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 二二年
“什么。俊
在一個寬敞的大廳里,坐在首位的男子在聽完下屬的報(bào)告后,從沒有情緒波動的他此刻正震驚的大吼。
“月,別這樣,冷靜下來,你嚇壞他們了!弊谠律砼浴泶说刈骺偷哪凶訙\淺一笑,溫和的說!叭眨@教我怎么冷靜下來,那小子給我鬧失蹤耶!”月——魏士欽才不管底下那些人怎樣,被嚇?biāo)朗撬麄兡懽犹,關(guān)他什么事!
“浚麒只是對你的一意孤行反彈罷了,你也知道他的個性,就像個皮球一樣,你愈是施力逼他,他反彈得也愈大。早叫你不要逼他你就不聽,這下可好了,人跑了吧!”日——朱廷裕有點(diǎn)幸災(zāi)樂禍,不過可沒讓月知道。
“我真是不懂,只是叫他接下月的棒子罷了,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干嘛跑了?”魏士欽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回椅子上。
“他說過他不喜歡。”朱廷裕提醒他。
“不喜歡?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嗌偃擞帽M辦法,就是想坐上這個位置,我也不諱言,就連我的兒子柏廷也想接我的位置,可是柏廷的能力根本不夠!否則我干嘛這么勞心勞力的還惹人嫌?”
不忍看老友如此沮喪,朱廷裕道:“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知道就好辦了,問題是這小子要躲,怕是咱們傾巢而出也找不到他了!唉!這孩子太精明也是一個問題哪!”
“這倒不一定,還有一個人可能找得到!敝焱⒃3烈鳌
“誰那么好本事?”
“皇儀。”
“。∷卫系膬鹤,你預(yù)定的接班人?”
“是。 敝焱⒃|c(diǎn)頭,不過他也有和魏士欽同樣的煩惱,甚至比魏士欽更棘手,宋皇儀他根本是不屑這個日的位置,是不屑耶!
“好吧!也只能派他去了。”
兩個現(xiàn)任的日、月對看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與自己相同的想法——
為什么他們這一任就特別命苦?
眼看著二十年一任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們倆屬意的接班人竟然全是一個模樣。
唉——苦命啊!
那個女孩想做什么?自殺嗎?
為了某個理由,巫浚麒遠(yuǎn)離臺北,來到這處人間仙境——南投。
來到南投只是第二天,一場好眠后,天還沒亮他就出門散步,信步走過一處林間小道,他想著竹林的盡頭是怎樣的景色呢?結(jié)果映入眼簾的,竟是這般的光景!
那個女孩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薄襯衫、白色的牛仔長褲、及膝的長靴,這種裝扮讓人知道她是一個懂得在山林中保護(hù)自己的人。她的頭頂盤了好幾圈的發(fā)辮,他不禁好奇,它們放下來會有多長,而那張毫無粉飾的臉蛋十分清新、年輕。
可是,這么一大清早的,她到底站在崖邊做什么?
正當(dāng)他以為她想自殺,準(zhǔn)備沖上前救人的時候,他看到在她身前的三腳架。
她在攝影?
順著她鏡頭的方向望去,東方的天際正緩緩的露出第一道曙光,山谷的云霧繚繞,映著那道曙光放射出千百道七彩光芒……
她是想拍攝這幅美景吧?瞧她半彎著腰,眼神專注的凝睨著相機(jī)的觀景窗,食指重復(fù)按著快門鍵,將眼前的美景完全攝入底片里。
終于,太陽完全躍上山頂,她也停止按快門的動作,緩緩的伸直腰,閉上眼睛迎向那溫暖卻不炙人的晨光。她全身惟一的飾物是一條細(xì)細(xì)的金項(xiàng)鏈,它圈著她那細(xì)致的頸項(xiàng),映著晨光反射金光。此時,如果他手上有一臺相機(jī),那么他所要拍攝的美景,大概就是這個認(rèn)真工作的美麗女孩吧!
或許他應(yīng)該出個聲,告知這個女孩有人入侵了這方寧靜,但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于是他靜靜的站在她身后看她,想知道她下一步的動作。
女孩終于睜開眼睛,環(huán)顧崖邊,然后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她拿起三腳架上的相機(jī),將鏡頭拆解下來,放進(jìn)旁邊的一個帆布袋里,再從袋子里面拿出一個遠(yuǎn)鏡頭裝上,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出相當(dāng)?shù)膶I(yè)。
裝好相機(jī),女孩小心翼翼的靠近崖邊,一腳勾住崖邊的一株竹子穩(wěn)住身子,然后探出身體,拿起相機(jī)開始調(diào)整焦距。
她要拍什么?竟然做出這么危險(xiǎn)的動作!難道她不擔(dān)心一個不小心掉下山崖嗎?巫浚麒慢慢的靠近她,現(xiàn)在更不能出聲嚇?biāo),否則搞不好被他一嚇,她就腳滑掉下山崖去。
他的視線一直盯在那女孩身上,驀地,細(xì)小的聲音讓他將視線轉(zhuǎn)至女孩勾住的竹子上。
原本柔和帶笑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盯著那株竹子上正慢慢匐匍而下的一尾青竹絲,危機(jī)已在眼前,但那女孩還渾然不知的盡情拍攝著她想要的畫面。
無暇考慮太多,巫浚麒從隨身的五把小刀中抽出一把,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殺了那條蛇,但是女孩如果因此受到驚嚇呢?
用拇指與無名指夾住刀子,食指與中指伸直,他瞄準(zhǔn)了青竹絲的頭部;手一甩,小刀筆直射出。咚的一聲,刀身穩(wěn)穩(wěn)的沒入青竹絲的頭部,插進(jìn)竹子里;盤旋的蛇尾掙扎了兩下,終于無力的垂下來,正巧碰到女孩的腳。
女孩似乎感覺到這個異常的碰觸,轉(zhuǎn)過頭來,看清了腳上的是什么東西后,如巫浚麒所料的,她反射動作的收回自己的腳,身體失了支撐后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往崖下栽去。
巫浚麒在射出小刀的時候,身體也一縱快速的來到女孩身后,就在女孩失去平衡時,他一手攀住另一株竹子,身子一探,修長有力的手一撈,環(huán)住她的腰往崖上一扯,救回了她一條小命。
女孩癱倒在地上喘著氣。
巫浚麒放開她,一向溫和不易怒的個性在瞬間似乎有了改變,他忍不住對她低吼:“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做出這么危險(xiǎn)的事情,如果今天不是我湊巧在這里,那等你的尸體在崖下變成一具白骨的時候,都還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女孩緩緩的抬起頭,對上巫浚麒那雙不輕易顯露出情緒、卻在此時布滿怒氣的眼眸。她微蹙著眉試圖站起來,不料左腳踝一陣痛楚,讓她低吟一聲,又跌坐回地上。
“你受傷了?”巫浚麒發(fā)覺異樣便蹲下身檢查她的腳,不顧她的掙扎脫下她的長靴,看到腳踝處的紅腫。“你腳扭傷了。”他低下頭簡單的檢查一下。
久久沒有女孩的反應(yīng),他疑惑的抬起頭來。女孩的眼底、臉上全是警戒和防備的神色,讓他不禁露出他招牌的友善微笑。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湊巧散步路過,又湊巧的救了你一命罷了。”他放柔聲音,對女孩微笑。
她的表情稍緩,然后她終于開口說話了:“謝謝你!
她的聲音低柔,但有一種怪腔調(diào),仿佛沒有抓準(zhǔn)該有的抑揚(yáng)頓挫。雖聽不太清楚,但可以理解她說了什么。
“不客氣!蔽卓w栉⑿Φ卣f!拔易≡诹肿幽且贿叺姆孔永铮绻阈诺眠^我的話,我先帶你到我住的地方,幫你包扎你受傷的腳,如何?”
女孩搖搖頭。
“那我送你回去好了,”看見女孩戒慎的看著他,巫浚麒莞爾一笑,“放心,我真的沒有惡意,你的腳受傷了,沒辦法自己走回去的!彼墒蔷褪抡撌。
“謝謝你!
女孩又說了謝謝,那種奇怪的音調(diào)差點(diǎn)讓他聽不清楚她說了什么。
巫浚麒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去幫她拿崖邊的帆布袋,袋子的重量讓他吃了一驚。
“這么重的東西你背得動?”他笑問,轉(zhuǎn)過身走回她身邊。
女孩沒有回答。
他又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人家又沒有義務(wù)回答他的問題。
女孩接過帆布袋,又低聲道了謝,便將掛在頸上的相機(jī)收進(jìn)袋子里,然后將袋子掛在肩膀就要站起來。
“別亂動,我背你吧!”巫浚麒阻止她,蹲下身子背對著她,示意她上來。
女孩愣在當(dāng)場。
“快上來。 彼麤]有回頭,只是催促她。
可是她久久沒有反應(yīng),他疑惑的回頭,就見她猶豫不定的看著他。
“上來!我背你回去。”他對她柔和的微笑。
女孩像是松了口氣,緩緩的靠上他的背。
巫浚麒輕松的站了起來,“你家在哪個方向?”他問。
還是沒有聽到女孩的回答,巫浚麒疑惑的停下腳步,就算她是個文靜的女孩,但這報(bào)路的事至少也該比個方向給他吧!連個方向也沒有,當(dāng)他能未卜先知嗎?
他回過頭,又問了一次,才見女孩慌慌張張的比了一個方向。
哦?那個方向他記得只有兩戶人家,一戶是他住的地方;另一戶隔了約二十公尺,那是一間有著歐洲新藝術(shù)式風(fēng)格的建筑,占地約百坪,看起來豪華中不失典雅。置身在這片山林間,讓出入此地的人忍不住產(chǎn)生幻想,以為這是神的國度。但是因?yàn)樗麆偟,還沒聽說誰住在里面。
女孩沉默,巫浚麒也不再多說什么,由這個方向走去,會先到達(dá)他住的地方,于是他征求女孩的同意,“我住的地方先到,藥品可能也比較齊全,所以先到我住的地方幫你處理腳傷可好?”
又沒反應(yīng)?這個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课卓w鑼(shí)在非常納悶,既然得不到回答,他就當(dāng)她是默許吧!于是他走彎進(jìn)他住的地方的車道,往門口走去。
肩上突然傳來女孩的拍打,“撲……是!撲是!”
女孩似乎很焦急的口氣,不過巫浚麒聽不懂她說什么。
“怎么了?”巫浚麒疑問。
女孩沒有回答,開始掙扎要下來。
不得已,巫浚麒只好放她下來,讓她暫時坐在兩旁的矮竹籬笆上。
“你到底怎么了?”他問道。
“我家……在那里。”女孩指了指不遠(yuǎn)處那幢新藝術(shù)風(fēng)格的建筑。
“我知道,剛剛不是告訴過你,我家的藥品可能比較齊全,等我?guī)湍闾幚砗媚_傷,我就送你回去嗎?”巫浚麒仍是淡淡的笑著。他本來想這女孩可能智力有點(diǎn)問題,但又想回來,她攝影的技術(shù)看起來不錯,不像是一個智力有問題的人啊!
女孩恍然大悟,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對巫浚麒怯怯的一笑!拔沂且粋……聽障,我的耳朵聽不見,所以……不知道你在說話!彼蛔忠蛔值卣f。
巫浚麒心里驚訝,不過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原來她是一個聽障!難怪她說話的腔調(diào)這么奇怪,而且他剛剛就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她并不是看著他的眼睛,而是看著他的嘴巴。看來她是在讀唇語。
“那你是讀我的唇語嘍?”巫浚麒微笑地問。
“對。”女孩點(diǎn)點(diǎn)頭。
“你真厲害!你的口語也說得很好。”巫浚麒欽佩地說。雖然不仔細(xì)聽的話根本聽不懂她說什么,但是,以一個聽不到聲音的人來說,要得到這樣的成果,是需要花多少的努力。
“我有……很多的……練習(xí)機(jī)會,只要速度……慢一點(diǎn),我大部分都能懂!迸⒄f得雖然很吃力、速度很慢、音調(diào)也很奇怪,但她笑得很開朗。
“好。那么我們先到我家,讓我?guī)湍闾幚砟_上的扭傷。”巫浚麒刻意的放慢說話的速度。
女孩點(diǎn)點(diǎn)頭。
巫浚麒又重新背起她,走進(jìn)屋里。
半晌之后,沉默的幫女孩處理好傷勢,他才抬起頭來注視著她:“我叫巫浚麒!彼闷鹱郎系募埞P,寫下他的名字。
女孩看了一眼,然后提筆寫下三個字——鄺昕瑜。
“你的名字?”他問。
鄺昕瑜點(diǎn)點(diǎn)頭。
“家里還有誰在呢?”
“媽媽。”鄺昕瑜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只和母親相依為命嗎?沒有其他的家人了?巫浚麒心里疑問著,但他不想探人隱私。
“你今年幾歲?”
二十歲。鄺昕瑜用手比著。
“沒上學(xué)嗎?”二十歲了,他原本還猜想她大概只有十七歲左右呢!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是在讀書的年紀(jì),怎么她會在這里呢?
我畢業(yè)了。鄺昕瑜又比。因?yàn)檎f話對她來說真的很累。
“對不起,我看不懂!蔽卓w璨缓靡馑嫉男Α
鄺昕瑜愣了愣,然后尷尬的一笑,她提筆寫下來,將紙拿給他看。
“喔!原來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蔽卓w杌腥淮笪颉
她點(diǎn)點(diǎn)頭。
室內(nèi)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鄺昕瑜看了看時間,又提筆寫字——
我必須回去了,媽媽起床看不到我會擔(dān)心的。
好,我送你回去。他也用筆寫,他知道她讀唇語很吃力。
謝謝你。鄺昕瑜對他靦腆的一笑。
不客氣。巫浚麒快速的寫上這幾個字,然后順手將她抱起來,往門口走去。
鄺昕瑜低呼一聲,漲紅了臉任由他抱著,一雙手不知道要擺哪兒。
“這樣,我講話你才看得清楚,不是嗎?”他微笑的看她臉紅的樣子,真是可愛。
鄺昕瑜坐在餐桌旁,心情愉快的吃著早餐。今早遇到的那個人,好像很親切呢!知道她是一個聽障時,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完全不把她的殘缺看作一回事。
他還說她很厲害呢!呵呵……
肩后的輕拍讓她回過神來,她回頭看到母親。
早安,媽媽。她比著。
你今天早上很高興?鄺品綺微笑的說,也比著手語。
對啊!我拍到好照片了。鄺昕瑜笑著,想起相機(jī)里的底片,那是她等了好幾天終于等到的好風(fēng)景呢!雖然這只是她心情愉快的一個小原因。
真的啊!我等不及要看了。鄺品綺看女兒那么高興,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一定第一個給媽媽看。鄺昕瑜拿起一旁的果汁,倒了一杯給母親,幫母親準(zhǔn)備好早餐。
昕瑜……鄺品綺握住她的手,為了阻止她,也為了獲得她的注意。等女兒看著自己的時候,她才比著,剛剛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鄺昕瑜怔愣好一會兒,原來媽媽有看到?
他叫巫浚麒,就住在隔壁,我不小心扭傷了腳,他湊巧路過,才送我回來的。鄺昕瑜選了部分的實(shí)情老實(shí)的比著。
你的腳還好嗎?要不要去看醫(yī)生?鄺品綺擔(dān)心地看著女兒。
不用了,媽媽,他幫我推拿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怎么痛了。鄺昕瑜連忙安撫母親。
那就好。鄺品綺點(diǎn)點(diǎn)頭,若有所思的望向窗戶外看得到的隔鄰!白≡诟舯诎。烤褪亲蛱彀醽淼娜藝D?”她低喃著,考慮著是不是要去做個拜訪,敦親睦鄰一下,以防她不在家的時候,女兒有什么事的話才好找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