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日本料理店。
一道道豐盛的菜肴被端入包廂內,生魚片、明太子壽司、魚下巴、蘆筍手卷、燒烤鰻魚、霜降牛肉、龍蝦火鍋等等,擺滿了整個餐桌,香味撲鼻而來,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朝露、皓雪和曉舟坐在包廂內,迥異于上一回的悶悶不樂,這次她們幾個好姊妹的聚餐氣氛十分熱絡,三人都笑容滿面,興致高昂。
「來,我們喝酒吧!」曉舟開心地舉起清酒杯。「干杯!恭喜朝露否極泰來,終于可以擺脫厄運,不但工作順利,最重要的是公寓也順利出租了!耶~~萬歲萬歲!」
「干杯~~」喝了點清酒,朝露雪白無瑕的臉蛋泛起淡淡紅暈,笑逐顏開!钢x謝你們,這一陣子真是讓你們擔心了。皓雪,我要鄭重地感謝你,多謝你幫我居中牽線,介紹一個好房客給我。」
曉舟快樂地吃著生魚片,笑得眼都瞇了!笇Π,皓雪,你真的很厲害耶,我看你干脆改行去當房屋仲介算了。短短數日,就幫朝露把房子租出去,而且還是一個出手非常大方的好房客,一口氣就打算先付一年的房租,真是阿莎力呢!」
「唉呀,不用謝我啦!」飲著清酒,皓雪笑容嫵媚地說:「我只是順便問問啊,反正我那朋友回臺北也是要找地方住,我幫他介紹住處,他還很開心,直說自己不用再費心找房子了呢!我把朝露那間房子的格局還有相片,都用網路傳給他看,他看了以后非常滿意,立刻就決定要租下來了。而且啊,因為他工作很忙,為了方便,還主動要求一次付清一年的租金。」
朝露真的好感激皓雪,在她被經濟壓力給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刻,她介紹的這位房客簡直就像個天使,不僅主動要求簽一年的合約,而且還要一次付清租金。這筆錢對她而言真是救命錢,因為她可以不必再擔心母親的醫療費和看護費,可以好好地照顧雙親,也可以暫時喘口氣,不必再被經濟重擔壓到無法歇息了。
朝露興奮地問:「對了,皓雪,你說的那位小姐已經回到臺北了嗎?那她什么時候要跟我簽合約呢?我昨天還特地跑到公寓去,又把浴室洗刷得更干凈了,連廚房的料理臺也被我整理到亮晶晶的,保證讓她住得很舒服!」
小姐?這兩個字讓正在吃生魚片的皓雪動作突然一頓,她美眸微轉,跟曉舟交換一個神秘的眼神。
朝露不是笨蛋,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
「怎么啦?」她看著皓雪!改隳俏慌笥堰在忙,這幾天沒空跟我簽約嗎?沒關系啊,反正房子我早就整理好了,她隨時都可以搬進去住。不然,鑰匙我先交給你,你幫我轉交給她,好不好?」
皓雪放下筷子,抽出面紙拭凈唇角,不疾不徐地開口。「嗯,朝露,你可能誤會了,我并沒有說要租房子的,是位小姐!
「?不是小姐?」朝露非常錯愕,瞪大雙眼,好半晌都沒有辦法回應。「你是說……是男人?是一個男人要租我的房子?」怎么會這樣?她一直以為要來租屋的是個女生啊!因為皓雪說是她的好友,所以她也就一直認定對方也是個女的……
皓雪看著她。「朝露,你不會因為對方是個男人,就不肯把房子出租吧?」
「我……當然不會這樣!钩秴葏鹊鼗卮!阜凑孔幼獬鋈ゾ褪墙o別人使用了,還刻意限制租屋者的性別,挺無聊的……」
只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當然希望租屋者是女生啦,因為女生應該都比較愛干凈,將來把房子收回來時,比較不用擔心會被弄到面目全非。
「這樣就好!桂┭┪⑿Γ指鷷灾劢粨Q一個更深奧難測的眼神。
好怪異!朝露疑惑地瞪著兩人,問道:「喂,你們兩個為什么一直在互使眼色啊?難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
「沒有!」曉舟立刻澄清,趕緊挾起壽司大快朵頤,猛搖手撇清關系。「我才沒有跟皓雪亂使眼色呢!來、來,吃壽司,這里的握壽司真是好吃呢!還有啊,這霜降牛肉的口感真棒,上頭布滿了漂亮肥美的油花呢!」
朝露狐疑地看著曉舟,又看看皓雪,一股更加詭異的感覺緩緩自心底升起。
皓雪笑容燦美,舉止優雅地說道:「我的朋友已經回臺北了,他說他明天就可以跟你簽合約,他打算先付一年的房租。關于合約的細節,你應該全看過了,沒有問題吧?」
朝露還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皓雪,美眸充滿疑惑!负霞s沒有問題,不過,皓雪,你似乎……似乎還有事沒告訴我,對不對?」身為多年的死黨,她知道皓雪話中有話!改闶遣皇怯惺裁粗匾氖乱f?說吧!
「沒錯。」皓雪落落大方地承認,語調還是很輕松,像是談論天氣一樣!覆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因為你明天就要跟房客見面了,所以我只是要先告訴你房客的名字罷了!
房客的名字?這句話讓朝露更加迷惘,房子出租就出租,只要對方乖乖付房租,房客姓啥名啥有什么關系?關她什么事?
不對!
腦中的警鈴突然大響,瞬間,朝露感覺到仿佛有一股恐怖的力道掐住她的脖子,她驚悸地看著皓雪,又看著一臉心虛、低頭猛吃的孟曉舟,頓覺眼前好像飄過片片烏云似的。這件事太怪異了!皓雪的表情深奧難測,曉舟的眼神更是左移右閃,不敢直視她,這兩個女人分明有事瞞著她!
會是什么事?要租房子的事?租屋者的名字……會是誰?朝露的腦子快速地轉動,可越思考,她的指尖越是冰冷,可怕的預感猛地襲擊心頭!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男人,他的名字會讓她勃然大怒,而且那也是她們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難道……
不!不會的!
朝露死死地瞪著皓雪,突然很想拉開包廂的紙門沖出去。她喘著氣,顫聲問:「皓雪,你該不會……該不會……」她連說出那男人的名字都不肯,一直在心里拚命安慰自己 不會這樣的!皓雪不會這么殘忍,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皓雪又啜了口清酒,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要租房子的人你也認識,是范波濤!顾樕届o,可一旁的曉舟已經嚇到大氣也不敢亂喘,只能拚命低頭假裝吃東西,并在心底直祈禱 別別別,朝露別發飆啊!老天保佑!
啪!朝露覺得心底有一根最隱密的心弦被狠狠撥弄了下,發出「嗡嗡嗡嗡」的亂鳴聲,她的腦門也一陣亂鳴,慌到無法自已。
不會的!
朝露臉色慘白地瞪著皓雪和曉舟。該死、該死、該死!
她猝地起身,氣憤地咆哮!覆!你們別跟我開玩笑了!皓雪,這不好玩,這很殘忍!不要再提那個人,永遠都別提!」
只要是她的朋友,都知道不可以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那三個字對她而言像是地雷,是最大的禁忌!
「朝露,你鎮定點兒!桂┭┯舶阉椿刈簧,神色自若地說:「我沒有跟你開玩笑,要租房子的人的確是范波濤。我前一陣子跟老公去紐約玩時巧遇他,并交換了 MSN。后來,我回來臺北后,偶爾會跟他通通訊息。前陣子他告訴我,說他即將被調派到臺北分公司主持業務,想找間房子住。既然他要租房子,而你急著想把公寓出租,那我就順便幫你們牽個線嘍!這樣很好啊,一舉兩得。」
「夠了!」朝露忍無可忍地大吼!甘裁唇凶觥@樣很好’?皓雪,你不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范波濤!范波濤!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他嗎?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看到他!他滾得越遠越好,我跟他老死都不相往來!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痛恨他的,為何還故意把我的房子租給他?你 」
朝露的胸口劇烈起伏,氣到說不出話來。Shit!她早該知道事情不會這么順利的,她更該早些察覺皓雪那些奧妙眼神所代表的意義!該死,居然是范波濤!他是她的惡夢,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爛人!
那個爛男人、臭男人、該殺千刀萬刀的王八蛋!
朝露眼神凌厲如刃,轉頭瞪著曉舟。
「你事先都知道了?你也跟那混蛋有聯絡?」可恨,這兩個死黨竟聯手欺騙她,把她耍得團團轉!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在她兇狠的注視下,孟曉舟嚇得冒出一身冷汗。
「朝露,你聽我解釋!其實,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我……我……」
皓雪淡淡一笑,替曉舟解圍!竸e為難曉舟了,她知道的時間,也才比你早幾天而已。我跟范波濤在紐約巧遇是事實,畢竟大家以前是舊識,我不可能假裝沒看到他,所以就跟他稍微聊了一下;嘏_北后,彼此偶爾會通通MSN。至于租房子……反正你只是想把公寓租出去,租給誰有這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朝露火冒三丈地吼著!改鞘俏业姆孔樱【退阋恢弊獠怀鋈,我寧愿把它放到爛掉,或把它留著養蚊子,也不租給他!更何況我根本不想看到他!這些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皓雪,你到底在做什么?」
好亂……朝露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戰機轟炸過似的,無比的混亂。她沒有心理準備,她還無法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而且,她更不解的是 皓雪為何要這樣做?
蘭皓雪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這不成問題,倘若你不想見到范波濤,那簽約時你大可委托仲介經紀人幫你全權處理就好了,你壓根兒不會見到范波濤的!钩对绞遣幌肼牐┭┚驮绞枪室庖恢碧崞稹阜恫惯@三個字,強迫朝露面對苦苦壓抑的感情。
果然,平日冷靜的朝露像是吃了炸藥般,發狂吼著:「不要再提了!不準再提范波濤這三個字!不準不準不準 」這是她的禁忌,她的死穴,她此生最大的痛!
朝露瘋狂的模樣,像是誰敢再提這三個字,她就會當場掐死對方似的。
好可怕!劍拔弩張的氣氛讓曉舟嚇得縮在墻角,非常佩服鎮定的皓雪。不過……曉舟在心底嘆息了聲。是真的,由朝露的反應,她就知道皓雪先前猜得沒錯,這對戀人其實都還深愛著彼此,只是死鴨子嘴硬,兩個人都太驕傲了,死也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
可是,不能再蹉跎了!皓雪說得對,他們都已經分手七年了,卻還深愛著彼此,所以他們不該再浪費另一個七年的時間,不該再錯過彼此。
「為什么不能提?」蘭皓雪眼神犀利地注視著朝露!改悴皇钦f你不愛他、不在乎他嗎?那么,為何單是聽到他的名字,你就有這么大的反應?」
看著朝露越來越灰敗的臉色,皓雪更加咄咄逼人地問:「倘若你真的不在意他,那就證明給我看,也證明給你自己看!反正你只是要把房子出租而已,只要對方乖乖付租金,是誰都沒有差別吧?是范波濤又怎么樣?你不愛他了,不是嗎?既然不愛他,應該也不恨他,不會害怕面對他了吧?」
朝露被逼到無路可退,反擊道:「誰說我怕他?我當然不在意他!他不重要,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
「很好!桂┭┪⑿Γ鄣组W著詭異的光芒!改敲,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明天早上十點,你就去跟范波濤簽約,地點我已經幫你約好了,在XX路的‘星巴客咖啡’。當然,倘若你不敢面對他,想請仲介經紀人幫忙也是可以的!谷绻阏业玫降脑。她故意拖延到今晚才告訴她,為的,就是不給朝露任何武裝的時間,她要逼朝露看清自己的感情。
朝露氣到再度跳起來,臉色鐵青地暴吼:「我早就不愛他了!但是,我也不會蠢得把房子租給他!蘭皓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說完,她抓起包包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