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短暫的沉靜后,王學舜率先開口:「此行你花了多少錢?」
「兩萬五人民幣!
「乖乖我的媽!居然比飛機票還貴……」
「他給了我不少錢,所以我才負擔得起!沽无ゾ|四處溜了一眼,接著又問:「對了!這里是什么地方?」
「淡水!雇鯇W舜微微一笑,笑望著她,「咱們這里經常有偷渡客上岸。據我所知,偷渡成功的比例極少,你的運氣還算不錯!
「如果沒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怎么樣!沽无ゾ|臉上的笑容分外甜美,「謝謝你。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叫王學舜,你呢?」
「我叫廖蕙緗。」廖蕙緗又四處望了一眼,「你的房子真漂亮——」
王學舜打斷她的話:「這房子是我租的,兩層樓的小別墅,月租只有八仟,你知道它為什么如此便宜嗎?」
「我不知道。」廖蕙緗搖搖頭、吐吐舌頭,「我覺得好貴!
王學舜逕自又說:「這房子蓋得離海太近,建筑物的外表都被海風侵蝕得不成樣子,房子賣不出去,也沒有人愿意租,我是此地少數幾間住戶之一!
廖蕙緗一臉茫然,「這房子既然蓋得不好,你為什么要住在這里?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王學舜聳聳肩,淡笑著,「就因為房租便宜我才住進來的。反正我平常畫畫,跟外界也沒什么接觸,一個人住在這里倒也樂得清閑。」
「畫畫?」廖蕙緗動容,「你是個畫家?」
王學舜苦笑,「勉強混口飯吃,稱不上什么畫家,只能名列三流!罐D頭呼喝一聲:「大傻,你過來!」
那只大狼狗沒理他,仍是四平八穩的趴在門邊,但一雙眼這回卻沒閉上,而是注視著他。
王學舜轉望廖蕙緗說:「介紹我朋友讓你認識——它叫大傻,又名大笨狗,跟我一起在這里住了三年多,目前是我最忠實的朋友!
廖蕙緗掩口失聲笑出:「你怎么幫它取這種名字?」
王學舜眼珠子一轉,翻翻白眼,「它一天吃我五十塊錢雞脖子,好吃懶做,連門都不會看,我沒叫它大廢狗就已經不錯啦!」
他說它不會看門,這一次顯然是他估計錯誤。只見那只大狼狗忽然動作神速的站起身,對著門外狂吠不停。
與此同時,門鈴聲隨即響起,廖蕙緗臉色都變了。
王學舜若無其事的站起身,用手一指樓梯,輕聲說:「你先上樓,等一下我再叫你!
廖蕙緗會意,趕忙三步并兩步的走上樓去。
待她完全上樓后,王學舜才抓著狗鏈,打開大門,「半夜三更的找誰!」
門前尚有一小塊院子。只見三名警察就站在院子前的柵欄邊,其中一人開口:「對不起,剛才有偷渡客上岸,不知道——」
王學舜打斷他的話:「我這只狗是養假的嗎?拜托拜托!每次一有偷渡客上岸你們就跑來按門鈴,我知道啦!你們是淡水分局的,若是我有遇見什么可疑的人,趕緊向你們報告,對不對?」
那警察顯得有些尷尬,「那就麻煩你了……」
砰的一聲,王學舜關上大門,這回終于上了鎖。
平常他從沒有鎖門的習慣,事實上,他們家根本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可以讓人偷的。
王學舜放開狗鏈,敲敲它的腦袋,「怎么?說你不會看門,你就抗議啊?」
大狼狗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慢的將身體趴了下地。
王學舜走到樓梯口,抬起頭輕喚一聲:「喂!你可以下來了!
廖蕙緗滿臉驚恐的走下樓梯來,聲音亦止不住的顫抖:「他們……他們走了嗎?」
王學舜不答反問:「怎么?莫非你想送他們一程?」
說話間,兩人又在沙發上各自坐定。
「對了!」王學舜像是想起什么事,「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廖蕙緗遲疑一下,「還好……」
瞧她說話時的表情,王學舜業已大概了解,當下站起身,走去飯廳,從一個柜子里取出一些餅干、零食,還有他最偏好的科學面。
「晚上在廚房洗洗切切的太吵了,你先隨便吃點,一早我再去買些東西!雇鯇W舜將手上的乾糧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接著又說:「等上班的時間一到,我幫你打電話聯絡你男朋友,你放心吧!」
廖蕙緗點點頭,臉上寫滿了感激與喜悅,「謝謝你!鬼樖帜闷痫灨桑敛豢蜌獾姆湃胱炖。
王學舜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免好奇的問:「這里的餅干同你們那里的比起來怎樣?好吃嗎?」
「很好吃!」廖蕙緗笑著說:「味道完全不一樣,好香呢!」話聲一頓,她忽然又開口:「我……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
「請說!雇鯇W舜望著她。
廖蕙緗沉吟片刻,「你為什么要一個人住在這里?你家人呢?」
王學舜神色微變,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苦澀,「我能不能不回答?」
廖蕙緗咧嘴一笑,「隨你啊!」
王學舜似是掙扎許久,忽然輕嘆一聲,無奈的說:「從小我就喜歡畫畫,大概是受我父親的影響之故,我立志想當一名畫家!
廖蕙緗接口:「你爸一定是個畫家!
「嗯!雇鯇W舜點點頭,繼而又說:「他是個畫家,可是卻不希望他兒子成為畫家。他一直告訴我,這條路不好走,要我別步入他的后塵。當然他的話我沒聽進去,于是我們起了很大的爭執,之后他把我趕出家門,那一年我剛考上大學!
「起初我一直以為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直到后來我才發現一個人生存的不易。當年在學生宿舍里,我真的很想一死百了,我又要應付課業,還得想盡辦法賺取生活費用,另一方面更要不斷的作畫,那種煎熬恐怕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你……你是怎么想通的呢?」
「當時我還年輕,我不認為自己會這么過一輩子,加上我女朋友阿蓮在旁不斷的鼓勵我,我心想我的人生仍是充滿希望,因此我才繼續這么執著下去!
「你女朋友現在人呢?她為什么沒跟你住在一起?你們結婚了嗎?」
「她結婚了,但新郎不是我!」王學舜冷笑一聲,接著又說:「在我當兵那段期間,她跟別的男人跑了,你知道嗎?阿蓮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她跟別人跑了我還不生氣,可是她居然跟我的哥兒們搞在一起。你說,我能不氣得吐血嗎?」
廖蕙緗以一種十分疑惑的眼神望著他,一句話不說。
王學舜愣望著她,「怎么?我說錯了什么話?」
廖蕙緗沉默一下,只好實話實說:「你這個人好奇怪喔……」
王學舜猛然回過神來,皺了皺眉,「對!我這個人的確很奇怪,我干嘛跟你說這種事!」
廖蕙緗嘟起小嘴,「我都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了,你為什么不能說給我聽——這樣太不公平了吧!」
「不是啦……」王學舜苦笑不已,「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今天一大早,我們說不定就得各奔前程,我實在沒必要跟你說這么多廢話!」
他說得不錯!只要她和張志哲搭上線,她便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她很快的就要在他的視線內消失,而且可能是永遠。
廖蕙緗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只得一再強調:「謝謝你……」
王學舜站起身,面無表情,「說這個干嘛!你還有幾個鐘頭可以睡,先去睡吧!」說罷,他帶著她走上二樓,讓出自己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