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舅舅把苗苗帶走了,你也回房去吧!柜樂蛉藢鹤诱f。
駱冠凌脖子一擰。「不,我要休了她!」
「你敢!」駱夫人一瞪眼,氣勢凌厲地說:「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得到傅家允婚的嗎?你要敢休妻,就不是我兒子!」
「天下的女子那么多,娘為何偏要給我找個啞巴?!」
「娘就是要找個啞巴媳婦兒,這樣家里日后才安靜!」駱夫人理直氣壯的回答幾乎將他當場氣暈。
「這算什么理由?」他氣結地喊。
駱夫人冷冷地說:「娘討厭有人頂嘴,這理由還不夠嗎?」
聽到娘的理由,駱冠凌面色一沉!改锬鼙莆胰⑺,但不能逼我與她圓房!」
駱夫人胸有成竹地笑道:「你院里的空房都被鎖上了,府里若有誰敢留你住宿的話,就別想再在府里待下去!」
言罷,她轉向駱冠凌的隨從厲聲喝道:「忠陽,留神點,少爺若睡錯了房間,我唯你是問!」
「是、是,小的記住了!」忠陽偷覷少主人一眼,連連點頭。
「娘,妳不能這樣……」駱冠凌沮喪地喊,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許頂嘴!」她怒斥道:「為娘辛辛苦苦為你尋得這門好親事,你要是敢弄擰了,以后就甭想再進駱家店鋪商號,就做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去吧!」
這下可擊中了駱冠凌的短處。他自十四歲起,就跟隨父親學習如何經營家業,也一直渴望自己能在商場上大顯身手。
駱冠凌極為輕視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深為自己生在富貴之家而非不學無術之徒感到驕傲。若是真被母親斷了他的事業,不再讓他參與駱氏產業的管理,那他今后的生活將毫無樂趣可言!
「爹──」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駱老爺,可是爹的表情令他更加沮喪。
「聽你娘的沒錯!姑鎸鹤拥某钊,駱老爺的嘴角竟出現了微笑。
見狀,駱冠凌頓時像只斗敗的公雞,垂下了腦袋。
他知道娘絕對不是說說而已,在駱府,娘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著垂頭喪氣的兒子,駱夫人又好言勸道:「悠柔雖口不能言,但耳聰目明,賢淑乖巧。有這么美麗安靜、永遠不會跟你爭吵的妻子,多好?」
「哼!」知道說什么都沒用,駱冠凌賭氣踢開腳邊的凳子,轉身出了門。
。
夜深了,新房內的傅悠柔突然聽到門口傳來模糊的說話聲,接著房門被推開,她以為是青紅進來,便抬起頭來。
令她驚訝的是,開門的不是青紅,而是駱冠凌!
他面色陰沉地走進來,看都不看她一眼,徑自脫掉身上的結婚禮服,摔在椅子上,又大剌剌地走過她身前,從床上抓過一條棉被和睡枕,利落地鋪在墻邊的長椅上。
隨后又嘴巴一撇,輕蔑地說:「不要驚訝,我只是奉母之命不得不回房而已,妳只管睡妳的,就當我不存在!
就當他不存在?
悠柔先是被他的突然出現驚呆,接著又被他脫衣、鋪床的動作所吸引。長這么大,她還是頭一回看見男人做這些事。
他是個既高大又強壯的男人,做這些事時竟能那么優雅敏捷,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伤脑捠鞘裁匆馑?這么個大男人在她面前寬衣解帶,還叫她當他不存在?
除非她是瞎子!
傅悠柔煩悶地想著,看著他躺上長椅。
可是他的兩條長腿依然懸掛在椅外,他不得不跳下來,拉過兩把高背椅子拼接在一端,勉強讓他高大的身子放平在上面。
「妳打算盯著我看一個晚上嗎?」就在傅悠柔注視著他的動作,納悶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將她當成隱形人時,他冷冷地開口了,語氣極其傲慢無理。
說完,他翻了個身,用背脊對著她。
看你?鬼才愿意!悠柔被他的態度激怒,在心里忿忿不平地罵道:「光有好面相,缺了好心腸的男人誰稀罕!」
她吹滅了桌上的紅燭,和衣往床上一躺,不再去想自己與一個厭惡她的男人共寢一室是多么新奇又多么尷尬的事,也不再去擔心他躺在椅子上睡得是否舒服?搭在外面的長腿是否安穩?
然而,盡管新床很舒適柔軟,身體也疲倦得要命,可是陌生的房間帶給她的陌生感及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始終困擾著她。
睡意遲遲不來光顧她,她只能睜著眼睛注視著模糊的屋頂。
難道這就是娘說的洞房之夜?
昨夜娘親陪她睡,跟她說了許多閨房之事,也解釋了「鬧洞房」的意思,那時弄得她面熱耳燥了大半宿,可今夜看來卻全不是那么回事。
知道他不愿跟自己同床共枕,她既感到安心,也有些許傷心。他不來招惹自己是件好事,但在婚禮上當著眾賓客的面受到羞辱,洞房之夜又遭冷落的新娘恐怕全天下就只有她傅悠柔一個吧?!
側頭看看墻邊柜頂模糊的身影,即使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所帶來的鄙視仍像一股濃霧似地彌漫在房間里。
她很清楚,自己既非母夜叉,也非無鹽女,新婚夫君如此輕賤自己,完全是因為自己不能說話的緣故。
可是他怎么能這樣?好像不是他的爹娘托媒人三番五次到她家求親,再用他家的花車喜轎將她接來,而是她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她進門,用手壓著他的頸子逼他與她行禮拜天地似的。
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難道就由著他這么無禮地對待自己嗎?
她陰郁地想著,一股怒氣由心底竄起。
不行,他不可以視我如無物!既然他如此無理,那么自己也沒必要對他客氣,得給這個自大的男人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傅悠柔雖身帶殘疾又柔弱孤單,但絕對不是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
沒錯,我才不要被他看不起,更不要哭喪著臉等人家可憐!如今禮成,我就是駱府少夫人!日子愁眉苦臉是過,開開心心也是過,她為何要愁眉苦臉?她得振作起來,遵照爹娘的教導,在駱府做個知禮守德的好媳婦,絕不讓爹娘丟臉!他高興便好,不高興大不了休了她,讓她回家去陪伴爹娘更好!
天生樂觀的她暗自想著,頓時斗志倍增,煩亂的心終于完全平靜了。
她轉過頭,在黑暗中對她傲慢不羈的夫君比了個「等著瞧」的手勢,將被子一拉,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駱府飽受羞辱后重振信心的新娘睡熟了,躺在又硬又窄的椅子上的新郎卻依然輾轉難眠。
剛才在大廳的爭執還余波未平地沖擊著他的心房。
他震驚他娘居然給了自己這么大的難堪,為他娶了個啞巴妻子還一直瞞著他,若非今夜苗苗闖來,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知道真相?洞房時?或者很久以后?
不喜歡家里有人跟她頂嘴?娘就為這個理由才替他娶個啞巴妻子?!
這實在是荒唐!
可是天地祖宗都拜了,就算娘這一手做得太絕,他還能怎樣?
從一開始知道這門親事時,他就沒想過要反抗。除了對娘的作風知之甚深,明白反抗只會使事情更糟外,也是因為他一直信任娘的眼光。
當初姊姊的婚事也是由娘一手包辦的,開始時姊姊也很不樂意,但最后還是順從了,并確實得到好姻緣,如今日子過得甜甜蜜蜜,讓人羨慕。
可是他沒有想到,娘給他娶回的居然是個啞巴!
雖說這個啞妻有著超乎尋常的美麗,可是畢竟是個殘缺美女,難道他就只配得到這樣的姻緣?
娘說她除了不能說話外,聰明又美麗,溫柔還懂禮,可是那些對他有什么用?
光想到要跟一個得靠比手畫腳交流情感的女人朝夕相對時,他心里的郁悶就幾乎令他窒息,更別說他那幫兄弟朋友們不知會如何取笑他?
想到今夜婚禮上人們的議論和驚異同情的目光,他就恨不得立刻消失掉!
惱怒與無奈中,他又怪自己太大意,沒在婚禮前好好了解一下新娘的背景,如今弄得自己進退失據。而想起那個添亂的任性表妹,他更是郁卒地嘆了口氣。
難怪一年多前娘突然將表妹送回揚州,記得當時苗苗哭鬧得很厲害,卻沒有讓一向疼愛她的娘讓步。今日自己成親,舅舅和表兄弟們都來了,獨獨缺了苗苗,看來娘早已知道苗苗對自己的感情,并有意阻止。
對苗苗,他從來就沒有過超乎兄妹之外的感情。小時候陪她玩,逗她開心,都因為把她當親妹妹看,而她無所顧忌地黏著他,也一直被他視為小女孩愛撒嬌的表現,并沒放在心里。何況從她回家去后,他們就不常見面了。
可今夜她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在他娶妻拜堂時跑來宣布她喜歡他、要嫁給他,這真是亂中添亂!
弄得他那時只能吶吶地說:「別鬧了,妳是我的表妹,我怎么可能娶妳?」
沒想到一句話立刻引發了她的號啕大哭,幸好舅舅、表兄替他解了圍。
現在他們帶著任性卻不失率真的表妹離開,他總算松了口氣,可眼前這門親事和他殘缺的新娘又該怎么辦?
心里的惱怒與怨恨不斷地積聚,身下的椅子硬得像石頭。盡管不適,可多日在外奔波的他累壞了,最終還是蒙蒙眬眬地睡著了。
夜,靜謐無聲。朦朧夜色將天地間所有的歡樂與愁緒都融在了月白風清中。
「啪!」
一聲重物墜地的響聲驚醒了傅悠柔。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巡視著光線暗淡的房間。陌生的景物令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等一聲壓抑的呻吟傳來,她看到地上的身影時,才想起自己已經嫁入了長安駱府。
一定是駱冠凌摔到地上了!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來不及點燈就走到他身邊想扶起他。
最初落地時,駱冠凌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只是乍然的痛楚令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當一雙溫暖的手攙扶著他的胳膊時,他本能地借助那股拉力撐起身子。
可是雙方力量懸殊,那雙扶持他的手竟軟弱無力,害他「撲通」一聲又跌了回去,而那人也被他拉倒在他身上。
一股悅人的芳香直襲他的鼻息,還沒來得及細細回味,下巴隨即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直抽冷氣,終于清醒過來。
「搞什么鬼?」他不耐地推開倒在他身上的女人,揉著被她的頭撞疼的下巴?墒强吹奖凰频乖诘氐纳碛皶r,又不忍地伸出手抓過她,一起站了起來。
「好好睡覺去,我不要妳管!」他粗率地放開她,煩悶地說。
傅悠柔愣愣地站在那里,她的頭同樣被撞的隱隱作痛,再被他這么一推一拉,就更加暈乎乎的了。
半明半暗中,駱冠凌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看到她眼中閃動的波光。
他知道自己的態度很粗魯,可是摔下地已經令他火氣很大,而冰涼的地板又刺激著他。此刻他的心情極度惡劣,自然無心解釋,只顧忙著低頭尋找鞋子。
傅悠柔很生氣,她原是好心想幫助他,卻無端端被他拉著摔了一跤,還碰痛了額頭,可他竟如此無理地對待自己。
跟這樣的男人有什么道理可講?!
她一轉身往椅子走去。
「喂,妳干嘛?」
在駱冠凌猜到她要干什么時,她已經撿起落在地上的被子,把它重新鋪在椅子上并爬上去躺好,再用另一半被子把自己的耳朵摀住,將自己與這個男人冷酷的言詞隔絕開來。
「下來,睡到床上去!」站在椅子前的駱冠凌對著她大吼。
可是傅悠柔不理睬他。
看著她執拗的身影,他真想將她抓起來丟到床上去,可又覺得很沒趣。
站了片刻,他無奈地看看大床,再看看躺在長椅上的女人,心里懊惱這么好心漂亮的女人怎么會是個啞巴?也很生氣這個女人讓他失去了一貫的君子風度,讓他表現得粗魯無禮,更氣她使他有一個惡夢般的新婚之夜!
可是在心底,他也清楚他的懊惱和氣憤都不是這個女人的錯,可是他就是要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因為,他總不能去怪他娘!
春夜很涼,尤其在拂曉前更是春寒料峭,身著單衣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于是他不再遲疑,轉身走向大床,鉆進依舊溫暖和散發著悅人香氣的棉被,深深地呼吸著,舒適地伸展四肢。
嗯,這個香味真好聞!
他舒服滿足地想著,讓濃濃的睡意將他的意識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