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不清的沉睡以后,俞小月終于醒過來。
她動了動眼瞼,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床舒適干凈的被鋪上,于是大驚失色地彈起身來。
「天,這里……是什么地方?」這兒不是她的房間,而是一間上等的雅房。
下人是不可能受到如此禮遇的啊!
俞小月馬上回想之前發生過的事--
想到她被人冤枉、被利針戳刺,然后體力不支倒地,任由嬤嬤鞭打,她就垮下肩,哭喪著臉跌坐回床上。
如果不是有人發現了她,把她救出來,恐怕她早已經熬不過去。
但這樣子,不就等于她已和綏壽殿決裂了嗎?
那她……還能去哪里?
其他宮殿還能收容她這種宮女嗎?
想到未來茫茫,縱然身處安全的寢室中,她仍沮喪得熱淚盈眶,忍不住趴在錦被上哭泣。
女人交談的聲音,由近而遠地傳進房內的俞小月耳中。
「竟有這樣子的事情?老天,那尚孀格格的面子可怎么掛得。咳珜m內的人都知她愛慕三當家,愛得要命啊!」
「可是三當家又不喜歡她,我看三當家就是存心要讓格格在宮內難堪,才要舍棄貴族,另娶宮女!沽硪粋女人接著說。
「雖然三當家這次替我們這些受過氣的宮女爭回一口氣,可是這么多的公主、格格任由他挑,為什么偏偏鐘情咱們的小月?真怕小月會吃虧呀,畢竟對方可是個爺兒……」
女人們的聲音雖然壓得低低的,但俞小月仍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們究竟在說誰?是在說她嗎?
兩個宮女一打開門,看到俞小月已經醒過來,馬上高興地走上前,細細察看她的傷勢。
「兩位姐姐,怎么是妳們?」俞小月水靈靈的杏眸用力地瞇起,看見是從前在令妃娘娘身邊時,與她一起侍候著的姐妹,詫異萬分。
「這里是令妃娘娘的宮里頭!妳沒事了,離出宮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月,妳要安心養好身子,知道嗎?」其中一個較年長的宮女笑著囑咐她。
「出……出宮?怎么回事?我要被趕出宮嗎?」俞小月一聽,嚇得脫口而出地大喊。
另一個宮女見她不解,便嘴快地回答:「小月,這次妳走運了,皇上下旨將妳許配給四龍堡的三當家作妻房,皇宮中的人全都知道了呢!」
俞小月聽得瞠目結舌,半晌答不出話。
皇上親自指婚?
女主角是她俞小月?對方是前主子愛慕成癡的四龍堡三當家?
這可是一件完全脫軌的事情耶!
「妳們是在開我的玩笑嗎?」她只能吐出這句話。
「這種大事哪敢用來開玩笑?難道妳沒有發現自己住在客房內嗎?這全都是因為三當家的關系。
「這是當奴婢八百輩子都遇不到的好運。雖然不知是禍是福,但最少能出宮,不用受主子虐待,小月,妳可要珍惜!」
俞小月臉蛋皺成一團鼓鼓的球,努力思考著自從醒來后聽見的一切。
「那個四龍堡,是天下賺錢的行業十之八九都掌握在他們手上的四龍堡嗎?」
「除了他們還有誰?」
「三當家,就是救我的人?」她想逐步解開一個個疑問。
「是。」
「三當家不喜歡尚孀格格,為了拒絕格格,所以才向皇上說要娶……我?」俞小月無力地說。
「對!箲撌沁@樣吧?
「所以我下個月就要從宮里嫁到四龍堡?」
「全中!」
現在她全弄清楚了,這一切全都是那個三當家和尚孀格格之間的斗法,自己只是剛好被利用的棋子。
因為自己是格格討厭的人,所以他出手救她,故意惹格格生氣。然后又表明要娶她這個宮女,報復格格這個大麻煩--
突然,令妃出現在房中,她們三人還來不及行禮,俞小月就被滿臉笑容的令妃拉著手步出大廳。
俞小月受寵若驚,但令妃卻不以為然,對她說:「大喜啊,皇上賜婚的圣旨可到了呢!」
「圣旨到,宮女俞小月接旨!
一道圣旨,打破了原本就暗藏洶涌的平靜。
大廳來了很多看熱鬧的妃嬪、格格。
宮女們也紛紛來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俞小月,等待她或憂或喜的表情。
周圍的那些目光里,甚至含著驚詫、嫉恨、猜測和羨慕。
俞小月明白,事到如今,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她了--她只能認命。
俞小月深吸了一口氣,在令妃的陪同下,立刻在宣讀皇上圣旨的老公公面前雙膝跪下道:「奴婢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漢軍包衣正白旗俞氏小月,性情和善,秀外慧中,現朕特準除去其包衣身分,抬旗籍為正紅旗,指給四龍堡尉遲滕為妻,擇日完婚,欽此!
「謝皇上恩典,萬歲、萬歲、萬萬歲!」
俞小月從那個太監的手中接過圣旨,腦海中一片空白。
接著,她無意識地聽見似乎有很多人來跟她道賀,但話中的內容說些什么,她全部都聽不入耳,只是茫然地看向四周,任由從前待她甚好的令妃,代替她跟眾人談笑著。
俞小月沒有再說話,只是抿著嘴。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是俞小月卻很清楚那種感覺絕對不是高興。
任何人遇上這樣的事情都不見得會高興,更何況,這關系到她的終身幸福呢!
她很感謝他令她不用再受皮肉之苦,讓她提早離開皇宮。但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而且把她當成報復工具的爺兒,是她始料未及的。
這個三當家怎么可以這樣玩弄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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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圣旨后的某一日,俞小月便帶著皇上要令妃為她打點的一些嫁妝,不做停留地離開紫禁城。
坐上四龍堡派來迎接新娘的馬車,直向位處江南的四龍堡駛去。
宮內沒有設宴,也沒有熱鬧,因為她所認識的朋友全都只是奴才,不能離開工作崗位,不能替她作任何的慶祝。
而她身邊也沒有家人能送她「出嫁」,所以除了她住的房間大門上貼了「囍」字外,一切都如平日一般。
直到要出宮的前一晚,她才知道三當家--她未來的夫婿--早已離京回去。
她的手帕交認為三當家是預先回去四龍堡準備婚禮,但俞小月卻認為他對這樁婚事并不是很看重,搞不好他是不想看到她,而早早離開呢!
對于這種沒有感情的婚姻,俞小月已有心理準備,但夜闌人靜之時,滿腹的心酸還是會令她的淚珠不爭氣地滑下來。
假如這三當家還算明理的話,說不定在利用她之后,還會放她自由呢!
懷著對未來的不安,俞小月已經在馬車上趕路半個多月了。
到底是四龍堡的馬車,車內寬敞豪華,內榻上鋪著軟軟的厚墊,墊子內不知是塞著羽毛還是棉花,使她能舒適地睡在上頭,不怕馬車顛簸。
榻上靠中央的位置釘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放著各色茶點和果品。桌子下方有幾個暗格,裝著一些備用的物件。
現在是早春時節,春寒料峭,即使俞小月攏緊了斗篷、懷中抱著暖爐,冷意仍滲透心窩。幸好馬車兩側的小窗被雙層錦布遮住,以免冷風透進來,隨行丫鬟也從榻下的抽屜中拿出薄被給她擋風。
她們一行人終于到達蘇州府城,在四龍堡人馬的迎接下,住進了城內知名的云來客棧。
經過半個多月的舟車勞動,俞小月在客棧內好好地休息了兩天。
之前在皇宮時,她的嫁妝和行李已有其他宮女和嬤嬤打點,她只需休養身體;現在到了四龍堡的勢力范圍,她更不必插手婚事,樂得清閑。
成親吉日,喜鑼喧吶的聲音夾雜著鞭炮,讓城里好不熱鬧。
俞小月在喜娘的攙扶下,從云來客棧盈盈步出來,坐上中間一頂十二人抬的朱紅軟轎,跟在其后是長長一串箱籠的新娘陪嫁物品。
出緊隊伍沿著熱鬧非凡的街道,向位于城外、自成一格的四龍堡出發。
聽著前頭鑼鼓喧天,俞小月的心開始緊張起來。
今天,她就要嫁給一個與她素未謀面的男人了。
天啊,全然陌生、身分懸殊的兩個人,怎能結成夫妻?
畢竟三當家是天、她是地。他是受萬人尊崇、受皇上重用的大紅人,而她只是輾轉浮沉在人世間,不起眼的一個小女子而已。
她又怎么能癡心妄想,以為自己從此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呢?
可是,宮女姐姐當天說的應該是真的吧?
這男人提早離京,說不定真是為了籌辦婚禮。否則,他哪能夠將婚事辦得如此風光盛大?
俞小月從來沒有想過,她身在皇宮和蘇州城內的待遇,竟然會差這么多!
想著想著,出嫁隊伍已穿過進入山谷前的「四龍堡」入口,跨過堅固的石雕橋壩,直往前面的龐大圍墻而去。
「新娘來了,新娘來了!」在高處看守的侍衛,看見一頂大紅的轎子跟一串隊伍后,立即敲起大銅鐘,提示守門快快打開大門,好讓他們三當家的新娘子進來。
大門立即緩緩打開,迎接喜轎等隊伍浩浩蕩蕩的進來,住在堡內的下人及其家屬,都在兩邊駐足等著看熱鬧。
不久,城墻上早就預備好的禮炮突然齊聲響起,聲勢浩大,使氣氛更為熱鬧。
轎子在一座固若金湯的主宅前面才停下來。
門口一條鮮紅的地毯隨著臺階向層層門內延去,紅毯兩側樂師與侍衛整齊地排列,最后是一身紅蟒袍、手持大彩球,擁有出塵五官和不凡氣度的尉遲滕,他面無表情、不疾不徐地從里頭走出來迎接新娘。
「新娘請下轎。」喜娘小心翼翼地扶俞小月出轎。
尉遲滕看見身穿鳳冠霞帔,蓋上紅頭巾的俞小月一眼后,便手執彎弓,用無頭箭向新娘方向射三箭,意為驅逐黑煞神。
聽著箭矢呼嘯而過,和旁人拍手歡呼的聲音,俞小月就知道這三當家的射箭功夫差不到哪兒去。
她很想看看這個要當她夫婿的男人,他的樣貌和英姿,可惜婚禮正飛進行中,她不行這么做,也不敢。
忽然,她交握的小手被一只粗糙黝黑的大掌握住。她不禁輕顫一下,下意識想揮開,但對方反而捉得更緊。
「我是妳的夫君,現在要帶妳進去拜堂,別任性。」尉遲滕不太滿意她甫一到來,便要推拒他的小舉動。
耳際響起男子低沉的嗓音,使俞小月愕得不再動作,任由他帶著自己步進擠滿喧鬧人群的前堂大廳
大廳內早就燈火輝煌,人們用各種眼光注視著一對新人。該來的客人都來了,包括軒轅敖、赫連昀夫婦及皇甫軒夫婦。
而前方的中央坐著兩位老年人,一位是笑口常開、儀態十足的福壽,另一位就是滿臉胡須,武將出身的傅釧。他們既代表皇上,也是撫育四兄弟的長輩,所以擔任今天婚禮的主婚人。
「新郎、新娘都到齊了,喜娘,婚禮開始吧!」福壽笑著干脆俐落的道。
尉遲滕牽著俞小月的手,走到天地桌前跪下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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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婢女將一道道佳肴,送上開闊天井里的每席賓客面前,而席間的女兒紅總是被干得不夠盡興,賓客紛紛一埕一埕地向尉遲滕敬酒。
「三哥,別喝那么多,春宵一刻值千金,千萬別被灌醉,今晚洞不了房,讓嫂子空等!」軒轅敖笑著搶走尉遲滕手上的酒埕。
「這些事不用你擔心,要喝就盡情的喝吧!」對于四弟的消遣,尉遲滕回以一個白眼。
「都快子夜了,你還在這里流連忘返?還不快一點回房,不要讓新娘子等太久。 够矢幰赃^來人的身分提醒三弟。
尉遲滕滿不在乎地笑道:「這也等不得的話,日后當我要出遠門時,她豈不是活不下去了?」
大哥赫連昀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這三弟平日對著兵書、兵器太久,對女人都滿不在乎的,這次從北京回來后卻突然說要成親。
知道這個消息,眾人又驚又喜,滿心期待新娘子的到來,但沒料到新郎官卻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真令人費解。
「她是你親自向皇上要來的人,沒有人逼你要她,不是嗎?」軒轅敖指出這件事實。「就算你承認在乎她,也沒有人會笑你的!
尉遲滕抿了抿唇。對,他當時腦子里只想到她的樣貌,整座皇宮的女子只有她沒有惹他討厭,才對皇上說要娶她。
他明明不抗拒她,甚至……期待與她再相逢的日子,但他就是不高興這次進退兩難的逼婚。
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尚孀,和喜歡興風作浪的皇后,他也不會在沒有足夠心理準備下,如此倉促地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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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位處四龍堡北邊,屬于尉遲滕的私人院落--震龍院,點亮一排排染成大紅色的精致燈籠,上頭貼著以金紙剪成的「囍」字。
不遠處人聲鼎沸,更隱約傳來陣陣絲竹之聲,表明今天的喜慶還沒有要閉幕的意思。
經過一整天下來的繁復禮節,俞小月只覺得自己的骨頭快散了。
她一直模模糊糊地照身邊嬤嬤、丫鬟的示意而行,又怕自己哪里出錯而緊張兮兮,根本沒機會喘一口氣。
一直到她被送入新房,安置坐在床邊時,她才松一口氣。
真的好想快點睡覺啊!
昨晚不知為什么,心緒不寧,怎么也睡不著,今天一大早就被大批的丫鬟、嬤嬤從床上挖起來梳妝打扮,涂脂抹粉……累都累死她了,現在還要在這里干等著三當家回來,真是辛苦啊!
「我……可以先吃一點點東西嗎?」她不單累,一天沒東西進去的肚子還正唱空城計呢!
一個新派來服侍她的婢女順歡,上前來說:「夫人,要等三爺回房,才能吃桌上的東西,否則會壞了規矩的。」
俞小月表情失望,突然聽見煙火直沖天際后發放的隆隆聲響。
「是在放煙火嗎?」
「對,煙火是為了慶祝夫人和三爺成親之喜放的。」
「我可以看一下嗎?」俞小月沒料到四龍堡會為了她的婚事放煙火,她只是卑微的宮女!
「可是……紅頭巾要新郎掀才吉利!挂宦牭接嵝≡碌奶嶙h,順歡連忙發聲阻止。
「沒關系,不要讓人知道就好了,而且這么做也不見得吉利……」她宛若自言自語地呢喃著。
俞小月晃了晃自己幾乎被沉重鳳冠壓斷的頸項,對于婢女的慌亂不以為意,索性自己伸手,掀開精美刺繡的蓋頭。
「夫人,這……這……」
此時窗戶大敞四開,八面清風徐徐。
「重見天日」的俞小月雙眼望向窗外,看著細小的七彩光芒劃過天際,就像流星劃破夜空,啪的一聲,散射而出,在空中綻放出一瓣瓣晶瑩剔透的彩色花朵,然后漫天飄散,瞬間而逝,煙霞云氣盡收眼底,令人精神振奮。
好美,就跟上元夜時看到的煙火一樣漂亮!
這時,她回想到那個寧靜的晚上,和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一起看皇宮上空為慶祝新年而點燃的煙火爆竹。
那男人的英挺模樣,原來還清晰地印在她腦海之中!
因為他的闖入,攪動她原本無波的心靈,但卻也讓她多了一份自在……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呢?他知道她嫁出皇宮的事嗎?
「夫人,恕順歡多嘴……」順歡回頭望著俞小月,大膽問道:「您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成這個親?」
「怎么這樣問?」難道順歡懂讀心術?
「因為夫人不似一般新娘子,沒有嬌嬌羞羞地等新郎官進新房、掀紅頭巾,奴婢瞧不出夫人有半絲的喜氣。」既然已經開了頭,又見俞小月沒有怒意,順歡頓時大起了膽子道出心中的疑惑。
俞小月漫不經心地打量身處的房間--這寢房在二樓,空間極其寬闊明亮,窗和門都大大的,窗欞上毫無雕花藻飾,但松香木料堅實,又見古樸精致。
「妳們都知道我的出身!顾稽c都不想掩飾自己的來歷!干頌橐粋宮女,能被三當家娶進門,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怪皇牵也荒芤驗檫@樣就得意忘形,畢竟……我們并不是真心相愛才成親。
她何嘗沒有當新嫁娘的期待?
只是……她可以期待嗎?她連自己的夫君都沒有見過,也明白自己只不過是他拿來氣格格的工具。但……唉!算了,不要再想了。
一陣風吹過,俞小月伸一伸懶腰,舒舒服服地倒在床上。相信三當家在外跟賓客敬酒,一時半刻也不會回新房,她倒不如先閉目養神一下吧?
一思及此,俞小月躺在床上合眼假寐,不到一刻鐘,便慵懶的睡著了。
尉遲滕在房門口不發一語,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房內的人兒,整個人讓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
一個靈巧絕色、明媚動人的美艷女子,身穿大紅喜慶的裙褂,正躺在屬于兩人的新床上。
她鮮嫩艷紅的杏唇、透亮賽雪的肌膚,和那滿足如小貓咪的表情,都叫尉遲滕心神為之蕩漾。
俞小月自然恬適的模樣,比任何一次他所碰見的清冷和凄慘,更打入他的心坎里。
張羅一切事宜后折返回新房的喜娘,看見尉遲滕已到,原本還歡歡喜喜的,但當她探頭瞧見房內的俞小月竟卸下紅頭巾倒頭而睡,便大為緊張地沖進去。
「夫人,這可不成!」喜娘連忙扶起俞小月坐好,手足無措地將紅頭巾重新蓋回鳳冠上。「這紅蓋頭不是新郎官掀的話,會不吉利的。順歡,妳怎么可以由得夫人亂來?」
呆立的順歡急急回話說:「是夫人說,這么做也不見得吉利……」
「呸呸呸,妳這丫頭在大喜日子亂說什么!」喜娘看著已步進來的尉遲滕,連忙討好地不停說著吉祥話。
尉遲滕的眸子還是直勾勾地盯著俞小月瞧,深邃的目光依然教人摸不著、看不清他的心情。
「掀蓋頭這件事,應該由我來做吧,娘子?」他笑問!改悄镒硬恢裢淼囊幘貑幔俊
俞小月聽見男人似曾相識的聲音:心中愕了一下。但她明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被人當場抓到,糗得無話可說,便像只受驚嚇的貓兒,連聲音都沙啞地道:「我不是有心的,對不起……」
這讓尉遲滕起了憐憫之心,搖頭暗自嘆息。「我不是要責怪妳!
「爺,您還是請掀蓋頭吧!」喜娘瞧得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深怕事情會再出岔子,連忙打起圓場,將手中的秤桿遞給尉遲滕。
尉遲滕用秤桿將紅蓋頭掀開,原想欣賞她那嬌羞膽怯的模樣,可是竟發現她緊閉眼晴,好像在等待接受死刑一樣。
他忍不住笑出聲。
瞧尉遲滕那寬容的模樣,喜娘和順歡兩人笑著對視一眼,然后便識趣地自動退出房間。
一等門扉合上,俞小月便就「撲通」一聲,跪在尉遲滕跟前。她知道不這時候說,就來不及了。
「三當家,開恩啊,看在奴婢是個什么都不知情的下人,求您饒過奴婢,讓奴婢離開吧!」她低頭跪著,看都不敢看男人一眼。
能離開皇宮,她真的很高興?墒撬齾s更害怕這夢似的婚事,因為對她來說,他是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她要如何認來做丈夫?她怕自己只不過從一個鳥籠轉到另一處而已。
尉遲滕當場臉色一黑,低下頭俯視她那叩頭的模樣,第一次覺得這個新任妻子的行為很討厭。
「我們剛才已經夫妻交拜過,不要再跪我!顾а莱谅暤馈
俞小月聽見這種意味深長的話語,心中的驚慌溢于言表,也怕他不高興,急著找話解釋。
「奴婢……奴婢不是有心要讓三當家難做,只是自知身分低下,不想三當家惹人閑話,所以……」
「不要再奴婢、奴婢的自稱,妳不是我的奴婢。」尉遲滕像座山一樣,佇立在她的眼前!柑痤^來讓我看看!
俞小月皺起了眉,緩緩抬頭看清楚眼前的男人--高大的身軀,眼角眉梢剛勁而深邃,嘴角翹起,微笑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