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故事里那些陰森森、纏住老房子的藤蔓,瞬間占領了整個車廂。
趙英睿拋下這么句驚天動地的問話后,便立刻轉(zhuǎn)過頭,重新發(fā)動引擎。
他沒等蘊芝的回答,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沉著一張俊臉,不發(fā)一語地開車。
蘊芝垂著眼,同樣不作聲。
她在思考。
回憶如潮水,在她腦海翻滾,一幕幕前塵往事,在眼前飛逝而過。
從那個初次見到雙胞胎兄弟的午后,到現(xiàn)在,她與丈夫默默無言地相鄰坐在一個車廂里。
她品嘗著回憶的點點滴滴,酸、甜、苦、澀。
車子回到趙家大宅門口,開進庭院,進了車庫,趙英睿開門下車,蘊芝卻仍如老僧入定般地坐在車里。
月光幽幽地落下,映亮了她身旁那面車窗,也迷蒙地勾勒出她姣美的側(cè)面。
趙英睿定定地站在車外,隔著車窗,看著她。
她與他,相距只有一窗之隔,只要他打開門,就可以拉她下車,可是他卻彷徨地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當她下了車,她會離他更近,還是更遠?會是永遠的分離嗎?
他繃著全身肌肉,不愿去揣測任何可能性,或者說,不敢去揣測──
倏地,車門打開。
她首先伸出一雙修長的腿,裙襬在玉潤的小腿上翻著波浪,然后,她挺直嬌軀,月光溫柔地暈在她飛揚的發(fā)梢。
趙英睿感覺自己的心被擰碎了,因為那月光,因為那娉婷的容姿,因為那張清麗的臉上,兩丸烏亮的黑玉。
他絕望地閉上眼。
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不這么愛一個人?要怎么樣,才能不讓一個人如此主宰自己的心跳?
歐蘊芝,她是他命里的克星,唯一的女神──
「睿!顾崧晢舅
他胸口一震,最愛她這么喊他,也最恨她這么喊他。
「你可以告訴我嗎?怎么樣才叫做愛一個人?」她幽幽地問。
他猛然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瞪她。「妳說什么?」
她迎視他,幽蒙的眼底,隱隱閃著一絲感傷。
「還記得嗎?我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你忽然說你愛我,那時候我什么也沒說!
他當然記得!趙英睿眼神陰暗。就在那個晚上他恍然大悟,原來愛一個人也會帶著恨。
「……我什么都不說,是因為我不曉得怎么回答,我搞不懂,怎么樣才叫愛一個人。」她低聲剖白自己的心情。
他震驚地聽著。「妳真的不知道?」
「你告訴我!
他一愣,幾秒后,才勉強開口:「這個……很難解釋!箰垡粋人這種百般復雜的滋味,該怎么解釋呢?
「那你為什么會認為我愛著英杰呢?」她反問。
他一窒,憶起過往,眼神變化萬千。「因為妳總是跟他在一起,因為妳心里的話只愿意跟他說。」
「我喜歡跟他相處,是因為感覺很自在,我跟他說心事,是因為我覺得他聽得懂!
她這意思是與他相處不自在嗎?她的心事他聽不懂嗎?
趙英睿咬緊牙,胸口很悶。「那我呢?妳對我又是什么想法?妳以前總是躲著我,妳討厭我嗎?」
「我不討厭你。我那時候之所以不敢太接近你,是因為……」蘊芝停頓,垂下眼,彷佛在整理自己的心緒!肝液ε隆!
「害怕?」這理由太令趙英睿意外。
蘊芝抬起眼,苦澀地牽唇!改憧偸亲屛易兊貌幌褡约海阍谝黄,我好象總是會做出不該做的事!
他愣愣地看她!副热缯f什么?」
「比如說,賭氣,比如說,嫉妒。」低啞的嗓音帶著自嘲。
「賭氣?嫉妒?」他很訝異。他一向冷靜從容的妻子也會有這些負面情緒?
她察覺到他的不信,語氣更澀!改氵記得嗎?有一次我跟我爸媽來這里拜訪,你跟小柚子一群人在草地上打棒球!
「嗯!
「那時候你邀請我一起打,我起先不敢,因為我覺得那不是女孩子該玩的游戲,而且我爸媽也會不高興。」
「那后來妳為什么又答應了呢?」
「是你激我的!顾⑽e過眼,似有些赧然!改阋恢笨涫捜蓁,我感覺得出來你很欣賞她,你覺得那樣能文能武的女生才可愛!
「妳這么想?」他驚奇地望她。
這回,換她不敢迎視他目光了。
他咀嚼她說的話,玩味其中的涵義,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杆詩吺羌刀市¤肿樱屹氣?」
她點頭。
他怔愣,心跳逐漸狂野。
他該不會是會錯意了吧?怎么她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很像是……她很介意他對她的看法?
「那時候的我,還不太能厘清自己的心情,只是本能地驚慌,知道自己不能太接近你,因為你……是會讓我失控的人!
他令她失控?
趙英睿瞪著妻子,她瑩潤的頰,已因為如此的表白染上薄薄的紅暈,她如櫻花般美麗的粉唇,在風中輕輕顫抖。
「還記得我們大吵一架,你說要離婚的那天嗎?那天我看到雜志上你跟蕭容柚的照片,我覺得很不是滋味,你說是因為她是英杰的未亡人我才會那么生氣,但其實不是的,是因為你。」
「因為我?」
「因為你總是跟她那么要好,所以我才──」她忽地頓住,沒再說下去,臉頰愈發(fā)地紅,貝齒輕輕咬著唇。
她看起來,完全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很羞澀、很不知所措的模樣。
老天爺!
他開始覺得暈眩了!讣热粖吥敲磁挛易寠吺Э兀敵跤衷趺磿饝医Y(jié)婚?」
她不說話。
「是因為把我當替代品嗎?因為我哥過世了,所以妳才找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他焦急地追問,多年來,這一直是他說不出口的痛。
「不是這樣的!」聽他這么說,她忽然揚起眼,激動地澄清!肝也粫媚惝斦l的替代品,你不是!」
「那妳為什么──」他驀地頓住,驚愕地發(fā)現(xiàn)她的眼,竟緩緩地漾起淚光。他頓時手足無措!柑N芝,妳怎么了?我說錯話了嗎?」
「不是的,你沒說錯,只是我──」她摀住唇,像要壓抑住嗚咽的沖動,片刻,她才稍稍平靜下來,玉手下滑,改為撫住喉嚨。「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一直這么想,這三年來,我一直讓你這么痛苦!
她喑啞地說,凝視他的眸漫過濃濃愧悔,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
他再度震撼,彷佛有雷電劈過腦海,又一陣暈眩。
「我對不起你,睿,這些年來,你一直對我這么好,我回報給你的,卻只有痛苦。」她哽咽地道歉,眼眶泛紅。
他啞然無語。
「我嫁給你,并不是拿你當誰的替代品,只是因為……我想這么做!
「為什么?」
「我知道你會讓我變得不像自己,我媽媽以前也跟我說過要我離你遠一點,可是我……還是很想嫁給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想!
淚水,悄悄溜出她眼眶,那顆晶瑩剔透,宛如珍珠一樣的眼淚,是為他而流的。
他怔望著她,心很痛,很痛,痛到自己眼眶也忍不住泛紅。
他忽然想起她生產(chǎn)那時候,也是拚了命地跟他道歉,明明痛得死去活來,卻只掛念著自己傷了他的心。
他覺得自己好象開始懂了,懂得這個以前總讓他捉摸不定的女人。
她其實,是很在乎很在乎他的──
他上前一步,擁住她,她嬌柔的身軀激越地顫抖著,像狂風中不堪摧折的花朵,他心疼地收緊臂膀。
「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好嗎?」他溫柔地問她。
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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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英睿擁著蘊芝進屋,保母恰好也在客廳里,正撥著電話,一見兩人,忙放下電話,如蒙大赦地走過來。
「太好了!二少、少奶奶,你們總算回來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是寶寶,她傍晚的時候忽然發(fā)起燒來!
「寶寶發(fā)燒?」夫妻倆驚慌地互看一眼,跟著一起往樓上育嬰房奔去。
寶寶躺在搖籃里,皺著小小的眉睡著,臉發(fā)紅,額頭冒汗,顯然睡得很不安穩(wěn)。
「為什么不帶她去醫(yī)院?」蘊芝焦急地追問跟上來的保母!冈趺床辉琰c通知我?」
「妳別緊張,少奶奶,寶寶沒什么大礙,嬰兒抵抗力比較弱,本來就很容易發(fā)燒!
「那也要帶她去看醫(yī)生啊!」
「我?guī)ジ浇脑\所看過了,醫(yī)生說沒什么,讓她吃點退燒藥就好了!
「就算寶寶沒事,妳也應該先打電話通知我們!」趙英睿厲聲責備保母!溉f一寶寶病得很嚴重怎么辦?」
「我──」保母臉發(fā)白,被他陰沉的臉色嚇到了,小聲地辯解:「我剛剛就是要打電話給你們的!
「為什么不早點打?」
「那是因為──」
「是我叫她別打的。」一道森冷的嗓音插口。
是周美蘭。她盈盈走進育嬰房,很不贊同地皺著眉,瞪著兒子!改憷潇o點,一點小事就這樣大吼大叫成什么樣?」
「媽!妳為什么不讓保母通知我們?」
周美蘭沒立刻回答,揮手要保母離開后,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只是發(fā)燒而已啊,有必要弄得驚天動地嗎?這點小事讓她自己處理就好了,你公司的事那么忙,哪能顧到這些?」
「誰說我顧不到的?!」趙英睿低吼,很氣母親這樣擅作主張。「寶寶的事比公事重要多了!」
「你說什么?」周美蘭不滿地訓斥!缸屇惆致牭,又要罵你不像個男人了!」
「天天為公司賣命,連自己女兒生病都不管,就算是個男人嗎?」
「你──你還跟我頂嘴?真是氣死我了!」周美蘭臉色鐵青,轉(zhuǎn)頭望向兒媳婦!柑N芝,妳說,我這樣做錯了嗎?」
蘊芝沒回答,俯身看著搖籃里的寶寶,伸展衣袖,很溫柔地替寶寶擦汗。
「蘊芝,妳說話啊!」周美蘭提高嗓音。
寶寶驚動一下,發(fā)出短促的喘息。
蘊芝僵住身子,眼底閃過一絲焦慮,過了一會兒,確定寶寶沒被吵醒,才盈盈走過來。
她站定在婆婆面前,仰起頭,眼眸很清澈!割Uf的沒錯,媽,妳應該讓保母打電話告訴我們一聲的!
「什么?」周美蘭一愣,沒料到一向柔順聽話的兒媳也這么說。
「幸好寶寶今天只是輕微的發(fā)燒,萬一她病得很厲害呢?妳不能不讓我們做父母的陪著她!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周美蘭陰沉地瞪她。「我早告訴過妳幾百遍了,不能太寵孩子,整天圍著嬰兒團團轉(zhuǎn)像什么話?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是寶寶的媽媽,照顧她就是我最重要的責任。」
「那是保母的責任!妳最該做好的是我們趙家的媳婦!」
「請妳小聲一點,媽!固N芝板著臉,語氣很平和,眼眸卻隱隱躍動著火光!竸e吵醒寶寶!
「妳!」周美蘭震驚。雖然兒子跟自己頂嘴她也很不高興,但總是習慣了,可這個兒媳居然也敢跟她這樣嗆聲?是吃錯藥了嗎?
「我一直很聽妳的話,媽,可是從現(xiàn)在開始,我請妳不要插手我們對寶寶的教育。」
「妳、妳說什么?」周美蘭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知道妳有一套教育孩子的方式,可是我并不想那么做──不許孩子吃甜點,強迫他們在那么小的時候就成為大人,妳或許覺得這樣才能讓孩子成大器,可是我不這么認為,我不想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妳的意思是我教育方式錯了?」
蘊芝點頭。
周美蘭驚得倒抽口氣!笂吥懜疫@樣當面指責我?」
蘊芝勇敢地直視她!笂呏绬幔繛榱诉_成妳跟爸的期望,睿從小到大,承受了多少壓力?他可以更快樂的,你們卻強迫他成為一個不像自己的人!」說到最后一句,她顯然相當忿忿不平。
周美蘭僵在原地,氣到說不出話來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兒子,后者卻比她更震驚,呆呆地凝視著妻子。
蘊芝彷佛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放緩表情。「我希望寶寶快快樂樂地長大,我知道睿一定會是個好爸爸,我也想當個好媽媽,我們會好好愛護她!顾nD,目光變得慈愛溫柔,滿是母性光輝!笅,算我求妳,請妳成全我們好嗎?」
周美蘭一聲不吭,冷冽地瞪著兒媳,試圖以眼神折服她,她卻是前所未有地堅決,不改心意。
周美蘭頓時領悟,這場婆媳之爭,是她輸了。她悻悻然地拂袖走人。
室內(nèi)一片靜寂。
趙英睿驚愕地望著蘊芝,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反抗長輩,他從來不曉得她也有如此倔強的一面。
為了寶寶,她挺身而戰(zhàn)。
但這樣的勇氣,純粹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嗎?或者也有那么一點點原因,是替他覺得委屈……
「二少、少奶奶,小小姐還好吧?」碧嫂忽然來到育嬰房門口,探頭問。
趙英睿猛然定神,回過頭,迎向碧嫂擔憂的眼神!钢皇禽p微的發(fā)燒,應該沒事!
「那就好!贡躺c頭,安心地微笑,頓了頓,忽問:「對了,二少,布丁好吃嗎?」
「什么布?」
「少奶奶做的焦糖布丁!」碧嫂笑,眨眨眼!负懿诲e吧?」
趙英睿愕然,轉(zhuǎn)頭看妻子!笂呑隽瞬级〗o我吃?」
蘊芝也是一愣,半晌,才點了點頭。
「為什么?」
「因為少奶奶聽說,二少小時候最愛吃焦糖布丁,就說要跟我學來做給你吃!贡躺┨嫠忉!干倌棠虒W得很認真喔,今天跟我在廚房里耗了好幾個小時!」
她為他在廚房里耗了幾個小時?趙英睿莫名地激動!改遣级∧?我怎么沒看到?」
蘊芝抱歉地看著他。「今天本來帶去你辦公室要給你吃的,不過好象忘在那里了。」
「忘在辦公室里了?」趙英睿好扼腕。老婆親手為他做的點心耶!
「對不起。」
「不用道歉,不能怪妳。」當時發(fā)生了那種事,誰還有心情管點心?「沒關系,我明天進辦公室再找找看好了!
話雖這么說,他卻整個人焦躁不安。
他想起方才在庭院里,蘊芝對他說的話,想起方才在母親面前,她為他不快樂的童年叫屈,他忍不住要猜測,她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為他學做焦糖布?那布丁嘗起來,又會是何等滋味?
他陡然一震!柑N芝,妳等我,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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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陣風似的突然離去。
蘊芝惘然,不曉得丈夫葫蘆里賣什么藥,她坐在搖籃邊,陪著發(fā)燒的寶寶,心思起伏不定。
她想起方才和丈夫在庭院里的對話,想起自己在婆婆面前,第一次那么激動地提高嗓音說話,她覺得自己徹底失控了。今晚的她,一點也不像她。
她有些慌,卻不后悔。
今晚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內(nèi)心,她從來不曾那么真地在別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
她微笑、流淚、臉紅、心跳,她擔憂寶寶,對婆婆的做法很生氣。
她不想讓寶寶受到和睿小時候同樣嚴厲的對待,她舍不得睿,為他心疼。
「睿……」思緒輾轉(zhuǎn)至此,她長長地吁一口氣。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呢?
她茫然,卻耐心地等著。對于丈夫,她是很有耐心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他等到天荒地老。
沒關系的,她能等。
但她并沒有等得太久,一個小時后,趙英睿又如一陣風狂飆歸來。
「寶寶睡得好嗎?」他捧著個大紙袋走進育嬰室,低聲問。
「嗯,還不錯。」蘊芝怔忡地望著他。
「這個!顾诓鑾咨戏畔录埓贸霰ur盒!妇褪菉吔裉焖腿ノ夜镜牟级“?」
「對啊!顾牣惖負P眉。
他方才沖出去就是為了去公司拿回這個?
「為什么非要特地送布丁到公司給我不可?不能等我回來再吃嗎?」他問,黑眸緊盯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為什么呢?蘊芝愣愣地想,試著剖析自己當時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等不及,很想快點讓你嘗到!顾D了頓,臉泛暈紅!窹eggy說你最近工作很辛苦,我想如果能吃點點心,你心情應該會好一點!
為了讓他心情好嗎?
趙英睿望著臉色赧然的妻子,深深的溫柔在胸口泛濫成災!肝以賳枈,妳在公司樓下,遇到那個自稱是我哥的男人,那時候妳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蘊芝又是一愣。為什么他今晚一直問她這些很難回答的問題呢?
她仔細地思索!肝耶斎缓芨吲d啊,我那時候只想著要快點告訴你這件事!
「因為妳覺得我也會很高興嗎?」
「嗯!顾c頭。「如果杰真的還活著,你一定比我更高興,因為你那么愛他!
果然如此。
趙英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好片刻的時間,只是呆站在原地,心海洶涌著一股又酸又甜的奇異浪潮。
他忽然站不住,軟坐在椅子上,幾秒后,才顫著手從紙袋里又捧出一樣東西來。
是那座鐘!
蘊芝驚愕地看著他捧出的水晶機械鐘,認出這鐘和臥房里的正是一對。
「妳記得這鐘吧?跟我們臥房里的那個是一對,關于這對鐘有個傳說──」
「我知道!顾崧暣驍嗨。
他驚異地睜大眼!笂呏溃俊
「嗯。」
「妳怎么知道的?我沒告訴過妳!」
「兩年多前,我在宴會上認識一個人,他專門買賣稀有鐘表的,也擁有許多珍貴的收藏。他跟我講了很多鐘表的典故,還借我書看,我是在某一本書上看到這個傳說的!
「原來妳一直在關心我的收藏?」他不可思議地瞧著她,忽然想起某一天,女傭曾告訴他家里所有的時鐘都是蘊芝親手打理的。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會收集這些。」她解釋,完全不曉得自己這番話在他心底造成多么大的沖擊。
他可人的妻。≡瓉硭麑λ牧私膺是太少──
「我許了個愿。」他對她微笑!笂呄肟纯磫幔俊
她倏然醒悟他話中所指,倒抽口氣,幾乎是倉皇地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這回,換趙英睿等她了,他同樣是帶著滿腔甜蜜等著。
幾分鐘后,她回來了,捧來原先在臥房里的那座妻鐘。
兩人默契地交換一眼,然后各自取出嵌在鐘底座的鑰匙,打開對方的那座鐘。
蘊芝首先取出藏在夫鐘里的東西,是一副耳環(huán),造型很簡單,凸顯的只是那顆黑珍珠,極渾圓的、閃亮著神秘色澤的黑珍珠。她一眼就認出,這樣的極品肯定出自日本的Mikimoto。
這就是Peggy提過,他特別為她挑選的禮物吧?為了他最愛的她的耳朵所挑選的禮物──
蘊芝心揪緊,拈著耳環(huán)的手指激動地發(fā)顫。
趙英睿湊過來,接過耳環(huán),溫柔地為她戴上。
珍珠的黑,與她耳殼的白,形成絕妙的畫面,他迷戀地凝視著,指尖在她耳邊流連不去。
她頓時感到心跳快得幾乎蹦出胸口,耳朵發(fā)熱,全身都發(fā)燒。
「我的愿望就是……」他靠在她耳邊,性感地低語。「當我為妳戴上這副耳環(huán)的時候,妳的心里只想著我,只有我一個人!
她輕喘口氣,頭發(fā)暈。
他輕輕地、深情地吻她,吻她的耳垂、她耳朵美麗的曲線,他屏住呼吸,柔柔地吻著,極力壓抑著滿腔情欲。
終于,他喘著氣退開,又費了一些時間將呼吸穩(wěn)定下來,才轉(zhuǎn)動鑰匙,打開屬于她的妻鐘。
她封在時間里的,是一張折成好幾折的紙。他很訝異,慢慢地展開,一張小小的紙,逐漸在他眼前攤開成一個宇宙。
蘊芝的宇宙。
他瞪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五線譜,以及那一個個在其上跳躍著的音符,這是……一首曲子?
而這曲子的標題……他移動目光到最上方──「My Husband」。
我的丈夫?
這是一首為他而譜的曲子?是蘊芝的作品?
他震驚地抬眼,與妻子柔情深邃的眼神相接,她的臉,因為嬌羞染得跟蘋果一般紅,可口得教人想咬上一口。
「是妳寫的?」他顫聲問。
她點頭。
「快彈給我聽!」他激動得再也坐不住,拉著她就往琴房走。
緊緊關上隔音良好的門,他按著蘊芝在鋼琴前坐下,為她打開琴蓋,迫不及待要聽這首她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曲子。
蔥白的十指擺上琴鍵,卻遲遲不敢彈,他焦急地等著,卻不催促,他看得出她的內(nèi)心和自己一樣波濤洶涌。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第一個音符才怯生生地從她指尖飛躍出來,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閉上眼,聽著那美妙溫情的旋律,眼眶在不知不覺中泛紅。
這是蘊芝寫的曲子,是她心目中的他,她正借著琴聲,對他娓娓訴說──
我的丈夫,他有時候像個孩子,他很調(diào)皮,讓我不知所措。
他很體貼,對我笑的時候很溫柔,他很冷漠,偶爾會讓我覺得疼。
他是狂風,是驟雨,也是陽光,是黑夜里輕易折彎我的月。
我想,我不懂得他。
我想,在床畔靜靜看他的睡顏。
我想,他夢里不知是否有我?
我想……
她想的太多太多,說出來的卻太少太少,不是她故意藏著不說,而是她不懂得怎么說。
她就是這么一個女人。
她許下的愿,就是希望他能懂得她婉轉(zhuǎn)的心思。
一曲聽畢,趙英睿仍無法從極度震撼的情緒中抽回心神,他睜開眼,怔看著蘊芝。
她也看著他,泛白著臉,眼神很幽蒙很復雜。
「睿,我以前一直以為,只要我扮演好趙家的媳婦,做好你的太太,這樣大家就會高興了,我也會高興,但其實不是這樣的!顾龁÷曊f著,嗓音蘊著祈求的意味!割,我讓你很傷心,是不是?」
她快哭出來了,他能從她瑩著閃光的眼看見那藏不住的淚。
趙英睿胃部一擰,起身走向她,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發(fā)涼的手。
「妳確實曾經(jīng)讓我很痛,不過那不是因為妳做得不好,而是我不夠了解妳。我現(xiàn)在懂了,妳是用妳自己的方式在愛著我,專屬于歐蘊芝的愛人方式!
「專屬于我的愛人方式?」她不解。
他寵愛地微笑,伸手撫摸她柔順的發(fā)。
她關懷著他,心疼著他,她默默地以滿腔情意對待他,她不懂得這樣就叫做愛,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將這個字說出口,但她,的確是愛他的。
「妳就是這么一個女人。我現(xiàn)在懂了,妳并不是不愛我,更不是愛著別的男人,妳只是用一種連自己也不懂的方式在愛著我!
而且,愛得很深很深。他甜蜜地在心中嘆息,眼看她還是一臉迷惘,忍不住輕聲一笑。
「妳還是不懂,對嗎?」
「對不起!顾脨赖仫A眉。
「沒關系!顾χ鴵碜∷!笂呏灰溃覠o可救藥地愛著妳,而妳,也永遠不會離開我,這樣就夠了。妳、我、寶寶,我們一家三口會一直在一起,永遠!
她心跳狂野,感動得難以言喻。
他拍拍她的頰,像一個父親安慰他的女兒!笂叿判,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我現(xiàn)在懂得妳對我哥只是純粹的喜歡,妳將他當成好朋友,但我才是妳最重要的人,對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怦然心動,臉頰摩挲著她的。「不管那人是不是杰,都不可能從我身邊搶走妳,誰也不能!
她默默地偎在他懷里,不發(fā)一語,他卻知道她是認可他的說法了。
「再彈一次給我聽。妳最好有心理準備,以后我可能會像個孩子一樣,老是要求妳彈這首曲子。」他捧起她的臉,星眸玩笑似地眨呀眨。
她不禁微笑,一腔柔情傾溢!笡]關系的,我愿意!
「我知道妳愿意。」他嘆息,笑著吻上她的唇。
風吹動窗簾,窗外星月爭輝,調(diào)皮的光和影,在一對相依偎的有情人身上玩游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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