靜下心,快點將眼睛養(yǎng)好,而這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情,難道不是嗎?」
把眼睛養(yǎng)好?
讓異能恢復(fù)?
那么她就不用再像只老鼠般的躲躲藏藏,終於可以報仇,也終於可以不用再像現(xiàn)在這樣失去了自我,凡事都得依賴著他了嗎?
坂本慶太看出了她臉上那熠熠動人,快要被說服了的神采,連忙乘勝追擊。
「反正這個婚姻又沒有公開儀式,知道的人也不會多,任何時候只要妳一開口,它都能夠隨時輕易解除!
話雖說得輕快,但他那雙閃著算計的俊眸里,卻說著截然不同的言語。
笑話了!
若不趁著她失明又失去異能的這個機會,想個辦法將她名正言順的綁在身邊,等到她復(fù)明了之後,不飛走了才怪呢!
坂本慶太心里有些慚愧,知道自己和朱腓常那些家伙其實差不多,都是想捉緊她脆弱無助的空檔,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都是小人。
但不同的是,他是因為愛她,絕不是因為想要利用她。
就在他聽過沐春蠶的話,知道她女兒有懼婚癥,加上又擅飛又擅跑時,他才不得不想出這個主意。
他不在乎他未來的妻子是不是一個異能者,會不會給他惹上麻煩,會不會偷聽他的心音,甚至?xí)粫谂紶柍臣軙r,用飛的跑回娘家;那時沐春蠶只說女兒懼婚,并沒有說出她懼婚的一半原因是不想喪失了異能。
他只知道他喜歡她,不想在未來沒她相伴,虧他那時還曾嘲笑過尚晰,原來當一個男人在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還真是什么白癡事都干得出來。
他或許外表吊兒郎當、漫不經(jīng)心,其實在情感上比童顏要敏銳,也比她要懂得太多。
他感覺得出來她已經(jīng)接受他,甚至也有可能愛上他了,但這個被豬油蒙住了心眼的笨丫頭卻偏偏遲鈍得要命,在領(lǐng)悟愛情的道路上,她非常需要再教育,而他,絕對樂於當她的良師。
不過他也告訴自己,如果在這段等她復(fù)原的時間里,他始終無法讓她承認愛上他,心甘情愿要當他的妻子,那么他還是會守諾,且無奈的還她自由。
「那么……」童顏知道以下這種問題實在不該出自於一位淑女口里,但她不能不問,於是她不安的擠出了問句,「婚約歸婚約,你……不會碰我吧?」
「當然不會!」他回答得很是爽快,因為……
呿!又不是白癡!怎么會乖乖說實話?讓她好不容易才對他建立起的信任感,一夕潰局?
童顏在坂本慶太回答得太快又太乾脆時,先是松了口氣,接著莫名其妙的微微感到受辱。
他撇得這么乾凈是什么意思?
是想藉此告訴她,以她那差強人意的條件,壓根就激不起他的半點遐思?
就在她滿心不悅時,她又聽見了他慣有的不正經(jīng)語氣。
「除非是……妳主動向我提出要求。」
她瞠大失了焦距的美眸,無法相信聽見了什么。
主動開口提出要求?他把她想成什么了?淫娃一只嗎?
她冷冷的開口,「如果你是想藉此表達出你對我的毫無興趣,那么恭喜你了,在這方面,我們難得想法一致!
坂本慶太知道她想岔了,卻沒打算多做解釋,因為知道這樣一來,反而會讓這場辦家家酒似的婚禮,進行得更順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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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慶太很快就辦妥了一切,并在深夜時分將童顏帶進教堂,領(lǐng)到了圣壇前。
其實在直到這一刻前,童顏都有種他又是在鬧著玩的念頭,但當那站在圣壇前的神父神情莊嚴的開口,還宣讀起誓詞的時候,她才知道了,這并不是一場玩笑。
於是她忍不住開始全身發(fā)抖。
她真是不懂,為什么每回和他在一起時,她就會做出一些沒有理智的事情?
雖說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但所謂的婚姻,不該只是場兒戲的,不是嗎?
她甚至荒謬到連他的長相都不清楚……
還有,他并不愛她的,而她,也該是不愛他的吧……應(yīng)該是吧……
胡思亂想的情緒讓童顏抖得更厲害了,站在她身旁的新郎坂本慶太發(fā)現(xiàn)了後,無意安撫反而覺得有趣。
他低下俊臉,無視眼前正在宣讀圣經(jīng)的神父,向他的新娘子好玩的咬起了耳朵。
「親愛的,妳干嘛抖成這副德行?是太開心了嗎?」
憤怒的火苗讓童顏終於停下了顫抖,語氣冰冷的回話。
「開心?我是在擔心,怕上帝看見我們在祂面前撒謊,一怒之下拿閃電來劈我們!
坂本慶太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神父一個瞪視,他卻仍是不怕死的小聲回話。
「親愛的童童,上帝和雷神是不同單位的,妳別把中西方的神話搞混了, OK?」
她沒好氣糾正,「不許喊我親愛的童童!反正說謊就是不對的!
「不喊親愛的童童那喊親愛的老婆可以嗎?怕被懲罰還不簡單嗎?」他又笑了,笑聲形似邪惡撒旦!改蔷团俪烧,讓它不再是個謊言了嘛!」
如果童顏的視力仍在,她肯定會將他瞪穿一個洞出來,但因為眼睛用不上了,被消遣了的火氣又難消,她揮手過去想槌他手臂,卻讓他給笑嘻嘻的避掉了。
「打不到!打不到!打——不——到!」
他甚至還發(fā)出頑童般的嘲笑聲,貪玩的繼續(xù)挑釁。
「這就是人稱Magical Elf的最大能耐嗎?妳的鐵沙掌呢?天殘腳呢?是不是舍不得打傷妳的新郎呀?舍不得就說嘛!又沒人會笑話妳的!
太、可、惡、了!
童顏被他激惱得小臉漲得通紅,也被激惱得拋開了所有理智。
下一刻,只見圣壇前穿著白紗、目不能視的新娘子捉著手中捧花朝新郎出聲的方向砸了過去,卻因看不見而失了準頭,攻擊落空。
哇!好兇的新娘!好惡的婆娘!神父及兩位臨時被捉來充當證人的旅館服務(wù)生,心里不約而同閃過這想法。
一個亂砸一個快閃,一個摸索著非要打到不可,一個笑嘻嘻的左避右閃,讓在場觀禮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試圖嘗試完成誓詞的神父,也不得不先暫停下工作,火大的吭氣了。
「我說兩位!你們這個婚,到底還結(jié)不結(jié)?」
「結(jié)結(jié)結(jié)!當然要結(jié)!」一邊躲一邊舉手的坂本慶太,笑得亮出一口白牙,「只是麻煩您的動作得再加快點,因為我的新娘子……」
拖長語氣,他笑得曖昧,予人無限遐思,「就快要壓抑不住了……」壓抑不住要動手動腳開扁的沖動了。
「不過,這真的不能夠怪她的……」坂本慶太一臉諒解,「誰讓她將嫁的男人,是那么樣的吸引人?她才會按捺不住的想要快點完成婚禮。」
可惡!可惱!這是什么鬼話?!
火了性的童顏氣得兩手提起裙擺,耳朵豎直,循著坂本慶太發(fā)出聲音的方向奔去,再毫不淑女的一腳踹過去,卻又是再度落空了。
好氣好氣好生氣!
此氣若不出,她就不叫湛童顏!
於是她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捉在手里,無論如何也非得要報這個仇。
教堂里的空間畢竟有限,躲來躲去的坂本慶太最後躲到神父身後,嘴上卻仍貪玩的挑釁。
「神父,您瞧!我說她等不及了可沒說錯吧?瞧!她連鞋都脫了,真是心急呀!拜托你趕快把證詞結(jié)束,要不就乾脆直接問什么Do不Do的就好了……」
神父滿臉的不茍同,「胡鬧!在天父面前怎么可以如此隨便?還縮短證詞呢……啊啊啊……」
三聲慘叫并非來自於被追殺中的新郎,而是那被一腳踹飛到圣壇壁上,正慈悲的向世人張開懷抱的天父懷里的神父。
雖然那場婚禮從頭到尾,甚至日後回想起來都像極了一場災(zāi)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仍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