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課到了尾聲,小學生一一帶著彩筆和畫紙離去,麗莎和小燕則剛為各自的作品做完最后的修飾,譚子擎正準備收拾小朋友用過的畫架。
“子擎哥!
一陣輕輕軟軟的嗓音飄來,麗莎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出色的妙齡女子。
烏黑的長發,飄逸的乳白色長洋裝,皮膚也跟衣服差不多白,纖細的身段像是稍一刮風就會被吹走,嚴格說起來,那張臉蛋算不上艷冠群芳,但別具幾分清靈、脫俗的氣質,像朵純潔的百合似的,而此時,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正柔情似水地望著那位“子擎哥”。
看來真刺眼,還子擎哥咧!
“抱歉,我又練琴練得晚了,老是遲到這么久。”小百合滿臉愧疚。
“沒關系,反正我沒什么事要忙,你盡管待在這里把素描畫完!
譚子擎神情溫和,麗莎看在眼里超不是滋味。
豬頭!每次都對她板著一張死人臉,現在遇到小百合就完全換了個樣,男人都那么好騙嗎?
接著小百合自動自發地要幫譚子擎收拾小朋友用過的畫架和小板凳,結果他制止了她。
“東西重,我來就好,你別傷了手!
小百合笑道:“我沒那么弱不禁風,子擎哥,這點重量我還提得動!
聽聽那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的對話,活像演連續劇似的!麗莎聽不下去了。
“小燕,那女的是誰?”她跟小燕咬耳朵問。
“那是心柔姊,鄉長的女兒,住在隔壁村,每星期都會來跟哥哥學畫!奔热皇乔那脑,小燕也很配合地壓低了嗓門。
“鄉長的女兒很偉大?”
“嗄?”小燕一愣,不確定該怎么回答!拔乙膊恢酪贿^大家都知道鄉長不但管理鄉里八個村,也是這一帶最大的地主,很有錢,村里的一些阿姨嬸嬸們常說,能娶到心柔姊的人很走運,可以少奮斗二十年!
“說不定你哥哥就走運了……”
小燕沒聽清楚她的話,只接著小聲道:“我覺得心柔姊好像滿喜歡哥哥的!
廢話,瞎子都看得出來。
“那你哥喜歡她嗎?”
“不知道,他從來不會跟我說這種事。”
譚子擎和黃心柔這時朝她們走來,熟女跟少女的竊竊私語也就此打住。
“子擎哥,你收了新學生嗎?”
算是嗎?譚子擎也不確定,只模糊地應了一聲:“嗯。”
然后他拉張椅子在麗莎身邊坐下,一一指出她的作品上需要改進的地方。
黃心柔注意到,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正眼看過這位顯然是混血兒的美麗小姐一眼,幾乎像是刻意回避眼神交會似的。子擎哥平時不是這樣的,這點令她覺得奇怪,而他們兩人之間某種奇特的張力也令她不安,她說不清那種感覺,但是女性的第六感讓她提高警覺。
在三年前的一場婚宴中,她對子擎哥一見傾心,從此每周日都從鄰村過來跟他學畫,甚至每次都故意遲到,好讓自己在其它人離去后有機會與他獨處。她并不喜歡畫畫,但這幾乎是見到子擎哥的唯一機會,所以三年來她從未缺席過一次,就等他對她動心,而她不喜歡今日突然出現的“潛在威脅”。
譚子擎給麗莎的指導結束,接著又檢視小燕的作品,麗莎站了起來。
“你好,我是黃心柔!秉S心柔友善地介紹自己,但麗莎很確定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正將自己從頭打量到腳,一處都沒放過。
“林麗莎!丙惿焓指樟宋,笑得比對方更燦爛。要裝大家一起裝,那點小小的心機可瞞不過她的眼睛。哼哼……果然是朵塑膠小百合,假得要命。
“林小姐剛來到好米村?”
“是啊!
“麗莎姊是從曼哈頓來的,她爸爸以前是我們好米村的人,她媽媽是美國人……”根本不需麗莎多說,旁聽的小燕便熱心地報告了她所知道的背景。
黃心柔含笑聽完,輕松隨意地問:“林小姐打算在好米村定居嗎?”
“只是短期停留!丙惿草p松隨意地聳聳肩,沒錯過黃心柔眼中閃過的釋然。
正在修改小燕作品的譚子擎微乎其微地頓了頓,卻沒人發現。
黃心柔理解地點頭!案骞馐穆D比起來,我們這種單純的鄉下地方對林小姐來說可能太安靜、無趣了些……”
單純個鬼!
“無趣倒不至于。”麗莎別有深意地笑道:“而且未來會有什么變化很難說,說不定我明天就改變主意,決定在這里長住下來,一切都得……看情形。”
她故意把語氣放得曖昧,順道瞥了眼譚子擎的背影,黃心柔微變的臉色讓她暗爽。
看什么情形?她哪知,她只是不想讓黃心柔太高興,憑本能亂說罷了。
黃心柔對她有種敵意,她看黃心柔也不順眼,大家彼此厭惡,很公平。
“我很想跟你多聊聊,林小姐!秉S心柔含蓄地一笑!安贿^我得開始今天的素描了,說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每次練琴都練得忘了時間,常常遲到,幸虧子擎哥人好,不管我來得多晚,他都會耐著性子在一旁陪我,再繼續耽誤他的時間,我會過意不去!
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遲到的?
“黃小姐真是大忙人,又彈琴又學畫,我相信譚老師絕對不會介有這么一個好學勤奮的學生!
麗莎皮笑肉不笑,轉頭看見譚子擎已經讓小燕替黃心柔布好畫紙,心中更是不爽到極點。說不定那家伙真的想要少奮斗二十年——
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到那兩人接下來的幾個鐘頭都會窩在一起作畫,她的胸口就奇悶無比,像是被什么巨型重物壓住似的,很不好受。
搞什么?她只打算在這窮鄉僻壤待滿三個月,時間一到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到她生活了快三十年的曼哈頓,又何必在乎姓譚的和這個姓黃的假仙女人怎樣?
話雖如此,她離開譚家后,一整天的情緒都差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