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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擁抱 第三章
作者:衛(wèi)小游
   
  作夢當然是有益于身心的,但若只是空想,終究無濟于事。

  ——《太陽報》「每周掰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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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一個尋常的上午,地點是一家尋常的醫(yī)院。

  病房內(nèi),窗戶半敞,一方面可讓新鮮的空氣流入,一方面又不至于讓房內(nèi)的病人吹到風(fēng)。

  屋外的麻雀在窗外的電線桿上吱吱喳喳,好不歡喜;兩兩成雙地在電線上跳躍,好不輕盈。

  房間,窗內(nèi),陸續(xù)飄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

  「我要喝水!挂粋中氣不足的聲音要求道。

  「來,水!共痪,一個語調(diào)平穩(wěn)的聲音回答。

  然后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但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中氣不足的聲音這回略略加大了音量。

  「我要吃蘋果!

  語調(diào)平穩(wěn)的聲音仍然只是平淡回答:

  「喏,蘋果。」

  「果皮的顏色不夠紅!怪袣獠蛔愕哪俏惶籼薜。

  「這是改良品種的!蛊椒(wěn)的聲音不卑不亢的回應(yīng)。

  「算了,我現(xiàn)在要吃水梨!

  「你氣血虛弱,還不適合吃水梨。吃蘋果吧,這已經(jīng)削好了。」

  又是一陣停頓,但很短暫,對話便又繼續(xù):

  「那給我切一片西瓜好了,嘴巴渴得要死。」

  「西瓜太涼又利尿,你現(xiàn)在最好忌口些!

  對話再度停頓了下來。當對話繼續(xù)時,話鋒轉(zhuǎn)變得更加鋒利:

  「有沒有搞錯啊,現(xiàn)在是我要吃東西還是你要吃東西!老人家連自己想吃的水果都不能吃,這種事傳出去,你不丟臉我都替你丟臉!

  「隨你怎么說,反正我現(xiàn)在就只有蘋果可以喂你!

  「那你出去給我買一斤香蕉來。」

  「先把削好的蘋果吃了,我再去買。不然削了一堆又不吃,很浪費。」

  「老爺我有的是錢!

  「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沒關(guān)系。」

  「你這陰沉的臭小子!你給我滾,叫別的人來,我不要你留在這里,看了就礙眼!」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吹胡子瞪眼的,臉色都脹紅了,看不出一點生病的虛弱。

  被命令滾開的年輕男人只是輕輕掃去一眼!溉绻X得我礙眼,你何不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覺休息?」

  「你是太閑還是怎樣?非得一天到晚像根木頭一樣站在這里嗎?」老人繼續(xù)叫罵,眼神越見清澈透亮。

  年輕男人微微抿了抿嘴!阜凑椰F(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在這里應(yīng)付你這個老家伙不是正好?閑來無事跟一個糟糕透頂?shù)睦项^子斗斗嘴,還可以減低你老年癡呆癥發(fā)生的機率!

  「誰稀罕跟你斗了!估先撕呗暤溃骸敢亲寗e人知道我有一個成天無所事事、沒有正當工作的孫子,那可真是丟臉透頂。」

  「要我承認我有一個只會隨便叫囂、亂罵人的臭老頭外公,也不見得光采到哪里去!

  「哼!估先藰O度不爽的。

  「哼!鼓贻p人不甘示弱,也跟著附和地哼了一聲,但隨即被開門的聲音打斷。

  一張小巧可愛的臉龐從門后探了出來。

  「嗨,兩位,早上好!闺y得中規(guī)中短地穿著合身警察制服的方心語朝房內(nèi)兩人招呼道。

  年輕男人和孤僻老人幾乎同時眼神一亮。

  「娃娃!

  「丫頭。」

  娃娃精靈般地跳到兩個男人身邊,笑笑地看著老人道:「官老爺,又在欺負人?」

  老人聞言,哼聲道:「哪有,是某人欺負我吧!勾鴻C會,他立刻訴苦道:「丫頭,你評評理,我都一只腳踏進棺材了,連想吃點什么都不能自己作主,只會叫我吃蘋果。我都連續(xù)吃了三天啦,難道就不能換點別的嗎?」

  娃娃的臉不禁垮下!赴,老爺,你不愛吃蘋果啊,那都是我買的耶。」

  官老爺愣了一愣,還未及答話,就聽見娃娃又說:「我還特別請春花奶奶幫我叫最好、最貴、最有健康概念的蘋果,還訂了一大箱耶。原來……你不喜歡吃。俊购馨г沽。

  官老爺不禁支吾起來。知道自己這個關(guān)鍵時刻絕對不能失去娃娃這個盟友,他改口道:「也不是啦,我很愛吃蘋果的,你也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剛好看『某人』不順眼!构勹餮猿爸S地揚了揚嘴角。

  娃娃轉(zhuǎn)過身來看了梓言一眼,又轉(zhuǎn)過頭去問官老爺?shù)溃骸刚娴膯?官老爺你看『某人』不順眼??br />
  官老爺無法辯駁,只得硬著嘴道:「你不覺得這個『某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顧人怨』的樣子嗎?」

  娃娃再度轉(zhuǎn)過身來,仔細地端詳起梓言來。

  啊,他瘦了些。

  老爺住院三天了,他也在這里照顧老爺照顧了三天。

  這三天,她盡量不來打擾他們祖孫倆,所以前兩天來時,總是來去匆匆,不敢待太久,然而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是有些焦急的。

  盡管她實在很不想涉入這對固執(zhí)程度很有得比的祖孫二人之間破裂已久的惡劣關(guān)系,但老爺身體不好,這次發(fā)病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沒什么大礙,但萬一他就這么……那么大家都會遺憾的。

  說完全不關(guān)心,想也知道是騙人的?墒墙忖j還須系鈴人啊。

  「丫頭你發(fā)什么呆?」老人出聲道:「你說我這孫子是不是真的很『顧人怨』?』

  梓言只是在唇畔掛上一抹微笑地看著她。

  娃娃愣了一下,笑了!杆泻堋侯櫲嗽埂粏幔课铱床怀鰜戆。老爺,你說清楚一點嘛,你這孫子是哪里長得不好?你說清楚些,再拿些錢出來,我讓他整容去,反正你有的是多到?jīng)]地方花的錢嘛!

  她邊說邊將手摸上梓言的臉。「是臉頰嗎?看起來有些凹陷,最近太操勞嘍,先生,你要多照顧自己啊。還是眼睛?不會啊,我怎么看都覺得這雙眼睛很像你嘛。老爺,是隔代遺傳呴?再不然是嘴唇不成?喔,不,這張嘴我個人很喜歡的,唇形好看又好親?匆睦锒伎梢,就是別去動它吧!

  她笑意盈盈地將手放在梓言肩膀上!溉绻皇俏骞俚膯栴},難不成是四肢有缺陷?」訝異地自問后,又自答起來:「可是我看他能跑能跳,頭好壯壯,難道說……」憐憫的眼光從健康的胸膛直往下看……「是舉不起來的問題嗎?如果是的話,那可真得早期發(fā)現(xiàn)、早期治療了!

  拍拍梓言的手臂,她笑得好天使!竸e擔心,現(xiàn)在醫(yī)學(xué)很發(fā)達的,很多下垂的東西都可以往上矯正的!贡确秸f,下垂的眼袋啦、下垂的胸部啦……諸如此類的,可別想歪啊。

  梓言忍住笑!肝乙稽c都不擔心!顾卸嘟】,他自己清楚。

  「真的?」她眼睛一亮。

  好想把她擁進懷里!改阆胗H自檢查嗎?」

  這是在調(diào)情嗎?只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也不是不可以啦,不過我最近工作滿檔,要檢查可得預(yù)約排隊。」

  「憑我們的交情,不能讓我插隊一下嗎?」

  「如果你指的是十年前那不值得一提的交情,我建議你還是乖乖排隊比較實際一點!

  娃娃一席話,說得官老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想裝嚴肅卻又板不起面孔!缚酥埔稽c,小姑娘,想進一步檢查,也得考慮一下我這老頭子心臟能不能負荷吧!

  娃娃笑著回過頭道:「沒那么夸張吧,老爺?蓜e忘了上回是誰跟我一起去看『絕命終結(jié)站』三的,也沒看你心臟負荷不了!鼓强墒浅壪拗萍壍捏@悚電影啊。「老實招來,其實你是裝病想引人同情的吧?」

  「嘖!估先思泵Ψ裾J道:「心臟病發(fā)作還可以裝。烤退憧梢,我也沒那么無聊,吃飽沒事干。」

  「我想也是。」她伸手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蘋果遞到從早上醒來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進食的老人面前!高,吃吧。」

  老人不疑有他地咬了一口香甜的蘋果。

  「我想天底下也不會真有人那么無聊,想用裝病來博取離家多年、感情破裂的孫兒的孝心吧!顾e聊似地用手肘撞了撞站在一旁的官梓言!改阏f是吧?離家多年,跟外公感情破裂的不肖孫子?」

  老人差點沒被嘴里的蘋果噎到,急忙吞下蘋果后,冷不防又被塞了一塊蘋果,堵住想要澄清的話。

  「好了!故甲髻刚呖纯创髟谟彝蟮目ㄍㄊ直砗蟮溃骸笗r間不早了,我等會兒還有事!箤⒉孀舆給官梓言,并好心地提醒:「對了,廣告一下,鎮(zhèn)上有個調(diào)解委員會,如果有任何想和解的事,都可以到那里排時間調(diào)解。不收費的,還有專業(yè)律師可以解答疑問,服務(wù)包君滿意!挂徽f完,便像陣旋風(fēng)般地離開了。

  留在病房里的兩人,好半晌只是看著女孩離去的方向,一個人負責遞水果,一個人則默默地吃完一盤蘋果。

  良久,也不知是誰先開的口,總之,這回的對話不再夾槍帶棍,也沒有了火藥味。

  「你們一起去看『絕命終結(jié)站』?」梓言問。

  十年前,娃娃原先對他外公是能避就避的;因為他討厭外公,所以她也跟他一起同仇敵愾。但從剛剛的對話看來,這一少一老的兩人,交情似乎匪淺。

  原以為他已經(jīng)夠清楚小鎮(zhèn)這十年來的變化,但也許大方向是把握住了,小細節(jié)卻還有待補強。

  「說實在話,那真是一部有夠刺激的電影!构倮蠣敵姓J道。

  「以前你總說你討厭方家那個小丫頭!硅餮圆蝗菰S有任何人不喜歡他的娃娃,所以他總是與老人作對。

  「事情很奇妙不是嗎?我也不是一個容易讓人喜歡的老頭子,可你不在的這幾年來,只有這姑娘讓我覺得,也許日子還可以過得下去!

  「你的日子……不好過嗎?」

  老人停頓了良久,意外發(fā)現(xiàn)會在孫子臉上找到年輕時候的自己。

  頓了頓,他終于開口道:「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外婆,自從她離開我之后,我沒有一天在天亮醒來時想要繼續(xù)活下去。就連你跟你母親回到我身邊時,我也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高興起來!

  這對祖孫從來沒有分享過這么私密的情感,為此,梓言訝異,也有一點動容地道:「雖然我沒有見過外婆,可是如果外婆也像娃娃一樣開朗的—話,我想她一定會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快樂的過著每一天!

  出乎意料的,官老爺突然笑了,向來嚴肅的表情也變得柔軟許多!甘前。瑧(yīng)該是吧……你外婆她真的是個很開朗的好女人!

  從沒想到,他們兩人也可以這么心平氣和地談話。出于沖動的,梓言又問:「你恨媽媽,是嗎?」也恨我。因為大家都說是媽媽的緣故,外婆才會那么早過世的。

  老人訝異地抬起頭,看著孫子的臉道:「她是我女兒,我怎么會恨她。當年你媽媽不顧我和你外婆的勸阻嫁給你爸爸,我是真的很生氣沒有錯,可是她終究是我唯一的女兒,不管我再怎么不能諒解,我也沒辦法真的切斷我們父女倆的感情!

  這就是梓言多年來的想法嗎?而他能推說自己不知道嗎?不,他不能。因為他是知情的,但當年過多的傷心,讓他無暇理會這個跟他一樣心碎的血親。

  老人突然別開臉,看著窗外道:「我知道我沒有好好照顧她!挂矝]有好好照顧你!肝蚁胛掖蟾挪荒苷f我完全沒有不對的地方……」過去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暇去理會孫子纖細的情感。

  梓言沉默良久才道:「有一次,我偷看到你躲在房間里哭。」

  「是哪一次?」他偷偷哭過很多回。

  「暴風(fēng)雨那晚,我離家出走那次!

  老人的記憶瞬間回到那個發(fā)現(xiàn)孫子在暴風(fēng)雨夜里失蹤的那個時候,臉上不禁露出駭然的表情。當時他第一個念頭是:他終于要連他唯一的孫子也失去了,先是妻子,再是女兒……最后,就是那個男孩……那個總用著恨意看著他的小男孩……

  二十年前,男孩出走過。

  雖然他回來了,但他嚇得連應(yīng)該好好責備男孩的愚蠢都做不到,因為擔心他會再度轉(zhuǎn)頭離開。那時他們祖孫倆已經(jīng)埋下很深的嫌隙,而當時他也習(xí)慣于埋藏自己真實的感覺,無法對他們?nèi)諠u加深的嫌隙做出彌補或處理。

  十年前,男孩長成少年,他果然再度離開;而當時他以為這一次可能再也等不回那個憎恨他的男孩。

  他是個失敗的父親和外公,守著偌大的家業(yè),在夏日鎮(zhèn)一天天地腐朽。有朝一日,白色大宅將會成為他的墳冢,黃昏色的玫瑰將成為他墳地上的唯一裝飾,沒有親人會為他掉一滴眼淚。他本已經(jīng)構(gòu)想好自己最終的晚景……

  一直到他發(fā)現(xiàn),有個跟他同樣不能接受男孩離開的女孩,她與他同樣傷心,甚至比他更無法接受男孩離開的事實。

  女孩憤怒地指出是他的冷漠逼走心愛的男孩。他無法辯解,也承認那是事實。他們開始看見了對方心中無法言說的傷痕,像是兩頭負傷的獅子,撕咬起對方的傷口。

  直到沉寂的日子終于逼迫他走出自己的世界,于是一個老人和女孩成為彼此的伙伴,決定從此和解。雖然嘴里說著絕對不再等待的話,但彼此心里卻十分清楚,等待男孩歸來將是一輩子放不下的事。

  十年后,曾經(jīng)是男孩與少年的他,以男人的身分回來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就如曾經(jīng)是女孩與少女,而今已成為女人的那個女孩說的:他們是親人,而親人之間的聯(lián)系任憑刀劍也無法斬斷。

  老人困難地吞咽著回憶著眼前的男孩、少年、男人第一次離家出走的那個深夜……那天是他妻子的生日,所以特別不能夠克制自己的情緒,一個人躲在房里偷偷哀悼……

  他從不紀念妻子的死亡,只紀念她的出生。因為死亡已經(jīng)有太多傷心,只有出生的喜悅能稍稍撫平內(nèi)心的苦楚。

  他多么感謝上天將妻子賜給他,但也不曾停止埋怨上天太早將妻子帶定。

  看著老人臉上錯綜復(fù)雜的表情,梓言忍不住詢問:「那天晚上,你為什么在哭?」

  老人并未立刻回答。但這幾年來,梓言已經(jīng)變得較有耐心,也較堅強,所以他等待著,直到老人終于抬起頭,說了一句話:

  「那天是她的生日,你外婆……」

  梓言像是個久困在遠洋中的船員突然發(fā)現(xiàn)燈塔般地瞪大雙眼,記憶跟著飄向二十年前那個夜晚,夏季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夕。

  當晚他只看見外公在哭,而后被訓(xùn)斥了一番,從沒想到……沒想到……他竟會那么地愚蠢,竟沒想到……

  沒有察覺聲音變得沙啞,梓言開口:「為了那件事,我恨了你好多年!

  老人習(xí)慣性地武裝起自己,勉強地說:「我知道我不是那種和藹可親的外公!

  梓言笑得諷刺!改愕拇_不是。不過我也從來不是那種溫馴聽話的孫子!钩赡暌院,他第一次換個角度來看待自己以前的行為,竟然意外發(fā)現(xiàn),其實他真的沒有扮演好一個聽話孫子的角色。他從來沒有好好去試著了解眼前這個老人心中的痛苦。

  或許娃娃說的沒有錯……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好半晌,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彼此臉上發(fā)現(xiàn)了相像的地方,因而得到一個共同的結(jié)論:看來,他們還真有點像。

  尷尬的沉默片刻之后,老人哼笑兩聲!缚蓜e想我會突然就變成那種和藹的老爺爺!

  梓言不甘示弱!肝耶斎灰膊豢赡苣敲春唵尉蛷牟恍O子變成人人夸贊的孝順孫兒!

  「盡管如此,我還是要給你一個良心的勸告!构倮蠣斖蝗簧駳饣瞵F(xiàn)地說。

  梓言挑起眉作為回應(yīng)。

  「我聽醫(yī)院護士從菜市場聽來的馬路消息說,那姑娘的警校學(xué)長要調(diào)來我們鎮(zhèn)上!

  「那又怎樣?」不是很感興趣。

  老人就等這么一句話,好來個回馬槍!嘎犝f那家伙是她在外頭結(jié)交的『第一個』男朋友!

  官梓言當場灰白了臉,但仍強自鎮(zhèn)定。

  「在你還在磨磨蹭蹭的時候,那位學(xué)長已經(jīng)在調(diào)來的路上了,小姑娘剛剛說不定就是去接他的。你想想,他為什么要特地請調(diào)到我們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偏遠小鎮(zhèn)?」

  老人愉悅地丟下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并在看見效果后,滿意地笑了。

  這下子,這小子會認真一點地想想對策了吧?不然以他跟方家姑娘對陣屢戰(zhàn)屢敗的戰(zhàn)績來看,連他都不免跟著心急起來,更別說他老人家還有心臟病呢。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等了好半晌,見梓言還待在病房里,官老爺忍不住道:「你不去問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嗎?」這消息都傳了兩、三天了,可這三天來,也沒聽方家小姑娘提起這件事,可見得這事若不是不值得一提,就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啊。希望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才好。

  梓言這才回過神道:「不,不是現(xiàn)在!乖谕夤祻(fù)到能出院以前,都不是問的時機。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時候交了「第一個」男朋友的;另外,除了「第一個」以外,還有沒有「第二個」或「第三個」,甚至更多個?

  他真蠢。怎么之前都沒想到她會認識其他的人?就那么篤定她永遠都會是他的?從沒想到也會有人跟他一樣看見她的可貴,他一直以來都太盲目了,才會看不清楚,自己曾經(jīng)放棄的是什么樣的珍寶。

  他怎么能那么自信地認為,總有一天她會再一次接受他、以為她的拒絕都只是短暫有限的懲罰、以為總有一天她會繼續(xù)愛他?

  他太自負,也太愚蠢,以為他給得出她要的答案?傻侥壳盀橹,他已經(jīng)絞盡腦汁,卻仍然不確定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而她已經(jīng)說過,她要的不只是他的感情。然而除了愛以外,他還能給她什么?

  他怎么可以沒有想到,在他不在她身邊的十年當中,也許她會認識其他更值得愛的人?也許她已經(jīng)不再愛他,也許她現(xiàn)在只是單純地同情著愚蠢的他,只是不好開口而已……

  許是從表情猜出他的想法,官老爺忍不住罵道:「你這蠢蛋!如果你還看不出來那小姑娘比誰都愛你,也難怪她會不想和你在一起!」

  梓言挺直身軀,第一次以著不同于以往帶有偏見的眼光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瘦弱老人!肝业拇_是個蠢蛋!顾姓J道。「十年前我離開時,我就知道我正在做一件會使我后悔的事!

  然后勒?官老爺愣愣地看著孫子,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乖乖的給他罵。

  「可是今天假使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時光倒流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離開!顾f!敢驗榧偃鐝膩頉]有離開過夏日鎮(zhèn),沒有離開你們的十年,我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么想留在這里,想跟你們在一起!

  「那……」為什么還不趕快去追回那丫頭?官老爺真不明白。要是在這時候被人乘虛而入了那可怎么辦!

  梓言無聲地收拾好桌上的水果刀和餐盤,重新調(diào)好病床的高度。

  看出官老爺?shù)睦Щ螅滩蛔λα艘恍!竸e擔心,外公,等你康復(fù),我就會去找娃娃,把事情攤開來好好說清楚!谷粽f一遍不夠,他會試著說上兩遍、三遍,甚至一百遍也無妨。

  長久以來,他都把娃娃對他的關(guān)切視為理所當然,現(xiàn)在該是改變的時候了。如果她仍愛他,他會感謝上帝賜與的機會;如果她決定不再愛他,那么他會想辦法讓她再愛他一次。

  梓言這話……這是在關(guān)心他這沒人愛的老頭子嗎?

  官老爺再度愣愣地看著已經(jīng)長成一個成熟男人的孫子,突然間,眼眶控制不住地濕潤了起來。愚蠢的老頭子啊,他暗罵自己,趕緊轉(zhuǎn)過臉揩掉眼淚,偷偷地揚起嘴角。

  原來好好相處,也不是那么難的事嘛,怎么他以前那么想不開呢?他真的是一個很愚蠢的老頭子吧?

  聽見椅子被搬動的聲音,沒多久,聲音靜止了,一雙年輕而有力的手悄悄地握住病床上老人干瘦的手。

  血脈相承的熱度讓祖孫倆都為之震撼。

  盡管兩人仍拉不下臉擺出親情的溫馨姿態(tài),然而一切已經(jīng)盡在不言中。

  這算是和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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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病房外,一群閑雜人等正睜大了眼睛,隔著一面玻璃,看著房內(nèi)一老一少的一舉一動。擠在前頭的人同時不忘壓低聲量,向擠在后頭的人來個「最新實況轉(zhuǎn)播」:

  「吵起來、吵起來了。」

  沒多久,又道:「咦,不吵了。」

  「又吵起來,咿,又不吵了!

  一群站在走廊上的男人看著擠在病房門前的三姑六婆,忍不住青筋浮跳起來。

  戴西忍不住低聲喊道:「秋月大嬸,里頭到底開始在殺人沒有?」

  「殺人?無啦無啦!惯@一回,榮任最佳播報員的秋月大嬸揮揮手道:「安靜點、安靜點,我擱看麥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擱看,天都要黑啦。」某個年輕人不耐地道。「到底能不能進去了。俊

  三姑六婆們一齊回過頭來「青」了那沒耐性的年輕人一眼。「小伙子這么不能忍,小心會『早謝』喔。」

  那年輕小伙子被青這一眼,頓時覺得寒意颼颼,不敢再出聲,擔心真的被詛咒成功。

  只見秋月大嬸提著一只保溫鍋,拉長脖子看著病房內(nèi)的最新發(fā)展。

  「啊,握手了、握手了耶!」

  其他三姑六婆跟著嘖嘖稱奇地評論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這對爺倆也會有這一天啊!

  病房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看魑黝I(lǐng)著一群兄弟會成員站在病房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盖镌麓髬稹梢苑盼覀冞M去了嗎?大伙待會兒還得去工作咧!顾麄円辉缙饋,就被家里的妻子或母親大人派來醫(yī)院快遞食物和補品。

  秋月嬸與一票三姑六婆同時回頭噓聲道:「噓,戴家小伙子,別吵啦。你不知道啦,現(xiàn)在里頭可溫馨感人得緊咧,我們進去會打擾到人家啦。」別以為他們這些閑雜人等只會湊熱鬧,人家他們可也是很細心的溜。

  戴西不相信,硬是擠上前頭瞧了病房里頭的發(fā)展一眼。

  正好看到官梓言與官老爺交握著手,似乎正在和解。這般和樂融融的景況,果真不是沖進去打擾的好時機咧。

  「看來官老爺身體恢復(fù)得還不錯嘛。」先前聽說他突然倒下送醫(yī)急救時,全鎮(zhèn)的人都替這個頑固的老先生捏了把冷汗,又不敢打擾病人休養(yǎng),拖到第三天,終于到了無法再拖下去的地步了,沒想到鎮(zhèn)上的大家全都有志一同,一大早就聚在病房門口,想了解一下最新的狀況。

  聽戴西這么一說,其他等候在外的人都跟著松了一口氣。

  在鎮(zhèn)上,要是誰家有人病了,就好像是自己家里的人生了病一樣,往往都是全鎮(zhèn)一齊動員起來的。這回當然也不例外。

  秋月嬸放下手里的保溫鍋,拍拍手吆喝道:「好了,各位,待會兒要上班的快去上班,把你們手上的東西放下來,讓我們這些『櫻櫻美代子』的嬸嬸阿姨來處理就好。要當個好男人努力工作賺錢養(yǎng)家喔!

  男人們看著手上大包小包,由家中母親、太座打包的補給品和營養(yǎng)品,猶豫了半晌,才在秋月大嬸的指示下,整齊地排放在病房門口。

  臨走前,戴西回頭交代道:「秋月大嬸,可別忘了提醒官梓言——」

  「不會忘、不會忘!骨镌麓髬饟]手趕人道:「開玩笑,這種事怎么可能會忘呢,交代給我就沒錯了。我一定會告訴官家小子他情敵的最新動向,包括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來我們鎮(zhèn)上的路上,準備跟方家小姑娘『久別重逢』的事。」

  戴西一行人總算放心離去。而三姑六婆們則摩拳擦掌,準備在最適當?shù)臅r機沖進病房里,散播歡笑散播愛,以及最新流言。

  小鎮(zhèn)居民的熱切,讓察覺到病房外騷動的梓言打開病房時,著著實實吃了好大一驚。但驚訝只維持了半晌,便被夏日小鎮(zhèn)的最新流言給吸引住了。

  突然間,他腦中想起一句古老的話: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這大概就是小鎮(zhèn)生活的寫照吧?

  不知道他是不是算是有了個最佳情報網(wǎng)?

  他一邊看著某個阿姨殷勤地喂外公喝清淡的雞湯,一邊聽著秋月大嬸天花亂墜地形容新警官的動態(tài)。

  然后忍不住的,他咧嘴笑了。沒由來的發(fā)自真心地笑了開來。

  諸位阿姨大嬸終于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高@小子,他傻了是不?」情敵當前還笑得出來?!

  梓言還在笑。

  而官老爺則氣吁吁地想要趕走一直在灌他雞湯的三姑六婆。

  「官家老爺子,你孫子頭殼出問題啦!骨镌聥鸫笊らT地喊道。

  「他一定是嚇傻啦!剐阈惆⒁淘u論道!嘎牭接腥艘吩弁尥扪绢^,就嚇到腦袋秀逗啦。」

  眾人齊聲附和。

  只有梓言連忙搖頭澄清!覆皇、不是啦!

  「要不然你干嘛一直傻傻在笑?」秋月大嬸問。

  「我只是……」梓言說不出心中那呼之欲出的話,那太惡心了!肝抑皇怯X得……我好像突然多了好多親戚朋友!

  過去在夏日小鎮(zhèn)上,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只有一個盟友叫做方心語。但現(xiàn)在情況似乎有了改變,或者這一切只是他一廂情愿的錯覺?

  一只因為長年辛勤工作而略顯厚實的手掌,老實不客氣地巴了他后腦勺一下。

  「三八啦!骨镌聥鹑碌溃骸肝覀儽緛砭陀杏H戚關(guān)系啊。你不知道,你外公的外公是我外婆的阿姑的表親哦?照輩分算起來,你外公還要叫我一聲表阿姨勒!

  「去你的表阿姨!构倮蠣斃浜咭宦。他的輩分可不能減一級去。在這鎮(zhèn)上,他的輩分一定得是最高的才算夠面子。

  表阿姨?真是有夠復(fù)雜的遠親關(guān)系,連梓言也搞不清楚其中的淵源背景。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

  該不會這鎮(zhèn)上的居民,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點點稀薄的血緣關(guān)系吧?

  思及此,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惹得眾位大嬸阿姨都替他煩惱。「噯,官家小伙子,你腦袋真正燒壞了嗎?」

  梓言只好一再保證自己的腦子絕對沒有問題。此刻,他唯一的問題是,該怎么讓娃娃接受「現(xiàn)在」的他。

  既然他無法讓時光倒流十年,也不想那么做,那么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重新開始了。如果他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官梓言,那么他又怎么能夠要求現(xiàn)在的方心語愛現(xiàn)在的他?畢竟十年來,他們或多或少都改變了些。

  現(xiàn)在的他有一點懂得,何以只是一味強調(diào)過去的感情,無法讓她真正原諒他了。

  那么也許現(xiàn)在正是該放掉過去、面對現(xiàn)在的自己的時候了。

  她總說,問他自己的心,而他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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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改變!故邭q的她對自己有著無比的信心。

  「為什么?」一直以來,他總無法理解,她打哪來這么堅定不移的信心!负芏嗍虑槎紩淖兊,只是多與少,以及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顾f。

  「你總是想得太多,梓言!顾郎嘏难凵窨偭钏械矫曰!敢苍S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會隨著時間改變,最后甚至?xí)Р灰,可是如果不抱著永不改變的決心,我們要怎么對抗那種必然會來臨的改變呢?」

  他低下頭思索著!副热缯f……」

  「比如說,有一天,你的發(fā)會變白,我的也會!

  「你的頭發(fā)很黑,又黑又亮。」他說?傆X得她長長的黑發(fā)是他永恒的牽系,可是不相信永恒的,卻也是他。他的內(nèi)心其實是矛盾的。

  「又比如說,有一天,你可能會冒出啤酒肚,而我可能會長出一個大屁股。到時候你可能會嫌我重得像一頭大象,而我可能會抱怨你老是亂丟襪子不愛干凈!

  他被她所敘述的那種家常景象給逗笑了。「會有那么一天嗎?」

  她哈哈笑道:「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他笑著說:「希望不會!

  「我倒有一點希望會!顾φf:「因為那代表當我變成老婆婆,而你變成老公公以后,我們還是在一起。你可以容忍我變老變丑,我也可以容忍你變臟變懶,不論發(fā)生什么改變,我們都還在對方的身邊,不離不棄!

  「那么我們的確會在一起。」他點頭說。

  像是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眼睛一亮地說:「所以我說,我不會改變,你也不會。因為不管以后外在的事情變成怎樣,在我心里,我還是那個愛著你的方心語,而你也永遠都是那個屬于我的官梓言!

  她伸手撫著他俊秀年輕的面孔,像是要許下承諾般肯定地說:「我們不會改變的,對不對?」

  那一刻,梓言無法說出任何否定的話?粗壑袌远ú灰频男判,他突然也有了一份想要相信自己應(yīng)該也有的勇氣。

  「嗯,不會改變!顾囍隙ǖ恼f。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娃娃繼續(xù)尋求想要的保證。

  「不管發(fā)生任何事。」她的信心帶給他一線希望。

  不會改變那份對于剛剛萌芽的愛情的信心。

  希望十年、二十年,兩人之間的種種,都能永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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