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
年輕人集中的區域,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今天站著一個非常俊俏的年輕人,來往的人都不由得向他注目。
他就站在街燈下。不過,他沒有倚著燈柱,而是筆直地站著,腰桿挺直得像竹竿,從舉止上看得出是個教養很好的年輕人。
他穿著圓領白色的針織上衣,直筒的杏色長褲,頭上戴著一頂漂亮的白色紳士帽。
已經二時十分了,為什么她還未出現?
如來不解地想著,伸手將纏著銀絲帶的帽檐壓得更低,擋去猛烈的日光,再多等五分鐘,終於看見一輛外形熟悉的機車在街角停下來。穿著緊身背心與超短熱褲的機車騎士脫下頭盔,露出年輕俏麗的臉孔,一臉雀躍地向他跑來。
「如來!」
相對於她的興奮,如來只是客套地點點頭!改愫!
「不好意思,我遲出門了,等了很久嗎?」李昕昕邊說,邊撥弄耳邊的短發,言行間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表現。
「嗯!已經超過十五分鐘!谷鐏睃c點頭,用平和的語氣說:「下一次你約其他人,還是守時比較好!惯B他也知道,守時是人與人交往的最基本禮儀,李昕昕應該更加清楚。
如來坦白的話聽在李昕昕耳中無異於指責,她登時難堪得臉色發青,咬著唇,又氣又惱地想:她只不過想打扮得漂亮點才來見他,不解風情的笨蛋!
她氣鼓了雙腮,腳尖不住地跺著地,聰明的如來已知道自己一定在不經意間說了不中聽的話。由於這是他第一次與年齡相近的女孩子相處,自然也不知道安撫的方法,只得保持沉默。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靜得令人尷尬,稍稍遲疑後,如來決定說出北冥浩天數他說的開場白。
「你今天很漂亮!
就像魔法一樣,李昕昕本來氣得發青的臉頰倏忽泛起綺麗的紅暈,笑靨如花地走前兩步,貼著如來身側,紅唇吐出甜得發膩的的聲音!刚嫘脑?」
詫異於變化之大的如來只是點下頭去,呆呆地「嗯」了一聲。
女孩子的心思就像天氣一樣變幻不定,剛才是陰天,現在卻是晴天了。只不過是一句簡單客套的話,卻有如此大的魔力。
如來難以理解地搖搖頭,同時,他心中忽然有一點不是味兒,他想:師兄那么清楚女孩子的心思,說不定平日就常和她們混在一起!
彎彎的濃眉不自覺地蹙起,俊俏的臉色孔上展露出心中的不滿。滿心歡喜的李昕昕卻沒有察覺,只顧著向如來貼近,更踮高腳尖伸手拉他頭上的帽子。
「你很喜歡戴帽子嗎?常見你戴著。」
「還好,師……」只說了一個字,如來便知道不妥,頓一頓後,改口說:「哥哥說,香港的人造日光對皮膚不好,所以,才要我帶帽子!
聽到他的話,李昕昕好奇地問:「你不是香港人嗎?」
如來點點頭,簡潔地回答!肝覐奈鞑貋!
「西藏?」李昕昕登時瞪圓眼睛地看著他。
「就是那個西藏?有太陽,有布達拉宮,還有喇嘛的西藏?」
她臉上掛著的那種驚奇表情,令如來泛起會心的微笑,點點頭,用藏著笑意的聲音答:「對。就是那個西藏,有太陽,有布達拉宮,還有喇嘛的西藏!
「嘩!西藏的太陽是什么樣子的?大嗎?亮嗎?」李昕昕連連追問,接著,又垂下頭自言自語。
「你可好了,太陽……我只有看過照片、紀錄片,唉!因為全球暗化的關系,全世界就只剩西藏和梵蒂岡還可以看見太陽,可惜,這兩個地方都實施了嚴格的出入境管制,否則,我一定要去看看!」
聽到她的話,如來搖搖頭,淡淡地說。「不需要到西藏,只要在後天中午,你到天幕以外的地方,抬頭望向天空,就會看到太陽!
臉上雖然不露聲色,但其實她提起全球暗化的那一刻,如來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向潭底沉下去。他想起被科學家稱為「全球暗化」現象的真正來源,想起後天的弘法大會,更重要的是想起那天可能會發生,而他必須面對的不愉快事情。
師兄……他永遠的煩惱系縛……幽幽地嘆口氣,如來重新調整心情,抬頭看向李昕昕!改阌惺裁丛捪雽ξ艺f?」
「啊?」李昕昕愣住了。
「你在電話中說,有很重要的話必須面對面告訴我,難道不是嗎?」
李昕昕立刻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啊!是!當然是了!不過……我現在肚子很餓,有什么話也要先吃飽才有力氣說,所以,我們先去吃午飯吧!」
「你……」輕輕擰起眉心,如來剛要發話,就被她拉著手,用力向前拖去。
「來吧!來吧!我們一起去吃午餐!你喜歡中菜,還是西餐?不過,我想吃法國菜……」
吃完午飯,看過電影,到公園散步,在商場逛街,乘機車上山頂觀賞夜景……整天下來,如來覺得自己就像個精力不繼的老人,早巳筋疲力盡。
站在尖頂涼亭內,俯視山下已經升起的璀璨華燈,如來偏頭,用閃爍著不耐煩光芒的眼神看著身旁的李昕昕。「你到底有什么話要告訴我?現在可以說了嗎?」
李昕昕深呼吸一口氣,直視他烏亮的眼睛!肝蚁矚g你,我們交往吧!」
「你說什么?」驟然的告白令如來以為出現了短暫的幻聽,睜圓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昕昕。
咬一咬唇,李昕昕用更響亮的聲音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終於聽清楚她的話,如來呆滯了約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遲疑地問:「你說的喜歡是……情人之間的喜歡?」
「是!」李昕昕用力地點頭。
如來蹙眉,不解地問:「為什么喜歡我?」是他做了什么令她誤會的事嗎?
李昕昕立即屈指數起來!敢驗槟阌卸Y貌,溫柔,善良,英俊,長得比我高……總之喜歡就是喜歡!不用理由!」
表面而膚淺的理由,如來暗想,同時,語氣溫和地說:「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基礎,你覺得喜歡我,可能只是一時的錯覺!
「不會!」李昕昕斬釘截鐵地說。「我喜歡你!我很清楚知道我喜歡你!」
伸手,輕輕揉著眉心間的淚型紅痣,聽著她毫無根據的話,如來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了。「我們只是新近相識,你不覺得你太沖動嗎?」
「愛情本來就始於沖動!有沖動才有愛情!」
太過理直氣壯的聲音令如來驟感無力!副!我不可以……或者你不知道,我的……家裏比較嚴格……我不可……」
就在如來搜腸刮肚地找尋適合的拒絕辭令時,李昕昕已俐落地打斷他的話!敢驗槟闶抢,西藏的活佛,所以不可以接受我?」
為什么她會知道?如來不由得一愣。
「剛幾天,是你把我送回家吧?那天晚上我一直都昏昏沉沉,不過我知道你救了我!而且……」
李昕昕笑著,用一種「我已經知道你所有秘密」的聲音,將話接下去。
「而且,我記得自己在蒙朧之間看見了一些很奇妙很奇妙的事;丶裔,我上網搜尋這幾個月來的新聞。約一個月前的幾篇報導上有你的照片,照片是隔著很遠拍的,你的衣著也完全不同,但是我一眼就認出來!照片中的人就是你,你就是訪港的西藏活佛!戴帽子不是想遮陽,而是要遮住你的臉吧?」
看著她臉上得意的笑容,如來沉默下來。
良久後,當他再次開口時,沒有說什么「不是」、「你誤會了」之類的話,而是用
倏然低沉的聲音說:「你明知道我是活佛,還向我告白?」
用一個比較粗俗的比喻,這就像明知道一個男人已經有妻子,卻引誘他另結新歡一
樣。
「活佛又怎樣?活佛不可以有女朋友嗎?」李昕昕蠻不在意地呶呶唇。
「我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六世達賴喇嘛,就曾經有心愛的女人!
「我不是他!共焕洳粺岬鼗卮,如來抬起眼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你記得那天晚上的事,那你應該知道曾經有一個深愛你的男人為你而死。他死了才沒有幾天,你不覺得自己移情別戀得太快了?」
李昕昕受不了地翻一翻白眼!赴萃!我才不愛他呢!」
沒有理會她,如來繼續說:「不過,他愛你,愛得愿意犧牲一切,甚至化身為丑陋的魔物,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那樣深切而執迷的愛情或許并不正確,卻令他為之動容。
「別說得好像是我做錯事!」終於聽出端倪,李昕昕瞪大眼,氣沖沖地說:「那個變態、瘋子!我差點兒就被他害死了!明明是他為我添加無數麻煩,為什么你反而要幫他說話?而且,我從來沒有逼他愛我,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還是你蓄意欺騙他的感情?」如來搖搖頭,自豐潤的唇瓣間吐出銳利的提問。
臉色倏然鐵青,李昕昕攥緊拳頭,心虛地高聲叫嚷起來。
「我沒有!我沒有!」
知道再說也沒有用了,如來暗暗嘆口氣,垂首,看著自己的手指頭,輕聲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沒有重要的話要告訴我。我答應出來,反而是因為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不過,現在已經不必問了!
由那個晚上,看著男人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心裏就積存了無數疑問,需要用自己的眼、耳、口去找尋答案,F在他已經知道答案,可惜,答案總是殘酷。
在她眼中,他只看見心虛、埋怨、煩悶,沒有內疚後悔,更沒有傷心。
師兄說得沒錯可憐的男人,從一開始,他就愛錯了。
至於她……眼神流轉,看著面前的李昕昕,如來想: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錯失了可能是一生中最真摯的愛情;蛘,即使知道,她也不會覺得可惜;因為人的皮相、談吐、身份、地位,在她眼中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修長的手指頭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龐,如來從不以自己凌駕於無數人之上的長相為傲,但此時卻忍不住想:若那個男人也有這樣的一張臉皮,悲劇或者就不會發生。
色相皆空,可笑千萬年來,世人始終不明白。
默默地為已經逝去的生命致上深切的感傷,指頭輕輕叩響柱子,如來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著李昕昕,淡淡地說:「下山吧!風景已經看完了,而我們已經……無話可說!
短短的交談,已令他感到很累很累,甚至生出了厭惡的感覺,是時候回去禪坐,收斂心神,止息煩惱了,否則,只會落入師兄的意圖之中。
李昕昕恨恨地跺跺腳,忽然轉身向停泊在涼亭外的機車走去。
「王八蛋!沒眼光的死瞎子!你自己滾下山去吧!」
看著她在尖銳的叫罵聲中,發動機車離去,如來不由得怔忡起來。
女孩子真是一種反覆無常的生物……感慨地搖搖頭,他想:就如師兄所言,今天不是愉快的一天,因為他見識到人的另一種丑惡,不過,還不至於會令他感覺傷心難受。
剛走出涼亭,忽然傳來一陣剌耳的煞車聲。抬頭一看,正好看見李昕昕所駕駛的機車在轉角處與一輛跑車發生碰撞。
巨大的撞擊聲響徹云霄,她連人帶車地翻側,滑過對面的人行道,之後撞上鐵欄。
如來想出手阻止意外發生,不過,當舉起手後,才想起自己的力量已經被北冥浩天暫時封印了。
跺跺腳,如來飛快地跑到倒臥在地上的李昕昕身邊,單膝跪地,將她的頭抬起,扶到膝上。只見她滿臉擦傷血污,後腦被撞擊凹陷,鮮血源源涌出,神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況中。
把她撞倒的跑車就停在對線的馬路中,車主站在車門邊遠遠地看著他倆,慌慌張張地說:「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撞過來的!不是我的錯!」
這時候還有空推卸責任?如來蹙緊眉頭,右手緊按著李昕昕後腦的傷口,阻止鮮血涌出時高聲叫道:「她受了重傷!快將車子開過來,把她送到醫院去!」
「不是我錯!不是我的錯!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耳邊傳來車主的喃喃自語,不一會兒,響起引擎發動的聲音,如來抬頭,驚見跑車正在回頭,緩緩地向山下駛去。
「等等!你干什么?」如來大吃一驚,連忙大叫:「別走!把她送到醫院去!先生!別走!別走!先生……」
他越叫,跑車開得越快,不一會已絕塵而去。眼睜睜地看著車尾消失在彎道,如來整個人呆若木雞,難以置信:這算什么?
驚醒他的是李昕昕一陣陣痛苦的扭動呻吟聲!高怼础让【任摇赐,啊!呀!」*
垂下頭,只見鮮血不止從李昕昕後腦的傷口涌出,更從她的口角流出,染紅半身,如來渾身一震,知道她不單受了外傷,內臟只怕也受到重創。
一定要盡快送她到醫院去!
同時,一輛從山上駕下來的車子映入眼海之中。
「停車!請停車!有人受了傷!」
「請停車!請停車!」
「請停車!送她到醫院去!」
「先生!先生!停車!有人受傷了,有人受傷了!」
「有人受傷了,你看見嗎?停下來!請把車子停下來!」
「拜托!停下來!拜托……拜托……」
近十五分鐘的時間,他在路上向來往的汽車求救,竟然沒有一輛汽車肯停下來,有些正在上山的汽車,看見滿身是血地躺在路旁的李昕昕後,甚至掉頭便走。
「請停車!請停車!停車!」叫得聲嘶力竭,用通紅的眼睛目送一輛又一輛汽車離開。當第十二輛車子在他的叫聲中加速駛離,如來的心由初時的不可置信,漸漸變得絕望。
往日,他只要輕輕一揮手,就可以令任何生物回復生氣。但是,在力量被封印的這一刻,他首次嘗到無法可施的滋味,只能眼看李昕昕的氣息愈來愈虛弱。
「拜托!停車,請停車……」如來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圓潤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神態旁徨。
終於,有一輛下山的車子將速度放緩,駛近他們。
眼見終於有車子肯停下來,如來松一口氣,上前兩步,看著車窗說:「先生,麻煩你送我們到醫院去!
女車主點點頭,正要打開車門,坐在他旁邊的男人卻伸手阻止她。
「老婆,別多管閑事了!」
「但是,她……」
「這輛車才買了半個月,別弄臟了!而且,她傷得那么重,萬一死在我們車上怎么辦?太不吉利了!與我們無關的事,別管!」
「嗯!也是……」女車主同意丈夫的話,點點頭,將車子駛開。
「等等!」眼看汽車再次離去,如來的臉色倏然刷白,上前緊緊抓著車身。「不!夫人,先生,請你們……」
「對不起!放心吧!我會幫你打電話報警的,警察很快便到!
「她等不及了!請你送她到醫院去,只是舉手之勞……求求你……」說到最後,如來的聲音已經變成哀求。那怕他這一生,也不曾如此低聲下氣過,可惜,回答的依然是絕情的兩個字。「不行!」
引擎發動的沖力將如來甩開,他跌坐地上,茫然地看著汽車遠遠離去,如來只覺自己的眼眶灼熱不已。
為什么?為什么?
「救我……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如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李昕昕身邊,她躺在大片血泊中,胸膛上的起伏幾近於無,生命隨著鮮血流逝,只有口角依然流泄出痛苦,無助的呻吟。
「救……我救我……唔……我不想死!硌健
「你不會死!不會!」如來喃喃地說著,抹去自她唇角不住涌出的血液,彎身將她抱起來。
「我會送你到醫院去!你不會死!」如來很清楚知道,隨便移動她絕對不是一個理智的方法。但是,以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在他懷中,神智模糊不清的李昕昕倏然睜開眼睛,看著如來,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你……你還未回……答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問題的時候!谷鐏碛米钶p柔的力度,用雙手抱著她,沿著行人路向山下走去。
「回……答我……我……一定要……知道!姑髅鳉馊粲谓z的聲音,卻滿是堅決。
如來不由得頓下腳步,垂下頭,看著她在血色映襯下蒼白而狼狽的臉龐,躊躇半晌後,他定一定神說:「我不可以喜歡你。」
忍著渾身的痛楚,李昕昕追問:「為……什么?」
「因為……」面對她追根究底的提問,如來斂下濃密如扇的眼簾,試圖掩去眼中的憐憫與不安。
「因為……我已經有心愛的對象了!顾雷约簯撜f謊,但是,他做不到。
見不到他就會想他,見到他就會緊張,和他說話會羞澀,在他面前總希望自己最完美最完美……這樣的感情,一輩子只會有一次,對象亦只有一個。不是任何人,不可以是任何人,就唯有「他」。
他無法以謊言掩飾真心,即使知道會帶來殘忍。
「原來……如此!估铌柯牶鋈恍α诵,牽引起內臟的創傷,為身體帶來更大的痛楚,看著她痛苦得五官扭曲,本來減緩流出的鮮血,倏然急涌,如來慌張地大叫:「你怎樣了?李昕昕……李昕昕!」
李昕昕舉起手,輕輕地摸向他寫滿焦惶與擔心的臉孔,只是輕輕的碰觸,她感受到一份從未有過的慈悲。
短短一瞬間,李昕昕混濁的眼神忽然變得明亮,她看見了--七彩煙霞,萬丈金光,立於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蓮華,拈花而笑的佛影。
那是端嚴與慈悲,高貴和解脫。
凝視著他俊俏的臉孔,同時透見深藏其中的內在,李昕昕渾然忘記了一切外在的苦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靜。
「得到你的愛……他一定……會很幸福。」沐浴在慈悲的佛光之中,帶著和煦的微笑,留下最後一句話,她雙眼一閉,摸著如來臉頰的手無力地落下。
「李昕昕!李昕昕!」看著她閉上的眼皮,頹然垂下的四肢,毫無生命氣息的感覺令如來慌張不已!咐铌筷!你怎樣了?李昕昕!李昕昕!」
高聲大叫的同時,馬路上,再次響起了汽車駛過的聲音,焦惶的眼神來回於漸漸放大的車頭燈與昏厥的李昕昕之間,在如來腦海中倏然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咬一咬牙,他抱著李昕昕沖出馬路。
突然沖出馬路的人影,令迎面而來的磁浮跑車車主大吃一驚,慌亂地扭轉車頭閃躲。
「嘰嘰--!」刺耳的煞車聲,紊亂的燈光閃爍,如來合上雙眼,心神有如止水,始終佇立在馬路中心,一動不動。
雖然車主盡力扭轉方向盤、狂踩煞車,但是,跑車的車頭還是撞上如來的小腹,將他撞得飛退數步,一口鮮血噴出來,艷色迸散如花。
劇痛難當的同時,如來終於感到身體內被封印著,凝結有如冰川的力量再次恢復流動。
「喂!你沒事吧?」大受驚嚇的跑車車主跑下車子,看見他似乎死不了後,立刻松一口氣,接著,大聲叱責起來。
「他媽的!好端端站在馬路中心,你是不是瘋了?如果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別站在馬路中心害我撞死你!」
如來充耳不聞,忍住彌漫全身的痛楚,閉目凝神,渾身散化出點點金光,源源不絕地流入懷中的李昕昕身上。
佛法光芒披滿一身,一尊巍峨金佛於身後隱現形相,被血沾得臟亂不堪的身軀與臉孔,竟令人感覺清圣無瑕。
本來破口大罵的車主不敢再說半句臟話,靠著車子,雙手合什跪下,滿嘴神佛地敬拜起來。
同時,嘈雜的警笛聲響起,黑色的警車與純白的救護車一同到來,所有人都震驚於浩瀚佛光之下,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害怕退縮,有的虔誠跪拜?上,即使再驚世的能力,也喚不回逝去的靈魂。
源源不絕的力量,彷如石子投入一潭死水,甚至無法牽起一圈漣漪。
傷勢加上心頭的失落令如來頹然而倒,耀目金光隨之飛散黯淡。最後,只余下寂靜黑暗,就像眼前的世界,更像——他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