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綺第一次看到仙人掌,是在她三歲的時候。
母親池云秋酷愛園藝,家里有許多園藝的書籍,寧綺還是孩童時,便愛賴在母親香軟的懷抱,翻看有著植物照片的彩色書籍。
她知道許多植物品種,家里的溫室植滿名貴的花卉;可是她沒見過仙人掌。當園丁伯伯為母親帶來一小盆艷麗的仙人掌花時,她幾乎看癡了。
小小的腦袋瓜里,無法想像世界上竟然有這種植物。
植物應(yīng)該是有枝、有葉,可是仙人掌都沒有。由於必須適應(yīng)乾早的氣候,承受熾熱的陽光,除了生長在水分供應(yīng)優(yōu)於沙漠地區(qū)的少部分仙人掌種類外,大部分仙人掌的葉片都退化成莖節(jié)上細小、壽命很短且沒有機能性的葉片。
光合作用的進行幾乎全由體積較大的綠色肉質(zhì)莖取代。莖體具有發(fā)達的貯水組織,蠟質(zhì)表面可減少植株的水分蒸散,上面還長了許多刺及絨毛防止水分散失。
她看到的是一種叫「白香花丸」的仙人掌。肉質(zhì)莖成圓柱型,鈴鐺形狀的花朵在綻放時像在仙人掌亡放了一圈花環(huán),與倒生成鉤狀的刺形成相當詭異的美麗。
她對著淡黃色的花朵發(fā)呆,小小的手想碰觸,又怕被細小的刺傷害。那些刺就像是捍衛(wèi)宛如公主般嬌貴的花朵的勇士,威嚇著任何覬覦公主美色的入侵者。
「仙人掌是一種自我保護性很強的植物呢!钩卦魄镙p笑著道。
擔(dān)心女兒會因為好奇心,魯莽的碰觸仙人掌,傷到可愛的小指頭,她遂牽起寧綺小小的手,帶她到花園里,指著數(shù)盆新移植進來的植物要她看。
寧綺漂亮的丹鳳眼瞪視著,注意到植物有著長長的葉片,模樣像極了蘆薈。只是葉片上并沒有蘆薈葉片的鉤刺。
媽咪帶她來看這種變種蘆薈干嘛?寧綺納悶著。
「曇花也是仙人掌的一種喔!
寧綺轉(zhuǎn)動著骨碌碌的眼睛,像是無法接受蘆薈竟有聽起來這么美麗的名字,還跟剛才迷住她的仙人掌同一種類。
「這不是蘆薈嗎?」她滿眼疑惑。
「不,它們是曇花,屬於葉型森林性仙人掌類!钩卦魄餃厝岬膶π∨畠航忉屩!赶扇苏坪吞J薈都是多肉植物群的一種!
寧綺的小腦袋無法分辨多肉還是少肉,只覺得既然沒有刺,又怎會是仙人掌呢?
「可是……沒有刺……」她稚嫩的嗓音有著疑惑,天真的眼眸里充滿問號。
「葉型森林性仙人掌類雖然沒有剌,但還是仙人掌的一種!
「可是沒有刺!顾匀粓猿帧
池云秋美麗的紅唇綻起柔笑。小女兒總有-肚子的好奇心,像個哲學(xué)家喜歡追根究只,非得要探查到令她滿意的答案不可。
「它們有刺,只是退化了。」她將莖上的刺座構(gòu)造指給女兒看!高@種仙人掌生長在森林里,有足夠的水分供給,不需要刺來防止水分蒸發(fā)!
「可是很丑!箤幘_勉為其難的同意曇花也算是仙人掌的一種,即使母親的話讓她似懂非懂。
池云秋被女兒天真的模樣逗笑,摟著她耐心的說:「那是因為曇花還沒有開花。如果你見到它們開的花,就知道有多美麗了!
「那什么時候會開花?」她眨巴著兩排綿密的睫羽,漆黑靈動的眼眸充滿渴望。
池云秋愛憐的凝視女兒。寧綺是寧家三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也是三兄妹中最沒耐心的-個。丈夫總是笑看著女兒,搖頭嘆息,不曉得寧綺的毛躁是遺傳自哪里。盡管如此,夫妻倆可是相當疼惜唯一的掌上明珠。
「阿綺,它們在晚上才會開花。只有最有耐心的惜花人能欣賞到那脫俗的花姿,聞嗅到那撲鼻的芳香。因為它們只開一晚便凋謝了,錯過了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盼到下一次花開!乖魄锏穆曇衾镉兄鴩@息,與女兒相似的清澈美眸柔得如水般,纖巧的丹唇勾出一抹柔!杆鼈兙拖駩矍橐粯涌捎龆豢汕。」
母親眼里作夢般的光芒,像七彩的泡泡般脆弱而美麗,吸引寧綺所有的注意力,令小小的心靈生出向往。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愛情這個字眼,她就立下志愿,一定要耐心的等待花兒開放,她就可以知道愛情是什么了。
她一直沒有等到。瞌睡蟲總是跟她作對,每每錯過了花期。
但從那天起,她就對仙人掌著了迷。幼稚園大班時,她種的盆栽便是一株球型仙人掌。
要放春假了,寧綺舍不得開始綻放鮮紅色花朵的仙人掌品種「雪晃」,將它帶回家觀賞。
管家阿姨從跟車的老師手中接過她的書包,寧綺捧著仙人掌蹦蹦跳跳的走進大門,迎面而來的花樹香味令她神情更加愉快,追著在羽扇豆上飛舞的蝴蝶玩。
她掠了掠男孩子氣的短發(fā),以一手捧著小盆栽。
向來怕熱,又討厭編辮子、束馬尾,寧綺索性剪了個薄貼腦勺的短發(fā)。濃眉鳳眼的她,看起來十分英氣,活潑得像個愛鬧的小男孩。
她今天穿了襲白色的雪紡紗洋裝。前緣留下她細小指尖的污痕,準是她的手弄臟,不耐煩去洗手,順勢擦在衣服上造成的。
小小的腿兒在濃密的花樹間跳躍,像只快樂的小鳥般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曲,腦袋里盤旋著母親昨天買的進口冰淇淋。她吞了吞口水,彷佛嘗到入口即化、涼到心坎里的冰淇淋滋味。
她停下腳步,滿足的輕嘆口氣。
「你們瞧!」陌生的男孩嗓音冒失的響起。
寧綺狐疑的循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和一雙神采迫人、充滿驚奇的眼眸對上,心跳漏了一拍。
「男生穿裙子耶!」
雷電交擊,頓時打得寧綺頭昏腦脹。
他說什么?
男生穿裙子?
什么男生?這里唯一穿裙子的人不就是她嗎?
「是耶!」七嘴八舌的附和隨之而起。
寧綺注意到那雙眼睛周圍的其他雙眼睛,頓時滿天金星,好像有無數(shù)雙眼睛帶著惡意嘲弄著她。
她僵在原處,只覺得血氣上涌,某種憤恨、受辱的難堪從上往下、從里往外的沖擊著她小小的身軀,幾乎要爆炸。
「好可愛喔!棺约阂彩强蓯坌偷纳倌,偏愛贊人家可愛。
「沒想到可以看到男生穿裙子!箛帜樀纳倌昕雌饋淼褂袔追重夂匪,就那雙眼睛色迷迷的。
「男生穿裙子有什么稀奇?」懶洋洋的悅耳嗓音發(fā)自一派貴公子派頭的美少年。
他的美麗讓寧綺感到自卑,一時目瞪口呆。
「蘇格蘭男人都穿裙子!
「他們可沒穿蕾絲裙,而且還是洋裝!」最先說話的男孩不表贊同的搖頭,接著蹙起眉瞪向她,咕噥著:「也許不是男生。」
「子逸,他頭發(fā)剪得比我還短,女生不都留長發(fā)嗎?」另一道聲音驚奇的響起。
寧綺果然發(fā)現(xiàn)這人留著比她還長的頭發(fā),憤怒的瞪梘他。
誰規(guī)定女生就一定要留長發(fā)的?
他頭發(fā)比她長,他是女生嗎?
「嘖嘖嘖,你們看那雙眼睛有多兇呀,簡直要吃人!」國字臉的少年做出小生怕怕狀!溉绻桥,那就是恰查某,跟我家的國美有得比了!」
寧綺最討厭人家說她是恰查某了!一雙可愛的眼眸瞪得快凸出來了。
「國美才沒人家可愛呢!」可愛型的少年堅持道。
寧綺的怒氣因為少年的話而陡降,烏溜溜的眼眸骨碌碌的轉(zhuǎn)向他,傳遞著一抹感激。這個哥哥人真好,她決定要喜歡他。
「是女生就該有女生的樣。哎,現(xiàn)代社會真亂,令人越來越分不清真相。男生留著女生一樣的長頭發(fā),女生剪著比男生還短的頭,讓人分不出來是男是女了。」被稱為子逸的男孩摩挲著下巴,煩惱的道。
氣血再度上涌,這個討厭的小老頭是誰呀?
說來說去,都怪他突然冒出一句「男生穿裙子」,害得她呆站在這里被人指指點點。寧綺小小的心靈不爽極了,生干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都怪他啦!
「子逸,你說這話可是侮辱到夏曄羅!箛植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亂的挑撥。一你該不會是嫉妒人家有張比女生還漂亮的臉吧?」
「胡國良,你少胡說八道!共粦C不火的聲音陰惻惻的響起,若不是那雙漂亮的眼瞳里冒著惱怒的火焰,倒是聽不出來他在生氣!父夷梦业哪橀_玩笑的只有你,其他人可不會!
「夏曄,你生氣了呀?對不起啦!购鷩纪铝送律囝^,扮鬼臉。
「哼!」
然而,寧綺的怒氣可不是一個「哼」字可以過去。對於霸著她家露臺、拿她當透明人般評論的這群臭男生,寧綺可是積了滿腔的不滿,只要一個觸媒,就會讓她全面爆發(fā)!
兩只眼睛像兔子眼般漲紅,怒火噴吐著,彷佛誰敢惹她,就要倒大楣的模樣。偏偏有個不怕死的家伙,就是那個討厭的小老頭,居然還敢溫吞吞的從露臺上走下來,三步并作兩步的朝她靠近,甚至彎下腰俯看向她……
「去死吧!」她想也不想的把她手里的寶貝仙人掌往那人砸去。
子逸出於本能,像接籃球似的想接住不明物體?上拥降牟皇腔ㄅ,而是仙人掌上的球型莖部,濃密的細刺毫不留情的扎進他柔軟的手掌。
「啊!」他慘叫一聲,甩開仙人掌。寧綺那盆寶貝雪晃就在她面前跌落地,砰的一聲,瓦片四飛。
「子逸!」
雜沓的腳步與驚叫聲四起,寧綺如夢初醒,瞪視地上殘破的瓦片及仙人掌。除了原本那三朵艷麗的鮮紅色花朵外,銀白色的仙人掌刺染上點點的血紅,就像無數(shù)朵紅花。
「子逸,你別動!」夏曄冷靜的捉著他痛得發(fā)抖的手,手掌上的刺沭目驚心,看得他心里發(fā)毛!缚齑螂娫捊芯茸o車!
他冷靜的命令喚醒了眾人,世界又開始轉(zhuǎn)動,寧綺的眼光也從地上的仙人掌往上移。
當她看到子逸掌上染血的刺,有短暫的失神,不太明白他手上怎會有剌,難道他也是株仙人掌?
鮮艷的血珠不斷自被刺扎傷的手掌冒出來。雪晃的刺看似柔軟,實則非常剛硬。子逸的唇咬成白色,與血紅的掌對比成詭異的書面。
「怎么回事?」從屋里出來的寧紀,與奔進屋打電話的博智撞個正著,當他看清情況,立刻當機立斷的奔回屋里向大人求救。
直到此刻,寧綺才發(fā)現(xiàn)她闖下大禍。
子逸掌心中冒血的仙人掌刺,和地上仙人掌的紅花,混合成一片紅色的光,教寧綺看得頭暈?zāi)垦。她害怕了起來,踉蹌的後退。圍在子逸身邊的少年們,同仇敵愾的瞪視著她。那憤恨的眼光,嚇壞了她?br />
「哇!」她跌倒在地,痛哭失聲。
幾名少年面面相覷。子逸瞠視著地上的淚娃娃,像是不明白他追個痛得該哭的被害人都沒哭,加害他的小娃娃為何哭了起來。
手掌上的刺痛,呼應(yīng)著心頭微微的疼,若不是怕掌上的刺傷到入,子逸真想抱住淚娃娃安慰。
一直到寧家的女主人池云秋出現(xiàn),眾人才松了口氣,但還沒喘過氣來,便看見哭得肝腸寸斷的淚娃娃猛地撲向美麗高貴的女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眼淚和鼻涕都往名貴的香奈兒套裝糊,驚天動地的哭泣聲轉(zhuǎn)為模糊的抽泣,哭得打呃。
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子逸和他的朋友們,在淚娃娃的哥哥寧紀的解釋下,終於明白他們錯得有多離譜。根本就沒有男生穿裙子這回事,因為淚娃娃是個女生。
盡管她的兇悍不輸男生,但還是個道道地地愛哭的小女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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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子逸。阿綺平常不會這樣!钩卦魄锢⒕蔚南蚴终评p滿紗布的男孩致上第一百零一次的歉意。
醫(yī)生已經(jīng)幫子逸的傷口做好處理。他可是戴上顯微鏡片才把一根一根的仙人掌利刺清乾凈,還在子逸無辜的小屁股上,注射了破傷風(fēng)針及消炎針。
「寧媽媽,您別放在心上。這件事我也有錯。」身為有淚不輕彈的男子漢,子逸從頭到尾都是忍淚忍痛。
其實他也不想這么壓抑自己,偏偏他那群「好」同學(xué)虎視眈眈的盯視著他,害他想偷偷掉幾滴淚都不敢。
開玩笑!萬一給這群家伙見到他為了這點小傷痛哭流涕、齜牙咧嘴,豈不是毀了他一世英名?他們準會到學(xué)校加油添醋的宣傳。所以,盡管痛徹心怖,子逸還是咬牙忍耐,勉強彎著嘴角苦笑。
哎,現(xiàn)在如果在他面前攤上一本春秋,他就可以比美刮骨療傷的關(guān)公了!
「子逸,你這么說,寧媽媽更過意不去了。」云秋自責(zé)道。
女兒是活潑調(diào)皮了一點,這種暴力行為卻從來都沒有過。她無法理解寧綺為什么會拿她心愛的仙人掌當武器攻擊子逸。
「哎,要我怎么跟你爸媽交代!」她愁眉苦臉了起來。
「寧媽媽,子逸說得對,這件事不能全怪綺綺啦。」長相可愛的耀庭不忍心見美麗柔弱的云秋難過,及可愛的寧綺受到責(zé)難,連忙道!甘俏覀兿日f她是男生穿裙子,才會惹惱她!
「什么?」寧紀聽後好笑又好氣,將包括受害者楊子逸等一干好友全都瞪得心虛地垂下頭!改銈冋f阿綺是……」
「對不起啦!挂フ\摯的道著歉。「可是我一直贊她可愛啊。是他們啦!」他很沒義氣的指著其他人,還神經(jīng)大條的沒注意到眾人敢怒不敢言的白眼,大放厥詞!覆┲钦f綺綺的頭發(fā)比他短,不可能是女生;國良說她是恰查某;夏曄則什么都沒說喔!
「阿綺最討厭人家說她恰了。」寧紀蹙眉道,但想想不對呀,照這么說,妹妹該攻擊的對象是國良,怎會是子逸呢?「她為什么攻擊子逸?」
「說綺綺男生穿裙子的人就是子逸!他還跑過去挑釁她,綺綺才忍無可忍的……」
「喂,耀庭,你不要不分青紅皂白,胡扯一氣!」兩手里滿紗布的子逸,在寧紀憤慨的眼光瞪視下,連忙為自己辯白。「我哪有挑釁?」
「怎么沒有?綺綺明明離我們還有一大段距離,是你主動跑到她面前讓她K的。你不過去,綺綺根本K不到你。說來說去,只怪你自己!挂サ脑捵尡娙它c頭如搗蒜的附和。
子逸大呼倒楣。只怪他識人不清,誤交匪類。這些家伙竟在這時候置受傷的他於不顧,把他暴露在寧紀兇狠的眼光下。
「子逸,這就是你不對了!」寧紀雖然跟他們同齡,但塊頭比他們高壯,光是用眼睛瞪便足以嚇壞膽小之人,何況還擦起腰來。
「阿紀,你別這么兇。子逸受傷了呢!」云秋看不慣兒子的兇橫霸道,心疼的擋在兩人之間!共还茉趺礃樱右荻际潜话⒕_打傷的。子逸,你一定要原諒阿綺,寧媽媽改天會帶她登門謝罪。」
「不……用了!棺右莅杨^搖得跟博浪鼓一般。
開玩笑,寧家兄妹那么兇悍,他哪敢要寧綺登門謝罪!
「一定要!乖魄飯猿种
將子逸送回家後,她一再向楊家兩夫妻致歉。楊父對於兒子居然被個幼稚園大班的小女孩弄傷,感到很沒面子,自然沒瞼追究。
兩天後,云秋帶著不情愿的女兒到楊家探訪子逸,楊母對寧綺頻頻行注目禮,但左看右看,還是瞧不出來躲在云秋身後的小女孩會有這么大的殺傷力。只是為了兒子的安全,她仍然小心為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帶她們到樓上的起居間。
「子逸,瞧瞧誰來看你了!
子逸的手已經(jīng)好許多了。由於傷口細小,愈合得極快,但為了防止感染,仍然纏上紗布。他坐在典雅的起居間沙發(fā)上翻看一本關(guān)於世界各地著名建筑的巨大書冊,發(fā)現(xiàn)來的客人是云秋母女,略顯詫異。
「寧媽媽。」他乖巧的喊道,招呼她們坐下。
「子逸,手好多了嗎?」
「好多了,謝謝寧媽媽!
「這樣我就放心了。」云秋松了口氣,將躲在她身側(cè)的小女兒給拎出來,向來溫柔的眼光多了抹嚴厲!赴⒕_,在家里時媽咪跟你是怎么說的呀?」
寧綺低垂著頭,扁著小嘴,模樣是可憐兮兮的。小小的身軀被母親推到子逸面前,抬起小臉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著不安和不情愿,落在子逸纏繞紗布的手掌。
「你看,楊哥哥給壞傷成這樣,你該怎么做?」
母親的再度催促,讓寧綺好委屈,霧氣迅速彌漫眼睛。她吸了吸鼻子,稚嫩的嗓音瘖瘂的開口,「對不起,可是……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綺,最後那句就不用說了!乖魄飳擂蔚目攘丝,不好意思的對上楊母帶笑的眼。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她咬著紅潤的下唇,語氣里隱藏好深的委屈,還把小手伸到子逸面前,可憐的補充:「你看,人家的手也被爹地打打,打得好痛喲!」
白嫩的小手有說不出來的可愛,指尖小小,掌心小小,掌紋分明的肌理如豐脂白玉,讓人好想放進嘴里咬一咬。子逸吞了吞口水,納悶這想法是不是因為肚子餓的關(guān)系。
「真的很痛喲!」寧綺強調(diào)著。
「看不出來!棺右堇蠈嵳f。寧綺的手心并沒有留下她爹地施予懲罰的痕跡。要是他老爸打的,非得腫上一天才會消。
「那……是因為是前天打的嘛!」她悻悻然的收回手!笅屵鋷臀彝苛撕枚嗟乃幩帯!
「阿綺,你爹地打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痛了,可是楊哥哥手上還纏著紗布,手還很疼喲。而且楊哥哥還打了兩針。」云秋乘機教訓(xùn)女兒。這孩子是越來越淘氣了,再不管教將來不知會野成什么樣。
「打針?又不是我害的!顾奶摰耐艘谎圩右菔稚系募啿迹妇蔚牡拖骂^。
「怎么不是你害的?」云秋的聲音嚴厲了起來。「如果不是壞害楊哥哥受傷,醫(yī)生不會給楊哥哥打破傷風(fēng)針和消炎針。你看楊哥哥現(xiàn)在這樣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玩,不能寫功課,連吃東西都要人喂。」
不能寫功課很好呀,不能玩就很可憐了。一股罪惡感開始在寧綺心里發(fā)酵,沖擊著小小心靈。
她咬著下唇,眼眶積聚著水氣,稚嫩的嗓音有著哽咽,「人家……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是他……他先說我是男生穿裙子。人家很生氣,忍不住拿手里的雪晃丟他,人家怎么知道他都不像哥哥們那樣躲開嘛!人家已經(jīng)很後悔了,那盆雪見才開花,好漂亮。嗚……我的雪晃……」
「是楊哥哥受傷重要,還是你的雪晃?」
「都重要嘛!」
「阿綺……」
「寧媽媽,」子逸見她小臉上掛著兩行淚,一邊還吸著鼻涕,模樣有說不出來的楚楚可憐,心也跟著酸酸的,忍不住為她求起情來,「阿綺年紀還小,您就別怪她了!
「子逸,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乖魄锔袆拥牡。「我們家阿綺太對不起你了!
「寧媽媽,您別這么說!棺右菘∏蔚男∧樂褐荒t暈,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候女傭送上茶點和水果,瞪著香味四溢的蛋塔,寧綺頻咽口水。
「你叫綺綺是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別跟楊媽媽客氣!箺钅笩崆榈恼写。
寧綺就等著這句話,臉上的凄楚隨著她手背揮拭頰上的淚水一掃而空,小手如鷹隼撲向獵物般箕掌如鉤的攻擊香酥的蛋塔。
「阿綺!」云秋溫和卻暗藏警告的聲音適時響起,寧綺的小手被包裹進她手中的濕巾里!笅屵洳皇歉阏f過,吃東西前要洗手嗎?你才擦過眼淚,手臟臟的,知不知道?」
「人家是用手背擦,又沒用手指擦!顾秊樽约恨q解。
「都一樣!」云秋可沒放棄機會教育她!高有,你也不想想楊哥哥的手受傷是誰害的,你是不是該在楊哥哥手好之前,替代他的手呀?你應(yīng)該無問楊哥哥要不要吃才對。」
「好嘛!」她氣嘟嘟的看向楊子逸,後者駭笑的搖頭。
「我自己來就行!
「你手裹紗布怎么吃?」寧綺狐疑。
「你會這么想,那該怎么做呢?」云秋凝視女兒。
寧綺想了一下,形狀優(yōu)美的丹唇立刻綻出甜美的笑靨,伸手取了一塊蛋塔,爬上子逸坐的沙發(fā),眼睛因興奮而顯得晶亮。
「楊哥哥,張開嘴,阿綺喂你喔!
可愛的笑容即使鐵石心腸也難以拒絕,子逸幾乎是本能的張開嘴,咬住她送過來的蛋塔。寧綺歪著小瞼,專注的凝視他的咬嚼,手里還拿著被咬一半的蛋塔。
看著子逸蠕動的嘴唇,嘴邊的餅屑,寧綺的口水充滿口腔。她舔了舔唇,問道:「好吃嗎,楊哥哥?」
「嗯!顾緡伒,眼神熾熱的凝視她精致、美麗的小臉。
可愛的菱唇優(yōu)美的往兩邊輕扯,綻出甜郁如蜂漿、清純無邪的笑容,寧綺將手上的一半蛋塔塞進小嘴里,用力咬著。
「嗯,好吃。」她口齒不清的說,鼓脹兩頰的吃相逗笑了眾人。
她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跟著傻笑起來。又從盤子里拿出另一塊蛋塔,遞進子逸嘴里。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兩人吃得不亦樂乎,滋味好像更美好了。
隨後送來的杏仁露也如法炮制。寧綺無喂子逸一湯匙,然後舀一口進自己嘴里品嘗。兩人皆覺得這次的杏仁露是他們有生以來嘗過的最好吃的,童椎的眼眸里有著單純的愉悅,像一對兩小無猜的小情人。
旁邊的兩位母親,對這種情況笑得合不攏嘴。
「綺綺真可愛呀!箺钅敢恢睘樽约簺]有再添個小女兒感到遺憾。
「她不淘氣時,是很可愛!乖魄锏恼Z氣里有著驕傲,也有著嘆息。
女兒無疑是家里的開心果,個性比兩個哥哥都熱情活潑。就像現(xiàn)在,才跟子逸相處一會兒,便跟人家熟得跟什么似的。
「揚哥哥,你的手還疼不疼呀?」她捧起他一只手,像個小護士般疼惜的輕撫他紗布外的肌膚。
「只有一點點疼啦。」除了母親外,子逸很少跟其他女性這么親近。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排斥被這么軟的小手碰觸的感覺。
寧綺身上有股清爽好聞的味道,削薄的短發(fā)圈住她圓圓的、可愛的小臉,兩道眉英氣逼人,漆黑的瞳眸波光瀲滟,反映出他的倒影。
這一刻,他是喜歡她的。不再視她為兇神惡煞,而且有一點羨慕寧紀有這么可愛的妹妹。如果是他的,多好呢。身為獨子的他,突然有種難言的寂寞。
「好可憐喲!顾鹦〔,圓亮的眼眸里有著歉意。她曾經(jīng)被仙人掌的刺刺傷過,也是疼了好久好久才好的,楊哥哥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比她疼更久!肝矣H親就不疼了呵!
她纖巧的紅唇碰觸他的手掌,天真的舉動宛如魔杖般擦亮了他的心,寂寞瞬間遠離,心頭滿是感動。
子逸深深的凝視她,無法移開眼光,童稚的容顏有著驚訝與歡喜,彷佛疼痛真的遠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