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吧,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底,根本沒把她當女人看待。
午夜的淡水夜色如此美,淡水河在月光下宛若一疋銀色的綢緞,隨著晚風輕輕蕩漾著。
河畔有這么多家咖啡館,再不然也有營業到兩三點的餐廳,為什么他偏要帶她到路邊的燒烤店?
并不是燒烤店不好,而是夾雜在一堆猛灌啤酒,并且狂劃酒拳的大哥大叔大伯們之中,怎漾覺得“浪漫”這兩個字活生生走過她面前摔倒。
他叫了不少的燒烤,每一樣都是她的最愛,烤香魚、烤雞翅、烤干貝串、烤蝦、烤雞肝、烤玉米和烤筊白筍,還有一大碗的姜絲鮮魚湯,以及一手的啤酒。
“我從沒看過你喝啤酒。”在悶不吭聲地啃完了兩支玉米后,她再也忍不住開口道。
如翼大口喝了半罐后,忽然道:“我對啤酒過敏。”
“那你干嘛點啤酒?”她緊張了起來,停下剝蝦殼的動作。
“海尼根不算是啤酒。”他挑高眉,故意跟她斗氣。
“神經病,海尼根當然是啤酒!”她心急又氣憤,傾身過去就要搶他手上的啤酒罐,“給我!我不想待會吃到一半還得送你去醫院掛急診,還有,你的健?ㄟ放在我那里,我先警告你,我今天可沒有帶出門喔!”
“為什么我的健保卡會在你那里?”他輕松地將手舉高,害她撈半天都搶不到啤酒罐,還笑得一臉惡作劇。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喜歡看她氣急敗壞、懊惱、激動到紅透雙頰的小臉,像梨山上野生的小小蘋果,帶著一點俏皮的雀斑,一抹羞澀的紅。
他的眼神不禁溫柔了起來,笑意漸漸在眼底蕩漾了開來。
“還說咧,上次不知道是誰胃痛,早上九點就奪命連環call,要我去醫院幫你拿處方藥!痹跹琢怂谎,“還要我把你的健保卡放在皮包里,以防不時之需……干嘛?怕避孕藥和調經藥吃完了嗎?要我隨時幫你補貨?”
“你──”他好氣又好笑,濃眉緊皺!皠倓傉嬖撡I一捆拉鏈的,你的嘴巴隨時需要有人記得幫你關上。”
“不勞費心,以后有史丹會幫忙提醒我的!彼硪恢豢倦u翅,狠狠地咬了一口。
干嘛那么嫌棄她講話?她記得在六年前,他可是很喜歡聽她說話的,還說聽她說話能夠令他放松心情,現在呢?
由此可知,男人的話能聽,狗屎都能吃。
悲哀的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愛慘了他,寧可有他在身邊嫌棄自己,也不要他保持距離地贊美她。
就連此刻的賭氣斗嘴抬杠都顯得那么溫馨窩心……怎漾忽然發現自己有被虐狂。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史丹!彼樕溉灰怀,口氣惡劣地道:“我說過,那個大色狼以后離他越遠越好,聽到沒有?”
“史丹就不會像你這樣處處挑剔我,他很愛聽我說話的!痹跹室獾靡庋笱蟮恼f,偏偏要刺激他。
如翼氣煞了,猛吞掉兩罐啤酒,還用大掌將罐子捏成干扁廢鐵。“我說過,不準你再跟他有往來!
“你跟阿姨兩個先溝通好,到底是要我跟史丹在一起,還是別跟史丹在一起?”她仿佛在他身上嗅聞到了一絲醋意──也許只是酒味──于是故意興高采烈地道:“不過拜你所賜,我倒覺得史丹就算是個花花公子也不錯,這樣他可以‘調教’我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以后你們就不會再說我是個小孩子了,我想這樣也是一大收獲吧,畢竟婚后的‘性!呛苤匾模偃缥沂孪让嬖囼炇盏脑,說不定……”
“你、你什么?”他的臉色瞬間黑掉,氣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安粶剩∥也粶誓闳ジ赡欠N亂七八糟的事,除非我死!你聽到沒有?”
“你做什么啦?很痛耶!”她的手腕差點被他的鐵掌捏碎,驚懼又慌亂的看著他,“放開我,好痛……我的手要斷掉了!
如翼這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什么,連忙松開了手掌,粗獷的臉龐閃過了一抹心痛和內疚。
她疼到淚珠在眼眶里打轉,頻頻揉著浮起一圈紅腫的手腕,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就只會對她兇,他可惡的水泥腦袋里對她就沒有一絲憐香惜玉嗎?哼,搞不好以后對朱德玉就不是這樣,而是連在她面前打個噴嚏都不敢。
就像《紅樓夢》里形容的:自己不敢出氣,怕這氣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氣暖了、吹化了姓薛的……
也就只有林黛玉和薛寶釵那樣的人物,才值得男人那樣惜若珍寶,連大氣都不舍得多吹吧?
“總之,我說不準就是不準!彼焓峙鲇|她,她本能瑟縮了下,但這次他的動作輕柔如羽毛,近乎憐惜地幫她揉開紅腫疼痛的地方。
她怔住了,背脊掠過陣陣酥麻戰栗感,胸口有一處好熱、好燙起來,可惡的心跳又開始亂了節拍。
他的手指有電嗎?為什么她就連手腕上的肌膚都覺得有刺刺癢癢的電流通過?
老天,他還只是揉她的手腕,如果他修長指尖碰觸的是她的耳垂,甚至是她的頸項,還是……更深入的地方……
她的小臉頓時爆紅了。
“不要因為要反抗我,而賭氣去接受那個小子。”他深邃的黑眸緊緊瞅著她,眼神強硬,動作卻依舊溫柔無比。“聽到沒有?”
她被催眠般地點了點頭,心兒怦怦亂跳,連話都講不出來。
如翼松了一口氣,凝視著她酡紅的小臉,腦袋驀然有些暈眩起來,他用力地眨動了兩下眼睛,瞇起雙眼看著她……
奇怪,他怎么覺得……怎漾真的越看越可愛,臉紅紅,眼睛亮晶晶,櫻桃小嘴嫣然粉嫩得像粉紅色果凍……
看起來好可口。
他不由自主地輕輕托起她的下巴,眼神迷蒙柔和了起來,漸漸俯下頭,越來越接近她的唇──
初吻!初吻!初吻!
來吧。就在怎漾緊張卻興奮到喜心翻倒,自動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
一個沉重的東西猛然壓向她的肩膀,她痛得睜大眼睛,卻看到如翼的大頭癱靠在她肩上。
醉了?他醉了?
她不可思議地死命瞪著他醉暈的側臉,一臉錯愕。
“燕如翼,你這個大笨蛋!”她氣苦的大吼,都快哭了。
為什么不吻一吻再醉死過去?他就不能這樣將錯就錯嗎?給她嘗一下他嘴唇的滋味是會死哦?
她都已經作了六年關于和他接吻的美夢,好不容易夢境要成真,他竟然就這樣直挺挺地倒在她肩膀上,讓心中小鹿亂撞,情不自禁閉上雙眼,準備接受心上人親吻的她跟個大白癡一樣!
接下來的大麻煩是──她要怎么把他弄回家?
救人啦!她快被他給壓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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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二十分,電話鈴聲如催命符般狂響起來。
“叫魂哪!”睡意濃厚兩眼惺忪又氣若游絲的怎漾勉強抬起一根手指頭,摸索著按下鬧鐘,翻了個身就要繼續再睡。
可是電話鈴聲繼續狂叫不休。
“唔?”她好累好累,強迫自己睜開左眼,大略分辨出電話的方向,小手又有氣無力地往床頭柜上摸去,抓到電話聽筒后嘆了一口氣,“喂?”
“阿翼,我現在人在溫哥華,我是想告訴你……咦?”若雋講到一半突然頓住了,無言了三秒鐘后,他狐疑地問道:“你是誰?”
怎漾抓抓頭,腦子還未自跟周公廝殺的那盤棋中清醒過來!拔沂敲吩跹,你哪位?”
“梅怎漾?!”若雋的聲音倏然拔尖了!懊纷用妹?”
全世界會這樣叫她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至默大哥,一個是若雋哥哥。
當她的腦袋瓜醒悟到這點時,不禁打了個呵欠!叭綦h哥哥,干嘛那么早打電話來?呵……我昨晚累得半死,快天亮才睡,你行行好先讓我睡一下,睡飽了我再打給你喔,就這樣,拜!”
她想也不想地掛掉電話,小臉深深埋進柔軟的枕頭里。
周公,再來一盤!
在電話的那一端,因為過于錯愕,下巴差點脫臼的若雋拿著電話僵硬在當場,變成一尊石雕像了。
這、這這這……太勁爆了,簡直是天大地大的勁爆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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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漾趴在舒適的大床上睡到不省人事,直到一條穿著亞麻睡褲的大腿倏地劃過半空,一把將她踹到床下去!
“哎喲喂呀!痛死我了……”她瞬間嚇醒過來,邊齜牙咧嘴揉著頭,邊望向將她踹下床的兇手。
在陽光下精壯赤裸著誘人上半身的,可不正是她六年來唯一的夢中情人燕如翼嗎?
可是夢中情人差點變成殺人兇手,害她一時氣得忘記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忍不住跳上他結實的腰,抓過枕頭狠狠地對著他劈頭一陣亂揮狂打。
“搞什么?不喜歡我也用不著謀殺我吧?你想把我踹出內傷。窟是要毀我容?我的鼻子已經夠塌了,難道你還要它更扁嗎?”她像是失控的小火車頭般,沒頭沒腦地用枕頭痛打著他。
“搞什么東西?”如翼自沉睡中悚然驚醒,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羽毛枕一陣海K,他下意識地用擒拿手一把將“施暴者”抓腕、反折,然后將對方壓在身下,“天殺的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梅?!”
“啊啊啊──痛死我了!”她氣喘吁吁的被他壓倒在床上,被反折的手臂疼到像是快斷掉了,連連慘叫!胺砰_我啦,痛──斷掉了──我的手──”
他猛然一驚,連忙放開她,這才完全嚇醒。“小梅,你……”
“你是把我當殺父仇人啊?干嘛下這么重的手?”她氣憤的瞪著他,“我就讓你這么厭惡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彼脷庥趾眯,輕輕拉了拉她的手,看看她的筋骨有沒有哪里受傷。
“當然是我,難道你每天床上躺的女人都不一樣嗎?”怎漾大大不是滋味地瞥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我只是……等等,你為什么會在我床上?”他滿臉驚駭。
她眨眨眼睛,小臉驀地一紅,吞吞吐吐的解釋,“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你喝醉了,實在很難拒絕……而且你知道你喝醉酒后有多‘番’嗎?簡直就是番邦來的,酒品還差到不行,難怪你以前都不喝啤酒的,原來你喝了啤酒就會醉,醉了就會做一些有的沒的又夸張離譜的事情來!
如翼聽得臉色發白,強自鎮定道:“胡說,我的酒品超好!
“拉著我做床上運動怎么說?拚命唱‘男兒當自強’給我聽又怎么說?還不準我捂住耳朵又怎么說?”她越說他臉色越慘白,“我真的不曉得你喝醉了會對著馬桶傻笑,還對床深情款款的說:‘對不起,我會溫柔一點的!!為什么你平常對我都沒比對床好?你這樣我心理很難平衡耶,你知道那種人不如床的感覺有多糟糕嗎?”
“你瞎拼的,我沒有做過以上各項行為!彼韲蛋l干,心跳如擂鼓,但仍嚴正駁斥她的指控。
“沒有嗎?”在她凌厲的眸光下,他覺得自己越縮越小!霸谟嫵誊嚿献崃宋乙蝗,我的眼圈到現在還是黑的,你要不要檢查一下?啊,那我想你一定也忘了你纏著我要吃義大利面,還告訴我你要吃大盤的,害我跟個傻瓜一樣帶著黑眼圈站在廚房里,忍著呵欠跟找冰塊敷眼睛的沖動,替你煮了一大盤香噴噴的義大利面后,你竟然告訴我你想要吃咖哩飯!
他張大了嘴,想辯白,可是好死不死地感覺到嘴里有一縷啤酒混合著咖哩的“香味”出現,他的胃登時沉甸甸如同被扔進了上百噸的水泥消波塊。
“咖哩的事我承認,我也很抱歉,但是其他的我絕對不相信……”當他的視線落在她小小臉蛋上那觸目驚心的黑眼圈時,腦袋一陣轟然巨響!斑,對不起,還有黑眼圈的事也是,我非常、非常抱歉……你還好吧?現在還很痛嗎?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他內疚到不行的神情令原本氣憤填膺的怎漾頓時一呆,所有的怒氣消失無蹤,只剩下停留在心底波動蕩漾的是滿滿的心軟和甜蜜。
她真的有病,還病得不輕,否則怎么會在經過昨天混亂的夜晚后,她還是哈他哈得要死,愛他愛得要命?
計程車上的那一拳他真的是無心的,是雞婆要替她關上車門時,醉得沒算準角度不小心揮擦過她的眼睛;而且他在失手傷到她之后,醉得連走路都走不穩的他居然還對她流露出深深的憐愛不忍之色,輕輕地捧起她的小臉,在她的眼皮溫柔印下一記撫慰的吻。
啊!真是令她怦然心動又情難自禁,又怎么能夠不對他情思纏逗呢?
“算了!彼趿艘豢跉,小臉紅紅地道:“反正你喝醉了。”
“不行,我不能用酒醉當借口原諒自己,我一定要補償你。小梅,對不起,你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東西,我都會送給你!彼奶鄣剌p輕碰觸她的黑眼圈,眼底閃過一抹痛楚。“真的……對不起,我怎么可以弄傷你呢?”
送給我你的心吧!
她幾乎沖口而出,就只差零點零一秒就說出來了。
可是她怎么能利用他的愧疚與自責來成就自己的愛情呢?這樣交換要脅來的愛情實在太可悲了,她梅怎漾不能墮落到這種地步。
她要他的心,是出自自由意志投奔向她的。
他愛上她的機率雖然渺小得可憐,但是她一定會堅持等下去,繼續守護在他身邊,直到有一天,他驀然回首,就會看見她在燈火闌珊處等待著他。
“告訴我,你想要什么?”他再度追問,神情嚴肅鄭重。
她深吸一口氣,嫣然笑了,“請我吃早餐吧,你至少欠我這么多!
如翼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臟剎那間被她這朵怦然動人的笑靨重重敲了一記,他有幾秒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該做什么。
“請吃早餐沒問題吧?”她疑惑地偏著頭看他。
“沒問題。”他大夢初醒,連忙點頭。
他剛剛是怎么了?
如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可是心律不整的現象仍舊持續不止,他的腦子亂糟糟的,完全無法認真思考。
“是不是宿醉頭痛?”她關心的問,“不然我煮些醒酒湯給你喝好了,還是去幫你買普拿疼?”
“對,我一定是宿醉的緣故!彼哉Z。
“燕大哥,你還好吧?”她滿臉關懷。
“好很多了!彼踔恋榈榈哪X袋對她苦笑,柔聲道:“給我十分鐘洗個澡,我們就去吃早餐,好嗎?”
“好!彼c點頭,還是有點不放心。
怎漾雙眼緊緊地看著他有些疲憊的起身,姿態卻沉穩優雅有力的走向浴室。
就在踏入浴室門口時,他忽然回頭──
“小梅!
“有!”她挺直腰桿,疑惑地望著他。
“你剛剛說的床上運動……應該不是我想的那一種吧?”他臉色發青的問道。
她眨巴著眼睛,半晌后噗地笑了出來!昂芸上,對,不是你想的那一種。你昨晚是堅持在床上教我怎么平躺,雙腳往空中抬,用踩單車的姿勢訓練下半身跟雙腿的曲線……對了,講到這里我順便嚇一下,現在你們‘昆侖’有兼教有氧運動嗎?”
“沒有!彼黠@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尷尬地逃進浴室里,門砰地關上。
怎漾憋笑憋到腸子快打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