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墳?zāi)�，一塊小小石碑，刻著三個小小的字——李樹人。
杜飛麟放下叮當(dāng)，「這地方你應(yīng)該很熟悉吧？」
「你干什么？」她啞聲問，「你不是要去祭拜你父母嗎？為什么帶我到這里來？」
「因?yàn)槲乙阋员緛淼拿婺咳ヒ娢腋改浮！?br />
她勃然大怒，「杜飛麟，你真以為你是救世主嗎？別以為你丟過幾個麻袋就是在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嗤，一個小小麻袋，裝得盡天下的不公嗎？」
杜飛麟緊盯著她的臉，她的嘴角在微微顫抖，她的眼里隱隱有淚光閃爍。
他知道自己來對地方，她的層層面具已開始在剝落。
「李樹人……」他輕念著碑上的名字，「你能告訴我李云生為女兒取這名字的意義嗎？」
她蹲跪在地，伸指一筆一筆劃著那碑上的字，許久才緩緩地道：「李老伯在領(lǐng)到女兒的尸體時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沒想到我樹了十年的木，到頭來卻樹不好一個人�！�
他蹲在她身邊，也伸手輕撫墓碑。「那么你有沒有什么話要說？如果有的話我愿意當(dāng)聽眾。」
她抬頭透過蒙朧的淚眼看他，仿佛要看到他心底深處�！改阆雀嬖V我，你這樣費(fèi)盡心思調(diào)查我，究竟是出於對我的懷疑還是興趣？給我一個答案。」
他抬頭迎視她的目光，耳語般低喃：「我給你答案，你給我什么？」
「天堂或者地獄�！�
他笑道：「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天堂哪有我容身之地？」
「正好。」她臉上也浮現(xiàn)一個微笑，卻很苦澀�！傅鬲z就是我的家�！顾]上眼，許久再睜開時，目光悠遠(yuǎn)深邃，飄向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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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所有同學(xué)都回家，只有叮當(dāng)無家可回，便留在學(xué)校。大年初一那天，陽光很暖，她的心情很好，決定獨(dú)自上街迎接新年的到來。
街上很冷清，人人都在家過年，走了很久只有一間咖啡館在營業(yè)，門上的風(fēng)鈴隨著門的開合發(fā)出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拇囗�，她被鈴聲吸引，便微笑著走過去；然而門口卻有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停地在那進(jìn)進(jìn)出出把門開了又關(guān)；她不想自己的好心情受到影響，便搖搖頭轉(zhuǎn)而走向另一條街。
當(dāng)她拐過一個彎，一輛轎車從身邊緩緩駛過，停在前頭一幢建筑物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名腦滿腸肥的胖子。
突然，眼尖的叮當(dāng)瞧見巷口銀光一閃，隨即沖出一名少女，尖叫著：「壞蛋，你去死吧！」
一把尖刀插向胖子的胸口。
叮當(dāng)怎能讓人在自己眼前行兇？她立即街上前一個飛踢阻止了那少女，隨後把她制伏，并扭送警察局。
少女便是十六歲的李樹人，她在警局狂叫那胖子是該死的強(qiáng)奸犯，然而沒人相信她，因?yàn)樯倥谶@之前就先後在好幾個地方告過那胖子，其間還曾被送往精神科檢查，每一位醫(yī)生都開具證明，指她患有嚴(yán)重的被害妄想癥。
本著負(fù)責(zé)到底的精神，叮當(dāng)把李樹人送進(jìn)精神病院；之後胖子也送感謝信到警校，讓她得到校長親自頒獎的最高榮譽(yù)，叮當(dāng)於是更加堅(jiān)定自己的信仰。
一個月後，李樹人在精神病院割腕自殺，留下一封血書寫滿了「我恨你」，至於她恨的究竟是叮當(dāng)還是那胖子？那就不得而知。
被榮譽(yù)沖昏頭的叮當(dāng)此時仍未意識到什么不對勁，直到一次偶然的機(jī)會，親眼目睹那胖子卸下道貌岸然面具後的獸行，才開始猜測事情可能另有蹊蹺。
她暗地走訪李樹人就讀的學(xué)校，得知她是個品學(xué)兼優(yōu)、心地善良的好學(xué)生，之後又拜訪李云生，得知李家三代并無精神病史，緊接著便展開對胖子的調(diào)查。
然而那根本就不能叫作調(diào)查，而是一場艱苦的戰(zhàn)斗，阻力來自四面八方，包括警方高層，到最後甚至變成威脅；但她愈挫愈勇，頂著壓力幾度出生入死，終於拿到足以把那該死的胖子送上法庭的證據(jù)。然而還未來得及遞出，證據(jù)即被人偷偷銷毀。
那一刻她如陷入冰窟，因?yàn)樗肋@是警校內(nèi)的人干的，或許是校長或許是教官，也或許是某位同學(xué)，她已不想再去查證，只覺得悲憤莫名；一直以來堅(jiān)持的信念也在剎那間崩潰，那套所謂正義的制服終於被她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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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故意酗酒打架以發(fā)泄內(nèi)心的不滿是嗎？」
叮當(dāng)點(diǎn)頭，「然後我就被除名了。這是一個教訓(xùn)，告訴我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正義！」
杜飛麟嘆了口氣，「那胖子是誰？」
她冷哼道：「你不是讓他兒子後庭開花嗎？」
他一凜，大驚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一個小小的警校學(xué)生竟敢跟市長作對，你不想活了！」
「是啊，我是不想活了�！顾]上眼，咬牙忍下那一陣陣戰(zhàn)栗的痛楚�！甘昵八�不是市長，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官員，就已經(jīng)只手遮天。你知道樹人為什么會自殺嗎？那是因?yàn)樗诰癫≡菏艿椒N種非人的折磨，不得已才用死來尋求解脫�！顾难劭舭l(fā)紅，熱淚盈眶卻始終不曾讓它掉下來。
杜飛麟凝視著她因痛苦而止不住抽搐的面龐，不由得心中一陣揪痛，伸手輕觸她的頰�！笧槭裁慈痰媚敲葱量�？為什么從來不讓眼淚掉下來？」
淚霧已經(jīng)消散，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氣。「被除名那晚，我燒掉制服，并且發(fā)誓這輩子只流血不流淚，那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樹人求告無門，只得鋌而走險(xiǎn)的無奈和痛苦。怨不得她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是個殺千刀的混蛋，親手把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送上絕路，我該死！」她低下頭把額靠在墓碑上，一下一下地撞。
「夠了！」他拉住她，「這不是你的錯！」
她回頭，雙目赤紅�！改敲词钦l是錯？」
他搖搖頭，岔開話題�！羔醽砟莻�販毒集團(tuán)會落網(wǎng)是不是你出了力？」
「是�！顾敛环裾J(rèn)。
「那么孫若權(quán)的官司呢？」
「資料大部分由我提供�！�
「這么說……」他頓了一下，目光閃爍，「你仍是警方的人？」
她冷笑，「你送麻袋到警察局門口，難道也是因?yàn)槟闶蔷降娜�？�?br />
「那么你就是孤軍奮戰(zhàn)了。」他的目光冷峻起來，「這些年來你用什么來保護(hù)自己？」
她攤開空空如也的兩手，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輕輕搖頭。
他忽地用力抓住她的雙肩搖晃，「你怎么這么傻？你怎么可以利用自己的身體當(dāng)工具？你不但吸毒，還賣、賣……」他咬著牙，心痛得說不下去。
她把頭撇開，臉上是凄涼的悲哀。「除了這個，我還有什么？你告訴我，我還能靠什么？」
他頹然放下手，說不出話來。
她苦澀一笑，「你以為我能跟你比？你有錢又有勢，你動了他們，他們卻不敢動你。因?yàn)樗麄冎栏阏娼讳h未必能贏；而且你是黑道，惹惱了你，你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但是……」她話鋒一轉(zhuǎn)，「明爭不行，難道不會暗斗嗎？若是要陰謀……杜飛麟，你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那你認(rèn)為我該怎么辦？」
「提防一切，尤其是你身邊的人�！�
他緊盯她的雙眼，啞聲低喃：「也包括你嗎？」
「對，尤其是我�！�
他笑了，「一個正常人不會提醒別人提防她�！�
她不屑地撇嘴，「我從來就不正常。」
他忽地起身，朝她伸出手�！缸甙�！」
「去哪兒？」
「去見你未來的公婆�！�
她頓了一下，淡淡地問：「我現(xiàn)在有資格去見他們嗎？」
他給她溫暖如陽光的微笑，「相信我，這世上沒人比你更有資格�！�
她怔怔凝望他許久，終於把自己微涼輕顫的手交到他寬厚的掌中，或許因?yàn)槎坠虻锰�，站起來時雙腿突然一軟，她一個踉蹌便跌到他懷中。
「投懷送抱？」他摟著她細(xì)細(xì)的腰調(diào)笑，「就算夸你有資格也用不著這么感動吧？」
「啐！」她嗔他一眼，伸手推他卻推不動。
「說來好笑，我們做了快兩個月的夫妻，這還是我第一次抱你�！顾勚l(fā)上的幽香，「瞧，多么契合，彷佛你是上帝為我量身打造的�！�
她抬頭，與他目光交會，仿佛被雷擊中，一顆心狂跳起來。
「我能聽到你心跳的聲音�！顾p聲耳語，「我甚至能感覺到你心臟的收縮……」
他的頭緩緩俯下來。
「你要吻我嗎？」她沙啞的問。
「可以嗎？」他幾乎是貼著她的唇輕喃。
她像突然驚醒般把他推開，跳開一步，「我們該去見你父母了。」她轉(zhuǎn)身邁開人步往前走。
他挑挑眉，失望地嘆道：「真遺憾，只差一點(diǎn)就吻到了，不過也沒什么，反正機(jī)會還多得是�！顾S，也邁開大步跟上去。「你知道他們葬在哪里？」
叮當(dāng)立即停步，茫然回頭�！缸咤e了嗎？」
「沒有，你的方向感不錯�！顾麪孔∷氖执┻^一排排墓碑間的小徑，走向父母的墓地。
「你來掃墓，怎么連束花都不帶？」
「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在父母墓前，杜飛麟陷入回憶�！甘昵暗奈沂莻�軟弱無能的小孩，被所有人瞧不起，甚至包括我的父母�！诡D了一下，他深深吸口氣，續(xù)道：「突然有一天，我父母出事了。我匆匆趕去，滿身鮮血的母親告訴我最後一句話。她說，一直以來，她跟我父親都以我為榮，因?yàn)樗麄兩艘粋�世界上最善良的小孩�！�
「最善良的小孩？」叮當(dāng)奇怪地瞟他一眼，「你是嗎？」
他反問：「你以為呢？」
她扯扯嘴角，「一個黑道頭子標(biāo)榜自己善良，誰會相信��？」
他伸手輕撫她的下巴，凝視她不自然的笑容�！竸e人相不相信無所謂，我只要你相信就好。你相信嗎？」
「我……」她囁嚅，忽地眼角余光瞥到一道身影，忙別開臉。「你看，那才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杜飛麟瞇眼望去，一個老人扛著鋤頭蹣跚而來。
「李云生？」確實(shí)，那才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叮當(dāng)邁開大步迎上去，「李伯，讓我來幫你。」
李云生一見到她立即驚喜滿面。「叮當(dāng)，今天怎么有空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我……」她怔然不知該說什么好。
李云生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竵砹司秃谩砹司秃�！留下吃飯吧。我今天做幾樣野菜給你吃……他是你的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也一起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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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時天已入夜，叮當(dāng)一直皺著眉，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中的小玻璃瓶，那是臨行前李云生交給她的。
「以前你上山來每種下一棵樹，我便幫你收一粒種子在這瓶子里，現(xiàn)在該是把它給你的時候了；從今天開始我收集的將是你們兩個人一起種下的種子。」
下午，兩人都上山幫他種樹。
杜飛麟舞著鋤頭翻上，滿面笑容揮汗如雨，快樂得就像個孩子。
回程時，杜飛麟問：「李伯母呢？」
「李伯太窮，所以伯母生下樹人後就跟人跑了�！�
他深深嘆氣，忽地一拳槌在方向盤上�！高@是什么世界？」他深吸一口氣又問：「我能為他做點(diǎn)什么？」
「李伯只有一個愿望——還他女兒一個公道。我無力做到，你能嗎？」
「雖然有些難度，但也并非全無可能�！顾焓帜闷鹗謾C(jī)撥了幾個號碼，「壞了。」他側(cè)頭瞟她一眼，「手機(jī)真的被你摔壞了�！�
「是嗎？」她接過去試了幾下，果然沒動靜。「這……」她滿臉歉意地望著他。
「算了。」他笑著揉揉她的頭，「再買一支就是了�！�
「你很奢侈喔！」她撇了撇嘴，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那個……」
「什么？」
「李伯說……算了！」她欲言又止。
「你說！」他皺皺眉，不喜歡她又縮回自己的殼里。
「李伯說你是個好人，要我好好珍惜你�！�
「哦？」他感興趣地雙眼一亮，「那你怎么說？」
「我、我只是想……」她咬了咬唇，「算了，沒什么！」
他索性把車靠邊停下，讓她朝向自己�！改懵犞�，從今天開始我要你完完全全用你的本色活著，在我面前你什么也不必隱瞞，我只要最真實(shí)的你，明不明白？」
「為什么你好像對我很認(rèn)真的樣子？可誰都知道你娶我只不過是為了對這傷疤負(fù)責(zé)而已�！顾钢约鹤箢a上的月牙兒，「那天如果撞你車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你也會娶她對不對？」
「不對，我只會娶你。」
「為什么？」
他深深凝視她，伸指輕撫她細(xì)嫩的臉頰�！敢�?yàn)槟闶嵌舅��！?br />
她愕然。
他伸手把她攬進(jìn)懷里，「瞧，我明知你是毒藥卻還足一口把你吞下，你說我是太傻還是太勇敢？」他撫著她柔軟的發(fā)絲。
「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她伸指挑逗他襯衫下結(jié)實(shí)的肌理，「這件事不能用說的只能用做的�！�
這件事確實(shí)只能用做的。
當(dāng)他把椅背放下，一件件褪去兩人衣衫時，當(dāng)他膜拜她如白玉般的身子，吻去那因痛楚而盈濕眼睫的淚時，他知道毒藥已融人血液無藥可解。
「我吸過毒，但是從不賣淫�！顾f，「從那幫姐妹那里，我學(xué)到很多應(yīng)付男人的技巧，我知道怎樣保護(h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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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累極的叮當(dāng)蓋著杜飛麟的外套睡得很熟，他輕手輕腳下車，坐在引擎蓋上吸菸。
菸頭在夜色里忽明忽暗閃爍不定，正如他的心，今晚他本來是要回去的，半夜點(diǎn)碼頭有一批上萬噸的貨會到，都是他名下工廠的設(shè)備，他這大老板應(yīng)該到場的，但現(xiàn)在——他看看車內(nèi)睡得正熟的叮當(dāng)一眼，看樣子是回不去了。
他猛吸一口菸，吐出陣陣白霧。如果這是一場戰(zhàn)役，那么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他嘆氣，望向她的眼神是若有所思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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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天已明，首先迎出門的不是肥貓丁鈴，而是陳墨琦與可可。
「你昨天一整晚去了哪里，為什么打你手機(jī)都打不通？」陳墨琦滿臉憂慮。
而可可望著緊跟杜飛麟進(jìn)門的叮當(dāng)，臉上只剩下絕望的憤懣。
杜飛麟默不作聲，環(huán)視著從花園各處悄悄現(xiàn)身的警察，深吸一口氣挺起胸，準(zhǔn)備迎接最大的打擊。
一輛警車停在門口，暴牙得意洋洋地跳下車，手中拿著一張逮捕令�！付棚w麟，你因?yàn)樯嫦幼咚杰娀�、販賣毒品正式被捕，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喀！手銬銬上杜飛麟的手腕，他回頭以眼神詢問陳墨琦。
「昨晚那批貨里藏了大量的軍火和毒品，可那批貨是你親自經(jīng)手的，我完全不知情�！龟惸鶖傊鴥墒�，很是無辜。
杜飛麟轉(zhuǎn)身上了警車，眼角余光掃過神情木然的叮當(dāng)，卻未梢作停留。
「這是怎么回事？」劉媽滿眼是淚地奔出來不停地問，「少爺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呢？」
可可一把揪住叮當(dāng)?shù)念I(lǐng)口，「你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陳墨琦趕緊過來勸她：「可可，冷靜一點(diǎn)，這不關(guān)她的事。」
「如果不關(guān)她的事，為什么每一個碰過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可可用力掐住叮當(dāng)?shù)牟弊忧搬釗u晃，「你說，你到底是誰？」
「住手！」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厲喝。
眾人扭頭望去，只見一身制服的黃組長滿臉威嚴(yán)地大步走來。
「林小姐，請放開你的手，否則我有權(quán)以襲警的罪名逮捕你�！�
「襲警？」可可愕然，怔怔地看著眼前那張低眉垂目、呆若木雞的臉�！冈瓉砟闶蔷�？」她發(fā)出一聲怪笑，「呵呵……我竟然看走眼了，我早該料到的，你根本就是個該死的臥底！」她忿忿放開手，繞過叮當(dāng)，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墨琦也是滿臉驚訝，劉媽更是不敢置信。
「叮當(dāng)啊，你不是少爺?shù)呐笥褑�？怎么突然變成警察了？�?br />
叮當(dāng)這才緩緩抬起無神的雙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黃組長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叮當(dāng)，干得不錯，我已向上頭報(bào)告恢復(fù)你警察的身分，今天就是特地來接你回去報(bào)到的。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當(dāng)回警察，現(xiàn)在終於如愿以償，怎樣，高不高興？」
「我……」叮當(dāng)抬起頭微笑，笑容下有極深的戰(zhàn)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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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飛麟的案子在兩周後開庭審理，由於他的名聲太大，吸引了上萬名旁聽者，一大早就把法院擠得得水泄不通。法警人手不夠，維護(hù)治安的任務(wù)便落到刑事小隊(duì)長暴牙的頭上，於是整隊(duì)人馬包括新進(jìn)警員叮當(dāng)整個禮拜都奔赴法庭。
穿著一身代表正義的警察制服，叮當(dāng)木然地站在法庭一角。
兩個禮拜以來，她一直維持著這種木然，故意不去想，當(dāng)作一切都不曾發(fā)生。
杜飛麟穿著囚服，站在被告席，面容有些消瘦，神情仍一如以往的英挺，掛著無懼的微笑，溫和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他看到我了嗎？叮當(dāng)垂下眼簾，彷若窒息般暈眩。
杜飛麟當(dāng)然看到她了，只是他卻不看她，目光掠過她，彷佛根本就看不見她。
法官開始?xì)v數(shù)他的罪狀。
叮當(dāng)?shù)哪抗獯┩溉巳�，穿越時空墜落十年前——
她跟蹤那死胖子被逮住，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她在醫(yī)院醒來，來探望她的是被她視若母親的黃組長。
「你冒犯了不該冒犯的人，學(xué)校準(zhǔn)備對你做出處罰，你可能會被開除。」
她幾乎要被痛苦與絕望給吞沒，「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在我的強(qiáng)烈要求和保證下，上頭決定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jī)會：但是很困難，要付出相當(dāng)大的代價(jià)。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么？這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必須用全部的生命緊緊攀住。
於是她開始臥底……
杜飛麟的辯護(hù)律師開始舌粲蓮花，得意洋洋地表演驚人的口才。
她的臥底生涯從一起賣淫集團(tuán)的案子開始。她應(yīng)徵當(dāng)上黑街醫(yī)生的助理，親眼目睹那些發(fā)膿惡臭的器官。第一天，她吐了：第二天，她皺著眉：第三天，她已能談笑自若。
「這是她們唯一賴以為生的工具�！贯t(yī)生說，「壞了，就意味著失業(yè)。」
好吧，她便讓她們進(jìn)警局休養(yǎng)，然而過一段時間放出來照樣開張營業(yè)；所謂破獲賣淫集團(tuán)，只個過是少許人用來立功的噱頭。
不然這世上既有嫖客又有妓女，為什么那些警察從來就只會捉妓女而不捉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嫖客？所以賣的照賣，嫖的照嫖，捉不勝捉。
律師仍在滔滔不絕的說著，口才的確不俗，但他以為憑一張嘴又能改變什么？
接著便是販毒集團(tuán)——若非當(dāng)初在黑街埋下的人際關(guān)系，她不會那么容易接觸到集團(tuán)的核心。一切都做到天衣無縫，沒人懷疑她，把當(dāng)街毒癮發(fā)作的她送到勒戒所的是當(dāng)時已升至刑事組長黃組長。叮當(dāng)知道，只要有自己的存在，黃組長還會一路順風(fēng)地升上去。
律師忽地提到麻袋的事，引起旁聽席一陣轟動。「關(guān)於這件事我的當(dāng)事人有發(fā)言的權(quán)利�！顾叩奖桓嫦皢枺骸付棚w麟，你為什么要采取這么極端的手段對待那些受害者？」
他微笑，「我不過是遵循公平原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法官怒道：「你有什么權(quán)力？」
叮當(dāng)?shù)囊暰�有些模糊，恍惚間似乎又墜入那湍急的河水中載浮載沉。
她必須從水中救出那條生命，這個強(qiáng)烈的念頭讓她奇跡般抓住那條細(xì)瘦的胳膊，如有神助般送到岸邊。
當(dāng)背脊傳來劇痛時她笑了，因?yàn)樗A了一場幾乎不可能贏的仗。
杜飛麟回答法官：「我曾做過一個夢，夢里有一個完全遵循公平原則的美麗世界。在公平原則面前，人人平等，沒有尊卑高低貴賤之分，無論任何人，做過任何事，好事或壞事，上天都會給予同等的回報(bào)，不會讓你吃虧也絕不可能占便宜，只有絕對的公平！」
這只是一個夢。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呢？有人一出生就是乞丐，有人還在娘胎就注定是王子，有人奮斗一生仍舊一無所有，有人庸碌無為卻富貴一生，有人與世無爭卻橫死街頭，更多的是有人壞事做盡卻安享天年。
公平究竟是什么？她低頭看著身上的制服，十年來無一刻或忘的便是它所代表的身分，然而這身分背後隱藏著的又是什么？
她想不通、猜不透，頭痛、眼暈，黑暗一陣陣襲來。
「杜飛麟罪名成立，判處死刑�！狗ü儆帽涞恼Z調(diào)宣布。
叮當(dāng)失去知覺，緩緩墜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