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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驕女 第五章
作者:娃娃
   
  洛伯虎運功翔飛,滿腹悶火。

  隨著距離拉遠、時間流去,他感覺出那偎在他懷中的少女,香馥的嬌軀原是僵硬的,卻緩緩生了變化,變得安靜且柔順了。

  終于,朱紫紫朝他伸去了小手,纏住他的頸項,將小臉埋在他肩窩處,沒理會那正在兩人身后不斷流逝的景物,也不去看始終冰封著表情的他。

  表面上柔順著的她,其實心底正在竊喜著。

  她竊喜,因為他那凡事不在乎、無所謂的面具終于讓她敲裂了隙縫,逼他要對自己承認,承認他其實是很在乎她的了嗎?

  「你到底想跟人家說什么?」

  好半晌后,嬌音在洛伯虎耳畔軟軟響起,那把甜嗓讓他緊繃了好長一段時日的唇線終于放松,但他不愿意讓她知道她對于他的影響,仍是維持著寒嗓。

  「那妳又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答反問,他將問題拋回給她。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我又能夠做什么呢?」嬌音低緩近似咕噥,她執(zhí)意將臉埋在他的肩窩,放下了在人前慣有的驕氣,嗓音有些悲涼。

  「不就是配合著你,散去我們之間的姻緣,助你早日尋得真命天女嗎?」真命天女四個字讓她說得很酸,讓他聽得很心疼。

  「若真是想幫我……」他的嗓音依舊冰冷,「就別去找那些不成才的家伙來氣我。」

  「誰在氣你啦?還有,誰說他們不好的?是你自己太挑,東挑西揀,沒一個可以登得上你洛大少爺?shù)难劢!?br />
  「那些家伙配不上妳,他們根本就不了解妳!顾麨樽约恨q解。

  「我也知道他們配不上我,也知道他們一點也不了解我……」她順著他的語氣,忍不住嘆了口氣,「但這世上唯一了解我的人卻不想要我了,既然如此……」語音傷懷,她更往他肩上鉆去了,「我嫁給誰,又有什么分別?」

  他沒再作聲,好半晌后,她感覺出耳畔風聲已停,腳下觸著了實物。

  朱紫紫好奇地張開眼睛,看見兩人正身處于一處寶塔飛檐頂端,時近黃昏,遠天陰暗暗地似要下雨般,四周冷清,但她在他懷里卻只感覺到了溫暖。

  洛伯虎側(cè)攬住她,在飛檐屋瓦間坐下,俊眸抬高,遠眺著墨黑的天色。

  「瞧這個樣,怕是要變天下雨了!

  她不信地推開他,不悅地瞪人了。

  「別跟我說,你特意將我擄來,就是為了要告訴我,就要變天了?」

  他將視線轉(zhuǎn)向她,這么多日子以來頭一回真心微笑,如往日般那樣俊魅地笑了,笑得她心口一陣狂跳。

  「變天不重要嗎?」他虛心請教。

  她暗咬嫩唇,扭過頭去不想理他,卻讓他邊笑邊好玩地用長指扳了回來。

  「我在問妳呢,干嘛不回答?」

  「對于沒有營養(yǎng)的話題,我通常興趣不大!

  她的表情彷佛聽見了狗吠一樣。

  「沒營養(yǎng)是嗎?」洛伯虎揚唇邪笑,將手指滑上她額心,挑玩起她那春柳似的劉海,「那我就不再說了,我原先是擔心變了天后,嗯,就不方便上門去提親了。」

  「你你你……」朱紫紫整個人呆住了,好半天后才氣急敗壞地揣緊他袖口猛扯,「你剛剛……說了什么?」

  「沒有什么重要的……」他拉開她的手,壞笑著,「那只是個沒什么營養(yǎng)的話題,郡主是不會有興趣的。」

  「我有!我有!」她點頭如搗蒜,嬌靨如花!负貌⒏绺纾阈行泻,大人有大量,剛剛?cè)思乙粫r沒留神,沒有聽清楚,你就好心再說一遍吧!」

  「不是不想說呀……」勾高薄唇,他笑得更可惡了點,「只是我最近記憶力不好,常常前一句話說了啥,后一句就給忘掉了!

  「騙人騙人!」她嘟著嘴有點生氣了,「你剛剛明明說了,說什么提親的。」

  「我真說了提親嗎?」

  他握臂環(huán)胸一臉賴皮的笑,就是喜歡瞧她薄嗔時的嬌甜模樣。

  眼前的女孩是用嬌貴的水晶琉璃打造出來的,冰肌玉膚,嬌嫩清甜,無論是嗔是喜,是算計是淘氣,都有著與旁人不同的風貌、如風一般善變,又如水一般的沁蜜,或許就是這個樣子,才會令得他不得不降了吧。

  降?是的,他苦笑,他終于投降了,為了她。

  「你說了、你說了,人家兩只耳朵都聽見了,它們都可以為我作證的!怪熳献蠞M臉認真,大有如果他不肯招認,她寧可將耳朵剁下來好作證。

  「好吧!」

  他再度賴皮一笑了。

  「就算我真的說了,但也沒說是要上薺王府去的呀!天下女子何其多,可不是只有妳一個,街角那頭的馬寡婦,風情萬種,陶百萬的獨生愛女,整日對我丟手絹兒拋媚眼,要不那養(yǎng)豬大王的妹子屠嬌嬌,嗯,也是個挺不錯的選擇!顾麊问种ьU,架在膝頭上,還真的認認真真地考慮起來。

  「你……」她用力咬唇,忍不住惱火了。

  「妳脾氣這么壞……」他湊近那氣嘟嘟的嬌容上下審視,搖頭作聲,「除非是個笨蛋,才能受得了妳一輩子!

  「受不了就不要受!」

  她生氣地一把將他推遠,在瓦檐間站起身來。

  「夠了!我受夠了,為了你,我已經(jīng)受夠了!我不懂,不過是一段感情,我干嘛要愛得如此低聲下氣?如此費盡心機?外頭多得是想要娶我的人,不用你來提親,也不用等你點頭同意,明兒個我就隨便找個男人嫁給你看,而你,就去娶你的養(yǎng)豬大王妹子吧……」

  話還沒完她便尖叫一聲,因為洛伯虎猝然拉著她往后一扯,跌入了他的懷里。

  「夠了!」他將仍想妄動的她緊箝在懷里,「別整天嚷著要嫁給別人,這陣子妳讓我受的罪還不夠多嗎?」

  「我讓你受罪?我讓你受罪?!」

  她掄起小拳頭死命地擂他的胸膛,一擂再擂他倒沒嚷疼,她卻被逼紅了眼眶。

  「弄清楚點,究竟是誰在讓誰受罪了!」她傷心恨嚷著。

  「那個多情濫愛的人不是我,那個受制于天命,說要散盡姻緣的人也不是我,不是我的!你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有多累、多苦,多么無奈?眼見你一個接著一個散去姻緣,我又要竊喜又要害怕,害怕著總有一天,那遭法術蠱惑,莫名其妙情生意動去愛上別的男人的人會是我,會就要輪到我了!」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zhuǎn),她卻是死命地忍著不許落下,她知道她的淚水是對付他的利器,但她已經(jīng)厭倦了這些爾虞我詐的猜心招數(shù),真是倦了!

  「不會了,紫紫。」洛伯虎嘆口氣,任由著她將多日來壓抑著的情緒宣泄出來后,才溫柔將她擁緊。「不會輪妳了,我剛剛已經(jīng)在心里作好決定了,我要妳,不管月老怎么說怎么阻止,不管別人許不許,我都只要妳,妳的手,我再也不要松開了!」

  懷中人兒聞言頓時變得僵硬,似是不相信聽到了什么,他再度嘆息,將下巴枕在她頭頂,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柔荑,十指互扣著。

  「別擔心,這不是什么以退為進的手段,更不是另一個詭計的開始,別說妳倦了這一切,我也是的,我受夠了,無論月老再說什么、再威脅什么天命,我都不會再頤由著他了,這一世的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要去為上一世的我負起那種早已被遺忘了的責任,這一世的洛伯虎……」

  他閉上眼睛,將臉埋入她發(fā)間,不舍地嘆息,「是非朱紫紫不可的了!」

  由僵硬轉(zhuǎn)為輕顫,直至她能夠出聲時,那嬌嫩的嗓音里卻仍是飽含疑懼的。

  「你真的……真的不是在騙我?」

  他在她發(fā)間輕笑,「等明日我去提親時,妳就會知道我有多么認真了。不過紫紫,妳要先有心理準備,雖然妳爹娘向來順寵妳,但他們會不會點頭,讓妳跟著我這不長進的男人,我沒個準,但若要我夫憑妻貴,去當薺王府的贅婿,住到妳家里,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妳若是當真決定要跟我,就可能要被迫面臨選擇了!

  朱紫紫在他懷中轉(zhuǎn)過身,微潤的眸子燦然若星,她覷著他半晌,神情認真地搖頭。

  「沒有選擇的,我只要你,紫陌紅塵、蕓蕓眾生,我就只要你的!」

  洛伯虎發(fā)出了滿足的嘆息,將她身子往前帶近,低頭以唇覆上她,這個吻,像是一個約定,一個兩心互許,再也不離不棄的約定。

  良久之后他才離開她的唇,卻沒忘了問:「妳確定不會后悔嗎?」

  「不會!」她依偎在他懷里,柔順得像只被卸去了利爪的小野貓。「還有以后……」他嗓音泛酸,「不許再喊別的男人做哥哥哥了。」

  她笑了,瞋他一記,「不許喊?你可別忘了我是真的有三個哥哥的。」

  他哼了哼,霸氣不減,「就是不許在我面前喊!

  她也哼了哼氣,伸長小手勾住他的頸項,將他俊臉拉近,「你問我后不后悔,我還沒先問你呢,選擇了我之后就不許再改,也不許再去招惹別的女人了。」

  他笑著問:「例如說,養(yǎng)豬大王的妹子?」

  她瞪著他,「不管養(yǎng)豬養(yǎng)雞養(yǎng)鴨,統(tǒng)統(tǒng)都不許!

  「這……」他故作思索,「我盡量吧!

  「盡量個頭啦!捉到一次砍一根手指頭。」她可是認真的。

  「那還好嘛!」洛伯虎勾唇笑著,「我有十根手指頭,那就表示可以錯上十回啰?」

  「是呀!」她冷冷一笑,「十次屆滿,就該直接砍你下面的『東西』了!

  「這么狠呀?」他忍不住抗議,「為了報復,妳連自己日后的幸福都可以不顧?」

  她哼氣,「寧為玉碎不求瓦全,在你做出選擇時就該了解我的性子!

  他嘆氣,「明明知道妳這個樣子卻還偏要親近?這可真是飛蛾撲火了!

  「后悔了嗎?」她抬高下巴,杏眸圓瞪,語帶挑釁。

  「不!」他收起笑意,定定地觀著她,「縱死無悔!」

  朱紫紫也不笑了,認認真真回視著他,重復他的話,「縱死無悔!」

  兩人心意相通,深情相擁,沒留意到身后那已然全黑的天際,有道閃電正無聲地劃過天際,遠天之處,似起了風卷云涌之勢。

  這個天,看來真是要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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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伯虎先送朱紫紫回王府,在看見她攀過墻頭后他才走。瞧著她熟練的動作,他心底不禁有愧,知道她先前已為他犧牲了太多,但在今天后,他向自己發(fā)下誓語,他一定要盡自己所能,使她快樂無憂。

  為了她,他勢必得再重新規(guī)畫起自己的未來,就算不能夠錦衣玉食,好歹也要讓她衣食無虞。

  在回到茅廬前,那郁悶了好久的天終于下起雨來,大顆大顆的雨點砸得人生疼,洛伯虎在雨中慢踱著,雖是淋了滿身的濕,卻因著心情太好,反倒有種重生之后的快活,他甚至還邊走邊吹起口哨。

  他在門口停下,瞧見里頭透著光,顯見已然點起了燈火,他笑容滿面的推開門,下一瞬間笑容微僵,因為在燭光下瞧見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他這屋里的人。

  笑容轉(zhuǎn)為困惑,他還沒出聲問,月老就已然湊過來解釋了。

  「你呀你,在外頭玩得不知道回家,人家王妃可是等你很久了!

  王妃?是的,那面容端雅,氣勢肅凝,直挺著腰坐在屋子中央的,正是洛伯虎曾經(jīng)遠遠瞧見過一回的薺王妃沈孀。

  她上他這里來做什么?

  為了紫紫的事嗎?

  也好,反正他本來就準備明兒個要上王府去提親,姑且不論他們同意與否,他和紫紫在一塊的心意,是無論誰都法改變的。

  心思定下后,他再度揚起了平日無所謂的笑容,隨意捉了條長巾拂了拂頭發(fā)和身子,然后走到沈孀面前。

  怪的是兩人雖是頭一回相見,他卻彷佛可以從她的眼神里嗅著了厭惡仇恨。

  為什么?

  就因為她的女兒愛上了他?一個浪蕩不羈的街頭小霸王?

  「王妃雨夜來訪……」他對她的厭惡視若無睹,徑自捉了張板凳在那拘謹冰冷的女人面前隨意坐下,「不知有何貴干?」

  「金滿!」沈孀沒轉(zhuǎn)眸,冷冷啟口吩咐,「連同你,所有的人都給我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

  「喂喂喂!」邊被推邊叫嚷的月老滿臉不服氣,「我得留著的,有關于小龜虎的所有姻緣事都是和我有關的,他不能隨隨便便點頭,除非我同意……」

  先推背后踹臀再關門,月老的聲音和金滿的身影,頓時都被隔離到了門外去。

  懶懶收回視線,洛伯虎雙臂環(huán)胸,輕笑地勾高唇角,「做事干凈俐落,王府里還真?zhèn)個是人才!

  「別跟我浪費時間……」沈孀漠然的開口,「我不是來聽你耍嘴皮子的!

  「那么好!」嗅出了對方的不友善,他爽快地收回了笑容,「也請大嬸別浪費在下的時間,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意吧。」

  「你……你叫我什么?」沈孀沉眸冷臉,不敢相信。

  洛伯虎聳聳肩,「妳的年紀大過于我,又已經(jīng)嫁人有孩子了,不能喊大嬸的嗎?」

  「無禮小輩,你明明知道我的身分……」

  他打斷她,「在我眼里眾生平等,大嬸若想端足妳身為王妃的架子,奉勸妳最好留著回家去端個過癮。」

  「大膽!」沈孀惱恨啟口,原想同往日般喊人上前掌嘴,卻在憶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時,強忍下了。

  「我不同你計較,今日我來,是要命令你不許再跟紫兒玩在一起。」

  「玩?!」他懶洋洋一笑,瞇了瞇俊眸,「敢情大嬸是聽王府里的下人說起的吧,只可惜妳的消息還是晚了一步,我和紫紫并不是在玩,我們是認真的,就在剛才,我們已經(jīng)許下了要在未來共偕白首的約定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沈孀尖叫跳起身,頭一回在人前失態(tài),她的一雙眸子里滿是驚懼,卻無暇去思及失態(tài)與否的問題。「你們……你們是絕對不可以在一起的!」

  「為什么不可以?」

  洛伯虎依舊清懶勾唇微笑,表情沒變。

  「因為她是王府千金,而我只是個街頭混混?因為你們擔心她跟了我要吃苦?只可惜,大嬸,就算妳不了解我,不清楚我的脾氣,也該清楚自己的女兒,紫紫會是那種任人鎖住、防住、制壓住的人嗎?」

  「紫兒不懂事,紫兒喜歡胡鬧……」沈孀語氣微顫,原先布滿仇恨的眸光起了些微轉(zhuǎn)變,摻雜了幾許懇求!傅愀煌惚人罅私畾q,你的人生歷練及遭遇是她的百倍,你明明知道她跟著你是不可能有幸福的,她不肯放手就由你來放,由你來逼她放手……」

  洛伯虎再度打斷她,「對不起,大嬸!顾咝σ宦暲^續(xù)往下說:「其實原先我也有過這樣的念頭,但就在剛才,我已經(jīng)和紫紫確定了對彼此的互屬不棄了,她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她。是的,我的人生歷練是她的百倍,卻也因豁如此,她的純真吸引了我,讓我愿意為她專情,妳放心吧,我是不會讓我愛的女人吃苦的。」

  「你不懂!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沈孀揪發(fā)失控的再度尖叫,「這不單是吃不吃苦的問題,而是你們根本就不能夠在一起的!

  洛伯虎淡淡哼氣,絲毫未受對方影響,「給我一個理由,說服我。」

  揪發(fā)的手改而掩住臉龐,沈孀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好半天沒抬頭沒吭氣,徑由著屋外的風持續(xù)增強,落下的雨絲變大,讓那諸多來自于天地的雜音,滿滿地充塞在這幢茅廬里。

  風兒呼嘯,雨兒淅瀝,人兒無語。

  像是靜捱過了百年光陰一般,沈孀終于放下手,再度挺胸坐直身體,冷冷的視線彷佛她方才的激動不曾有過,直觀著洛伯虎,她清冷開口。

  「你活了二十多年,也走了霉運二十多年,難道說,你從不曾有過懷疑?」

  懷疑?

  她的話讓洛伯虎訝然蹙起眉。

  沒錯,他是曾經(jīng)怨憎過老天爺?shù)牟还,老愛以捉弄他為樂,但是懷疑?她這是什么意思?

  沈孀冷冷審視著他的疑惑,「你不覺得這么多年來始終有只幕后黑手,在操弄著你的未來,在斬斷著你的所有可能發(fā)展契機嗎?」

  他無言,靜候下文。

  「那只黑手的主人……」她冷冷開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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