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月島
云淡風(fēng)清，四面環(huán)海，漁夫捕魚，海鳥翱翔，看似優(yōu)閑的人間樂土。
然而島之東，數(shù)百名男役夜以繼日的搏命筑建宮殿，稍有怠惰則不時遭到長鞭伺候，皮開肉綻，動用如此多的人力是為建造一座雄偉絕倫的宮殿——水冰宮殿。
“嘿咻、嘿咻、嘿咻……”
“起——”
“停!”
“再拉——”
“嘿咻、嘿咻、嘿咻……”
“好，慢慢將碑文豎起�！�
塵土飛揚，刻著雋永文字的石碑在數(shù)百位男役的通力合作下，筆直聳立于歷代島主文獻之上。
史上最年輕的島主君無言年方二十二，宣告即位，島主的水冰宮殿亦同日完工，它是風(fēng)月島歷任島主所建造最雄偉、壯觀的宮殿。
動用島上數(shù)百名的男役日夜趕工，費時兩年有余，終于在島主即位的今日完工。
“島主……島主萬�！瓖u主……”
“島主萬�！瓖u主……”
碑文停立，群起的歡呼代表島民擁戴新任島主的忠心。
居高臨下，君無言傲然的直視爭相目睹他的島民，站立于水冰宮殿的兩層高臺上，他左手高舉由黃金鑄成的權(quán)杖，杖上刻有風(fēng)月島民所信仰的海神、風(fēng)神及太陽神，三大神是茲佑島民海上捕魚平安的。
君無言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的揮杖，島民于他的眼中看來相當(dāng)?shù)拿煨�，而他在島民的心中卻是至高無上的，遠古流傳下來的一種傳說，島民深信不疑，島主是風(fēng)神的化身。
風(fēng)月島島民信仰四大神〗癨〗——海神、太陽神、風(fēng)神及月神，它們各司其職。
海神主掌大海，島民相信大海中取之不盡的魚蝦皆來自海神的賞賜。
太陽神主掌大地萬物的生息。
而風(fēng)神的化身——島主則主掌風(fēng)，風(fēng)與島民賴以生存的大海習(xí)習(xí)相關(guān)，更與島民的性命密不可分，島民相信觸怒風(fēng)神，風(fēng)月島則天禍不可避。
月神主掌月光，代表溫柔的愛，月神的化身是為島主夫人，以柔剛、以愛護民，是以月神能柔化風(fēng)神狂暴的脾性，同時擁有一顆善良的心愛護島民。
“島主萬�！瓖u主……島主萬�！�
“島主……島主萬�！�
君無言揮杖的回應(yīng)得到島民更熱烈的歡呼。
“島主萬福，德澤服民，島民齊心恭賀，真是可喜�！蹦杲逖膬�(nèi)務(wù)大臣胡佑天很狗腿的猛拍君無言的馬屁。
君無言勾唇一笑，不掩其眼底赤裸的殘暴，“三日后獵人大賽的男役都備妥了嗎?”這才是他期待的即位大典。
獵人大賽算是島主與大臣們的一種狩獵游戲，通常在島主即位的半個月后舉行，是種大赦的儀式，在圈點的樹林范圍內(nèi)將自愿加入游戲的男役解放開來，手無寸鐵的男役有一個時辰的逃命機會。
一個時辰后，島主率侍衛(wèi)及大臣隨后騎馬獵殺，若男役順利逃過追殺不死則可免去男役的身份，一家子得以晉升為民，可擁有船只及農(nóng)田。
由歷代島主繼任大典觀來，在獵人大賽中并無男役生還過。所以參加的男役人數(shù)一代比一代少許多。
“是，已經(jīng)備妥�！泵棵繉ι闲氯螎u主戲謔的雙眼，胡佑天便額冒冷汗。
“多少人參加?”君無言問得隨意。
胡佑天吞了吞口水，“近……近五十名……”沒錯他是說謊，而會說謊全是為了博得君無言的歡心，事實上參加的男役少得可憐到連十只手指頭都數(shù)得出來。
君無言聞言，果真龍心大悅，“哈哈哈!好，辦得好!有賞，重重有賞�！�
“多謝島主�！睙o論用什么方法，胡佑天勢必得在半個月的時間里找出五十名參加的男役，否則將人頭落地。
“島主，請到大殿圈選侍妾。”大殿總管魏明來報。
島主圈選侍妾亦為繼任大典中的大事，所有侍妾人選都經(jīng)過精挑細選，大都是身份尊貴的大臣之女。
君無言擺手，俐落的旋身，勁力使得披風(fēng)的衣擺畫了個弧，護衛(wèi)燕俠忠貞的亦步亦趨，胡佑天、魏明恭敬的尾隨其后進入大殿。
大殿內(nèi)，祭司游由已安排好一切，就等著恭候君無言。
“島主�！庇斡晒Ь葱卸Y。
君無言依舊擺手，勁揚披風(fēng)后，大咧咧的落座，他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折服眾大臣的心，盡管他的處事兇狠殘暴，然在他俊美外貌的包裹下，風(fēng)月島上的女子無不對他一見傾心、芳心暗許。
見島主準(zhǔn)備就緒，游由以眼神示意魏明。
魏明意會的拍掌，“啪、啪、啪……”
悠揚的樂音響起，數(shù)十名身著輕紗的女子隨著樂音起舞，曼妙惹火的身段似水蛇妖嬈，柔情的雙眸媚如勾，既性感又撩人。
如夢似幻的一曲奏畢，女子單膝跪地，低垂螓首。
“抬頭!”
君無言低沉的命令道，眾女子立刻遵命的抬頭，她們臉上都是興奮期盼的神采，就等君無言眷戀的目光。
然君無言顯得無情，在每人臉上停留不到幾秒，便擺手要她們退下。
魏明的臉立刻刷白，屈膝下跪，“屬下該死，請島主恕罪!”島主圈選侍妾是他分內(nèi)的事，今日入宮的女子不討島主歡心，他責(zé)無旁貸。
“總管何罪之有?”君無言唇一勾，慣有的揶揄笑容立現(xiàn)，是種孤獨，仿佛嘲笑世人的愚昧。
“屬下愚昧，不知島主對女子的喜好�！蔽好鳚M頭大汗。
聞言，君無言大笑，“哈哈哈……”
“島主?”祭司同感疑惑。
君無言止住笑意，銳利的雙眼直逼魏明，別具深意的開口，“總管，你不知道的又何只是我對女子的喜好而已�！�
“屬下該死!”魏明渾身顫抖起來。
“嘖!”君無言搖頭，感嘆這世上果真沒幾人真正了解他�！傲T了!起來吧!”
奇跡似的獲赦，魏明轉(zhuǎn)為欣喜，“多謝島主不殺之恩�！�
“總管，就在今日的女子中選出半數(shù)帶至水晶樓閣，半數(shù)送回�！边@是君無言方才就已下的決定。
魏明不解君無言話中的意思，“島主心中有人選嗎?”
“隨你選�！彼H感無力。
每位要他圈選的侍妾服飾相同、身材同樣惹火、抹過胭脂水粉的容貌更是如出一轍，選誰不都一樣嗎?
愚蠢的宮臣，無趣至極!
君無言起身，“到魔焰宮殿�！�
“是，島主�！�
君無言大步踏下臺階，護衛(wèi)亦寸步不離地隨他揚長而去。
???
入夜，風(fēng)起浪翻。
吳衣降冒險來到海邊取為捕魚而偷架設(shè)的竹簍，小心翼翼就怕被長滿了青苔的巖石滑倒，好不容易來到埋藏水中竹簍的地方。
“呵，一會兒有魚可吃了�！背恋榈榈闹窈t說明收獲頗豐。
就在他傻笑之際，腳不小心滑了一下。
“啊……啊，我的竹簍……魚……魚……”奮不顧身的自巖石上爬起，卻已追不到飄走的竹簍。
明知道追不到，他還是要追，拼了命的追!
“呼……呼……”直到筋疲力盡的喘大氣，他的那雙大眼仍遙望漆黑的海面，試圖看出竹簍沉入海底的何處。
忽然，他發(fā)現(xiàn)海面上有個白色的東西隨波飄流，愈飄愈近，吳衣降被引發(fā)的好奇心誘使，想瞧個仔細。
待白色東西飄近，凝神一看!
“天啊，木板上趴著一名女子�！�
二話不說，他吃力的拉她上岸，并迅速的背起她直往家門奔去。
他把救回的女子安置在床上，請娘親幫忙換下她身上的濕衣，極簡單的施救。僅容旋馬的屋里擠滿了人，五張小小的臉孔對突然出現(xiàn)的大姐姐都報以好奇的眼光，他們分別為三歲、四歲、五歲、六歲、七歲，吳衣降的雙親亦憂心的觀看。
“姐姐好漂亮喔!”贊美聲發(fā)自一張小嘴。
另一張稚嫩的面孔亦羨慕道：“是呀，我長大后也要跟姐姐一樣漂亮，有白白的皮膚，真的好美喔!”
“我要娶姐姐當(dāng)新娘……”小男孩大言不慚，語出驚人。
惹得另一名小女孩扮鬼臉嘲笑道：“羞、羞、羞，姐姐是哥哥救回來的，所以姐姐是哥哥的新娘�！�
“你亂講!”小男孩老羞成怒。
“爹，我說得對不對?”小女孩不甘示弱找爹當(dāng)有力的后臺。
“姐姐為什么在海里?”另一名小女孩纏上爹，不停的發(fā)問，“姐姐為什么在海里?爹，人可以住在海里嗎?”
“小孩子哪來那么多的話!”吳連被煩得頭痛。
吳衣降和藹的輕推著弟妹離開床畔遠些�！澳銈兌脊�，別吵大姐姐喔!”他比弟妹大好幾歲，很疼愛他們。
沒了大姐姐為話題，五張小臉顯得無聊，肚子也餓了起來。
“哥哥，魚呢?”小女孩問，好幾天沒吃到魚肉了。
“對呀哥哥，魚呢?”
“魚……魚……”
“我要吃魚!”
一有人想到而開口問，發(fā)問者就有如骨版效應(yīng)般接踵而來，惹得三位憂心的大人頭更加的痛啊!
“都給我住口，別再吵了!”吳連板著一張臉怒吼。
五張小臉頓成雪白，半晌的沉默后旋即大哭了起來。
“嗚哇……”
“哥哥……”
“娘……”
五個小孩很有默契的分成兩派投向自己心目中的溫暖懷抱，委屈得更加大聲哭泣，爹在這個家是權(quán)威的象征，小孩都怕他。
“不哭、不哭喔!”
“你們最乖了喔，娘疼!”
劉順娘溫柔的安撫懷中的孩子們，一臉慈藹，孩子們這才停止哭鬧，溫順的賴在娘親及哥哥的懷中不走。
“衣降，不是爹不通情理見死不救，而是我們?nèi)蜏仫柖汲蓡栴}，怎還有余力去施舍他人呢?”吳連骨瘦如柴，一臉疲憊。
男役經(jīng)常吃不飽又要負荷過重的工作而體力透支得厲害，所以命大都不長。
“是呀，你爹的顧慮不無道理�！眲㈨樐锒抢锏牡谄邆�小孩即將出生，多一張口吃飯，教她怎能不擔(dān)心呢?
“爹、娘，姑娘無故落海，既被孩兒瞧見了，孩兒說什么也無法狠心的當(dāng)作沒看到，孩兒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給姑娘�！眳且陆得靼椎�、娘的難處。
“你這孩子——”指責(zé)的話劉順娘說不出口，“我們有的，姑娘也會有，救不救得活就看姑娘的造化�！�
“謝謝娘、謝謝爹�！�
“這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從她白皙的膚色及身上所穿的衣服來看，就知道她不是島民。
“為什么會落海呢?”吳衣降猜不透，但敢肯定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姑娘。
吳連開口了，“等她醒來后我們再問她吧!”
“看來她這一時片刻是不會醒來了，就由我來看護她，你們早點歇息吧�！眲㈨樐锾嶙h，心疼夫君及兒子明日一早得做苦力。
“也好�！�
???
夜半，林楚楚燒得厲害，她的嘴不斷呼出熱氣，身體也因痛苦而不安的扭動，劉順娘不停替換林楚楚額上的濕布就怕她熬不過今夜。
“不……我愛你……不……你好……狠的……心……”
林楚楚不斷的囈語，纏繞在她夢中的是她心里的惡魔，那段不堪的癡心愛戀。
不一會兒，她又跌陷另一個教她生不如死的夢境之中——
童仇欲使輕功抓柳飛絮，腰卻被林楚楚快一步的緊緊抱住，林楚楚纏住他是為了替柳飛絮爭取逃跑的時間。
“祭司，放了她，求你放了她……”林楚楚苦苦哀求。
童仇不為所動，陰狠地喝道：“放手!”
林楚楚雖然害怕童仇無情的冷眸，卻執(zhí)意不肯松開手，“不，柳神女與唐易相愛，你為什么要拆散他們?求你放了柳神女吧，我求你……”她是愛他的呀!她一直是存在的，就在他的身旁，他為什么不看看她呢?
眼看柳飛絮就要逃遠，童仇沒耐性再與林楚楚耗下去，他猛力拉開緊錮他腰部的雙臂，就要追去。
林楚楚痛得額冒冷汗，但仍平舉雙臂擋住童仇的去路�！拔覑勰�，我一直是愛你的，就因為我有愛，所以才懂得愛人的苦，求你放了柳神女，成全她吧，我求你……”
林楚楚已全然惹怒了童仇，在這世上除了柳飛絮，其余對他而言都不具任何意義。
他失了人性，運足內(nèi)力，發(fā)狠的往林楚楚胸口一擊。
“啊!咳咳……”大口鮮血自林楚楚口中咳出，驚駭?shù)纳袂檎f明她不相信他會對自己如此的殘酷。“別想拿自己來跟柳飛絮比，你不配。”
童仇低啞的嗓音回響在林楚楚渾噩的腦海，令她的心結(jié)成了冰，踉蹌的退了幾步后，腳踩了個空。
“啊……”
“不……啊……”林楚楚彈坐而起，汗?jié)窳苏律馈?br />
“謝天謝地，姑娘總算是醒了�！眲㈨樐镂⑿Γ活w懸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
林楚楚渾身無力的張口欲言，胸口的疼痛郁悶迫使她未開口就先咳了起來，“咳咳……咳……”
血?!“哎呀!不得了，是血!是血!姑娘你怎么了?”劉順娘瞠目，駭?shù)眠B忙輕拍林楚楚的背。
“我……我……咳……沒事……”林楚楚全身似被抽空了一般，原本大而有神的美目也失了光亮。
慢慢的，她記起了一切，教她傷心欲絕又殘酷的一切!
劉順娘才不相信林楚楚所言，“看你都咳出血來了還說沒事?不止咳血，姑娘還足足發(fā)燒了一天，姑娘是怎么了?為什么會落海呢?”該不會是輕生吧?劉順娘識趣的沒問，只在心底揣測。
“我……我原在海邊欣賞海景，卻……卻不小心失足落�！绷殖辉競氖轮靥�，胡亂掰個理由。
劉順娘信以為真，“我想姑娘的家人定很替姑娘著急�！�
“是……是呀!”欺騙劉順娘，林楚楚很過意不去。
“姑娘一定也很想念家人?哎呀!”劉順娘發(fā)覺自己好像說錯話連忙改問道：“姑娘肚子餓了吧?我替姑娘煮碗湯好了。”
黃昏已至，也到了替全家人張羅晚膳的時刻。
“謝謝。”
劉順娘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迅速消失后，林楚楚才得以觀看屋子的四周。
小小的空間里僅放幾張破舊的桌椅，角落堆滿奇奇怪怪的雜物，像垃圾般的發(fā)出陣陣刺鼻的臭味，再來就是她躺的這床大通鋪，上面折疊了幾床破爛的床褥。
這……是哪里?
“咳……咳……”以手巾遮口，不用看也知道她咳的是血。
她對屋里的好奇瞬間消失，轉(zhuǎn)而輕攤開手心，觸目驚心的血這并未使林楚楚絕美的容顏變色，她的心在童仇狠毒的給她一掌后，已經(jīng)死了。
如今，這具軀體已被掏空，哪兒都好，死亦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