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只已成型的吉祥鶴鳥,在夏素襄一上午的細細刻鑿下,終于漸漸接近完工。最后她聚精會神地用竹簪挑去它身上每一處的細縫鑿痕……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頓時一驚,抬起了頭--
「素襄,我已經喊了妳好幾聲了,妳都沒聽見啊?」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對她搖頭皺眉的人正是旺嬸。
「咦?旺嬸,您怎么來了?」夏素襄看清是她,馬上松了口氣,將手邊的工作暫時放下。她不著痕跡地避掉旺嬸的碰觸,趕忙起身倒茶給她。
顯然是急急忙忙從店里趕到這邊的旺嬸,毫不遲疑地接下她倒的茶,一口氣猛灌完--呼,好多了!
等到她連喝下兩杯茶,喘了一口大氣,這才開始跟夏素襄報告一件好消息。
「素襄,妳知道嗎?剛才我們店里來了個年輕人,他說他家老爺在我們店里見過妳的雕刻,非常賞識妳的作品,想問妳有沒有興趣為他雕刻,他提出的條件和酬勞連我們都嚇了一大跳。那年輕人還說,他家老爺給師傅一個月的時間,隨意師傅要雕什么東西都行,他會先付一半訂金,等到完成作品讓他家老爺過目后滿意了,再付剩下的錢……天哪,素襄,妳知道他出價多少嗎?」說到這里,旺嬸的神情也激動了起來,她將五根手指用力地在夏素襄眼前一揮,「五十兩,五十兩哪!他家老爺竟然要出價五十兩買妳的雕刻!素襄,這下妳要賺大錢了!」
更妙的是,當那年輕人和她爺子在商討這事時,酒樓內很多客人都聽到了,結果擺在柜臺上的剩余幾個木雕竟全被好奇的客人搜購一空,許多人還爭相打聽這位雕刻師傅的事呢。
旺嬸回想起之前的精采情景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也把這些意外狀況說給素襄聽。
夏素襄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際遇發生,不過她心里有些驚疑。
「因為這件事太重大,我們也不敢立刻替妳下決定,所以我們請那年輕人下午再來,等我們問過妳意見再給他答復。剛才他一走,我就趕快跑來跟妳說了……」旺嬸拍拍自己的胸脯,好不容易她的激動才稍稍平復了些。老實說,她真的很替素襄高興。
夏素襄終于慢慢從震撼中回過神,「旺嬸,我想他并不知道『夏師傅』是誰吧?」她微微擰眉,思及了這一層顧慮。
「當然不知道!」旺嬸回答得毫不遲疑。她和她爺子可是誓死保守這個秘密,而那些伙計、阿嬸也全被告誡不準泄露她的身分,這一點她絕對可以保證。
「所以他更不可能知道『夏師傅』是男是女了?」夏素襄表情深遠地問道。
旺嬸一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她毫不在意地將手一揮,「反正他家老爺也沒要求親自見『夏師傅』;而且聽那年輕人說,他們是來我們這兒做生意的外地人,明天一早就要趕回鄉去了,也因此才會定了一個月這么長的日期……唉,總之妳現在就不要擔心這個了,先答應下來吧,這樣的機會可不是常常有的,妳不好好把握難道要白白放過嗎?」哼,就算他們知道「夏師傅」是女人又怎么樣?總不會到時候還把錢收回去,把東西退回來吧?
夏素襄在旺嬸義正嚴辭、慷慨激昂的勸言下,仍是一派地冷靜。
「那人只見過我的東西就下這種決定,您不覺得他未免太大膽了嗎?」那人是真識貨還是有錢沒處花?
旺嬸猛搖頭,「既然人家都敢冒險不怕損失了,妳還猶豫什么?」
夏素襄仍是對這彷若天上掉下來的機遇有些懷疑,不過就像旺嬸說的,對方都敢找她了,她還怕嗎?
最后,她答應了。
想不到才送走了喜孜孜的旺嬸,她整個心思都還處在半恍惚的狀態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花笑臉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的氣息微亂,怔瞪著他。
「怎么了?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嗎?」像逛自家院子一樣自在的商海痕,一走進她的屋子就自己找茶喝。他把茶和杯拿出來,然后拉著她一起在屋外的長椅子坐下,打算在這吹風兼談天。
夏素襄盯著這男人悠然閑適地在她旁邊喝著茶的模樣,幾乎有種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的錯覺;也好像他們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分開過一樣,變的只是場景。
「你沒事了?」話才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干嘛問他有沒有事?聽來就像她一直記掛著他的安危似的!而且他現在這個樣子,當然是一點事也沒有,她根本是在問笨話!
「沒事。只不過差點被人押著拜堂成親兼進洞房而已……」商海痕放下茶杯,忽覺莞爾地看著她。
果然,她立刻被挑起了好奇心,「你……為什么?」難道是抓他們去的那位主謀小姐想對他……霸王硬上弓?!
腦海中無法控制地浮現這男人被人硬押著成親洞房的畫面,一串笑意忽然像泡泡一樣冒出了她的身體,再看著那張俊美若桃花的臉,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地「噗哧」笑了出來。
商海痕的眼睛卻是奇詭地一亮,凝視著她在他面前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的臉,他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邪佻笑痕。
如果他現在就動手把她擄上船,她一定不能怪他--誰教她的笑竟有讓他產生沖動的本事!
不過……他本來在昨晚就想拐她上船,只可惜被她逃開了。
「答應我一件事!顾鋈怀髦氐財n起眉。
「……?什么?」在他炯亮得過分的凝視下,夏素襄忙不迭地斂去了笑意,但一時還跟不上他不知道跳到哪里去的思緒。
「別對其他男人露出這樣的笑!顾熘篙p托起她的下巴,微笑柔聲地道。
他的觸碰,讓她的肌膚像被火燒了似,她下意識地想轉頭避開他的手,「我……為什么要答應你這種事?」她極力克制住她過快的心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維持平穩。
怎么?她的笑又干他何事了?
商海痕不吝惜告訴她答案和后果,「因為妳的笑容太艷魅、太勾人,因為男人看了妳的笑只會想做一件事……」他湊上前,吻住了她豐潤性感的唇。
夏素襄大驚,雖然她已經反應不慢地推開他,但,她的唇仍是印上了屬于他的氣息。
「你……你怎么可以……」以手背用力擦著自己的唇,她又惱又羞地瞪著他。
他到底把她當什么了?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嗎?
可惡,害她連帶地想起昨天他也對她做過同樣的事!
商海痕可一點也沒有想要懺悔的樣子,他仍是坐在原地,慵懶迷人地對她微笑道:「這樣妳就了解不能隨便對其他男人笑了吧?」
夏素襄咬緊牙根,不敢相信這男人竟如此無賴!「你的意思是其他男人不包括你?」
商海痕卻很認真地點頭道:「對!
「你這……」
「昨天遇上妳之前,我就知道有人在跟蹤我。我認出跟蹤我的人是誰,本來想詐敗讓他們綁走,再看他們究竟要搞什么鬼,可沒想到妳會過來救我,所以只好稍稍改變計畫,讓他們連妳也一起綁了……」商海痕忽然開始聊起昨天綁架事件的始末,而這也讓本來想要發泄惱怒的夏素襄突然無可發泄,只好一邊瞪著他,一邊豎起耳朵聽他說。「……云鳴一直暗中跟著我,他知道什么時候該行事。我要他先救妳出來,其實是怕妳有機會找到辦法逃出來,接著會想救我,亂了我的計畫!谷绻羞@么好綁,那他早死過十萬八千次了。
「亂了你想跟那位小姐拜堂成親的計畫?」夏素襄心里明白她大概真的會那么做,但聽到這里她卻忍不住帶了點兒嘲諷地說道。此時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轉移了。
商海痕咧出一抹笑,「不,是亂了我把嬌蠻千金小姐和光頭癡情少爺一起關在地窖三天三夜的計畫!
昨天他一見到跟蹤他的人之中,有一名是他曾在施老板家中見過的年輕人,他就約略知道要綁他的是施家的人,但應該不是施老板--他雖然是個老粗,但行事磊落,更何況他們在生意上合作愉快,所以他不可能私下派人綁他--于是他猜測是施家的第二號人物,而他猜中了。
只可惜施大小姐的綁架計畫兼逼婚程序太過粗糙,他原本還想借機看看施大小姐除了傳聞中的嬌縱蠻橫之外,是否也有同其父一樣的雄才謀略,可他的期望不但落空,甚至只花了一點心思就把她耍得團團轉,到最后她更信了他的天花亂墜,決心要去那剛被他剃光一顆頭、不敢出門見人的劉少爺家的地窖挖寶……
夏素襄覺得他的笑容很邪惡,她忽然不想問那位小姐的下場了--這男人,好像沒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她竟有些懂他?!
「算了,那與我無關!」她搖頭,不想再知道太多,因為那是他的世界!改恪有什么事?」情緒恢復平穩的她將眼睛瞟向他,毫不掩飾趕人的企圖。
商海痕一點也不在意她這種「與我無關』的態度,因為對他來說,那件事已經結束,且他也更加了解眼前這個表里不一的女人了。他不否認,這個女人已經深深吸引住他了。
「我打擾到妳了?」他故意這么問。
「對!顾胍膊挥孟刖突卮。
他的表情變也沒變,反而向她揮揮手,「沒關系,妳要做什么事盡管去做,不用管我,我保證會安靜得讓妳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夏素襄可沒這信心,他難道不知道就算他當個啞巴不說話,也能令他周圍一里內的空氣產生變化嗎?
「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說好了。」仰天吁出一大口氣,她這才低下頭看向他,很干脆地開口說道。她又不是遲鈍的人,想也知道他來這里不會只是為了向她解釋昨天的事,但她就是想不透他還有什么事能和她說的?
商海痕的黑瞳突然狡猾地瞇了瞇,他只手撫著下巴笑了笑,「本來我是想含蓄些,這樣才不會嚇跑妳,但是既然妳都直接問了,那么我就直接來了……」他邊說邊起身朝她走去。
夏素襄看著他,心里猛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而眼見他走向她,她硬是壓下了示弱往后退的舉動。
商海痕很快地站定在她身前,兩人面對面,他緩緩對她勾出了一抹愉快迷人的笑。
「妳愿不愿意當我的情人?」他輕快地問了一句。
夏素襄卻倏地睜圓了澄眸,心狠狠一震。
情人?!
他在說什么?當他的情人?!
完全沒預料到會聽到這樣輕率又驚人的要求,所以她先是驚楞住,接著又困惑地朝他擰起了眉。
「你在開玩笑?」
「我的樣子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語氣和笑容不變,商海痕指著自己問道。
「像!瓜乃叵妩c點頭,決定不再被他左右情緒,她越過他就要往屋里走去。
商海痕輕易地捉住她的手,「如果我不是在開玩笑,妳的答案呢?」
夏素襄一時走不得,偏頭惱怒地瞪向他,想也不想地道:「不愿意!」接著用力想掙開他的掌。
情人?她和他?
他瘋啦!
就算他瘋了,她可不想陪他一起瘋!他們才見過幾次面,甚至都還談不上熟識,他怎會對她提出如此荒謬又可笑的要求?她承認,在他那一句「不是開玩笑」的假設下,她的心有一剎那的亂跳與浮動,但在她反射性地拒絕后,一些她不愿再觸及的傷痛過往,竟在此時無預警地向她侵襲而來,讓她的面色突地一白。
商海痕早料到她會這么回應他。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只是要讓她正視他的存在,因為他發現在她眼中,他就跟一個來來去去的過客沒兩樣。剛開始,除了她的面貌,他確實只是因為她沒像其他人一樣看待他而對她稍留上心;但接著下來,卻是她那偶爾充滿矛盾、又老出乎他意料的言行吸引了他,他一點也不想抗拒她對于他的吸引力,所以他更不愿只被她當成過客……
這時,他注意到她忽然微微發白的臉色,視線與她充滿防備的眸光交纏了一會兒,隨后二話不說地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夏素襄還來不及甩開他的手,就已經坐回椅子上,而商海痕跟著落坐在她身邊。
「是不是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我可以當個好聽眾。」他的神態又恢復成那副沉定慵懶的調兒,就連他的聲音也是。
原本要起身走開的夏素襄,在聽到他的話后遲疑了下,最后還是坐著沒動。
沉默了好一會兒,等到她翻騰的情緒終于慢慢回復平靜之后,她才吁出幾不可聞的嘆息,「你可以當個好聽眾,但我不想成為說書人……」
「看樣子,我還沒得到妳足夠的信任。」他用長指撫了撫下巴。
夏素挑了挑眉,偏頭瞥了他一眼,「你本來就不應該在這里!」
商海痕趁機攫住她的視線,「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妳總是不斷想把我趕離妳身邊?是我有問題還是妳?」他問得很直接。
夏素襄沒想到他的觀察會這么敏銳,她先是一愣,然后臉色漸漸變得沉重而蒼白,她不自在地別過頭,避開他炯炯的目光。
或許,她該告訴他……或許當他知道真相了后,就會如她所愿離她遠遠的,從此不再來騷擾她的生活、騷擾她的心……
但,這真是她希望的嗎?她真的希望這個男人永遠不再出現?
「我是禍星!」趁她決心動搖前,她還是咬著牙一口氣說出了她的秘密!钢灰咏业娜,都會有災難發生,我的家人,甚至我未過門的夫家都因為我而發生災禍!
她一出生,就被術師斷言是災禍之星。而碰巧她出生后,夏家真的開始災難連連,先是她娘差點因生她難產而死;爹親的木雕店鋪接二連三被盜賊光顧,損失慘重;而她那些大娘、三娘、兄姊們也都大病小病不斷,所以當她被爹親請來的術師算出是所有災禍的源頭后,她就像被遺棄似地丟在家里最隱密的小閣院里,讓唯一敢接近她的奶娘照顧。若不是那位術師說她日后會解救夏家上下一命,只怕她早就被丟出門,死在街上了。
就因為如此,她的爹娘從不曾抱過她,更別說拿她當女兒般地疼愛了;至于其他人,也當她的存在是個禁忌--本來大她十幾歲的大哥還常常帶頭到小閣院去欺負她,不過每回回去總會無故摔傷、生病之后,他就漸漸不敢再去了。而她也被禁止離開住的地方,所以自小陪伴她的,除了日漸衰老的老奶娘,就是老奶娘拿給她玩,讓她打發時間的木頭和刀子--或許是寂寞,也或許是真有天賦,她現在能用雕刻來養活自己,也是那段日子錘煉出來的。
小時候的她并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是老奶娘在她漸漸長大后才慢慢地讓她知道這些事,于是她才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她的爹娘從不來看她,及她不能去前面和哥哥姊姊們一起玩的原因了。
為什么她是禍星?
知道這些事后,她心里充滿著不平,甚至還努力地想證明自己并不是所謂的禍星。于是,她趁爹親生辰的那天,滿心歡喜地出現在他的壽宴上,想將她花了一整個月時間親手雕的雕像送給他,可沒想到所有人看到她反應全都很怪--她的家人們個個臉色難看,尤其是她的爹親更是立刻喝令下人趕她進去;至于其他來祝賀的賓客倒是全都很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人,幾乎沒有人清楚夏家還有她這個二夫人生的小女兒。
當天,她的爹親就無故病倒了,而他這一病就沒再起來過。當然,她這帶來災禍的「禍星」,馬上成了所有人責難的箭靶,大家都說是她害她爹親病倒的。
她不服,卻又不得不相信,或許真是自己將病魔帶給了爹親。于是,她沉默了。
爹親病倒,由大哥接管了夏家所有的生意。
而那一年,很多事情全擠在一起發生了--先是一直照顧她的老奶娘安詳地離開人世;沒多久她爹也走了。不過沒想到就在爹的百日內,一家之主的大哥竟做主將她許配給鄰城的一戶鄭姓人家,且要她馬上準備出嫁。但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即將被迫嫁過去的前兩天,鄭家忽然無故發生大火,而不知從何處得知夏家女兒是禍星的他們,馬上嚇得退了婚。
這不但讓她松了一口氣,同時也給了她一個掙脫的機會--
她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家。
她想拋開一切,也想藉此獲得重生,于是她干脆以死了丈夫的寡婦身分開始新的生活。
幸好她沒有機會被養成嬌弱的千金小姐,也幸好她平凡的相貌和寡婦身分賦與了她一層保護膜,讓她得以在沒怎么被注意和騷擾的情況下一路流浪著,直到她把由家里取出來的盤纏用盡,最后才在青湖鎮這里住了下來。
她在這里,過著既單純又簡樸的生活,可她沒忘了她天生能為周遭人帶禍的命格,所以她盡量不去接觸人群,也不讓人靠近她。不過即便如此,某些令她心驚膽戰的意外,還是會降臨在和她最接近的人們身上。
曾經,她對自己是禍星的說法是多么地嗤之以鼻,更試圖反抗;不過,在看見了許多發生在她身邊人身上的災禍后,她也不得不信……一直到現在,就連旺嬸他們也不清楚她真正的底細,更別說知道她是禍星了,如果他們知道了……如果他們知道了,會怎么看待她?她不愿去想象結果,不過她知道離開將會是她唯一的選擇。
旺嬸及周大哥他們對她毫無保留的真誠,讓她的罪惡感愈來愈重,她一直很害怕,怕總有一天她會帶給他們無可彌補的傷害,到時她該怎么辦?
這樣的秘密,她從沒對任何人吐露過,但是現在,她卻說出來了。
除了家人,眼前這個俊美到不行,卻又莫名帶給她信任感的男人,是這世上第一個從她口中聽到這秘密的外人。
但她做這件事的主要目的,卻是在推開他--只要知道她是「禍星」,她相信沒有一個人還敢繼續留在她身邊。他也一樣!
過往的回憶快速地從她眼前閃過,讓她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商海痕顯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秘密,他的心猛地一跳!
禍星?她是禍星?那她不就是……
商海痕夜星似的黑眸忽然莫測高深地微瞇了起來。
「我也告訴妳一個秘密!顾阉哪橗嬣D過來與他面對面。
夏素襄的神情仍有些恍惚,因為她的心思還沒完全自回憶中抽離!该孛?」她被動地看著他微笑的臉。
「我是個福星!」他眼睛眨也不眨眼地說道。他雙手捧起了她的臉蛋,靠近她,兩人之間的氣息幾乎可聞!溉绻麏叢恍趴梢匀枂栁疑磉叺娜,是不是只要有我在,暴風雨就會轉晴天;要打劫的強盜都會主動跳過去;就算有大石從我頭頂上砸下來,打到的也是別人……」種種事跡,不勝枚舉。
而他才說沒幾句,夏素襄就已經回過神來,發現他對她的親密舉動,心不爭氣地狂跳了幾下,慌忙地伸手推開他。
「就算你是福星……又如何?」她再次站起來離他幾步遠,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定慌亂的情緒,接著對他蹙眉而視。
福星?就算他是福星又能怎么樣?能改變她的命運嗎?
指尖依然留戀著她肌膚的滑膩觸感,商海痕知道自己更難對她放手了。
嘆了口氣,他抬起頭,給了她一記邪魅的眼光,「福禍相倚,妳沒聽過嗎?既然古人都這么說了,而妳是禍,我是福,那還有什么人比我們更像天生一對,更適合在一起的?」
天生一對?適合在一起?
夏素襄原本一直緊繃著的心緒,因他這番出人意料的歪理而稍稍松懈了一些。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自認不是配得上你的姑娘,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安慰的話當真。」她把那一剎那的感動與異樣心情埋藏起,眸中的陰霾盡散,坦率地直視著他!脯F在你已經知道我一直要趕你走的原因了,那么你可以走了吧?」
商海痕的長指在膝上優閑的交迭。「有沒有興趣和我打個賭?」他突然說道。
「沒有!瓜乃叵逑胍膊幌刖蛽u頭,誰知道這男人腦子里又在轉什么怪念頭?經過昨天的事件,她可是一點也不懷疑這男人有不動聲色支使人替他挖洞,再讓那人高興地自動往下跳的本領。她可不想當那個呆子!
「妳沒膽!」他激她。
「我沒賭金!顾芨F。
「放心,賭輸了我只要妳送我一樣東西,就妳親手刻的木雕吧!顾△鹊捻W動著笑意,「如果我輸了,就任妳差遣,如何?妳一點都不吃虧吧?」
聽起來倒像是他比較吃虧--夏素襄不由得一臉懷疑地看著他,真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要下這種賭約?
「你要賭什么?」在心里掙扎了一會兒,最后她仍是向好奇投降了,反正聽聽又不一定要答應。
商海痕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以一個月為期限,如果我能在妳身邊一個月都沒出事,就算我贏;反之,就算我輸,這就是我要跟妳打的賭。妳,有勇氣接受我的挑戰嗎?」
愈聽,她心頭的不安愈強烈,這人明明已經知道她能帶禍給人,卻還要跟她下這種賭,難道他真認為自己是所向無敵、百毒不侵的幸運福星?
而且……他要在她身邊一個月?!
她搖搖頭,不敢再細想下去了。「對不起,我不能答應!顾荒芎λ。再說,他怎么可能一直在她身邊?
「我也很抱歉,現在妳不答應也不行,因為妳已經聽我說完了!股毯:蹚氐装l揮惡人本性。
沒想到他竟如此無賴!夏素襄又訝又惱地朝他瞪了一眼,「你……」最后咬了咬牙,吁出一口大氣,干脆撇開他走進屋里。「這位公子,小女子忙得很,不送了!
目送她毫不留戀地丟下他進屋里去,且還不客氣地將他擋在門外的舉動,他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伸出一只手輕撫著下頷,商海痕俊美的臉龐緩緩出現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禍星……原來就是妳……」他果真遇上了他的「惑」星。
看來那臭道士也有瞎貓碰上死耗子算準他一次的時候嘛!所以說,他要是不把他的「惑」星拐到身邊,恐怕那臭道士斷定他會孤家寡人一輩子的預言也可能會成真--雖然那臭道士平日最擅長的是騙吃騙喝的本事,不過偶爾該認真的時候,他倒是挺靈光的……
難怪他一開始就對她特別有感覺!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氣了。
此時屋內的夏素襄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到頭皮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