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當(dāng)上官婉兒才這么想時,”一陣詭異的風(fēng)突地呼嘯過耳際,周身狂沙卷起,頓時混亂了眾人的視線,盜匪們一陣慌亂,馬聲嘶啼。
猛然間,上官婉兒突然感覺到一只大掌緊緊圈住她的腰肢,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騰空了,此刻正以飛箭般的速度越過樹叢。
“貞兒!”上官婉兒急喊,擔(dān)心貞兒還陷在危境中。
“我在這兒!”
聽到貞兒的回答,她猛轉(zhuǎn)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貞兒被這人用另一只手摟著,也安全地脫困了。
她大喜,放心地吁了一口氣,才想起應(yīng)該向這位英雄致謝,可當(dāng)她抬起螓首要致謝時,卻愕然發(fā)現(xiàn),此人竟如此面善……
她愣了半晌,對方已將她兩人安全的放到地面,待她兩腳一落地,這人便轉(zhuǎn)身欲離去。
上官婉兒心神飄恍了會兒,才如夢初醒般飛快的跑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扯住對方的衣袖。
“磊哥哥?”上官婉兒怯怯地喊了聲,這聲中有著驚喜、遲疑,還有那哽咽難言的情緒。
對方震了一下,靜默。
半晌后,他才緩緩地轉(zhuǎn)回頭來,目光燦燦地盯著她的眼瞳,那模樣似是迷惑。
“這位兄臺,剛才稱呼在下什么?”
上官婉兒眼睫閃了閃,硬是把激動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磊……請、請問你是石定磊嗎?”她顫聲地問了句,黑燦燦的目光緊凝著他。
石定磊望著“他”那雙盛滿迷惘的明麗眸子,和一臉期待的神情,他的胸口突地一窒,一股莫名的情緒緊箍住他,他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這位兄臺識得石某?”
“真是磊哥哥?”
上官婉兒一聲哽咽,激動地一把摟住了他,就像小時候那樣,將整顆頭都偎人他的胸前。
聽到這聲呼喚,石定磊胸口一抽,在他還弄不清楚情況時,“他”就這么撞進(jìn)了他懷里,使他完全怔住。
石定磊濃眉緊蹙,拼命搜尋腦中的記憶,他不記得何時遇見過這位小兄弟。
“小兄弟,你還好嗎?”低沉渾厚的嗓音夾帶著疑惑在“他”頭頂吐納。
上官婉兒愣了下,兩手緩緩地推出了兩人間的距離,腳步往后移了開來。
磊哥哥不記得她?
上官婉兒兩只手握緊成拳,眼眸暗淡了下來,咬著唇,就怕眼淚不爭氣地滑落。
她的磊哥哥真不記得她了!
貞兒聽見上官婉兒抱著陌生男人喊著磊哥哥,愣了下就馬上頓悟過來。原來眼前這位帥的不像話的男人,正是離家多年的少爺,可是他怎么好像不識得小姐?
于是她情急地想替上官婉兒解釋,急急地就喊了聲:
“少爺……”
上官婉兒迅即轉(zhuǎn)過身去搞往貝兒的嘴,蹙起柳眉來輕輕搖頭,示意她什么也別說。
石定磊瞇眼瞅住上官婉兒的背影,仿佛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撞進(jìn)了他的記憶里,那一聲“磊哥哥”聽來好生熟悉,還有那雙明亮的大眼好像在哪里見過……
調(diào)整好情緒后,上官婉兒轉(zhuǎn)過身,用那雙水燦燦的眼眸凝著他。
“磊大哥可能忘了,我是你的同鄉(xiāng)管小莞,咱們以前一起上私塾,下了課后常常一塊到湖畔玩!@些磊大哥都忘了嗎?”
“石定磊瞇起了眼搜尋記憶,腦海里似曾有過那種畫面,不過時間已久,他真不記得了。
盯著他努力回想的表情,上官婉兒都想嘆息了。
唉,難不成學(xué)醫(yī)會讓腦筋退化?虧她還將他們的種種刻劃在記憶的最深處,而他壓根就忘了兒時的事,真是好狠的心呵!
“記不得是吧?”上官婉兒口氣里有著無奈,卻不生氣,只是頗為喪氣就是。
石定磊凝視了“他”好一會,才歉然道:“石某自小離家,對兒時的事已不太記得了!”
“那你也一定忘了娶妻的事,是不是?”她索性問到底。
“娶妻?”他喃著,只覺得一陣心慌。
恍惚中,似有那么一些影像,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一聲聲的呼喚著“磊哥哥、磊哥哥”,一場若有似無的迎親儀式……很模糊,模糊到令他分不清那究竟是夢境抑或是真實(shí)?
“怎么樣,也忘了?”她凝著他迷惘的模樣,情緒從爆滿的興奮與期待,一下子掉入冰天雪地中,凍涼了她一顆熾熱滾燙的心。
“我……”
“不打緊,忘了就算了!”她說得豁達(dá),可心卻疼得半死。
“我只是順便提提。對了,不知磊大哥準(zhǔn)備去哪?可否讓小弟隨行?”心思一轉(zhuǎn),她問道。
“你想跟著我?”石定磊嚇了一跳,不細(xì)想便趕忙回拒!笆橙艘幌颡(dú)來獨(dú)往慣了……”
“沒關(guān)系,凡事總有個起頭嘛!”上官婉兒不等他將話說完,就急著打斷他。
“小莞對醫(yī)術(shù)相當(dāng)有興趣,此趟出門本就是想拜名醫(yī)為師,沒想到竟然就遇上了磊大哥,這也算是上天有意安排,我看我這就……”說著,她突然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笑吟吟地說:“拜你為師了!”
接著便馬上磕了一個響頭。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且慢!”石定磊連忙彎下腰,伸出雙臂去扶“他”。
上官婉兒賴皮地對他一笑!皫煾,徒兒剛剛已經(jīng)拜過了!”
“你!”
酒館里頭,石定磊一個人坐上桌,上官婉兒與貞兒則坐在離石定磊不遠(yuǎn)處的另一桌,貞兒不時偷瞧那一副臭臉的少爺,又回過頭看一臉笑咪咪的小姐,真不知這兩個人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戲?
“看什么?”上官婉兒用筷子敲了貞兒的手背,“快點(diǎn)吃,免得一會上路,你又喊累!”
“小——”上官婉兒瞪了她一眼,貞兒趕緊改口:“少爺,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為什么不直接跟少爺挑明了說?”
“你少管,吃你的就是!”上官婉兒低聲斥道,就怕讓石定磊給聽見了。
說?怎么說?人家都說忘了,她要是直接開口說:我是你的妻子,這不笑死人嗎?再一個搞不好,人家直接毀婚了,那豈不全完了?她才沒那么笨哩!
抬眼偷偷地瞧了石定磊一眼,心口像偷著了蜜般甜滋滋的,磊哥哥是愈來愈俊逸了,瞧他神色漠然,還是如此的吸引人……
哼,她就是要纏著他,這一輩子她是賴定他了,他再也別想跑了!
石定磊表面上看似平靜,可內(nèi)心卻翻騰洶涌。
他這是著了什么道了?竟然惹上那個“麻煩”!
拜師?他幾時承諾了要收“他”為徒?
不過,可真奇怪,他明明就可以簡簡單單的擺脫“他”,但他卻沒這么做。
失常,真是失常!
一群人坐在酒館的一角,嘰哩呱啦地論著最近傳來的消息。
“喂,你聽說了嗎?最近濟(jì)南一帶很不平靜,也不曉得是流行什么怪病,聽說光是這幾天,就死了幾百人啦!”
“真的嗎?不會這么恐怖吧?那到底是什么病?”
上官婉兒匆匆抬起頭看向石定磊,石定磊與她交換了一個眼色,顯然他也聽到這段對話了。
“不曉得,聽說發(fā)病者癥狀千奇百怪,有的臉色發(fā)黑,有的吐血而死,更有一堆人昨晚還好好的,隔天就再也醒不來了!”
“唉呀!好可怕!”
石定磊濃眉蹙緊,突然站起身來,留下銀兩徑自走了出去。
上官婉兒見狀,拍了貞兒的手,喊了句:“快走!”也急急的追了出去。
貞兒看了滿桌吃不到一半的菜肴覺得可惜,就用巾子包了幾個干點(diǎn),也急急跟了上去。
上官婉兒跟在石定磊的后方,可是他走得太快,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石定磊突然停下腳步,回身,上官婉兒沒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經(jīng)定了足,就這樣一頭撞進(jìn)他懷中。
“哦,好痛!”
上官婉兒撫著鼻子,抬起頭來怨怪地睨了石定磊一眼。“怎么說停腳就停腳,也不通知一聲?”“你還想跟著我嗎?”石定磊凝著“他”問。
上官婉兒眨眨眼,理所當(dāng)然道:“我當(dāng)然得跟著你了,你是我?guī)煾福阍趺从滞?”記性真差!石定磊?shí)在是對“他”哭笑不得,他捺著性子道:“我從沒承諾過要收你為徒,況且你知道我現(xiàn)在打算去哪嗎?”
“濟(jì)南嘍!”她耳朵又沒聾。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濟(jì)南。剛剛你也聽見了,濟(jì)南現(xiàn)在正流行著傳染病,死了好幾百人了,難道你一點(diǎn)也不怕?”
上官婉兒噗哧一聲,被他逗笑了。
“怕什么?學(xué)醫(yī)不就是為了救人?現(xiàn)在好不容易逮著機(jī)會實(shí)習(xí),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何來害怕之由?”
石定磊無奈地?fù)嶂~頭,對眼前這個緊纏不放的管小莞嘆了一口氣,眼底眉間系著沉重的憂慮。
“到時我可沒時間照顧你!
去濟(jì)南,主要是他懷疑造成這么大死傷的原因,是孤心草惹的禍,他實(shí)在不想讓“他”踏進(jìn)這渾水里。
“用不著擔(dān)心,我讀過一些醫(yī)書,治病當(dāng)然比不上師父,可保命絕對不成問題!鄙瞎偻駜盒溥涞卣f。
“你讀過醫(yī)書?”石定磊挑起了眉。
“我……”
剛趕上來的貞兒恰巧聽見了這問話,逮著機(jī)會就替上官婉兒做了回答。
“我家小少爺何止習(xí)過醫(yī)書,平常老爺不在的時候,鋪?zhàn)佣际怯晌壹疑贍斬?fù)責(zé),由他診好的病人可不少哩!”貞兒驕傲地抬起了下巴。
“管兄弟的府上也開藥鋪?zhàn)樱俊边@下石定磊更訝異了。
“以前家父也有一間藥鋪?zhàn)樱筒粫缘矛F(xiàn)在還在不在?”他陷入沉思,眼神溫柔而幽深。
“少爺?shù)募也痪褪窃蹅冃 ?br />
“你閉嘴!”上官婉兒趕緊回身捂住貞兒的嘴,瞪了她一眼。
回過頭,心有所觸地睨著他。
“在,怎會不在呢?石鈺堂這些年又比當(dāng)年更風(fēng)光了,隨著磊大哥一日比一日更響亮的名聲,吸引了不少從遠(yuǎn)方上門求診的病人,門口常常都有一大隊(duì)人等著抓藥、看病!
“是嗎?那豈不累壞了爹……”他喃喃著。
怎么你誰都惦著,就不惦著我婉兒呢?上官婉兒好生哀怨地睇著他。
這是場噩夢——整條街道上躺著無數(shù)等死的病人,以及踏在路旁痛哭頓失親人的家屬。
看著緊抓著石定磊不放的病人,以及一群跪地膜拜,請求診治親人的無助家屬,一縷悲哀憐憫的沉痛心情,占滿上官婉兒所有思緒。
“神醫(yī),請你救救我家相公,千萬別讓他死了!”
“求求你,先看看我爹爹吧,他就快死了!”
“請醫(yī)治我兒吧!我就只剩下這個兒子,別再讓他死了!”
“我的妻子已經(jīng)昏迷好幾天了,求求神醫(yī)救救她吧!”
類似這樣的哀求聲不絕于耳,聽得上官婉兒整顆心揪疼的難受。
“不要急……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大大的汗珠治著石定磊的額頭滴落,他完全不予理會,只見他聚精會神的替一個個病人把著脈,并忙著開藥方子。
上官婉兒與貞兒也忙著替病人解釋服藥的方式,以及照顧一些早已昏迷不醒的病人。
看著這么多求助的病患,上官婉兒不禁自責(zé),她自小為相思習(xí)讀醫(yī)書,是一件多么可恥的事情,直至今日,她終于真正體悟何謂醫(yī)者父母心。
眼看這么多的生離死別,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小情小愛簡直渺小的可鄙,對于石定磊將她遺忘一事,心底也釋然了。
五定磊抬起頭來,就看到管小莞雖然一臉的汗,但“他”的神情卻是悲憐而專注的,臉上更沒有出現(xiàn)半絲不耐。
此刻“他”正細(xì)心地為一位嘔了整身污血的小孩喂藥,小孩吞食不易,喂了幾口總又吐了出來,于是“他”便用小湯匙一勺一勺耐心地慢慢喂食著,那個畫面使上官婉兒整個人散發(fā)著眩人的光采。
慢慢地!石定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上官婉兒乍然抬起的眸正巧與他相遇,他那稍嫌熾熱的凝望今她心口坪坪亂響,紅著臉,她趕緊別過頭,又去做別的事情。
磊哥哥怎么那樣看她?看得她一陣心慌意亂……
折騰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個病人,貞兒及酒館的伙計(jì)們都已上床歇息了,上官婉兒拴上門鎖,一回身,不意又撞上了一堵肉墻。
“嘎!”她驚叫了一聲,抬起頭就紅了臉。
“磊大哥?”怎么搞的,老喜歡這樣嚇人?她遲早讓他給嚇破膽。
“累壞了吧?”他關(guān)懷地問著。
石定磊在近距離下凝望“他”,心想,管兄弟實(shí)在是長得太秀逸了,明明是個男人,怎會有女人般的嫵媚容顏?
又這樣看她?上官婉兒心口怦怦猛響,繞過了他身旁才回話。
“我不累,磊大哥才真累壞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沒看到你喝半口茶!
“你一直在觀察我?”挑起了眉,心口有些雀喜。
奇怪了,讓一個男人偷偷觀看,有什么好高興的?
可他就是開心。事實(shí)上,他今天一整天眼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管小莞每一個動作,也不曉得為什么,頭一抬起,下意識地就會去搜尋“他”的身影。
現(xiàn)在知道不單只是他,就連管小莞也做著同樣蠢的事惰,心口莫名興起扳回一城的得意感。
“我、我沒有!”上官婉兒急急的否認(rèn),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剛剛好像敲過二更了,磊大哥還是趕緊去歇會,要不,一會兒天亮,求診的病人一上門,又沒得體息了!”
她到底在慌什么?怎么不好好把握獨(dú)處的機(jī)會?
真蠢!
他的視線投注在管小莞背后,突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呃,什么?”她以為聽錯了,回過頭來愣愣的看著他。
石定磊目光炯炯的凝著“他”。
“我為日前的態(tài)度慎重向你道歉,之前我以為你說想習(xí)醫(yī),只是隨口說說!彼α诵Γ艾F(xiàn)在我想再確定一次,你真的想習(xí)醫(yī)嗎?”
上官婉兒怔了怔,緩緩地扯起一朵淺淺的笑窩,然后再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是一條很辛苦的路喔!”他帶笑睨著“他”。
“我明白!”上官婉兒的雙瞳閃耀興奮的光采。
“還有,我很兇的!”看著“他”那興奮的模樣,石定磊忍不住笑了。
“我不怕!眿赡鄣纳ひ糁谐錆M活力的喜忱。
他滿意地勾起嘴角,“那早點(diǎn)去睡吧,從明天起你會更忙!”語氣中滿是疼惜。
“好,磊……不,師父,你也早點(diǎn)休息。”上官婉兒興奮地改嘴。
“不用喚我?guī)煾,聽起來好像我老了你一個輩分似的,還是喊我聲磊大哥,聽來順耳多了!”他親切地道。
上官婉兒紅了紅臉,點(diǎn)點(diǎn)頭。“好,磊大哥,你早點(diǎn)睡!
“你也是!
上官蜿兒嬌羞地上了樓,中途還不舍地回眸一笑,然后才嬌怯地小跑步上樓,那無意間顯露的女兒態(tài),又讓石定磊怔愣了下。
望著“他”上樓的背影,石定磊唇上逸著滿足的笑容,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在不知不覺間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