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車了。」
嬌柔清脆的嗓音,在一輛黑色的休旅車前座響起,坐在位子上頭的清秀佳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拔掉身上的安全帶,急急忙忙地沖下車。
駕駛座上的男子,還來不及叫住女子,女子便像顆子彈般往前奔去,他只得無奈的搖搖頭,一個人去找停車位。
女子的腳步很快,因為她答應(yīng)對方要在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為他慶賀。所以就算她剛下飛機(jī),還沒有適應(yīng)時差,仍是拚命的趕在展覽館關(guān)門之前到達(dá)會場,在來賓簽到簿上,簽下她的大名。
翁雨曦──雨中的晨曦。
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這名字是最疼愛她的祖母幫她取的,而且又富有詩意,就有不少人稱贊她的名字很好聽呢!
翁雨曦愉快地放下筆,順便瞄了瞄手表。已經(jīng)四點(diǎn)半了,再過半個鐘頭,展覽館就要關(guān)門,她最好趕快過去看展覽,免得Jackie踹她。
Jackie是她在紐約留學(xué)時認(rèn)識的朋友,主修攝影。兩年前他早她一步學(xué)成歸國,當(dāng)時她還很舍不得,沒想到短短兩年的時間,他就舉辦了個人攝影展,真的是很厲害。
這座位于臺北市中心的展覽館,以造型前衛(wèi)聞名。許多新一代的藝術(shù)家,都喜歡在這座展覽館展出作品,但正因為如此,最近展覽館對于作品就變得很挑剔,不隨便邀請展出。因此,只要能在這座展覽館展出作品,身價便會連翻好幾倍,扶搖直上。這次Jackie獲邀展出,也算是難能可貴,看來他很快就要成為國內(nèi)知名攝影師了。
想到自己的好友,竟是這么厲害的人物,翁雨曦不禁揚(yáng)起嘴角,為Jackie感到驕傲。她若沒記錯的話,他最擅長的就是拍攝風(fēng)景,在他的鏡頭下,沈默的風(fēng)景開始變得會說話,訴說一篇篇動人故事。
隨手拿了一份展覽內(nèi)容的簡介,翁雨曦一邊翻,一邊尋找她想要的……啊,有了。
她萬分愉快地看著簡介上那一小格圖案。
Jackie答應(yīng)一定會展出一幅她最喜歡的希臘風(fēng)景照片,他果然實現(xiàn)諾言。
翁雨曦興高采烈地照著簡介上的指示,尋找照片的所在地,簡介上面寫著A區(qū)編號第十三號,作品名稱:湛藍(lán),但她一直沒找到。
忽地,純凈的藍(lán)與白,在她走到轉(zhuǎn)角處欣然綻放。藍(lán)不是花,卻比花還要嬌艷;白不是葉,卻比綠葉更能襯托藍(lán)的美麗。
這就是希臘──一個把全世界的藍(lán)色都用光的地方,也是西方神話的發(fā)源地,更是翁雨曦最向往的地方。
希臘一向能讓她心跳加快,雙手發(fā)顫無法自已。但此刻讓她心跳快到幾近昏厥,雙手顫抖到發(fā)冷的原因,并不在懸掛在墻上的巨幅希臘照片,而是站在照片前的男人,她懷疑自己是否踏進(jìn)了神之領(lǐng)域。
她從來沒看過像他一樣的男人,一個也沒有!
怔怔地凝視不遠(yuǎn)處的男子,翁雨曦彷佛掉入了神話世界,遇見傳說中的冥王。
他的眼睛,怎么說呢?有種教人懼怕卻又勾魂的魔力。在他深沈的注視下,萬物悄然陷入了寂寥,擺渡船口唱起了安魂曲,讓人不知不覺地走向他。
被他的魔力所吸引,翁雨曦的雙腳不由地往前踏近一步,恍如失魄的靈魂,悄悄靠近渡口。
又,他的鼻梁挺直且鼻型完美,像是奧林帕斯山似地挺立在縹緲的云層之中,凡人不可及。
神圣的奧林帕斯仙境是凡人無法到達(dá)的殿堂,翁雨曦的雙腳且踩著希臘最偉大的建筑師:鐵達(dá)勒斯贈送的翅膀,往圣山又飛近一吋。
他的嘴唇,表面看起來很薄,卻又有一種隱約的寬厚,訴說著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言語。
為了了解他在說什么,她脫掉了腳上的翅膀,在墜落海底前踩上大地,踩上厚實的地毯。
四周的景色丕變,狹小的展覽館霎時便成了綠意盎然的大地,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
春神佩瑟芬,因為貪戀水仙花的美麗,一個人離開同伴去采花,不料卻遇見冥王,一段令人傷心的故事從此開始。
翁雨曦或許不若春神的美麗,但卻比春神更大膽。春神看見冥王第一個反應(yīng)是尖叫,她卻是朝他走去,深吸一口氣跟他打招呼。
「很美的照片,不是嗎?」翁雨曦問男子,男子聞聲稍微停頓了一下,偏過頭來看她。
冥王因為對佩瑟芬一見鐘情,從地底下竄出來,強(qiáng)行擄走佩瑟芬。在決定擄走她之前,他一向深沈的注視短暫出現(xiàn)了亮光,寬薄的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就像男子現(xiàn)在所做的。
一股強(qiáng)烈的電流,瞬間劃過奧林帕斯山的上空,到達(dá)人間。神秘男子的注視,甚至比閃電還要動人心魄,更讓人難以呼吸。
「妳喜歡希臘嗎?」男子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選擇以另一個問題考驗她的心跳,她只得想辦法從他低沈濃醇的嗓音中脫逃出來。
「喜歡!顾樟钭约阂欢ㄒ(zhèn)定!肝液芟矚g希臘!
「為什么喜歡?」他淡淡追問。
「因為它很白、很藍(lán),我最喜歡這兩種顏色!顾终f。
「我也喜歡這兩種顏色!顾勓晕⑿,翁雨曦的心跳頓時漏跳一拍。
「可是你給人的感覺比較適合黑色。」鎮(zhèn)定,要認(rèn)清楚他不是神話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是嗎?」他微微勾起一邊嘴角,自嘲的眼神藏有太多的心事,讓人忍不住想要碰觸。
「是!」她盡可能壓抑沖動不去碰他!改悻F(xiàn)在不就是穿黑色的?」
這倒是,他的衣服除了黑、灰和少數(shù)的白色襯衫之外,還真找不出幾件其他顏色的衣服。
「這張照片真的拍得很棒,對不對?是我的朋友拍的哦!」一方面出于自豪,一方面怕沒話題,翁雨曦把Jackie抬出來。
男子目光銳利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話都沒有說;蛟S是她多心吧!她總覺得他好像把她的話記起來,但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
「真希望有一天,能在那個地方買座小島!箵(jù)說希臘有兩千五百座小島,只是一座,應(yīng)該不會太難買吧!
翁雨曦感嘆。
「妳想在希臘買一座小島?」男子似乎覺得她的想法很有趣,但說話的方式又極不經(jīng)意,讓人猜不出他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
「非常希望!顾⒁曋掌氐馈!肝乙幌蚓拖矚g希臘,就有人說過它是個最適合失蹤的地方!谷裟軓倪@個紛擾的世界短暫逃離,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好希望擁有這樣的幸福。
「也適合殉情。」男子突然這么說,嚇了翁雨曦一大跳,但是他看起來就是一個這么憂郁的人。
「是啊,真的很適合!顾龔膩頉]想過有人會特地跑到希臘殉情,但如果對象是他也不錯,和冥王一起墜落在祂的故鄉(xiāng),多浪漫。
「妳要跟我一起殉情嗎?」男子問。
「。俊刮逃觋劂蹲。
「我問妳,妳要跟我一起殉情嗎?」男子的表情不像說笑,眼神認(rèn)真得可怕,如果不是她夠沈著,她會以為遇見瘋子。
「我……」她要跟他一起殉情嗎?翁雨曦的眼睛,不由地轉(zhuǎn)向眼前的巨幅照片。照片中的希臘是那么美,愛琴海蔚藍(lán)的海水,像是要沖破相框跑到現(xiàn)實來似地教人目不轉(zhuǎn)睛。
「妳要嗎?」男子低啞醇厚的嗓音,更像是來自地府的呼喚,一不小心,便會失足墜入無垠的深淵。
「我……」她猶豫著要不要回應(yīng)冥王的呼喚,接受這突來的邀請。這個時候不遠(yuǎn)處傳來的腳步聲,快速且有節(jié)奏地打亂她的思緒,讓她更難回答這個問題。
「雨曦!」腳步聲的主人,不只腳步慌亂,嗓門也不小。人明明還在幾公尺之外,回音就已經(jīng)傳遍整個展覽會場,翁雨曦連忙回頭應(yīng)答。
「在這里!」她朝對方呼喊,對方足足延遲了好幾十秒,才找到她的所在地。
「原來妳在這個地方!购羁堤┐艉舻貙χ逃觋匚⑿,看得出他找她已有一陣子,呼吸都還不能平穩(wěn)。
「這里的車子好難停,我都找不到停車位。」這座展覽館就位于市中心,館本身的停車位又有限,害他只好停到外面的大馬路上,可足足找了一陣子呢!
「妳在看什么?」距離展覽館關(guān)門只剩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若不是她堅持非來不可,實在不該白走這一趟。
「我在看希臘……」她直覺地反應(yīng),直到看見侯康泰困惑的表情,她才趕緊改口。
「不,我在看Jackie的作品!惯有……
「妳在找什么?」侯康泰奇怪地看著翁雨曦四下尋找的動作,她先是說話顛三倒四,隨后開始找東西,但這個展覽會場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根本沒有人。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人站在我旁邊?」她沒有回答問題就算了,反而提出另一個問題,侯康泰一頭霧水。
「沒有啊,我看見妳的時候,妳就是一個人,怎么了?」侯康泰答。
「可是、可是……」剛剛明明就有一個男人,用低沈濃醇的聲音,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殉情,莫非是她的幻想?
「雨曦,妳是不是太累了?我們回家休息好了!挂娝纳袂槊悦院,侯康泰開始擔(dān)心她是不是因為尚未適應(yīng)時差,以至于產(chǎn)生幻覺。
是幻覺嗎?
翁雨曦聞言將頭轉(zhuǎn)向男子剛剛站立的地方,還沈浸在他縝密深沈的凝視中回不了神。
她遇見了冥王,但卻是她的幻想,是這樣嗎?她的一見鐘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她的心里,真的裝滿了惆悵。
「回家去吧!」侯康泰放心不下,頻頻催促翁雨曦離開展覽會場,她又留戀地看了巨幅希臘照片一眼,才點(diǎn)頭隨他離開。
他們走后,有一個男子從展覽墻的后面走出來。
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表情陰郁而沈穩(wěn)。如刀斧鑿出來的俊帥臉龐,充滿了一股看不見的決心,口中默默念著一位女子的名字──
雨曦:雨中的晨曦。
接著,他也回頭打量了巨幅希臘照片一眼,而后消失在展覽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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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的商場上,有幾個大家族不能不提,除了「夏氏」、「杜氏」兩大家族以外,「翁氏」家族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非但如此,就連當(dāng)今掌權(quán)的翁老太太的娘家也大有來頭,一樣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只不過近年來規(guī)模和實力都縮減了不少。但「翁氏」在翁老太太的掌管之下,依然欣欣向榮,實力大大超過娘家,成為商界的美談。
翁老太太,是商界的傳奇,人人尊敬的女強(qiáng)人。遺憾的是,這些美好成就都掩蓋不住一個悲傷的事實──喪夫及喪子。
她的丈夫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便因病去世,留她一個人獨(dú)力撫養(yǎng)獨(dú)子長大。然后到了五十多歲的時候,獨(dú)子和兒媳婦又因為搭乘的游艇意外翻覆而喪命,留下大難不死的孫女讓她照顧。翁老太太雖悲傷,但還是很堅強(qiáng)地?fù)?dān)負(fù)起養(yǎng)育的責(zé)任,將心愛的孫女拉拔長大,并送她到美國留學(xué),學(xué)習(xí)有關(guān)商業(yè)管理方面的課程。
這個讓翁老太太疼愛有加的孫女,不消說,便是翁雨曦。不過她今天的表現(xiàn),讓翁老太太相當(dāng)不滿意,她根本心神不寧。
「雨曦,我說了半天的話,妳到底有沒有聽進(jìn)去?」
翁雨曦和侯康泰回到翁府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其間翁老太太跟她說了很多話,但她不是沒反應(yīng),就是發(fā)呆,翁老太太終于忍耐不住發(fā)飆。
「什么?」翁雨曦還不知死活。
「對不起!」看見祖母難看的臉色,她終于回過神來,但她祖母的臉色一樣難看。
「妳到底怎么了?」翁老太太覺得很奇怪!笍膴吿みM(jìn)家門開始,就一直在發(fā)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林醫(yī)生到家里來看看?」
林醫(yī)生是他們的家庭醫(yī)生,打從翁雨曦有記憶起,就是他在照顧他們一家大小的健康,和他們很熟。
「不必了,奶奶。」翁雨曦胡亂扯謊。「我的身體沒有問題,只是剛下飛機(jī),還不能適應(yīng)時差,精神比較不好。」
她不敢告訴祖母,她之所以心神不寧、精神恍惚,是為了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說了一定會被罵死。
「還敢說呢!」翁雨曦不提還好,一提便遭殃。「下飛機(jī)不直接回家,跑去看什么攝影展,妳不知道奶奶在家里等得有多急。」
翁老太太冷哼。
「對不起嘛,奶奶。」翁雨曦趕緊道歉。「我只是因為太為我朋友高興了,而且我也答應(yīng)過我朋友,一定要在他展出的第一天就到場簽名,我總不能食言啊!」
這倒是,信用是最重要的,經(jīng)她這么一說,她倒不能說什么了。
「我還是不高興!刮汤咸砻嫔习迤鹉,嘴角卻揚(yáng)起,翁雨曦也跟著露出笑容。
「奶奶!」她撲進(jìn)翁老太太的懷里撒嬌,從小相依為命,祖孫倆的感情自是特別好,就算生氣也維持不了太久。
「真拿妳沒辦法!刮汤咸е逃觋剌p搖,疼愛之情溢于言表。
「一直要你陪著雨曦,真是辛苦你了,康泰。」數(shù)落完了孫女,翁老太太這才有空招呼始終滿臉笑意,一旁呆坐的侯康泰。
「一點(diǎn)也不辛苦,翁奶奶。」侯康泰趕緊回答。「這是晚輩應(yīng)該做的,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侯康泰態(tài)度謙恭地要翁老太太別掛心,翁老太太滿臉笑容的點(diǎn)頭,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之勢,對于他相當(dāng)滿意。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闺m說兩家是世交,但應(yīng)有的禮貌還是不可少,該謝的還是要謝。
「您太客氣了!购羁堤┤允且荒樦t卑,畢竟對方是長輩,兩家又關(guān)系緊密,一舉一動都要小心。
翁老太太依舊笑吟吟地打量著侯康泰,雖說他長得不是挺稱頭,但做事認(rèn)真沒脾氣,而且又愿意入贅,是最佳的孫女婿人選。
「對了,雨曦!刮汤咸珡牟鑾椎牟A鲁槌鲆粡埣t色喜帖,交給翁雨曦。「再過兩天就是龐家娶媳婦的日子,我想帶妳一起去!
「龐氏」亦是國內(nèi)商界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和「夏氏」、「杜氏」、「翁氏」并列,都有悠久的歷史。
「我一定得去嗎?」翁雨曦好奇的盯著喜帖上的相片。「我跟他們并不認(rèn)識。」新郎和新娘。
「就是不認(rèn)識,才要帶妳去!刮汤咸χ严蔡麖奈逃觋氐氖稚夏没貋恚瑩u頭輕笑。「那天差不多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到齊,我剛好趁這個機(jī)會,將妳介紹給大家認(rèn)識,是個露面的好機(jī)會!
「但是我剛回來,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雖然明白遲早都得接手公司,但翁雨曦總覺得太快了,她才剛回國。
「要什么心理準(zhǔn)備?」翁老太太反駁。「只是去喝喜酒,又不是開股東大會。妳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剩下的奶奶自然會負(fù)責(zé)!
翁老太太,不只是管理公司的能手,社交方面也是一把罩,交給她就對了。
「可是……」可是她很累,一點(diǎn)都不想去喝喜酒,跟大家見面。
翁雨曦滿臉倦意。
「沒什么可是!刮汤咸莶坏盟磳Α!赋笙眿D遲早要見公婆,妳盡管照著我的指示跟大家敬酒,況且有康泰陪妳,妳怕什么?」
「康泰也要去嗎?」翁雨曦臉上的倦意更深了,一臉無奈地偷瞄侯康泰。
「當(dāng)然。」反之,翁老太太卻是精神百倍!缚堤┛墒菉叺淖o(hù)花使者,怎能不去呢?」
「對吧,康泰?」翁老太太突然轉(zhuǎn)頭問侯康泰。
「是啊,翁奶奶!购羁堤┶s緊點(diǎn)頭。「無論雨曦想做什么,我都會在一旁陪伴著。」
「看吧,雨曦!刮汤咸珴M意得不得了!肝揖驼f康泰不會拒絕吧?他怎么可能會拒絕……啊,康泰,我差點(diǎn)忘了告訴你,你爺爺之前來過電話,要你事情辦完了就回家,他也好久沒看見你了!
「好的,翁奶奶。」侯康泰起身。「我想我也該告辭了,打擾翁奶奶了!
「快別這么說!刮棠棠陶衼砼畟蛩涂!付嗵澞阋恢闭疹櫽觋兀也艖(yīng)該向你道謝,別忘了后天龐家的喜宴,你一定要去。」
「晚輩一定記得!购羁堤┗氐。
「好、好,那我就不送了,你慢走!怪鴮嵑蚜艘魂囎又螅羁堤┎砰_車離開翁家,翁老太太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
「這個康泰,真是不錯,雨曦妳認(rèn)為呢?」
翁老太太表面上是在詢問翁雨曦的意見,實際上是在告訴她:翁家的孫女婿就是他了!翁雨曦只能苦笑。
「是啊,真不錯!顾麄儚男≌J(rèn)識,從小他就處處關(guān)心她、照顧她,甚至連她去美國留學(xué)也跟著,儼然就是以她的保護(hù)人自居。她祖母會這么想,一點(diǎn)也不奇怪。
事實上,大家都把他們當(dāng)成一對。
翁雨曦心知肚明。
除去外表以外,他們在家世乃至于學(xué)歷都很相配,況且兩家是世交,沒有理由不能在一起。
過去每當(dāng)有人暗示他們是男女朋友,翁雨曦總是不否認(rèn),但也不積極承認(rèn),任憑旁人自己去想。而她之所以會這么做,除了本身不討厭侯康泰之外,還有一個主要原因──責(zé)任。
身為龐大事業(yè)唯一繼承人的翁雨曦,比誰都明白她沒有任性的自由,所以即使面對祖母的安排,她也不反對,只因為她清楚她肩上的責(zé)任。
但自從在展覽館遇見那名神秘男子之后,她就不再那么肯定了。
翁雨曦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
她一向平靜的心湖,在乍見他的剎那激起了蕩漾的水波,至今仍在她的心口不斷地畫圈圈,她是不是戀愛了?
「雨曦,妳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上樓休息?」翁老太太見她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以為她是因為長途飛行勞累所致,干脆要她回房休息。
「好!刮逃觋攸c(diǎn)點(diǎn)頭,疲倦的上樓去。
她真的很累,她好不容易遇見了夢想中的人,卻是個幻影,教她不難過也難。
但──
他是幻影嗎?
翁雨曦不確定,但她希望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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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氏」的結(jié)婚宴會上,賓客云集。
舉凡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全來了。就算受邀的人不能夠親自來,也一定會派小輩或是手底下最重要的干部出席,儼然是商界的同學(xué)會,更是商界新兵上陣操練的最好場所,偌大的會場,被擠得水泄不通。
今天的新人,因為長年待在國外,作風(fēng)洋派得很。整場婚宴采自助餐方式,除了省去家長陪同一桌一桌敬酒的麻煩之外,最大的好處是來賓之間可以自由走動,方便大家交談,算是相當(dāng)體貼的安排。
豪門巨賈的婚宴,基本上就是人際關(guān)系的大練兵。
老兵在這里展現(xiàn)實力,新兵亦步亦趨地跟著學(xué)習(xí),瞬間只看見好幾個商場重量級人物,帶著兒孫輩四處跟人打招呼,翁雨曦赫見其中。
「這是我的孫女,雨曦,前兩天剛剛回國。」翁老太太,無疑是會場內(nèi)最耀眼的老兵,此刻正帶著她最鐘愛的孫女,四處介紹給人認(rèn)識。
「我叫翁雨曦,以后請多多指教。」翁雨曦露出甜美的微笑跟大家問安。
「哎呀,這就是未來『翁氏』的董事長?長得真漂亮。」大家都聽過翁雨曦的大名,但沒幾個人見過她,今天總算是露臉了。
「謝謝!刮逃觋厝耘f保持著微笑,不過嘴角已經(jīng)有點(diǎn)酸,從她踏進(jìn)會場開始,就一直保持著微笑,臉都快笑僵了。
「您太客氣啦!」翁老太太倒是愉快得很!覆贿^我們雨曦確實是個大美人,這是大家公認(rèn)的事!
「奶奶!」怎么這么說?翁雨曦都快羞愧得鉆到地下去。
「本來就是嘛!」翁老太太笑呵呵,頗以有個長相清麗的孫女而自豪,這時旁人又鬧起來。
「翁老太太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您的孫女,就跟您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呢!」
顯然翁雨曦的美麗來自遺傳,并非她個人的功勞。
「不瞞您說,我就等您這句話呢!」翁老太太笑開懷,大家跟著笑成一團(tuán)。
「是這樣嗎?哈哈哈!」
翁老太太不愧是社交高手,隨便幾句話就能炒熱氣氛。翁雨曦佩服之余不免覺得累,她祖母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累了嗎?」始終默默陪著她們應(yīng)酬的侯康泰,悄悄靠近翁雨曦耳邊問,她點(diǎn)頭。
「是有點(diǎn)累!刮逃觋仄鋵崫M感謝侯康泰的陪伴,若沒有他在身邊,這場宴會一定無聊死。
「再忍耐一下,宴會很快就會結(jié)束!购羁堤┌参课逃觋兀肋@只是個善意的謊言,這場宴會才剛開始,不會這么快結(jié)束的。
翁老太太依舊嘻嘻哈哈地跟商界的朋友你來我往互開玩笑,翁雨曦也想學(xué)她那么自在,但實在是學(xué)不來,這大概跟她的個性有關(guān)。
沈靜的大海,本來就不易起波浪,除非遭逢強(qiáng)大的地心引力,才會潮起潮落,甚至掀起濤天巨浪。
「你們看,是夏家堂兄弟!」
翁雨曦心中的巨浪尚未被撩起,現(xiàn)場倒爆出了不少女性的驚嘆聲,有如海浪,此起彼落。
「哼,仇人來了!刮汤咸哪樕,比入夜后的大海還要黑暗,言語之間凈是輕藐。
翁雨曦不禁將視線調(diào)向宴會大廳的入口處,看祖母口中的「仇人」究竟長得什么樣子,她為什么會這么恨他們。
「哇,他居然也來了耶,好難得!」
現(xiàn)場的女賓,在看見某個人之后,發(fā)出追星族般的尖叫,翁雨曦于是更加好奇。
「一定是他,夏家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翁老太太的臉色,隨著現(xiàn)場連綿不斷的抽氣聲,變得更加晦暗,翁雨曦不禁開口問。
「哪一個他?」能讓祖母這么生氣。
「夏世希。」翁老太太的牙根咬得像要斷掉。
翁雨曦立刻恍然大悟,原來是夏世希,難怪她祖母這么生氣。
從小,她就被教育要恨夏家的人。
翁雨曦將脖子伸得長長的,觀看門口那陣騷動。
再長大一點(diǎn),她被告誡說,千萬別和夏家的男人扯上關(guān)系,因為他們都是下三濫,爛得徹底。
夏家五個堂兄弟,一進(jìn)入會場就被一群年輕女賓客團(tuán)團(tuán)圍住,翁雨曦什么也看不見。
等她過了青春期,邁向成年,她祖母又特別挑出夏世希,說夏家五個堂兄弟中,又以他最沒人品、最差勁,誰沾上他誰倒楣,是個千夫所指的大壞人。
翁雨曦從來沒見過他們五個堂兄弟。在她有機(jī)會滿足她的好奇之前,她就被送到美國求學(xué),一直到前幾天才回國,但他們的大名倒是如雷貫耳,經(jīng)常被提起。
其中最常被提起的,就是夏世希。
門口那一小撮人好不容易動了一下,往會場邁進(jìn)。
她祖母明顯恨他,卻又忍不住要提他。每當(dāng)她好奇地問祖母為什么這么討厭他的時候,她祖母又會拉下一張臉,叫她不要多問,她反而對他更好奇。
夏世希:一個該被譴責(zé)的名字,至少她祖母是這么說的。
她猜想他一定長得很帥──因為她祖母最討厭帥的人。她也猜想,他一定很出色、很活躍──因為她祖母最恨出色的男人,不然不會引起這么大的騷動。
有如海潮的人群,在盤旋了許久后,終于散開。
夏家五個堂兄弟,這才能夠朝會場前進(jìn),翁雨曦的視野才得以清明。
「這些女人都瘋了不成?居然圍著那幾個男人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真不怕丟臉!」新仇加舊恨,翁老太太的語氣可酸得很呢,說起話來毫不客氣。
翁雨曦沒有回應(yīng),事實上她也回應(yīng)不了。那天在攝影展上遇見的男人,竟然就夾雜在夏氏五個堂兄弟之間,她是不是看錯了?
「夏世希果然也來了,這倒稀奇,他從不出席這類聚會的。」翁老太太扁著嘴,眼睛冒火的評論,翁雨曦卻完全聽不見。
她不必問哪一個才是夏世希,因為她已經(jīng)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她曾希望他不要回頭,不要頷首,但他兩樣都做了,間接證實他的身分。
她在攝影展上一見鐘情的男人,不是幻影,也不是出于自個兒的想象,而是確有其人。她應(yīng)該高興,應(yīng)該歡欣鼓舞,但她一個微笑也擠不出來,他居然就是夏世希!
翁雨曦癡癡凝望,怎么也無法相信,她居然喜歡上家族的仇人。而彷佛要回應(yīng)她的凝視似的,夏世希也在同一時間抬眼望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藍(lán)不是花,卻比花還要嬌艷;白不是葉,卻比綠葉更能襯托藍(lán)的美麗。
愛琴海優(yōu)美愜意的景致,在彼此的凝眸中悄然乍現(xiàn),他們互相都能看到那海天一色,美得不可方物的倒影,但他們卻是仇家。
「雨曦,妳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侯康泰見她的臉色大變,連忙趨前關(guān)心,翁雨曦只得回神。
「我沒事,你不必?fù)?dān)心。」她盡可能假裝微笑。
「但是妳的臉色──」
「我好像看見一個熟人,我們?nèi)ハ蛩蛘泻艉貌缓?」為了躲避夏世希的視線,她胡亂扯謊。
「哦?好。 购羁堤┮活^霧水,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得熱切起來,她平時不會主動牽他的手的。
一整個晚上,翁雨曦都在逃避夏世希。
一整個晚上,夏世希都未采取任何行動,但他那雙眼睛始終追隨著她。
妳要跟我一起殉情嗎?
他低醇濃郁的聲音,彷佛越過眾人的頭頂朝她襲來,讓她深深感到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