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沉。
弦煜在下榻前,隨意披上一件中衣,在優雅地舒展精健的身軀后,慵懶地坐入大椅。他旋即啜了口茶水,卻倏地蹙起眉宇。
冷的!
在他要喚人重新沏上茶時,冷不防地遏止。
他雙眼半瞇地斜睨榻上歡愛過后的那張醉人的絕美紅顏。
說實話,星羅在經過他需索無度地狂肆摧殘下,絲毫不折損她的美,明珠依舊是明珠外,反而更加晶瑩剔透、燦亮無比。
比較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此顆明珠竟沒沾染到半點塵沙。
嘖,幸好!
猛地,他突然掀起一股想要霸住明珠的意念,雖然這股意念來得莫名,也令他為之失笑,不過,他倒是相當期待這顆明珠到底能明亮多久?
「弦煜……」星羅揪緊著被子,困窘地縮在床角,不知如何是好。
她也要下榻嗎?
但她方才只動一下,就發現全身的骨頭幾乎要散掉,且酸疼得厲害。
「你不是要過來?」懶散的語調,隱匿著淡淡詭異。
「我……」他那對眸子仿佛具有強烈磁性地頻頻召喚她前去,而她的確也拒絕不了地往前爬行,「!好痛……」星羅驀然頓住,下身所傳來的陣陣劇痛,讓她進出眼淚,順勢破除那道帶有邪思的目光。
「呵呵……」被她撩起的亢奮又被她可愛的表情給壓下。
「你在笑什么?」才初解人事的星羅,慌亂地被他突如其來的笑意給再次退回角落。
弦煜是不笑了,但旋即勾勒出的弧度卻令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怯生生的不敢凝視。
怎么辦?接下來她要做什么,為什么弦煜要用那種表情看她?
「弦煜,我依你的要求了,那彩……彩衣呢?你有沒有把她接回王府來?」徑自揣測個半晌,仍無法厘清弦煜那表情是何種意思后,她只好囁嚅地主動開口。
「依我?我不記得你有依過我什么!够《燃由詈螅@然是個傷人的嘲笑。
「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諾?」
「我有承諾過你什么?」
「你說過……說過……」纖細的肩霎時頹下,星羅緊咬著顫動的紅唇,臉上充滿著沮喪與絕望的表情。
她為什么那么胡涂?
其實她根本沒那么笨,但為什么老是在他面前出糗?
星羅頓時整個人埋入被子里頭懺悔。
人不但沒救回,就連身子也被奪去,她不但愧對自己,更愧對別人。
該怪誰!
「星羅、星羅,呵……」弦煜身形一閃來到床畔,訕笑地扯住被子的一角快速一翻,接著猝不及防的將星羅一把抱入懷里,并勾起她淚眼婆娑的小臉蛋,好笑又帶邪惡地說:「彩衣在落花閣。」
「真的?彩衣真的回來了!」星羅仰望著他,一時之間有點難以適應事情的急轉直下。
他的嗤笑令她羞紅了臉,難堪地低下頭,不自覺地垂首偎進他的頸窩。
弦煜趁勢將她挪入懷中,尋找一個適合她的位置,緊緊摟住。
他所派出去的人在醉紅樓的門前將彩衣及時攔下,不過,就算他沒派人,他的小星羅又能奈他如何?
嘖,剛才他不就已經看到他的小星羅只會無能地躲在被子里哭。
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為何會在看到她的淚臉后就向她招供,他不是有意將她戲耍一番再告訴她嗎?
弦煜忽而撩起她的發,緩緩地卷在自己的手指上,在星羅因吃痛而抬眼凝視他時,驀然封緘她的口。
夜,還長得很……
。
「弦煜,我捉到你的把柄啰!」
笙延吊兒郎當地晃進弦煜的書房,對著高高在座的弦煜咧出一抹得意的瀟灑笑容。
弦煜文風不動地拿著書卷,連抬一下眼都沒有。
「喂!你干啥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說,我捉到你的把柄了!贵涎蛹又卣Z氣地說。
真是無趣,連裝一下部不會。
「嗯!」弦煜淡淡地哼了聲。
「就這樣?」
「不然你要我說什么?」弦煜繼續翻閱著。
「你還真鎮定!贵涎記]好氣地說。
他們相交多年,縱使他說天快要塌下,弦煜的眉頭說不定連一下都不會皺,其實,他真正的言下之意,是說弦煜只有捉人把柄的份,若是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地要撂倒他,抱歉,那可能要等下下輩子。
不過換句話說,即使捉到弦煜的把柄又如何?
因為在還沒有參他一本或是想藉此要挾他之前,可能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若是換成哪個不要命的敢對弦煜這樣說,那人可能要早早節哀順變,但如果換作是他呢?
弦煜當然是不會殺他!
他只是懶得理會自己罷了,就像目前這個死樣子。
「嘿!我現在手中所握住的把柄,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顾筒恍胚@回還搔不到他的癢處。
「是嗎?」弦煜不動聲色地繼續翻著下頁。
看著弦煜依然無動于衷,笙廷幾乎氣惱得想要一把燒掉那本書。
等等!他氣什么,真正要氣惱的是弦煜才對。
所謂風水輪流轉,這次該要轉回他身上了。
「我知道星羅是誰了!购俸,中了,中了。
雖然他掩飾得極好,但他這個好友可不是當假的,自是看見了他的眼皮連續眨動二下。
從弦煜上次在寶親王府乍見假扮成小廝的星羅,他就確定這個對誰都沒有情面可言的弦煜,注定要栽在這小美人的手里。
因為弦煜他愀然變色了,其實他對一個女人發怒本是不足為奇,但那都只是虛應的、是表面上的;然而他對星羅的態度,卻是讓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是他真正動怒的跡象。
所以他若沒善加利用,怎對得起他自己呢!
「喔!是嗎?」
「弦煜,你竟然把御史家的千金給偷藏起來,害得她家人找上我寶親王府來要人,你說,我若是把這項消息告訴星羅,你猜她會怎樣?」
「她又不會知道,我何須要猜!
弦煜合上書,正眼瞧他。
「只要我告訴她,她就一定會知道!贵涎右桓焙苒J的模樣。
「若你執意要說,我會在你告訴她之前,讓你開不了口!瓜异蠌澠鹨荒o害的笑意。
「你……你居然恫嚇你最要好的朋友!」笙延很傷心地指著他那張殘酷的陰險笑臉。
「有嗎?」
「有,你有!
弦煜一副無奈地站起身,但并不是要安慰笙延來著,而是另外抽出一本書卷,坐回大椅中。
「你、你還看,還看……」笙延儼然受不了,他又氣又惱地在他面前又吼又叫的。
弦煜有如老僧入定般,根本將氣呼呼的笙廷當成無形。
「好,我現在就去找星羅小美人,看看你要如何讓我開不了口。」笙延突地猙獰一笑,昂首朝外重重踏去。
「笙延!
「怎么,后悔了?」得意的笑容在看見弦煜手中的那枝筆后,當場僵住。
天哪!弦煜真不是人,居然要用那枝筆射他!
這回若被他戳中那還得了,
上回被他射中的腰際,到現在還隱約抽痛。
「好、好,我投降,我投降,你可以把那枝該死的筆給放回去了!贵涎涌迒手,慢慢地踱回來,癱入椅中!赴!你到底要隱瞞多久?左都御史遲早會知道你窩藏他女兒,到時事情可是會鬧大!贵涎拥故呛苷浀靥嵝阉。
而且弦煜不單單是私藏他左都御史的千金這么簡單,還把他三叔所犯下的錯栽給了……
可憐喔,身分地位不夠高的人就注定得倒楣。
「這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放下書卷,弦煜平靜地斜睨著他,
「難道你真的打算把星羅藏一輩子,如果是的話,你干脆就上御史府提親就好了嘛,又何必……」即使星羅當不上正室,至少還是個側福晉,不過這樣一來,他三叔的罪不就……
「笙延,我說不勞你操心!固嵊H,哼,虧他想得出。
「你說這話就不對,我笙延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怎么可以不為你操心,你就甭謝我了。」
聽到弦煜的笑,讓笙延很不是滋味。
他哪兒說錯,自個兒真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不過,也是最愛乘機捅他一刀的損友。
「還有事?」弦煜忽而環胸,冷冷地直視好友。
「我的把柄沒了!贵涎勇柭柤。
「那你還留在這兒干嘛!」
「我是要走,不過……」
「有話快說,但我不希望從你的口中再聽到那二個字!
「你是說星……」一道森冷的精光瞬間進出,笙延為保小命而趕緊將話打住。
嘿!弦煜無法再偽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就惱羞成怒·
「唉,我就不留在這兒惹人嫌,我走、我走!贵涎悠财沧煺酒饋,接著,在弦煜擺明不再理他的同時,露出一抹十分奸詐的表情,「弦煜,既然小美人已是你的掌中物,那請你同小美人說一聲,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請她把上回我送給她的簪子扔了吧;如果她不舍,就請她把簪子好好保存,將來……」
「出去!」弦煜冷不防地截斷他。
「我還沒說完!贵涎淤\兮兮地憋住笑后,繼續接著道:「如果她舍不得我的一番情意,就請她把梅花簪子常常帶在身.....好險!」
笙延及時閃過了突然射來的毛筆,在他慶幸自己身手俐落之際,卻驀然大驚失色,「我說笑的,我現在走,馬上就走!」笙延猛搖著手,像是后頭有鬼在追他似的,跑得無影無蹤。
原來笙延是被弦煜渾身所散出的陰冷氣息,及其手中所夾住的另一枝刺眼毛筆給駭得趕緊走人。
咻的一聲!
笙延的后腳跟一離開,弦煜驟然將毛筆死釘在門扉上。
哼,梅花簪子。在他還沒放手之前,她身邊只能有他一個男人,當然,也只能留有他一個男人的東西。
。
「梅花簪,什么梅花簪呀?」
對于弦煜突如其來的問話,星羅感到有些莫名。
「是不想說,還是真忘了?」
弦煜微微貼近她的臉,幾乎要抵住她的檀口。
「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剐橇_直覺危險的往后仰。
「不知道!」
弦煜的揶揄口吻,卻讓星羅不經意地打了個輕顫。
雖然他的問話、語氣、表情都是一副很恣意的閑態,但她卻能明顯感受到里頭的冷淡及嘲諷。
不過,她的確記不得什么梅花簪的事,而且只是根簪子而已,他又何必要發那么大的火?
「我有很多根簪子,你到底是要問哪一根,不然我統統送給你好了。」星羅不平地抱怨著。
咦!不對,弦煜是男人,不需要用到簪子,況且她那些簪子也都是他送的,所以他一定是要討回去給他那些侍妾們用的。
星羅沒來由的心口一窒,她憋著郁悶之氣,徑自走到放置飾品的精美木雕柜前,把簪子一根根挑出,然后全擺在弦煜面前的桌上。
「簪子全都在這兒,你拿去吧!」
星羅雖嘟著菱紅小嘴,但嗓音輕脆而響亮。
「他的呢?」弦煜只隨意一掃,就知道這里頭的簪子沒有一根是那該殺的笙延送給她的。
莫非她對笙延真有……否則為什么到現在她都不敢拿出?
弦煜目光一凜,緊接著將桌上的簪子全數掃落;星羅被他忽來的舉動給嚇楞,旋即小臉一擰,忙不迭地蹲在地上把簪子一根根拾起。
「不喜歡就算,干嘛扔地上!剐橇_猛犯著嘀咕!赴。∧闩次伊!共艙炝硕,她的臂膀就被一股蠻力強行拉上。
「我說,他的呢?」弦煜噙著笑,將她拽至跟前。
「哪個她,你到底在說誰?」星羅吃痛地皺起小臉。
他的侍妾自個兒丟簪,就跑來這里誣賴她。
「星羅,你還是不肯承認!顾难b傻,令他低啞的聲音緩緩轉冽,修長的五指也漸漸使勁收攏。
「我又沒有拿過你那些侍妾們的東西,你要我承認什么!」手臂上的劇痛,讓星羅負氣地回嘴。
侍妾!哼,他的小星羅還真會牽扯。
「星羅,你可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戲,既然已是我的人,就給我安分點、乖一點!瓜异夏﹃∏傻南骂,犀利的黑眸閃過一記殘忍的光芒。
「我一直很安分、又很乖呀!」星羅驀地瑟縮,不過她卻為了方才他那句「已是他的人」的話而暗自欣喜。
「哼!」
「你不要哼氣,我是說真的。」他為什么就是不相信,還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好似要一口咬斷她的喉嚨才甘心。
「真假不重要,若你再不把笙延給你的東西交出,我就親自來搜,」弦煜異常低柔的說完,倏地一手箝緊她的柳腰,一手采向她的襟口。
「笙延貝勒給我的東西!剐橇_恍然明白。
原來她一直弄錯弦煜的意思。
正當弦煜佞笑地要扯下她的衣領之際,星羅急忙抓住他的手掌,詫異地連連喊道:「我懂、我懂你意思了。原來你是在說那根梅花簪。對不起!因為隔太久,我早就忘記那件事,我現在馬上找出來給你,但是你可不可以先把手放開?」
「忘記……太久?」弦煜冷冷瞇起厲眸,但手勁已松。
星羅趁此脫離他的箝制,趕緊再跑到木柜那里,翻找出那根塞在最里頭的簪子。
「就是這根!
星羅漾起尷尬的笑容,把簪子恭敬地呈上。
弦煜拿過后,諷刺的笑意立即加深,「笙延居然會送你這種廉價之物,而你,竟也如此寶貝它。」
「這是在市集買的。」所以才不入他貝勒爺的眼。
「市集!你何時又出了府?」
不知哪來的怒氣,弦煜竟將簪子硬生生地折斷,惹得星羅瞪凸了眼,微啟的小嘴驚愕地又張又合。
她的本事未免太大,竟可以自由出入他戒備森嚴的高賢王府,莫非又是笙延在背后搞的鬼,哼!
「弦煜,你把它弄斷了!剐橇_不知所措地一會兒瞄他,一會兒瞄簪子。
「心疼?」弦煜陰沉沉地睇睨她。
「不是心疼,而是……」雖然她已經不喜歡這根簪子,但那畢竟是笙廷貝勒送的。
「而是什么?」一彈指,星羅又被他狂肆地抓在手里,「還有,你跟笙延又是何時瞞著我相約出府?」
「我裝扮成小廝的事,你不是說過不生氣了,而那根簪子就是在那天買的,我本來很喜歡,但笙延貝勒硬說要送我,我只好接受,后來我覺得怪怪的,所以就把它藏到最里頭去,現在你把它弄斷,萬一笙延貝勒問起來,我很難向他交代,他不是你的好友嗎?」凝視著他邪狂的嚇人之勢,星羅在微駭之余,也試圖把所有的事盡可能的講出。
聞言,弦煜的臉色頓時籠罩著一股陰幽復雜之色。
哼,一根不起眼的簪子,居然能令他徹底失控。
她對他的影響……
「弦煜,簪子折了就折了,我不會心疼,笙延貝勒也應該不會說什么才是!剐橇_忐忑不安地瞅著他。
弦煜的臉色比先前更駭人。
「我頭先以為你是說我偷拿你侍妾的簪子,才會傻傻地回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蠢話,你不會是在怪我吧?」
弦煜直盯著她的眼,眼底竟是更加深沉的難解。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失控,當然也有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弦煜,你真的在怪我嗎?」可是他也要負一點責任呀,誰教他沒把話說清楚。
弦煜突然嫌惡地偏過臉。
他該拿她怎么辦?
「弦煜,你說話呀!」
他的不吭聲,令她萌生一股懼意。
下一瞬間,弦煜不發一語地猛地旋身,朝外走去。
「弦煜,我縱使有錯,可是你也有一點點不對……」弦煜回首的詭異臉龐,令追至其后的星羅霍然卻步。
「你說得對,我是錯了。」她也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說他錯的女人。
聽到他承認有錯,星羅是很想放下懸在半空中的心,然而她卻……
「你不是很想你阿瑪?」
「是呀!
「那妳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