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懷豐一覺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宮里的喪鐘正一遍遍的敲著,隱約帶著陰寒。屋子里昏黃一片,她坐了起來,第一次發覺有時候孤單帶來的不只是寂寞,還有恐懼。
“太傅……”她不自覺的輕輕喚著,聲音在冷清的空氣中回繞,沒有人回應。她遲疑著要不要下床,但最終遺是疲倦的嘆了口氣放棄;叵肫鸢滋煊▓@里的一切,她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風三。
御花園是他要她去的,事先并沒有告訴任何人,然而行刺的蒙面人卻像是早知道他們會去那里一樣,他們才到下久就出現了。而且明明刺客是威脅風三的反叛軍,為什么他要說那些人是大皇子派來的,反叛軍怎么可能和大皇子牽扯在一起?更教她疑惑的是,風三在她等待的那段時間去做了什么?仔細想想,無論刺客是哪邊的人,風三都和刺殺皇上的事情脫不了干系。
他到底想做什么?一陣像蛇一樣的冰冷從背后慢慢爬了上來,莫懷宇雖然膽怯但并不笨,她知道一個可怕的事實正慢慢的浮出來,而現在的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承認自己又被騙了。
他利用她取得皇后的大部分勢力,又利用她住進皇宮,更利用她接近皇上。他說他是被逼的,但為什么他處理每件事都是那么有條不紊、成竹在胸,這樣的一個男人有什么人或事能夠逼得了他呢?
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了,風三托著豐盛的晚餐定了進來,看到她已醒來微微一笑,“醒了嗎?御醫說你是傷心過度導致氣血攻心,我叫御膳房備了些清淡可口的粥口品,你……”
“我不想吃!”她警戒的看著他為自己張羅的背影,鼓起勇氣打斷他的話。
風三愣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拒絕自己吧……他停下動作慢慢的回過頭來,看著床上神色蒼白,卻以從未有過的勇氣看著他的少女,但這勇氣只是片刻,因為她很快便在與他的對視中怯怯地低下頭,所以沒看到他輕輕舒了口氣的模樣。
他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不意外看到她瑟縮著向床內悄悄移了幾分。心里嘆息了一聲。是他的失誤,他本想叫武功高強的孟海牽制住孟江,不料還是讓孟江有機會來親自暗殺。想必孟海一定被看似老實其實狡猾如蛇的孟江陷害在明王府,而看到孟江的臉,莫懷宇再怎么單純都該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可除此以外,其他的都很順利,江南那里的人一定沒想到他們想用孟江等人殺了他嫁禍給莫蒼生,卻反而被他利用,幫他背下了弒君的罪名,且還將了莫蒼生一軍。
如此完美的計畫,又怎能毀在對一個女人的心軟里。
思量了片刻,他正要開口,不料她看他冷著臉沉默,心里早就焦急萬分,因此立刻撲了過來。
“太博不會騙我的是不是?你不會傷害我的,你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這次的刺客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不是?”
風三有些愕然,但是很快的便帶著微微感動笑了開來。無論如何,有個女人這樣信任自己,換作是任何一個男人都難免會得意。
他拍著她哭得哽咽的背,柔聲解釋,“那些刺客是大皇子派來刺殺皇上的,他們想順便殺了你后,再利用朝中的勢力擁他為王,不料我因為擔心反叛軍來刺殺早已布好了局,正好把這兩班人馬全部一網打盡。刺殺我的刺客就是那個孟江,你見過的,他是大皇子派來的奸細!
莫懷宇抬起淚眼看著他溫柔的笑容,直直的注視著他的眼睛,許久后,嘴角勾起一抹如春陽的笑,“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太傅不會騙我的。”她幸福的笑著,再次埋進他懷里,可是眼眶里的淚水卻悄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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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怎么死的?!”棲鳳宮里,皇后蒼白著一張臉,質問著正悠閑喝茶的風三。
他同情的看著皇后的憔悴,微扯嘴角回答,“是大皇子派人刺殺的,皇后沒聽林公公說嗎?”
皇后冷笑了出來,憔悴的容顏帶著深深的自責,“我早知道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你的欲望絕對不止屈就在他人之下做個高官,但我沒想到你的目的竟是做一國之君!你以為為什么太子之位空懸了幾年?因為大皇子和三皇子根本不愿意硬逼皇上作決定!莫蒼生只不過是想證明宮女生的孩子不比嬪妃生的差,而莫惜華也不過是想完成母親的遺愿,這兩個人無論任何一個都不肯對自己的父親下手。你這個贓栽得不漂亮!”
他垂下眼聽著皇后的控訴,忽地挑眉問:“這些很重要嗎?他已經死了,而且你不認為他該死嗎?要是真如你所說,那么這個男人簡直該死到應該千刀萬剮,他活著害了多少人?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活著?”
聞言,皇后頹然坐倒。是!這個男人害了多少人?
風三冷酷地看著她,“你不要以為你和別人的交情我不知道,無論是江南還是后宮,甚至是朝廷,只要和我作對的人都下會有好下場,F在為那個該死的男人傷心再多都是浪費,你現在應該要好好做個母親,保護你的女兒,她已經很可憐了!彼S刺的看著她。莫懷宇不男不女了十六年,一半是因為那個皇帝,但更大的責任卻在這個自私的女人身上。
皇后看著他慢慢地推門出去,忽然用一種奇怪的聲音喚道:“風君恩……”
風三的腳步頓住了,他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掛著譏諷的笑容,“你終于想起來了?不錯,我就是風獨行的兒子,風君恩!彼鴹P宮上那輪正爬上西樓的明月冷聲道:“所以你該知道無論我做什么,都絕對有資格。你也不用妄想把莫懷宇從我身邊奪走,她是你們莫家欠我的!币彩撬@輩子絕不放手的。
當年的風獨行的確和柳妃有一段情,但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曾逾越?墒腔噬蠀s聽信小人之言,不但殺了風獨行,甚至連理由都沒有就把風家滿門抄斬?蓱z的風君恩被藏在地窖里,只能眼睜睜看著官兵殺完全部的風家人后,又一把火燒了罪惡的證據。
“可是她是無辜的。”皇后哀求的看著他,“她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她的一生已經很……”
“我知道,”風三好笑的看著她一臉怕他傷害莫懷宇的急切表情,“她是你們莫家惟一一個無辜的孩子,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受害者。你放心,我會對她很好,因為我們的相遇本來就是老天爺對彼此的補償,你現在該做的是努力幫我照顧好她,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懷疑是她殺了皇上,你最好仔細想想該怎么做比較好!
“你把嫌疑引到懷宇身上,就是為了逼我幫你?”皇后一臉的悵然。當初為什么不堅決一點送走懷宇,為什么要希冀男人們會為了女人而改變自己?她的女兒將成為第二個她,即使成了皇后又怎么樣,難道母儀天下就是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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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懷宇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最近她為什么總喜歡睡覺?每次醒來都覺得嘴巴有點苦苦的感覺,像是吃了藥一樣。
屋子依舊昏暗,就像每次醒來時一樣,只是這夜晚真的好漫長,她感覺自己睡得渾身發軟,混亂地想了會兒便掙扎著下床?吹阶郎线擺著昨夜風三給自己講課用的書,她吃力地坐在桌邊,身子沉重得好像被灌了鉛一樣。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為什么每次她醒來天色都這么喑,然后醒來沒一會就又想繼續睡?總覺得不對勁,她皺眉扶著昏沉沉的額頭,不經意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聲音像是女人。
這個院子什么時候多了女人?難道是太傅帶來的?心里酸酸澀澀的,她連忙打開門,然后吃驚的看著門外多了一道厚厚黑黑的門簾,用力拉開門簾,渾身虛弱的她頓時被門外刺眼的陽光剌得雙眼發昏,踉嗆了下,差點倒在地上,門簾也被她給順勢扯下。
“太子……”門外兩個宮女嚇得跪在地上,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扶起他。
許久后終于恢復視線的莫懷宇打量四周,她房間的門窗都被遮上了厚厚的門簾,難怪她怎么睡都是晚上。這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會這樣?是誰?”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沖上心頭。
見小宮女不敢說話,她慘淡的笑了,除了能力通天的風太傅,還有誰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睡了多久……”氣極的她站起來,隨手抓住一個宮女質問道:“說!我睡了多久,太傅人呢……”
宮女被嚇得渾身發抖,囁嚅道:“殿下您睡了兩天兩夜了……太傅大人也離開了兩天兩夜……”
什么?!她居然睡了這么久?!
瞥見散落在地上一些奇怪的薰香和藥丸,她急忙拿起來問:“這是什么?”
宮女更不敢說話了,直到她大喝,“這是什么?快說!”
一這個是迷香,太傅要我們每日午時點一支,今日我們點晚了……”所以她才醒過來!八幫枋翘蹬碌钕滤瘔纳碜樱脕斫o殿下進補的,每天三顆!
混亂的腦子什么也無法思考,莫懷宇呆呆的坐著,沉默半晌后,她輕聲詢問那兩個已經跪成雕像的宮女,“這兩日宮里發生了什么大事嗎?太傅為什么離開這么久還沒回來?”
兩個宮女臉色發白,始終下敢言語。
苦笑了下,又是誰不讓她們說的嗎?想起和風三初見之時,這些人就沒把她看在眼里。她打算用當初風三的辦法恐嚇她們。
“皇上駕崩,我是太子,你們說這天下的主人以后是誰?”
不料她們居然還是不說,莫懷宇悲哀的嘆氣,她果然是無人重視的。站了起來,她忽然厲聲喝道:“我不知道交代你們這樣做的人是誰,但是你們給我聽著,說了也許以后會很不好過,但是要是不說的話,我現在就叫你們過不去!我再怎么沒用,也還是個主子,要殺幾個奴才誰敢說話!”
兩個宮女連忙磕頭道:“太子饒命,是皇后娘娘吩咐我們不要說的!
皇后娘娘?她愣住了。
“兩天前,皇后娘娘下懿旨要治大皇子弒君之罪,所以大皇子造反了,聽說皇后又許諾誰平定叛亂就立誰為君,三皇子的白羽軍就請命平亂。現在兩軍在京城十里外已經戰了兩天!
三皇兄和大皇兄在自相殘殺……
莫懷宇倒退幾步,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切和風三絕對脫不了干系。
“太傅呢?他在哪兒?”
“風太傅已經被封為禁軍統領,率領一萬禁軍在保護京城的安全!
保護京城的安全?只怕是加劇京城的淪陷吧!她咬牙轉身快步向外走去,“給我備馬車,我要立刻去找風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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