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織香:
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實現夢想。三個月前,我遇見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靈魂伴侶,美香。
我決定不出國深造了,我和美香打算明年初結婚,希望你能夠祝福我。
我曾經深愛過你,但是經過長久的相處,我發現我們還是有許多無法溝通的想法和理想?椣,為了你未來的另一半著想,我深信有必要告訴你,為什么我選擇另一個女人成為我的終生伴侶。
第一,你的性格過于獨立強悍,美香的個性溫柔婉約。
第二,你的外表過于率性隨便,美香的外表充滿了女性的優雅美感。
第三,她主修音樂,對我們的未來或下一代都會有很大的幫助。
第四,你的家庭過于放任開放,兄長性格略有怪異。美香的家世是書香門第,兄友弟恭。
織香,基于以上幾點,你應該能夠諒解我為什么會狠心舍棄你而選擇她。
請原諒我,也請你祝福我們。
西春敬上——
親愛的西春:
謝謝你來信告知分手理由,由衷感激你拯救了我們將會勉強結合的未來。
仔細讀完你的信才發現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缺點,但內心還是疑惑不解,當初你死纏爛打的追求時,說我的獨立性格是現在女性的最佳表率,我隨興的外表自然且健康,主修美術讓我充滿藝術家的浪漫氣息,簡直是世間少有的稀世珍品。你說,我的家庭思想先進,走在時代潮流的尖端,父母隨和親切,大哥友善有禮,是人間少有的完美家庭。哦!對了,上一次來信求婚還說,如果你能夠成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你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而現在——你他媽的變卦了!劈腿就劈腿,你有種就直截了當的承認,別牽拖一大堆他媽的白癡理由!
我祝福你和你的美香,永浴愛河,一起淹死在臭水溝里,永遠都不要爬上來!
永別了!
織香他媽的不敬上——
織香重重的按下計算機鍵盤,送出最后的分手信。
「啊——」確定信件傳送出去了之后,她大吼一聲,瞬間拿起鍵盤,高高的舉起,重重的丟在地上猛踩……
「豬八戒!王八蛋!不要臉!去你的溫柔婉約、書香門第!他媽的連兄友弟恭都出來了!鄭西春,你去死!去死,去死吧!」
織香的大哥葉長勝聽見驚天動地的嘶吼和摔東西的聲音,破門而入。
躍入眼里的畫面,是妹妹穿著寬松的睡袍,兩腳猛踹著地上四分五裂的鍵盤。
「喂!你把鍵盤踩壞了,可別偷拿我的來用哦!」
織香的動作剎然停止,她不敢相信自己正經歷人間最痛苦的分手過程,自己的血緣至親不但不聞不問,反而擔心她弄壞鍵盤,會偷他的充數!
「葉長勝!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一樣,沒有一個好東西!」織香眼眶泛紅,哽咽的說著。
葉長勝一陣不忍!负美,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連我都被你罵下去了?」
「我和鄭西春分手了……」
葉長勝挑挑眉,不以為意地說:「太好了!我早就看不慣鄭西春那個道貌岸然的假君子,你跟他分了也好。」
「哥,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和他交往四年了,四年了耶!男人說變心就變心,太可惡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相信男人了!」織香強忍淚水,心有未甘,蓬頭垢面的指天發誓。
唉!常見的棄婦癥候群……葉長勝嫌惡的看著不修邊幅的妹妹,心想她被甩也是早晚的事情。
「男人女人都一樣,戀愛中的話本來就可以不用相信。因為愛情根本就沒有什么道理可言,男人變心,你就當拉肚子一樣,雖然會肚子痛,但是唏哩嘩啦拉得臭氣沖天以后,你就舒服多了。」
「這是什么比喻?」
「聽不懂嗎?算了!」葉長勝揮了揮手。「我看你很快就會好了,不必太在意,失戀乃兵家常事,我不多說了,還有好多事要忙呢!我老板最近急著找個女公關,都快把我們逼瘋了!
「什么女公關?」
葉長勝不想多說,徑自往門外走。葉織香好奇心起,跳上前拉住了哥哥,急忙地問:「哥,你知道我剛畢業,工作難找,你們公司有這樣的機會,怎么不找我?」
葉長勝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你啊——根本就不夠資格!
「是什么工作我會不夠資格?好歹我也讀完大學了,做公關有什么難的!再說……原本計劃要和那個不要臉的鄭西春出國讀書,現在也只能改變計劃了!
「你不要湊熱鬧了!不出國就找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回老家,爸媽還等著你回去要幫你相親呢!大家根本就不看好你和鄭西春,分手最好!」
「什么?相親!我才不要!哥,你快說,是什么公關?我可以去面試嗎?」
「不行啦!我說過,你不夠資格的!
「為什么?」葉織香兩手插腰,一臉不信。
「你有陪男人的經驗嗎?你會和男人喝酒應酬嗎?你懂得社交的手段嗎?你上得了臺面嗎?還有……你有辦法假裝別人的老婆嗎?」
葉織香挺起胸膛,想也不想的說:「當然可以,那些有什么困難?可是那是什么公關啊,聽起來好象酒店的陪酒小姐……等等!你說假裝別人的老婆,是什么意思?」
葉長勝吐了一口長氣,知道這好奇的老妹此時不弄清楚真相,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我告訴你,這是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我會丟工作的。我老板最近要去美國找他的外公,聽說有一大筆基金和公司股票正等著他去繼承,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帶個老婆去才行。」
葉長勝是秘書長的助理,他的大老板正是「得通銀行」的第二代董事言海瑞。
四年前葉長勝從國外拿到碩士后,就一直在言海瑞的貼身秘書長身邊接受訓練。秘書長是年近六十的長輩,不久即將退休,如果沒有太大差錯的話,葉長勝未來會正式接手秘書的工作。
葉織香北上讀大學,和哥哥同住一棟公寓。四年來,從哥哥的口中聽聞許多「得通銀行」的家族內幕,還有高層董事間的勾心斗角。也從書報雜志上得知言海瑞這個銀行家第二代的壯觀情史,所有人都知道,言海瑞的母親有八分之一的白人血統,因此言海瑞比一般男人來得高大壯碩,五官深邃俊逸,但總是不茍言笑。
照片上的他從來沒有露過一絲笑容,神情總顯得冷漠。話雖如此,他的身邊卻從來不乏女伴,聽說最后時常因為女方得不到承諾,逼婚不成,一個個黯然離去。
「雜志上不是寫他有個模特兒女朋友,還有個什么銀行界的紅粉知己,現成人選就有那么多,怎么還需要找人假裝?」
「這就是問題!現成的太多,才傷腦筋——」
「為什么?」
「怕那些女人認真啊!找個專業的,談好價錢條件,事成一拍兩散,沒有麻煩!
「什么?怕麻煩?他覺得對女人認真是一種麻煩!」葉織香不敢相信有這種惡劣的男人。
葉長勝點頭頗有同感!赶裱院H疬@樣的男人,根本就不會結婚。他外公就是太了解這一點,才會開出結婚以后,股權和財產才過戶給他的條件。」
「他不是都三十多了嗎?我看雜志上的照片,他又不丑,不過是太有錢而已,為什么不結婚呢?」
葉長勝不耐煩地說:「我怎么知道?說不定他有結婚恐懼癥,最怕娶到像你這樣的女人,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問一堆問題,煩都煩死了!」
葉織香把哥哥拉回來!父,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再問你,那個找老婆的工作報酬是怎樣?」
「沒怎樣,看能力而定,最少有幾十萬吧!事成再加紅包,還可以免費出國旅游!
幾個數字在織香的腦袋里轉了轉,嗯……不是非常多,但也相當合理。
葉長勝看見妹妹一臉興奮,連忙潑她冷水!缚椣,你別肖想!我和陳秘書已經找到了三個人選,你啊,你不行啦!」
「好了!別管我行不行,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包括上床?」
葉長勝張大眼睛,大聲說:「當然沒有!我又不是皮條客!葉織香,你的問題到此為止,我沒時間再跟你窮攪和了!」
當晚,葉織香不動聲色地觀察哥哥的一舉一動,發現哥哥一晚都在打電話聯絡幾個候選人,桌上擺著她們的照片和檔案。
等到了夜深人靜,她躡手躡腳的來到哥哥的書房,將人事檔案抽了出來……
檔案里有三個人選,個人資料上還附著一張彩色照片,個個濃妝艷抹,千嬌百媚的模樣。
葉織香低頭比較了一下,撥撥一頭亂發,還將嘴唇嘟得半天高,擺出一個自認為最嫵媚誘人的pose。
比較后,雖然有點失望,但還不至于完全絕望。
她輕哼一聲,決定豁出去。幾天內可以賺到數十萬,還有紅包可以拿,擺擺樣子作作戲誰不會,又不用上床,她怕什么?
「糟糕!時間到了,怎么都還沒有來?」
葉長勝在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口來回不停的踱步,為了怕引人注意,他特地約在私人停車場見面,再從電梯直上二十樓的秘書室接受面談。
他看看表,已經超過約定時間十五分鐘了,怎么會呢?難道是她們記錯了停車場?還是臨時有事情?還是……
正當葉長勝百般思索原因,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我是葉長勝,對!斐斐小姐,你怎么還沒有來呢?……什么?怎么會有這種事情?什么?曼菲小姐也有事情不能來!好好好……這種事情也沒有辦法勉強……好吧!掰!再連絡了。」
「歡歡小姐,怎么你也不來了?是嗎——那就沒辦法勉強了……」葉長勝又連絡了最后一個人選,內容幾乎都是臨時有事,決定不來面試了。
「怎么會呢?我完了!我真的完了!」葉長勝按了按發昏的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遠處,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響,穿過了寬敞無人的停車場。
葉長勝張開眼睛,推了推臉上的銀框眼鏡,一個身材窈窕、穿著緊身黑色套裝的女人慢慢走來。
那女人身材曲線畢露,修長的小腿秾纖合度,再往上觀察,目光全集中到低領的胸口上,兩座傲人的高峰晃晃蕩蕩的晃了過來,真是辣得讓人猛吞口水。
「等等……怎么這么眼熟?」地下停車場光線并不明亮,對方走近以后,他才慢慢認出對方。
不可能吧——
「葉織香!你怎么會在這里?」葉長勝全身起了一股寒顫。
葉織香挺起戴著魔術胸罩的大胸脯,大聲驕傲的說:「我是來應征工作的!」
「你……你……」看著妹妹的模樣,他突然感到一陣作嘔。
葉織香徑自說:「哥,你不必再等下去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我完了!」葉長勝捧著頭哀嚎,猜到一定是這莽撞又冒失的妹妹搞的鬼。「你是怎么讓那三個女人改變主意不來的?」
葉織香嘟起嘴說:「我看了檔案,打電話給每一個人,說我是言海瑞的正牌未婚妻,要是她們膽敢出現面試的話……我就……就找人天天去砸她們的場子,保證讓她們往后的日子過得很凄慘!
「你怎么會說這些沒有水準的狠話?你真是沒家……」葉長勝本來要大罵妹妹沒家教,后來想想這同時也罵到自己,猛然住口。
「連續劇上面學來的。好了!哥,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們趕快上去找你的陳秘書,我已經準備好要說什么話了!
「不行!我不能帶你去!」
「哥,你已經沒有選擇了!顾齼墒植逖,一臉勝券在握的笑容。
葉長勝真的沒有其它選擇了。
都怪他一時說溜嘴,才會闖下大禍,現在后悔也來不及。
葉長勝硬著頭皮實話實說,一邊九十度的鞠躬道歉。站在一旁的葉織香鼓足勇氣,對陳秘書說明原委和想要得到這份工作的決心,更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圓滿達成任務。
想不到聽了前因后果的陳秘書不但沒有生氣,還捧腹大笑拍手!负冒!正合我意。長勝,我相信你妹妹是個很好的人選,我還擔心隨便找個風塵女人會有什么麻煩呢!這樣剛好消除了我的顧慮,我看啊,我們就假裝到底好了!
「為什么呢?老板不是說一定要找那種女人……」
「老板執意要找那種女人,是為了刺激二太太和言董事長。二太太是風塵出身,他想報復他們,而且帶個女人給他外公看看,就可以簽下財產轉移的文件,有何不可?就算被識破了,言董事長那里也不敢說什么!
葉織香早聽說一堆言家愛恨情仇的歷史了。言董事長草創公司的資金,全都是言母從娘家帶來的財產?墒鞘聵I才剛起飛時,言董事長就在舞廳里認識了現在的二太太,兩人很快同居,又生了一個兒子。言母無法承受這外遇的消息,終于抑郁成疾而一病不起。言海瑞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言父隨即名正言順的將那個舞女娶進門。
根據報章雜志報導,他們父子的感情不睦,言海瑞十八歲的時候就完全脫離父親獨自生活。二十一歲生日那一天,他繼承了屬于自己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權,大步走入公司的理事會議里,得到母親身邊主管們的擁護,戲劇性的扭轉情勢,一手拿下會議主導權。
得通銀行分別有十位理事管理業務行政,言海瑞擁有最多股權,順理成章的成為理事長,他父親成為有名無實權的董事長。從此以后,言海瑞開始一部分一部分的從父親手里奪下管理權。
「這個公司,言董事長和二少爺共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老板是擔心下一次的理事會議,言董事長會聯合其它股東,提拔二少爺做監察理事。二少爺后面還有二太太也會跟進,這樣一來,言董事長的人馬爬上來,繼而牽制我們老板的權限,影響到老板母親身邊的人——」
「可是……言董事長是老板的爸爸,他們是父子,又不是敵人,讓家人一起管理公司有什么不好?」葉織香畢竟年輕識淺,聽秘書長的解釋,心里還是有許多疑惑。
秘書長說:「葉小姐,商場上爾虞我詐,為了利益六親不認也沒有什么奇怪的。你看起來很聰明,也很勇敢,我會給你這個工作,希望你能圓滿達成我們老板的任務,他必須趕在下個月的理事會議前,拿到他外公和母親的股份,這樣我們老板才有足夠的籌碼阻擋他父親的派系進入!
「什么派系?」
葉織香好奇得還想再問,秘書長微笑的揚手阻止!溉~小姐,言家的事情實在太復雜了,我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只要記住幾件事就好了。」
「哪幾件事?」她暗自祈禱不要太難。
「少說、少問、言聽計從、逆來順受,這樣就可以了!」
葉長勝苦笑地說:「哈哈!陳秘書,這些我妹妹剛好都不會。我還是再回去找那三個人選,我相信她們會改變主意來接受面談的,我現在就去聯絡!」
「不!長勝!不必去了。」
「可是,她不是那種女人,她是我妹妹啊!」葉長勝停下腳步,不能理解為什么秘書長執意要妹妹接下這個工作?
秘書長從座位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說:「別擔心,我們還是照老板的意思進行,把那三個人的其中一個資料傳送過去,我會把照片換成你妹妹。幾天以后圓滿達成任務,酬勞一定不在少數,這筆錢不賺不是可惜了?」
葉織香難掩興奮的表情,在一旁猛點頭。
「對了!長勝,我臨時有事情走不開,你就和你妹妹先到紐約和老板會合吧!你們是兄妹,應該很有默契。下個月務必要讓老板成功掌握理事會議,擊退言董事長的人事提案。如果這件事沒有處理好,我會重新考慮退休接手的人選,聽清楚了嗎?」
秘書長慈眉善目的說著暗藏威脅的話,葉長勝張口結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看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腦袋不禁一片空白。
飛往美國的班機上。
葉長勝和葉織香坐在商務艙里,正用手提電腦將陳秘書交代的瑣事及工作執行細節記錄下來。
「喂!你這些資料都記住了沒有?」
他打開了這次冒用人頭的檔案資料,這位酒國名花叫歡歡,二十六歲,出道八年,目前是臺北「花城酒店」的駐店之寶。專長是唱歌跳舞,興趣是調酒劃拳。
「記住了啦!昨天陳秘書已經交代我一大堆了,現在你還要煩我一次。」
「別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一到紐約,名字就叫做珍妮!
「為什么叫珍妮?」
「我怎么知道?是他規定的,又不是我!」
「好啦!你不要緊張好不好?哈——我想睡一下。」葉織香看膩了幾小時一成不變的云海,打了個大呵欠,準備小憩一番。
「叫我不要緊張?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根本就沒有搞清楚狀況,你如果是正牌酒國名花,我就不會這么緊張了!偏偏我是你這個冒牌貨的哥哥,如果任務失敗,我也跟你一起完蛋了,你懂不懂啊?」
「懂啦!懂啦!你已經說很多次了。」
「妳懂才怪!我是擔心老板會識破你,他是個精明能干又冷漠無情的男人,我怕……」
「怕他會對我毛手毛腳嗎?」
葉長勝斜眼瞪妹妹,輕嗤一聲!负!他連碰都不想碰你呢!我是怕他情緒轉移……」
「什么情緒轉移?」
「就是把對他繼母的恨意加在你身上,故意整你來平衡自己的心情!
「這是什么毛病?真是怪人一個,愛上他的女人還真可憐,我才不會這么傻上這種男人的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告訴你,等我任務完成以后,就馬上拿錢走人,然后努力改頭換面一番,叫那個王八蛋鄭西春后悔莫及!」
葉長勝頭大地按著額頭。唉——人家說,被情所困、為情而傷的人,都特別容易沖動,做出不可收拾的傻事。
他想,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做出的最大傻事了。
在紐約東七十街的灰色大理石華廈前,葉家兄妹兩人提著隨身背包仰頭驚嘆大樓的美輪美奐。
這里是言海瑞在紐約的公寓,聽說是十幾年前他在這里讀書的時候,他外公買給他的畢業禮物。
門口穿著制服的守門員幫他們把大門拉開,司機提著沉重的行李走入電梯,帶領他們沿著五樓的長廊前進。
他停在一扇門前等待,葉長勝趕緊按了按門鈴。雖然每年他都會和陳秘書一起來紐約處理事務,但這是他頭一次單槍匹馬前來,心里其實有些緊張,但為了在妹妹面前保留顏面,只有偽裝鎮定冷靜。
一個穿著白衣制服的東方婦人來應門,明顯地是這豪華公寓的管家,她微笑問候,請他們入內。
葉織香踏入公寓的一剎那,才開始感覺到整件事并非兒戲,心怦怦怦地跳得飛快。
「老板在嗎?」葉長勝輕聲的問。
管家響應:「老板晚上會回來晚餐,他說你來了請給他電話,你的房間里面有計算機傳訊。有什么需要的,請盡管告訴我!
司機放好行李后隨即離開,葉長勝和葉織香被安排到不同的房間。
走入臥房,葉織香的背包從肩上滑落到珍珠白的柔軟地毯上。她張著嘴環顧寬敞舒適的房間,室內裝潢全是乳白底色,暈黃的燈光讓一切更像一場夢了。
六點半了,葉織香穿上自認為最好看的白底紅花低領迷你裙套裝,涂上鮮紅的口紅搭配衣服,正襟危坐的等待管家來敲門。
管家準時前來帶領織香到飯廳——
!終于看到這個大人物了!葉織香的心快要撞出胸口了。
言海瑞背對著她坐在餐桌首位,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像運動選手一樣的寬闊肩膀,足以令人感到畏懼。
他聽見葉織香的腳步聲,頭也不回,一手指著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她戰戰兢兢的坐定,迷你裙縮到大腿上方,她急忙半起身拉了又拉,平日穿慣了長褲,這一身打扮不禁有點礙手礙腳。
葉長勝下午被派出去辦事還沒有回來,沒有哥哥在旁邊壯膽,讓她更為緊張了。
感覺到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猛盯著她不放,她拉了拉裙襬,鼓起勇氣正面迎視他的目光。
看到了本人的模樣,葉織香才覺得照片上那冷漠的表情還只是表面而已,那嚴峻的眼神讓她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襲上全身。
嚴格說來,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線條優美的薄唇讓人難以忽略,深邃的五官有種震懾人心的吸引力?上Я四菑埬槪趺磿@么嚴肅?著實破壞了會讓人產生好感的優越條件。
葉織香閃過他的目光,伸手拿起水晶杯猛灌了幾口水。
桌上已經擺好飯菜了,是四菜一湯的中式菜肴,言海瑞沒有請她動餐,自己就已經開始吃飯。
他打破沉默問:「你在酒店的名字叫歡歡?」
「是!箍椣愕氖謹[在筷子上,猶豫不定是不是要開始吃了,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叫個不停。
「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珍妮。這是我告訴我外公有關你的資料,還有我母親家人的歷史,今天晚上背熟,我們明天晚上就要一起公開露面!寡院H痖_門見山的就把一包白色紙袋丟在她面前。
真是沒禮貌!葉織香心里抱怨了一聲,拿起紙袋看了看,下意識地冒出問題。「為什么我叫珍妮?」
言海瑞有半秒的時間失去了冷漠,葉織香從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絲破碎的溫柔。是因為珍妮這個名字嗎?
然而她卻聽到他冷冷的回答:「不為什么——我倒是想要知道為什么陳秘書會選上你?」
陳秘書是他唯一信任的手下,但是……看見葉織香,他倒是有些失望,她一點也不像在風塵中打滾了八年的女人,雖然過于艷紅的唇膏和藍色的眼影顯得有些俗麗浮華,但是她說話時卻隱隱露出無辜的表情,真不知是故作清純,還是……這是她誘惑男人的特色之一?
「不為什么!因為我是最好的!谷~織香挺起胸膛,表面上冷靜鎮定,其實整個人抖得快軟下來了。
「是嗎?你出道幾年了?」
「四年。」葉織香不假思索的回答,眼睛直盯著桌上豐富的飯菜。
「你的資料上是寫八年!寡院H鹂催^秘書長傳給他的資料,很快的糾正她。
糟了!怎么第一個問題就出岔了!葉織香趕緊很快的回說:「是八年沒錯,但是真正那個……你知道……那個……是四年。」
「下海。」言海瑞替她回答。
「對!是……是下海!」葉織香長吁了一口氣。
「你對男人很有經驗了?」
「當然!我經驗豐富,什么樣的男人我都有辦法應付。」她大言不慚,早就想好這樣的對白。
「很好,如果你對男人很有辦法,我希望你對我外公多下點工夫,他喜歡像你這樣的女人!
「我會盡力的!!」她說話配合動作,一時太過用力撞翻水杯,霎時水滴落在大腿上,她實時敞開大腿閃避,迷你裙下的春色幾乎曝光。
言海瑞從玻璃餐桌上一清二楚的看到這個不雅觀的動作,嫌惡的擰起兩道濃眉。
「問題是……就算你盡力,也可能還不夠!顾蛄克耐獗,怎么看都不夠令人驚艷,氣質更是俗不可耐。
「后天的努力,可以彌補先天的不足!谷~織香拿起餐巾大力的擦干大腿上的水漬。
「先天不足,是可以靠努力,問題是你沒有多少時間去彌補!
「我知道我不是美女,也沒有名模的身材,但是我相信還足以應付這個工作。你看女人,不會只看她們的外表吧?」
言海瑞冷笑一聲,有點欣賞這女人的自信,雖然有點愚蠢,但還不至于讓人無法忍受。
「包裝是很重要,至于內容……女人都一樣,沒有什么好深究的。」他有意結束今晚的話題,說完低頭開始吃飯。
什么臭男人啊!簡直就是看不起女人!葉織香在心里吼叫著,想不到逃開了鄭西春這爛男人,卻碰到了更可惡的王八蛋!
「吃飯吧!」
他終于禮貌的邀請,但卻太晚了!葉織香已經氣得喪失食欲了。
看他視若無人的吃著晚餐,她心里又更火,沉下了臉問:「言先生,我一直很想問你 你為什么要欺騙你的外公?你不覺得這樣對自己的家人很殘忍嗎?還有……」
言海瑞舉高筷子指著她的臉,打斷她接下來的問題!赣涀≡谖彝夤媲敖形颐。還有,陳秘書有交代你要記住幾件事情嗎?」
「好象有……」
「是什么?」他的眼神嚴厲得像個主考官。
「少說、少問、言聽計從、逆來順受!
「對!就是這樣。」說完他又徑自動手挾菜。
「就算我有問題也不能發問嗎?」葉織香本來就是個愛發問的人,滿肚子的問題不問會悶出病來的。
「對!
「多溝通才能培養默契,如果什么都不能問,怎么騙過你外公?」
「我們不必培養默契,這只是個交易而已。」
「談交易也要講人情。‰y道你做生意都是這樣嗎?」
「不錯!我做事情不喜歡拖泥帶水,你什么都不必做,陪襯就好,結束以后也不必有任何聯系接觸,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你對感情也是這樣嗎?」葉織香不經大腦思考,問題便脫口而出。
言海瑞放下筷子,猛然站起身,惡狠狠的盯著她幾秒后,正色的說:「你會這樣一直不斷問問題嗎?」
「這是個善意的問題?還是威脅性的問題?」葉織香挑釁的直接迎視,故意惹火他。失戀以來,她對男人心存偏見,遇到言海瑞這個目中無人的大男人,她再也無法壓抑了!
言海瑞忍住怒火,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用力的往餐桌上一丟,嚴厲的說:「我會叫葉助理明天送你離開!
轉身離開前,他惡狠狠的抽走葉織香手邊的白色紙袋。
傍晚八點,葉長勝辦完事情回到公寓,就直接被管家叫到書房見言海瑞。
言海瑞鐵青著臉責怪陳秘書和葉助理,竟然送這樣差勁的女人過來!
葉長勝低頭連陪不是,還拍胸脯說會好好的教導葉織香,懇求老板再給她一次機會。
「你馬上打電話回去,叫陳秘書再連絡其它人選!寡院H鹜耆焕頃谋WC和懇求。
「那歡歡小姐怎么辦?」
「你去處理,讓她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可是……可是……明天不是就要去見您的外公?」葉長勝全身冒冷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可以找理由再延幾天。陳秘書之前說找到了三個人選,我要你們用最快的時間把她們送過來,我親自挑選,價錢加倍。這一個什么歡歡的,我是確定不要的!
「老板……她還不錯啊!我不知道為什么老板不喜歡她?」葉長勝還在掙扎著想要挽回。
「葉助理,你和她倒是有些共同點……」
言海瑞的話停頓下來,葉長勝緊張得幾乎就要停止呼吸,老板是不是發現他們是兄妹了?
「什、什么共同點?」
言海瑞看著他!妇褪翘矚g問問題了!
「是的,對不起……」
「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陳秘書挑的人。說實在,陳秘書跟我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對他感到失望,竟然送這樣的女人過來!她不懂奉承,不會說好話,不懂得打扮,長得其貌不揚,連自己出道幾年都搞不清楚,看起來迷糊又莽撞,一點氣質都沒有——你說,我需要忍受這些嗎?」
「不!不需要,老板,我了解……」我再了解不過了!這些正是老妹獨有的特質,葉長勝心有同感,也說不出什么挽救的話來了。
「好了!什么都不必說了,趕快去把這件事情辦好!」言海瑞一聲令下。
葉長勝當晚把話傳給了妹妹。
「我真的被退貨了!」她懊惱后悔,可是又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沒錯!我早就知道你不行了,都是陳秘書執意要送你來,我早就反對了,偏偏沒有人聽我的。」
「有什么關系?不行就不行——」
「老板要你明天就離開這里!
「我會的,給我一點時間計劃。」
「我應該明天一早就送你去機場的!谷~長勝再次強調,隱約感到妹妹根本就不會安分守己。
「我才不想那么快就走!既然大老遠來到紐約,我要留下來多玩幾天,明天我就去找旅行社,好好安排一下行程,決定后我就和旅行團走。你放心,普通的英文會話還難不倒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顾畔肫疬@個主意,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原來你早就想好退路了!」
「我剛剛才想到的。哥,其實我也很想完成這個任務,可是言海瑞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勉強他!」葉織香對哥哥感到十分愧疚,她原本也想好好表現一番,可是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驕傲自大又可惡的大男人。
這不全是她的錯,是男人都太可惡了!
「妳可以去道歉啊!」
「免談!就算幾百萬擺在面前給我,我也不會道歉的!瑰X可以再賺,但是自尊可不能放棄,她是絕對不會道歉或懇求的。
雖然丟掉工作,卻可以免費住這樣高級的臥房,有什么好難過的呢?明天醒來,她可是有好多旅游節目等著安排,不錯!治療失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離開傷心地,把快樂找回來。
她明天要去看自由女神像,還要去第五街血拼,對了,先到附近的中央公園逛逛……
來到了地球的另一邊,遠離感情的紛紛擾擾,還脫離了詭譎復雜的艱巨任務,緊繃的心情放松下來,她在豪華套房里享受一個多小時的按摩浴,換上了白色大T恤,一沾床很快就鼾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