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不到的餐廳里,用餐的客人還不是很多,項家父子倆便隨意撿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項日升一坐下便說道:「公司的案子你并不是非接下可!共幌M麅鹤右驗樽约憾X得勉強。
「我知道,先點餐吧!」項紀雍只是一語帶過,無意讓父親為此耿耿於懷,畢竟接下達興的案子也不是什么為難的事。
由於負責點菜的服務生已經(jīng)在一旁等候,他們便不再多說什么。
待服務生離開後,父子倆先是沉默了半晌,等喝了口水後,項日升才開口問起兒子的近況。
「最近工作還順利吧?I
「還好,算穩(wěn)定!
「是嗎?那就好!拐Z氣聽來欣慰,卻也不免泄漏出兩人對話的貧瘠。
明白父親想表達對自己的關(guān)心,項紀雍雖然也覺得不是很自然,但仍勉強找了個話題,「姊這兩天還好吧?」
「前晚跟你姊夫才回來吃過飯,看起來是沒什么問題!
「有姊夫在照顧應該可以放心!
「醫(yī)生檢查也說小孩很健康!
父子倆話到這里眼看又要打住,一名女服務生正好在這時送菜上來。
「抱歉,請問牛排是……」正想詢問手里的餐點是哪位客人的,顏家樂猛地見到項紀雍的臉:心下不覺一陣錯愕。
打從要她吃下避孕藥的那晚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有好幾天不曾見過他了。
原本她還擔心往後的日子勢必得天天與他針鋒相對,沒想到兩人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卻根本沒什么機會碰頭。
早餐店的工作讓她每天在天還未亮時就得出門,晚上等餐廳下了班回到住處也已經(jīng)是十點半後,進門後她立刻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當然,如果沒有項紀雍的配合,單靠她要想避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自那天過後,他就像是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一般,更正確的說法是,她從項紀雍的生活里消失才對。
即使兩人的生活作息幾乎完全錯開,但是在她下班回來至睡覺以前的那一個小時里,還是能從房門外的一些動靜察覺到他的存在。
可對項紀雍來說,顏家樂的早出晚歸以及她在這屋子里的活動,對他像是根本不具任何影響似的。
剛開始她以為他是在故布疑陣,為的是想松懈她的戒心。
直到這幾天下來她才終於確定,他根本是已經(jīng)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
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在有需要時供他解決需求的對象,平常則如同是個隱形人一般。
說的更明白點,在他眼中看來,她也不過就是另一個酒店女子。
甫認知到這點時雖然讓她火冒三丈,同時又不免松了口氣。
被人當成酒店女子固然生氣,可這樣一來也就無須再時時刻刻防備他,畢竟他在這方面的需求似乎不高。
而他要是敢再對她出手,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這些年為了保護自己跟弟弟,顏家樂早已培養(yǎng)出超乎常人的韌性,一般人要想輕易打倒她,門都沒有。
只是現(xiàn)在無預警的在這里碰上項紀雍,叫她在錯愕之余,沉寂多日的惱人情緒不免又要燃起。
項紀雍臉上雖然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眼底仍是閃過一抹訝然,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她,畢竟一個會偷錢的小太妹,居然也會老老實實的工作!
反倒是項父因為顏家樂的適時出現(xiàn),正好化解了他們父子間的靜默,所以并未留意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放這里就可以了!鬼椚丈雎暠硎静忘c是他的。
項日升這一開口,無形中也拉回了她的理智,記起自己還在工作,而眼前這該死的男人正是餐廳的客人。
如果她真要在這大庭廣眾下失控,服務生的飯碗恐怕會不保。
暗付了下,她剛要惱起的情緒不禁又隱忍下來,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忽視項紀雍的存在。
接下來,顏家樂陸續(xù)又送來項紀雍的餐點,以及兩人個別的飲料。
在送上他的餐點時,她曾有股沖動想將整盤餐點砸到他頭上,但終究還是壓了下來。
至于項紀雍,除了一開始的詫異之外,之後便不曾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勉強要說,就只有在她送上餐點時疑心地多看她一眼。
整頓飯下來誰也沒有主動去認誰,關(guān)系簡直比陌生人還要像陌生人。
甚至此起對一般來餐廳用餐的客人,她臉上非但少了職業(yè)性的笑容,表情也異常僵硬。
不過也或許是項家父子間的互動并沒有熱絡(luò)多少,以致對於她從頭至尾的冰冷態(tài)度,項父倒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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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到公司上班,項日升就被找進了董事長的辦公室,本以為可能是為了耕景的違約官司,豈知鍾鴻達一開口卻說:「後天公司二十三周年的慶祝酒會應該籌備的差不多了吧?」
由於酒會的籌備并不歸他的業(yè)務部門打理,乍聽之下難免感到意外,但仍恭敬的表示,「事務組應該已經(jīng)準備的差不多,董事長要是不放心,可以找負責的事務主任確認!
「這倒不用,只是突然想起而已!剐存R鴻達話題一轉(zhuǎn),「耕景的違約案進行的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向耕景寄出了存證信函,這星期內(nèi)應該就會有回應!
「紀雍那孩子動作真快,難怪能在短短三年的時間做出這樣的成績!规R鴻達的言語間毫不掩飾對項紀雍的欣賞。
「他只是剛好對法律有興趣而已,做起來才會比較得心應手。」項日升回答的謙遜。
鍾鴻達卻不這么認為,「紀雍那孩子很有能力,我看得出來,要是我有這么個兒子就好了……」
項日升沒有再過謙,眉宇間多少也帶著為人父的驕傲。
「說起來,要不是紀雍答應幫忙處理耕景的案子,後天公司的酒會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心來出席,要是他有時間過來,我還真想再當面謝謝他!
這時他才明白,鍾鴻達的意思是想請紀雍出席後天的酒會。
項日升對老板的盛情雖然心領(lǐng),卻也因為清楚兒子不愛出席這類的場合而不敢貿(mào)然提出保證。
「董事長別太客氣,這只是他律師份內(nèi)的工作而已。」
「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紀雍那孩子確實幫了公司一個大忙,請他來參加公司的酒會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老板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但無意勉強兒子的項日升也不便接口了。
等不到回答的鍾鴻達,看了他一眼說道:「其實我請紀雍過來也是出於個人的私心!
項日升雖然不解,但仍未接話。
「前天紀雍到公司來,離開的時候曦潔正好過來,看到你們父子倆一塊離開,一上來便纏著我追問一堆!
項日升這才真正明白老板更深一層的意思。
「當然,以紀雍的才干,應該也已經(jīng)有欣賞的對象了吧?」
關(guān)於兒子是不是有交往的對象,他倒是不曾聽說,不過他心里著實也希望兒子能早日找到適合的對象安定下來。
但是不管怎么樣,最後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兒子身上。
「說起來也是我這做父親的糊涂,對年輕人的事并不是很清楚!顾唤行└锌卣f道。
「別說是你,我好不到到哪兒去,只下過年輕人多出來走動走動,交交朋友也沒什么壞處!
「回頭我會找時間跟他提!鬼椚丈螄L不希望能早日見兒子定下來,因此被老板的一席話給打動了。
「那就拜托你了,年輕人能不能談得來是其次,主要還是耕景的案子,我得再當面謝謝他!
畢竟項家父子倆的能力都是鍾鴻達所看重的,就算年輕人彼此不能看對眼,也不希望失去像他們這樣的人才。
「董事長千萬別這么說!
「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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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父親的電話,項紀雍的表情變得嚴肅。
剛才父親在電話中提到,鍾鴻達有意請他出席後天酒會的事,要是換做平日,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考慮便會一口回絕。
但是這次會開口的不是別人,卻是自己的父親,邀約的對象又是父親公司的老板。
雖然他很想直截了當?shù)幕亟^,可是思及父親的立場又不能不顧,畢竟鍾鴻達親自開的口,除了是看得起他之外,亦是對父親的看重。
當然,如果只是純粹出席露個臉,對他來說倒也不是什么太為難的事。
但從剛才父親電話中隱約透露的訊息,他多少也聽出來,鍾鴻達顯然有意為女兒牽線,這點便不得不叫他心煩。
因為目前的他還不想將心思放在與事業(yè)無關(guān)的事情上,但事情既然扯上父親,便也不好叫對方太難堪。
尤其聽到父親在電話中的語氣,雖然極力想掩飾,仍不難聽出父親對他的期待。
這讓項紀雍不禁又想起日前姊姊對他說的一席話,身為家中的獨子,所以父親會對他存有期待也是無可厚非。
看來後天的慶祝酒會勢必得出席,且如何讓鍾家父女知難而退則成了他當前必須考量的問題。
才想著,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什么事?」他問著正推門進來的秘書。
秘書臉上滿是為難的神情,「老板,梁先生又來了!
秘書口中的梁先生是一家代工廠的老板,目前正面臨一件危及工廠存亡的官司,如果不能勝訴,工廠勢必就得面臨關(guān)廠倒閉的命運。
然而對項紀雍來說,一件足以危及工廠存亡的官司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經(jīng)營者本身能力不足。
對於一個能力不足的經(jīng)營者,工廠倒閉不過是早晚的事,根本不值得他多費心思。
「所以呢?」他攏著眉問。
看在秘書眼里當然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要不是禁不住對方的苦苦哀求,她也不會心軟進來這一趟。
擔心再耽擱下去連自己都要受到牽連,秘書忙接口道:「我這就去請他離開!闺S即轉(zhuǎn)身便退了出去:
獨留下臉上的神情看來絲毫沒有軟化跡象的項紀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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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個晚上,顏家樂下班回來都發(fā)現(xiàn)大樓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因而心生警戒的加快腳步經(jīng)過那人身旁。
走進大樓時,她還忍不住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樸實的衣著打扮實在不像是什么變態(tài)猥瑣的家伙。
因此在經(jīng)過大樓守衛(wèi)室時,她好奇的停下來詢問大樓管理員,「阿伯,門口那個人是干什么的?」
管理員先是瞧了她一眼才說道:「是來找項律師的!蛊婀,兩人明明住在一起,怎么會不知道?
她一聽是來找項紀雍的,便轉(zhuǎn)身就要去搭電梯,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奇怪,「那怎么不上去?」
「項律師好像不打算幫他!
聽到管理員這么說,她這才明白原來不是項紀雍的朋友,心里不禁同情起這個人來,覺得他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找那種沒血沒淚的人幫忙,根本就是自討苦吃。
不過她還是看不過去道:「就算不打算幫忙也要跟人家說一聲!」這么冷的天氣讓人家在外頭枯等,簡直是過分到了極點。
「項律師昨天就拒絕過了,不過可能是真的有什么困難,所以那人硬是不肯定!
她這才無話可說的又看了那人一眼,由於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轉(zhuǎn)身離去。
打開住處的門,她意外見到項紀雍已經(jīng)在客廳里,正想無視他的存在走過去時,卻被他給叫住。
「等等!」
顏家樂雖然意外他會主動開口喊她,卻還是不打算搭理他,尤其剛才在樓下又目睹了他另一樁可惡的行徑。
「我有話跟你說!惯@一回,他的語氣里多了分強硬,不容她再忽略。
聽出他的堅持,她也知道如果真要硬碰硬,她也討不了什么便宜,只好不情愿的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明天晚上九點,我需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原來在幾間考量後,項紀雍決定攜伴出席達興的慶祝酒會,除了讓鍾家父女知難而退外,也是希望父親不要再為他的婚事掛心。
顏家樂聽了只覺得可笑,認為他憑什么要求她。
「我為什么要去?」
「八點一到我會在餐廳門口等你!
蠻橫的態(tài)度惹惱了她,「你耳朵聾了是不是?要去你自己去,我沒空!」
「那就事先騰出空來。」
什么嘛!他以為他是誰?憑什么命令她?
「我說了,要去你……」
「不然就等著坐牢!顾淙坏卮驍嗨脑挕
什么?!
猛一聽到這話的顏家樂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拿這個來威脅她!「你這該死的混蛋!我已經(jīng)答應你的條件跟你結(jié)婚了!
「明天晚上八點在餐廳門口。」他只是又重申了一遍,對她的反應完全置之不理。
她被氣得恨不得拿起背包砸向他,可是,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盡管覺得不甘心,她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脾氣跟他解釋,「我得等到十點才下班!
「那就請假!
理所當然的口吻差點又叫她發(fā)飆,「我是在工作不是在玩游戲,老板付我薪水不是要讓我說請假就請假的!
聽在項紀雍耳里,卻像是明白了什么,「要多少?」畢竟兩人確實已經(jīng)交換過條件,他也不打算要欠她。
「什么?」她不解他突如其來的問話。
「你請假的損失!
她遲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於他打算用錢賠償她的舉動,心中又是一股氣在翻騰,氣惱他以為有錢就能解決一切的態(tài)度。
不過理智終究還是讓她冷靜下來,既然橫豎都非得答應不可,乾脆就趁機很狠敲他一筆。
主意一定,她開始仔細算起請假的損失,「除了請假兩個小時的工錢外,還有我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因為是臨時決定請假,所以……」
「多少?」項紀雍倏地打斷,根本懶得聽她多說廢話。
就在她要開出價碼時,腦海中冷不防閃過剛才在樓下那名中年男人的身影,天氣明明冷得要命卻堅持站在外頭不肯走。
還未意識到什么,她的話已脫口而出,「除非你答應幫樓下那個人!
項紀雍猛地一怔,直覺她在耍他。
她雖然也頗感意外,不過話都說出口了,現(xiàn)在想想也沒什么不好。
反正這家伙也不是什么白癡,自己真要獅子大開口他也不可能答應。
既然這樣,要是真能幫上那個人一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要你答應幫他,我就跟你去!
她說的簡單,但項紀雍懷疑她根本連對方要什么都不清楚,因此直覺這不過是她為了提高報酬而故意拐彎抹角。
「少跟我玩把戲!棺詧(zhí)業(yè)以來,這種伎倆他見多了。
「誰跟你玩把戲?我是認真的!顾謬烂C地重申一次。
「那你最好也別懷疑我能讓你馬上去坐牢。」
聽到項紀雍又在威脅她,她自然也清楚自己沒有坐牢的本錢,可就憑著一股氣,要是自己真能幫上那個人……
再說,真要不行頂多就拉倒嘛!
於是她不死心地強逞道:「反正你聽到了,要不要答應隨便你,別想用坐牢來威脅我!
顏家樂此舉無疑是擺明要和他杠上,叫他不禁一陣氣惱。
再看她臉上不太有把握的神情,他心里頓時也明白她不過是在逞強,因此他根本沒有理會她的必要。
只是對於她挑釁的行徑,他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於是懲罰她的念頭在腦海里形成。
身為-個律師,項紀雍深知對-個人最殘忍的懲罰,就是讓她陷入矛盾的掙扎,最後再由她親口打破自己的堅持。
而對一個會下手行竊的人來說,金錢無疑是最佳的催化劑,加速催化她心頭的拉扯。
「要幫那個人打官司還是要一萬塊你自己決定。」
「什么?!」
一萬塊?那是她超過十天的薪水,弟弟半個月的住院費用……
見顏家樂果然陷入矛盾的掙扎之中,項紀雍的嘴角忍不住覺揚起了冷酷的笑意。
想到樓下的人跟自己素不相識,而一萬塊對他們姊弟倆來說卻是彌足珍貴,她眼看就要低頭了,寒夜里,中年男人瑟縮的身影冷不防又竄進她的腦海。
她於是牙一咬狠下心道:「就幫那個人!
畢竟一萬塊充其量也只是解了他們眼前的燃眉之急,但對那個人來說或許足以改變他的一生。
出手他所料的回答,叫項紀雍當場變了瞼色,認定顏家樂分明就是存心跟他作對。
然而心頭懊惱的又何只是項紀雍而已,想到自己為了個不相干的人,而將眼看就要到手的一萬塊錢往外推,她就忍不住要破口大罵自己白癡,明明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幫人,
盡管自己也是懊惱不已,但見到他板著張臉,她有點不放心道:「是你親口答應的別想反悔?」
當然,他真要反悔的話她也拿他沒轍,只不過他的驕傲不容許他這么做。
「明天晚上八點。」他說完便起身往房間走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好像為自己連日來所受到的不平待遇出了口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