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望月居內(nèi),棠玄烈對甫進門的韓放軒問道:"聽說你救了一個女人進幽冥堡,是嗎?"
"堡主的消息真靈通,什么事都瞞不過你。"韓放軒笑道,"我的確救回一個女人,而且,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可能和'狼主'有關(guān)。"
"她是'狼主,的人?"棠玄烈劍眉一挑,問道。
"不,應(yīng)該不是。她的喉嚨受傷,無法說太多話,不過從她不大完整的只言片語聽來,我猜想她曾被'狼主'俘虜。"
"她會不會是'狼主'派來的奸細?"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他擔負著整個幽冥堡的安危。
"看起來實在不大像。"韓放軒仔細想想,然后搖頭,"先別說她表現(xiàn)在外的舉止溫和有禮,我想,沒有哪個女人會自毀容貌,只為了要混進來吧?"
"照你這樣講,她對我們的剿滅行動或許有所助益。她現(xiàn)在的傷勢如何?"
"身子還是有點虛弱,不過臉上的燒傷已經(jīng)開始愈合,再多休息個兩天就沒事了。"韓放軒回答道。
那個姑娘也真奇怪,硬是堅持不肯讓人檢查她身上的傷勢,藥也是自己上。若非那些傷口真的會流血流膿,他還真懷疑它的真假呢!
"那好,等那位姑娘的傷勢好一點之后,帶她來見我。"棠玄烈指示道。再怎么說,他也是一堡之主,沒道理叫他去看她。
"沒問題。"
"既然這樣,'狼主'的事就先暫時擱下,等我們弄清楚那姑娘的底細之后再說。"接著,棠玄烈對韓放軒笑道,"我這兒沒有其他的事了,等一下我想出去打獵,你要不要一起來?"
"打獵啊?當然好!"韓放軒登時顯得興致勃勃。
"那還等什么?走吧!"棠玄烈往他的肩上一拍,率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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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左側(cè)的一幢小屋里,南宮珣斜倚在床頭,對著窗外發(fā)呆。
都好幾天了,棠玄烈怎么還對她不聞不問?會不會是韓放軒沒有跟他說,還是她放出的消息還不夠?
這幾天她每晚都得讓自己臉上的妝改變一些制造她臉上的傷疤在復原的假象?墒歉n放軒一家人住在一塊兒,在她改妝時隨時有被撞見的風險。
希望他快點來找她,然后給她一個單獨的空間。
"大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玩?"一個童稚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她朝聲音的來源一瞧,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門檻邊,害羞地望著她。
南宮珣點頭,拍拍床邊的位置,然后拿起放在枕邊的面紗戴上,她擔心自己的臉會嚇到小女孩。
小女孩倒也不怕生,移動短短的雙腿,費力地爬上床榻。等到好不容易在她身邊坐好,才抬頭對她一笑。
"我叫韓黎。"小女孩向她自我介紹道,"你是爹救回來的客人,對不對?"
南宮珣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孩子可愛得緊,哪有客人是被"救回來"的?不過,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她的確是被她爹救回來,也算是他們家的客人。
于是,她點點頭。
"大姐姐,為什么你都不說話?"韓黎不解地問道。
南宮珣摸摸自己的喉嚨,搖搖手。
不是她太有心機,而是小孩子最容易在無意間泄了底,所以她不得不連她也瞞。
韓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道:"沒關(guān)系,雖然你不能說話,但是我可以跟你說。"
南宮珣伸手摸摸她的頰。
此時,她不經(jīng)意瞥見窗外有兩個身影走過。
其中一個,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棠玄烈。
點點的思念全都在這一刻化成濃濃的愛戀,她的一雙眸子緊緊地鎖住他,跟著他移動。
"那是爹耶!"小韓黎順著她的目光瞧去,說道,"大姐姐,你知道在爹旁邊的那個人是誰嗎?他是我們的堡主,很厲害唷。"稚嫩的語氣中滿是崇拜。
南宮珣點頭表示聽見,但是眼睛仍然舍不得離開棠玄烈,一直到他們已經(jīng)走出她視力所及的范圍之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大姐姐,他們已經(jīng)走了啦!我們來玩嘛!"韓黎扯著她的袖子,輕輕搖著。
南宮珣做出一個手勢,問她要玩什么。
"我想玩……"韓黎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游戲大計。
南宮珣雖聽著,可整顆心卻系在棠玄烈身上。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會注意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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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好一些了嗎?"韓放軒走進屋里,正巧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纏著南宮珣玩。
南宮珣聞言抬頭,對他微笑地點了點頭。
唉!這姑娘就是不愿開口說話,以致到現(xiàn)在他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爹,大姐姐好好喔!娘不在時,她都會陪我玩。"小韓黎看到爹爹進門,立刻張開雙臂奔向他。
韓放軒一把將女兒抱起,在空中旋上一圈,然后又在她圓圓的小臉上香了香。
"姑娘,是這樣的。我們堡主想要見你,如果你身子可以的話,我想今天帶你去見堡主。"韓放軒一邊抱著女兒輕輕搖晃,一邊對南宮珣說道。
他……他終于要見她了?南宮珣頓時腦中一片空白,怔忡半晌,心跳驀地加快。
韓放軒把她的反應(yīng)誤以為是惶懼,于是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堡主并非什么兇神惡煞,不會對你不利。"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兇神惡煞,她也好想好想見他一面。
南宮珣走到韓放軒面前,對他輕點一下頭,表示愿意跟他去。
"黎兒乖,爹帶大姐姐去見堡主,一會兒就回來,你乖乖在家等,好不好?"他親親女兒的臉蛋,才把她放下來。
"好,可是你們要早點回來陪我玩。"小韓黎倒也乖巧,不吵不鬧地讓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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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后,韓放軒須著南宮珣前往望月居。
"瞧見那棟主樓沒有?那就是幽冥堡的核心,也是堡主起居之所。"他熱心地介紹道。
或許是想要舒緩她的緊張,韓放軒一路上說個不停,幾乎把幽冥堡半年的歷史都交代完畢。
不過,他卻也小心地避開一些不應(yīng)讓外人知道的事。
南宮珣含笑聽他說話。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她益發(fā)覺得這個人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朋友。
前幾天韓黎無意間告訴她他叫做韓放軒。韓放軒--人稱"霸王刀",曾是幽冥教中最頂尖的兩大高手之一。
她怎么也沒想到,韓放軒竟是個寵女兒寵上天的爹,而且對她這個陌生人如此友善。
"我們到了,進來吧!"站在望月居的門口,韓放軒回頭對她說道。
南宮珣站在原地,遲疑地看著他。
怎么,不用通報嗎?
韓放軒大概猜到她的疑慮,笑道:"我和堡主是多年老友,私底下相處時,用不上那些繁文縟節(jié)。"
喔,原來如此。南宮珣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跟你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因為擅闖望月居而被抓去打一頓。"說罷,他便率先走人屋內(nèi)。
盯著敞開的大門,南宮珣深呼吸一口氣,跟著韓放軒往內(nèi)走去。
穿過一個回廊之后,韓放軒在某間房間的門口輕敲一聲。
"進來。"一個溫潤好聽的男聲從房里傳出,令南宮珣的心口泛起一陣輕顫。
那是曾經(jīng)多次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聲音。
韓放軒推開房門,從里頭的擺飾可以看出這是一間書房。
"堡主,我把人帶來了。"一進門,他就朝坐在桌案之后的棠玄烈嚷嚷道。
棠玄烈抬眼往韓放軒身后的纖細身影瞧去。
淡黃色的紗巾覆住她下半部的臉,所以他的視線往上移,對上她的眸子。
忽地,棠玄烈的身軀輕微地一震。
那是一雙極為特殊的澄澈雙眼,深幽的星眸里蘊藏著令人心動的靈慧,以及某種令人瞧不清的情緒。
不知怎地,那雙眸子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
"姑娘,請問尊姓大名?"拋開心底惱人的騷動,棠玄烈朝南宮珣走近幾步,開口問道。
南宮珣指著自己的喉嚨搖搖頭,然后又做出一個書寫的動作。
"姑娘請自便。"棠玄烈頗有興味地側(cè)過身,朝書桌那邊略點個頭。
這姑娘似乎一點兒也不怕他。
一般人見到他,不管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會被他渾身散發(fā)的邪魅氣質(zhì)給駭著,惟有她例外,從她的眼中看不見任何對他的畏懼。
南宮珣走到書案后頭,提筆的纖手微微發(fā)顫。
他就站在她面前……
好幾次,好幾次他也是這么站在她面前,但睜開雙眼后,伴著她的卻是一室清寂。
尋他北上的這一路上,她已經(jīng)想象過無數(shù)種他們相遇時的情況,也想好一切的應(yīng)對方式,可是……可是在真正見到他時,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
別慌!別慌!她暗暗告誡自己。
他沒有認出她,她知道。雖然她本來就不想讓他發(fā)覺她的身份,但是他沒認出她的這個事實,仍然讓她感到難受。
罷了!她現(xiàn)下這個模樣,恐怕連大哥、二哥都認不出來,更何況是一個半年前跟她才相處數(shù)日的人?
思及此,南宮珣頓時覺得心頭舒坦不少。
"姑娘,你的名字。"棠玄烈見她望著自己發(fā)呆,于是又提醒道。
南宮珣猛地回神,然后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白沄?"棠玄烈重復道,一個模糊的想法從他腦中飛快地閃過,但他卻抓不住那是什么。
"原來你叫白沄哪!"韓放軒在一旁笑道,"這幾天我問你好幾次你都不說,咱堡主大人一問你就回答,唉!成了親的男人果然魅力大減、身價大跌。"
南宮珣有些難堪地望著他,眼神甚是無辜。
"姑娘,你從何而來?又為何會受傷?"這女人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危險,卻讓他心神不寧。
南宮珣又飛快地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本欲出關(guān)尋親,到達時只見村莊盡毀,我被正要離去的馬賊所傷。"
"原來如此。"棠玄烈點頭道,心中衡量她話中的真實性,"那么,姑娘可知那些馬賊的來歷?"
"恍惚中,我聽見有個人叫'狼主'。"南宮珣寫道。
"果然是他!"在一旁的韓放軒大喊道,"那家伙該千刀萬剮,尸體拿去喂兀鷹。"
"你們也跟他有仇?"南宮珣睜著美麗的眸子望向他們,潦草的字跡顯示她心中的急切,"請你們讓我留下,跟你們一起對付'狼主',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你?你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想什么報仇?我看你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韓放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她拿什么去對付"狼主"啊?
"我可以,不要小看我,雖然我不會武功,可是我有頭腦。",南宮珣擱下筆,眸中閃著堅定與自信的光芒。
"這……"韓放軒無奈地轉(zhuǎn)向棠玄烈,等候他的答案。畢竟,這里當家做主的人是他。
"你既然敢這么說,一定是對自己有相當?shù)淖孕拧?quot;棠玄烈那雙魅惑人心的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緩緩地說道,"好,那你就留下來吧!不過,只要你住在幽冥堡中一日,就必須遵守我們幽冥堡的規(guī)矩。等會兒我會吩咐手下在望月居內(nèi)替你準備一間房,至于堡中的規(guī)矩,放軒會告訴你。"
"堡主!"韓放軒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本以為棠玄烈必定不會讓她留下,怎知他不但留下她,而且還讓她居住在望月居中。
這望月居一直是堡主的私人空間,從來就沒有其他人住過。
"放軒,我已經(jīng)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你先帶白姑娘回去收拾一下,順便告訴她堡中的規(guī)矩。等房間準備好了,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白姑娘,我們走吧!"韓放軒縱是疑惑,卻也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對南宮珣說道。
南宮珣朝棠玄烈和韓放軒微微一福,從她露在面紗外的雙眼可以瞧出她在微笑,仿佛在告訴他們--你們不會后悔的。
"放軒……"當他們快踏出門檻時,棠玄烈喚住韓放軒,示意他靠近。
"還有什么事?"他走近棠玄烈身畔,問道。
"幫我盯著她。"棠玄烈低聲囑咐,臉部表情絲毫未變。
韓放軒背對南宮珣,朝棠玄烈眨眨眼,表示明白。
他就說嘛!以棠玄烈的謹慎,怎么可能隨便讓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留在幽冥堡?
這樣看來,他把白沄安排在望月居,也是為了親自看著她。
希望這個自稱白沄的女人沒問題,否則一旦撕破臉,他家的小寶貝可要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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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南宮珣搬進棠玄烈為她準備的房間。
那個房間格局簡單,擺飾樸素,與她在凝月水榭的閨房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但是,她喜歡,因為它跟棠玄烈的寢房僅僅隔著一條走廊。
晚膳后,南宮珣坐在銅鏡前,輕柔地梳理著一頭黑緞般烏亮的長發(fā),唇邊噙著一抹笑。
自己真是傻啊!明明知道在棠玄烈眼中,她不過是個來路有問題的陌生人,他之所以安排她住在他附近,是要就近監(jiān)視她?墒牵灰幌氲剿阱氤,一種甜蜜溫暖的感覺便包裹住她全身。
輕巧地放下手中的梳子,她靠近銅鏡,仔細地檢查臉上的妝,以確定她的易容毫無破綻。
這張臉可真丑啊!連她這個"創(chuàng)造者"都會感到惡心。
幸好她平時都戴著面紗,否則定會把許多人嚇壞,南宮珣自嘲地想道。
叩!叩!門扉上響起兩聲輕敲。
南宮珣本來直覺地想應(yīng)聲,話才到唇邊,又趕緊咽了回去。
她戴上面紗,過去拉開門閂,打開房門。
"白姑娘,我可有礙著你休息?"站在門口的,是一襲黑衫的棠玄烈。
南宮珣搖搖頭,忽然覺得心慌意亂。
天色已經(jīng)不早,他為何會到她這里來?方才她開門時,怎么也沒想到在外頭的是他。
"我可以進去嗎?"見她愣愣地盯著他,棠玄烈開口問道。
南宮珣藏在面紗下的臉頰微紅,往后退了兩步讓他進來。然后,她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上拿著一塊板子跟一個黑色細長的物體。
她好奇地望著他手中的東西。
"這是石墨做成的筆,你可以直接用它在板子上寫字,寫完便擦掉,這樣就不用每次都四處找文房四寶。"他把石墨筆和板子放在小幾上。
南宮珣望著幾上的那些東西,一陣陣暖流從心底不斷涌上。
她拿起石墨筆,在板子上寫道:"謝謝,白沄感激不盡。"
"小事一樁。"棠玄烈不在乎地擺擺手。
沉默尷尬地籠罩下來。
她現(xiàn)在要怎么辦?該說……不,該"寫"什么好?
"白姑娘,在出關(guān)尋親之前,你家住何方?"棠玄烈忽然開口問道。
南宮珣的心跳登時漏掉一拍,抬眼望向他。
難道她哪里露出破綻了?
"我家住在南方,去年我父母因瘟疫去世,只剩我一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把早擬好的腹案寫出來。
"南方哪里?"棠玄烈迫著問道,不讓她有含混其詞的機會。
從早上見到她之后,便一直有某種奇怪的熟悉感糾纏著他。是,他是看不見她的臉,但是那雙眸子……一整天,他的腦海不斷浮現(xiàn)她澄澈的瞳眸。
所以,他才會找借口來見她,只是想找出答案抹去心底的奇異感受。
暗暗作個深呼吸,她寫下:"四川,我住在四川。"
最好的謊言,就是融合些許的真實,這個道理她當然懂。
四川?棠玄烈的身軀緊繃了下,隨即又放松。
不,不可能會是她!
就算她還記得他這個人,就算她愿意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兩個哥哥也絕對不會任她一介弱女子獨自出門。
而且,如果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南宮珣,是決計不會說她家住四川的。
不過,至少他明白為何自己會有那種奇妙的熟悉感了。
她的眸子,她那雙靈秀聰慧的眸子,像極了南宮珣。
解開心中的疑惑,棠玄烈忽然覺得整個人舒展開來。他走向門邊,朝南宮珣笑笑:"時候不早了,我不打擾你休息。"
南宮珣知道自己已經(jīng)過關(guān),暗暗松口氣的同時,心中卻出現(xiàn)隱隱的失落。
其實,有一小部分的她,是希望他認出她的。
"堡主,往后請喊我白沄就好。"在他出門前,南宮珣在板子上寫道,遞至他面前。
棠玄烈微怔,接著點頭說:"我明白了,白沄。"然后他踏出房間,還順手替她掩上門。
南宮珣輕悄地移至門邊,纖指緩緩地描繪著房門上的雕花,傾聽他走回房間的聲音。
直到聽見他關(guān)上房門,她才逸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棠玄烈,我到底該高興自己的身份沒被拆穿,還是該怨你竟然認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