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要我一個殘廢之人出府狩獵?」慕容愬瞧著娘一副認真的模樣,覺得可笑至極。
「愬。」慕容夫人心一揪,嘆了口氣。
左蟬宓見狀,立即出聲:「愬哥哥,人家也很想去涇山獵場,你就帶我去好不好?」
嘖!他這副半殘的模樣,出得了門嗎?
「宓兒,愬不想去就算了,你就跟殷和紅綾一塊兒去吧!」慕容夫人反常地拉著左蟬宓欲走。
「殷也要去?」慕容愬的聲音突轉(zhuǎn)尖銳。
「是呀!娘想你們四人好久未曾一道出游,于是娘便擅自替你們作安排,怎知你又--」唉!她就是不愿意見到愬一直縮在自己狹窄的殼子里,才想藉由宓兒讓愬勇敢地走出去。
「愬哥哥,去嗎?」左蟬宓的美眸溢滿晶亮的點點繁星。
「帶我這個累贅,你們不會玩得盡興的!鼓饺輴宓念^偏向另一邊,心,還處于無比的掙扎之中。
「如果愬哥哥不去,宓兒也--」
「宓兒,你就別勉強愬兒了。你還是趕快去準備準備,別讓殷兒等太久!鼓饺莘蛉税抵欣俗笙s宓一下,語帶玄機地道。
「等等!」慕容愬放在椅把上的手扣得死緊,半晌后,在慕容夫人屏住氣息的等侍下,他終于咬牙說道:「好,我去!」
他豈能讓宓兒有單獨跟殷相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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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山獵場
微微飄動的車窗布幔,被掀開了一半,左蟬宓有絲恍神地看著馬背上那抹俊美挺拔的耀眼身影。
她依稀記得,愬哥哥曾經(jīng)在獵場捕捉過一只小兔兒送給她,當時她還很高興。
「你可以下車跟他們一塊兒騎馬,不必勉強和我擠在車上!鼓饺輴鍥]錯過左蟬宓臉上的那抹贊嘆與渴望,想當然耳,他出口的話難免就帶有挖苦及冷嘲之意。
輕扯布幔的五指驟然松開,左蟬宓心知方才的神游已引起慕容愬的誤解。「愬哥哥,我的騎術(shù)不好,說不定一上馬就會摔個四腳朝天,所以我還是跟愬哥哥留在車上等著殷大哥跟紅綾的狩獵成果就好!
「哼!我不是說過,我根本不應該和你們一道出--」
一根白玉般手指倏地點住慕容愬的雙唇,教他住了口。
「愬哥哥,就算不能狩獵,我們也可以沿途欣賞涇山的風光呀!」出府前,她受姨娘所托,務必要讓愬哥哥放開胸懷。
她一說完,馬車突然停住。
「宓兒,你要和我們一塊兒去狩獵,還是要留在車上陪--愬?」
車外,響起慕容殷不帶感情的聲音。
「殷大哥,我要留下來陪愬哥哥!棺笙s宓掀開窗簾,不太敢迎視慕容殷的眼。
「殷大哥,蟬宓不去就算了,咱們快走吧!」魏紅綾心想:哼!算你左蟬宓識相,沒來破壞我的好事。
看到左蟬宓迅速把窗簾拉上,慕容殷的臉頓時變得冷冷的、陰陰的;緊接著,他一聲暴喝,雙手猛拉韁繩,策馬往前疾奔。
魏紅綾以勝利之姿匆匆瞥了馬車一眼,也隨后追上去。
一聽馬蹄聲漸漸遠離,左蟬宓才又掀開簾子,逕自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發(fā)呆;其實她也知道這個舉動可能又會引起愬哥哥的不悅,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有時,她還真的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期然的,一只雪白小兔吸引她的注意。
「愬哥哥,我想下車去捉一只兔子好嗎?」左蟬宓一回頭,原本帶笑的唇畔在乍見一臉陰沉的慕容愬后,登時失溫。
「隨你!
「那我、我很快就會回來!雇掏碌卣f完,左蟬宓趕緊跳下車,追趕兔子去。
這樣的愬哥哥不僅令她感到陌生,也險些讓她透不過氣來。
前方的兔子一直往濃密的樹林里頭跑去,有些失神的左蟬宓不知不覺地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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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時辰之后。
「少爺,表小姐那么久都還沒回來,是否要奴才去林子里找找?」坐在前頭的蘆笙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于是向車內(nèi)的慕容愬請示。
「她大概覺得陪我挺無趣的,所以藉機跑去找殷了吧!」慕容愬含諷帶刺地嗤道。哼,說什么不介意他的腿瘸,結(jié)果還不是……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漸漸接近馬車,慕容愬冷笑一聲,瞬間翻開車簾,想親眼見見宓兒背著他與殷共騎的那副「甜蜜」模樣。
在殷與紅綾的馬背上除了他們狩獵到的獵物之外,并沒有宓兒的人影。他音調(diào)微揚的說:「宓兒沒跟你們在一塊兒?」
「愬,你是說宓兒她--」慕容殷臉色乍變,「蘆笙,我要是沒在申時以前趕回來,你就先送愬及紅綾回府!辜奔闭f完,他兩腿一夾,再度朝林內(nèi)奔去。
宓兒,你千萬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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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蟬宓絕沒有料到追趕一只兔子的下場竟會如此凄慘。
沒捉著兔子也就罷了,她居然不小心跌跤,腳踝也因此扭傷腫起。現(xiàn)在她連起身走動都感到萬分困難。
怎么辦?眼看時間慢慢流逝,她也已經(jīng)辨識不出來時路,背靠在樹干,她望著參天的樹木以及漸漸微弱的日色,開始感到心慌。
愬哥哥看她那么久沒回去,應該會叫蘆笙出來找她吧?眼下,她只能期盼這小小的一絲希望。
驟然間,樹叢里傳來一陣異樣的寒串聲。
難道是……
「蘆笙嗎?我在這里!棺笙s宓興奮地朝聲音的來源大叫。
然而,當她看清楚從樹叢里走出來的是一只黑褐色、且不斷發(fā)出低吼的惡狐之際,她當場嚇得面無血色,全身顫抖不已。
快、快逃呀!她一直對自己的手腳下達命令,但她的雙腳卻宛如生根般無法動彈,況且她就算真的想動,扭傷的腳踝也不可能會允許。
看著惡狐嘴角不斷流出令人作嘔的口水,左蟬宓駭?shù)竭B尖叫聲都發(fā)不出,盯著惡狐慢慢朝自己走來,頹坐在地的她也只能盡量強迫自己往后退。
但,她不行了。
就在蓄勢待發(fā)的惡狐即將撲向左蟬宓的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疾射而來的飛箭正中惡狐,它慘叫數(shù)聲,倒地掙扎二下后便無生息。
「宓兒。」及時趕更的慕容殷,臉上帶著恐懼地來到左蟬宓身邊,他半扶起她,對著既驚又恐的她不斷的安慰:「宓兒,沒事了,沒事了……」
左蟬宓的心神顯然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她雙眼緊閉,全身發(fā)冷地拼命往慕容殷懷里縮去。
「宓兒……」慕容殷皺緊眉頭,恨不得將已死的惡狐給碎尸萬段。
眼見天色愈來愈沉重,慕容殷心知再不離開將會有更多的野獸出沒,但瞧著懷中已被嚇壞的宓兒,他做下決定。
于是,他噘口一吹,一匹通體黑色的靈駒很快出現(xiàn)。他抱起仍不頤睜眼的左蟬宓飛身上馬,然后往他熟悉的林徑慢慢馳去。
他必須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讓她休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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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辰,愬和紅綾大概已經(jīng)回府,希望他們別驚動娘才好。
慕容殷分神偏望著躺在草堆上好不容易睡去的左蟬宓,不可諱言的,他的確有私心,因為一旦將她帶回去,他就無法像現(xiàn)在這般近距離的看她,甚至是碰她、摸她。
想著,慕容殷緩緩垂下頭,在她紅嫩的唇畔上落下一吻。
這是他在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想做的事,可惜天不從人愿,他竟然要趁她昏睡之時才能一償宿愿。嘖!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誰來救她,誰來救她?
左蟬宓陡地驚醒,在意識未清之前,一只粗糙卻溫熱的大掌冷不防地貼在她汗涔涔的額際上。她恍惚地偏過頭,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不再那么害怕,因為她身邊有愬哥哥在。
「感覺如何,腳還會疼嗎?」慕容殷剛才檢查過她的全身,發(fā)現(xiàn)她的右腳踝有扭傷的跡象。
他的聲音、他的語調(diào),以及從他身上所散發(fā)出的氣息,讓左蟬宓的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忍不住閉上眼,難以自持的輕吟一聲。
他不是愬哥哥,而是殷大哥呀!
「怎么,很疼嗎?」他只能以樹枝先固定她的腳踝,想待明早再趕回慕容家,可看她似乎十分疼痛,他后悔方才所做下的決定。
「我、我不是腳疼,而是……」她又把殷大哥錯當成愬哥哥了。
「而是什么,你快說呀!」倘若她真的捱不下去,就算深夜的林子再危險,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安全帶離這里。
「殷大哥,我只是在想,我們待在這個洞里安全嗎?」望著被褪下鞋襪的足裸,左蟬宓的臉總算有了絲血色。
聞言,慕容殷暗暗松下一口氣。「你大可放心,這個洞穴我曾經(jīng)來過,很安全的。」
「殷大哥,謝謝你趕來救我,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一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左蟬宓仍忍不住全身發(fā)抖。
「不要再想了!」
慕容殷猛地一喝,頓時教左蟬宓腦中的影像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心情一平靜,一條手絹冷不防地遮蔽她模糊的視線,原來是慕容殷在替她擦拭額上所沁出的冷汗。她一羞,出聲道:「殷--」
慕容殷語氣稍嫌生硬的打斷她的話。
「我是你表哥而不是外人!
聞言,左蟬宓有些困窘的閉上嘴。
其實,她并沒有把殷大哥當成外人來看,只不過他有些行徑著實大出她的意料,令她下意識地對他產(chǎn)生莫名的抗拒。
比如現(xiàn)在,她便發(fā)覺他手上的絲絹正是自個兒的,而她記得這條絲絹就放在她的懷里,而殷大哥他就這么毫無顧忌地掀開她的衣裳,取出她的手絹。
對他而言這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她對這樣的接觸變得特別敏感。
「在想什么?愬嗎?」
慕容殷含諷的聲音緩緩飄入左蟬宓耳里。
愬哥哥?沒有呀!
倏地回神的左蟬宓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凈是眼前的殷大哥。
她的默不作聲,讓慕容殷誤以為真。登時,他面色一沉,一雙深幽的眸子不期然地躍上一抹復雜難解的陰霾。
你不是要退讓嗎?那你到底還在期待些什么?
現(xiàn)下,你總該死心了吧,宓兒根本認不出你是誰。
慕容殷挫敗的低喃一聲,拗不住滿心落空的他,緩緩閉上眼,硬逼自己承認這個事實。許久后,等他再度睜開雙眼時,眼底的那抹陰郁已散。
「忍耐點吧!待明兒個一早,你便可以見著你心愛的愬哥哥了!
慕容殷斜睨左蟬宓,而掛在他唇角的那抹訕笑卻在瞬間沖擊她的心。
這種玩世不恭的笑容,令她感到好熟悉。
「干啥直盯著我瞧,莫非你決定棄愬而改投我的懷抱?」慕容殷吊兒郎當?shù)睦^續(xù)戲弄道。
他受夠了,今夜的他不想再偽裝。
「殷大哥!」左蟬宓猛地叫出聲,「請你不要拿我跟愬哥哥開玩笑!挂还捎赡_底竄升上來的熱氣,夾雜著不知名的羞惱,霎時嫣紅了她的臉蛋。
「怎么,連開個小玩笑也不行?」反正他的個性就算恢復成以往,宓兒也不可能會認出他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殷大哥別再開愬哥哥的玩笑!蛊婀,今夜的殷大哥,著實令人難以捉摸。
「喔,那依你之意,我只能拿你開玩笑嘍?」他加深的笑容意外多了一抹曖昧。
「殷大哥你……」
「好吧!如果你想愬想得緊,那我就委屈點,化身成你的愬哥哥來傾聽你的愛意,如何?」
左蟬宓頓時瞠大一雙璀璨的星眸,直直瞪向那咧嘴而笑的邪逸俊容。
「反正我跟愬長得一模一樣,對你來說,應該沒什么難以出口的問題才是!鼓饺菀筮一副痞樣地對她聳聳肩。
左蟬宓幾度想張嘴說些什么,卻每每在他那閃爍著太過邪惡的眸光下,始終無法順利出口。
「唉!我都已經(jīng)這般委屈,你還是不肯說,難不成你是想以行動來表示?」慕容殷不正經(jīng)地對那張呆愣的小臉猛眨眼。
她不懂,卻下意識的對他這番話有著莫名的悸動。
「咦?沒否認,那就代表我猜對了是不?」慕容殷突然笑了。
雖然他因笑而格外俊美,不過卻讓左蟬宓登時冒起無數(shù)的疙瘩。
「殷、殷大哥,你想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而她的身子在此時悄悄地往后退去。「疼!」她只顧及到眼前幾乎比惡狐還要來得可怕的慕容殷,以致忘了她受傷的腳踝。
「怕什么?我又不會真的吃了你!
「可是你……」左蟬宓又羞又惱地撇過小臉,身子卻不敢再輕易移動。
「我怎么啦?」慕容殷不著痕跡地捱近她。就這么一次,就這么一次……
當左蟬宓回過臉想對慕容殷曉以大義時,一只大掌驀地穿進她的發(fā)間,順勢固定她的螓首;下一刻,他炙熱的唇舌強勢闖入她因驚愕而微啟的小嘴,繼而狂熾的探索,輾轉(zhuǎn)的吸吮。
被強吻的左蟬宓簡直是嚇呆了,她萬萬沒想到慕容殷竟會這樣對她。
不!殷大哥不能這樣對她的,不能的……但難以抵抗的索吻,一步步吞噬她的理智;而過分親匿的唇舌交纏,更慢慢奪去她僅余的力量。
直到她意識逐漸迷離,全身也如同云朵般地飄飄然時,慕容殷才極為不舍的離開她的紅唇。
在劇烈喘息的同時,左蟬宓的眼眶也迅速蒙上一層水霧,一眨眼,淚珠兒便不聽使喚地紛紛垂落。
「有什么好哭的?」他像是心滿意足,又似意猶未盡地探出手,輕輕拭去她懸在眼角的淚珠。
左蟬宓不住抽泣地揮開他的手,狀似平靜無波的淚顏其實隱藏著對自己的深惡痛絕。
左蟬宓呀左蟬宓,你沒有強力抵抗也就算了,居然還沉醉其中,這樣的你對得起愬哥哥嗎?
「再哭下去我可是會心疼的。」慕容殷悄悄將她摟入懷中,像哄小孩般地輕輕拍撫她的后背。
慕容殷也深知她內(nèi)心的掙扎,但他絕不后悔吻她;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再嘗一遍她甜美的滋味。可惜他要是真的這么做,宓兒肯定會恨死他的。
「你放開我,不要碰我!」天吶,她真的好氣自己。
「宓兒,這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左蟬宓半垂的淚眼因這句話而陡地瞠圓,譴責之意更是清清楚楚地寫在她的臉上。
「我有說錯嗎?」慕容殷半瞇起眼,語氣里也有著濃濃的不滿。
「你當然說錯了,我可是愬哥哥的未婚妻,身為大伯的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媳!」
慕容殷面上那抹邪佻已不復見,他沉下臉,氣息不穩(wěn)地道:「哼!不必在我頭上硬扣帽子,在你們未成親之前,我既不是你的大伯,你更不是我的弟熄!
「殷大哥你……」羞憤交加的左蟬宓幾度開口欲言,然而,她卻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駁他的話。
慕容殷受不了她而黯淡下來的泛青小臉,一咬牙,他撇過俊顏,胡亂丟下一句:「睡覺!
左蟬宓似是沒聽到他的話,整個人像根木頭般一動也不動。
「放心,我不會再碰你了。」以為她是在擔心這個,慕容殷語帶戲謔的將手中枯枝往快熄滅的火堆扔去。
左蟬宓一震,繃緊的身子緩緩躺下,不過她的眼睛仍睜得老大。
「若是睡不著,我倒想聽聽你這些年來的--」見左蟬宓迅速合上眼,慕容殷除了嗤笑之外,更想追查出她一直隱瞞的事。
這一夜,兩人便是在各懷心事之下,共度這漫漫長夜。
直至破曉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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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左蟬宓抗拒,慕容殷硬是將難以行走的她給安置在自己身前,然后策著馬,離開敦他倆都無法忘懷的洞穴。
要想再見到昨夜殷大哥那種輕狂不羈的邪肆笑容,似乎已不太可能。不知怎地,今晨見到殷大哥的第一眼后,她便作如此想,就連回府的這一路上,她仍是無法從其中抽離。
突然,前方傳來興奮的叫聲--
「是大少爺!」
「找到大少爺和表小姐了!」
左蟬宓全身不由自主的一僵,甚王連腳踝也微微泛疼起來。
愬哥哥……
前來尋人的一干慕容府仆役全都迎向面無表情的慕容殷!复笊贍敚姨澞捅硇〗愣紱]事,夫人可是擔心了一整晚!
「你速速回府通報江總管,叫他快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