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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熱戀中 第一章
作者:朱顏
   
  市立警局偵訊室駱同森抱著一本厚重的電話簿走了進來。

  他是兩線一星的警官,以奇準(zhǔn)的槍法和迅猛剽悍的行動著稱。現(xiàn)在坐在桌前那個矮壯、綽號阿標(biāo)的男子,就是他一個小時前浴血奮戰(zhàn)逮來的“戰(zhàn)利品”。

  竊盜、擄人勒贖、妨礙自由……阿標(biāo)的前科多得“討人喜歡”。但駱同森比較喜歡他目前的罪名——販賣海洛英。

  “組長,他說想要抽煙!眰捎嵉慕M員請示說。

  “拜讬,給我抽幾口就好!卑(biāo)熟練地裝出呵欠連天、毒癮將犯的表情。

  他拖延時間、規(guī)避偵訊,等的就是“有力人士”到場關(guān)說。不過,以毒養(yǎng)毒,是這些人跳脫不了的輪回,這早晚會是真的。

  “我們聊聊!瘪樛央娫挷局刂氐胤旁谧郎,唇邊一抹詭異的笑,柔化了臉上剛毅的線條,也讓英俊的臉孔染上幾分書卷氣。

  他喜歡在偵訊時“翻閱”電話簿,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看著剛才被他玩弄了半天的條子陸續(xù)離開,阿標(biāo)的神情由睏倦轉(zhuǎn)為驚悚!拔艺f過,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聊’什么?還是你想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說得好!駱同森盯著那本電話簿,忍不住伸手過去翻數(shù)著。

  在被投訴七次、申誡六次后,托眾口鑠金的福,他根本連翻都不必翻,就可以與作奸犯科、雞鳴狗盜之輩達成“共識”,進而稱兄道弟、挖心掏肺……現(xiàn)在,他忽然感慨電話簿不夠厚,遺憾著電話簿不是鋼板封面。

  “從線報、監(jiān)控,一直到行動,我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你說你不知道?”他狠狠地盯著阿標(biāo)。“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我是被栽贓、誣陷的。你知道,我的仇家多……”

  “每個人都想置你于死地,對不對?”這些意圖脫罪的話,駱同森早聽到反胃了。但偵訊一個鐘頭以來,阿標(biāo)一直死咬著這些話不放。

  “是!”阿標(biāo)還是表現(xiàn)出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你把我當(dāng)傻瓜?還是你昨天才出來混的?”駱同森猛地揪起阿標(biāo)鉗制在桌面!霸賳柲阋淮危葑永锸骞朔盅b好的‘四號仔’貨源來自哪里?”

  一如猛豹利爪下無可動彈的獵物,阿標(biāo)銬著手銬的雙手顫抖著!拔业摹蓭煛R上就來了,你不要太過分……”

  阿標(biāo)對自己重金賄賂的“律師”有相當(dāng)?shù)钠诖托判。但,不巧的是,駱同森對自己打擊犯罪的能力也有絕對的把握和信心。

  “你落在我手里,就算你的‘律師’有通天天本領(lǐng),你也栽定了。現(xiàn)在你給我清清楚楚、老老實實地說!”駱同森逐漸加重手勁。

  “我剛剛說過,貨是黑狗拿的,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替他跑腿而已!

  黑狗,就目前中槍躺在醫(yī)院里戒護就醫(yī)的家伙,他的前科同樣讓人眼花撩亂、嘆為觀止,但駱同森不為所動,只盯臉色脹紅的阿標(biāo)。

  “真的,他一個月給我十萬,我只負(fù)責(zé)送貨而已,其它的與我無關(guān)!

  “我問你是希望你好好做完筆錄,但是你要清楚,沒有相當(dāng)?shù)淖C據(jù),我不會讓你坐在我前面!瘪樛鹱种鹁涞卣f。

  他問訊一向沒耐心,但眼前的阿標(biāo)比他更不能等。

  “真的只有這樣,放開我……我快沒氣了……拜讬……”阿標(biāo)臉色轉(zhuǎn)青,視線局限在門的方向,像在控訴門里、門外的兩個世界。

  “我說過,我要聽實話!瘪樛种貜(fù)一次!拔业牡准(xì)你應(yīng)該清楚,而今天是我在這里的最后一天,也沒什么不敢的,你明白嗎?”

  “我說、我說……”阿標(biāo)喉嚨里咕嚕地響著殘聲!柏洝前⑵蟮摹裢泶瓡健

  阿企,一個運毒走私的販子,今晚會在港邊防風(fēng)林里作買賣——情報正確、線索無誤、全盤也在掌控中。

  駱同森把阿標(biāo)扔回椅子,開門招喚警員進來作筆錄。

  該是將毒梟一網(wǎng)打盡的時候了,他集合同仁、組員作勤前教育,準(zhǔn)備出門。

  “我要告你涉嫌刑求、栽贓誣告!”一個有著黑道背景的民代沖過來咆哮!拔乙屇氵@警界敗類徹底從警界消失!”

  他是市警局的?,一向以敢說敢作著稱,這席話說得也尤其鏗鏘有力。不過,他要告他,就如他趕來關(guān)說的結(jié)果一樣——遲了一步。

  過了今天,駱同森即將下鄉(xiāng),到牛羊遍地的荒山野林去當(dāng)他的組長。

  雖受警察教育,但仍無法改變其原來性格,唯恐該員繼續(xù)留任,損及警政評價、警察風(fēng)紀(jì),但估念該員建功殊多……人事命令這樣寫著。

  在翻掉包娼包賭、貪贓枉法的分局長之后,他知道自己會有這天;從市警局到鄉(xiāng)分局,也是名副其實的“流放”,但不管如何,扳倒警界惡棍就是值得。

  他唯一不舍的就是駱強。

  回回回凌晨時分,駱同森結(jié)束了勤務(wù),回到自己位于郊區(qū)的家。

  “手又受傷了?”駱強打開門,站在門邊看他。駱同森受傷是家常便飯,他早司空見慣,習(xí)以為常。

  還是那句老話,只要這驢蛋還活著回來,其它的不必奢求太多。

  “不小心給玻璃割到了!瘪樛瓝P了下包著紗布的手,逕自進去收拾行李,好趕在八點前到新單位報到。

  “棉被我已經(jīng)替你打包好了!瘪槒姼M去幫忙收拾東西。

  駱強就是駱同森的養(yǎng)父。二十七年前的一個冷夜,駱強擔(dān)任管區(qū)巡查時,在一家寺廟前發(fā)現(xiàn)了襁褓中的駱同森,從此王老五、棄兒相依為命。

  那時警員日薪一天四十元,一個女工日薪二十元,駱強就用一天二十元的代價請人幫忙照顧駱同森,直到他三歲才接回來。

  同森,同生。他取這名字的用意就是想把駱同森視如己出,但嗷嗷待哺的幼兒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后,挺拔得就如蒼勁的杉柏一般。警大四年,更是把他培育成一個允文允武、理論科技并重的優(yōu)秀警官。

  有子若此,駱強感到驕傲,但他會落到今天這種田地,也是早就料到的。

  “叫你別揭、別揭,就是不聽,現(xiàn)在你‘爽’了,對不對?都怪我沒把你教好,沒事去擋人家的財路干嘛!”

  一邊罵,駱強一邊把托人去買的美女寫真集一并放進去。

  他們一起睡,一起出任務(wù),一起蹲在廊下吃便當(dāng),三不五時也談?wù)撆,以及自己如毒蛇猛獸般的性欲……現(xiàn)在,他要去的鳥地方,連宿舍都沒有,還找得到質(zhì)優(yōu)貌美、情投意合的小姐嗎?這一蹉跎要到何時?

  “分局長變成港分駐所的小主管,外加一支大過,而我還是組長,劃算!”駱同森無動于衷地把那本寫真集拿出來,然后把衣服一一放進行李里。

  劃算?從甲級分局調(diào)到丙級分局,“教訓(xùn)”的意味已經(jīng)很濃厚,他還嫌不夠?

  “換作別人有這么多功績,早不知升到哪里去了,只有你會弄到外放!”駱強恨鐵不成鋼地罵!熬退阃夥藕昧耍漳愕碾A級再不濟也是個派出所主管,而你卻還是個小組長,你當(dāng)小組長就‘心滿意足’了是不是?”

  “你干了一輩子的警察,還是個小巡官,連買房子都要貸款,不要五十步笑百步。”駱同森淡然應(yīng)道!拔易吡,你不用替我操心,可以多活好幾年!

  “養(yǎng)出你這種沒出息的兒子,多活年干嘛?”駱強恨恨地說!霸缰,當(dāng)初撿到你的時候,就該扔上垃圾車,省得你今天‘禍國殃民’!”

  說著,駱強又把那本美女寫真集放進駱同森旅行袋里。

  食色性也,一種男人無法擺脫的原始本能,一種困擾的反應(yīng)。但離情依依,駱同森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呢!

  “放心,我憋不死的!彼涯潜緦懻婕贸鰜恚掷^續(xù)收拾著衣物。

  “這是新上市、三點全露的,你拿去消消火。”駱強翻著養(yǎng)眼的寫真集給他看。“看到?jīng)]有,幽木瞳耶!拍攝得這么美、這么藝術(shù),不要‘很’可惜喔!”

  這些寫真女星長相都差不多,駱同森也沒有喜歡的特定對象,不過,瞥了寫真集一眼,他忍不住笑起來。

  “這哪是幽木瞳呢!你買錯了!彼钢饷妗懊缊(zhí)里子”幾個大字給養(yǎng)父看!皠e告訴我,你連這幾個字都搞不清楚!

  “哎呀!老賴這混蛋!”駱強驚訝叫道!拔艺f要幽木瞳,他拿這什么東西?我非拿去和他換不可……”

  “買了就買了,換什么呢!誰都一樣。”

  說著,駱同森把書架上幾本原文書放進旅行袋里。

  這些書是他一直想看、卻又沒時間看的,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看了。

  “雖然不是幽木瞳,但也很美……”駱強又游說!耙且院竽闳⒌奶羞@么美就好,你帶去參考一下!

  “你自己留著享受。我的想像力比你好多了。”

  算了!駱同森個性執(zhí)拗,勉強也沒用,于是駱強拉開櫥子,指著里面幾件熨燙得筆挺的西裝、襯衫說:“這些要不要帶去?不然,連件像樣點的衣服都沒有!

  “帶去干嘛?”那些衣服駱同森平時很少穿,只有在喬裝辦案時,才派得上用場——干這行就是這樣,扮貓得像貓,扮狗得像狗。

  未來一段時間,他不必再客串衣著光鮮、上門豪賭的公子哥,或是西裝革履、身懷巨款買毒的敗家子,甚至應(yīng)召站里急需女色的嫖客……離開這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罪惡城市,未嘗不是好事呢!

  “對了,那個李小姐你覺得如何?”駱強忽然問。

  “哪個李小姐?”駱同森不解地問。

  “那個跑警政新聞的李小姐,哪個李小姐?”駱強沒好氣地提示!蔽铱此龑δ阃τ幸馑嫉,我?guī)湍愫退?lián)絡(luò)好不好?”

  “道不同,不相為謀!瘪樛瓟嗳粦(yīng)道。除了十四歲那年、情竇初開時,所傾慕的那個隔壁班女生之外,還沒女人能在他的心海里激起浪花。

  “那女警隊那個呢?你們是志同道合……”

  “爸,拜讬,我不是女人就好耶!”

  女警隊的“那個”是“哪個”,駱同森不知道,也不想問,只感覺養(yǎng)父像古時候的大腳媒婆——撮合一對,是一對!

  “真那么喜歡當(dāng)王老五,就讓你當(dāng)一輩子的王老五!瘪槒娖瓶诹R。“我告訴你,以后有人替我捧骨灰壇,你沒有!”

  “你知道我會替你捧骨灰壇?我計劃扔到橋下去的耶!瘪樛瓪馑f。

  “你他媽的!”駱強笑起來,揮過來一拳。

  駱同森敏捷地跳離一旁,抬出階級來玩!榜樝壬,你涉嫌以下犯上,即日起停止所有職務(wù),靜候司法判決!

  “駱同森?”駱強咬牙喚道。

  “有!”駱同森裝乖巧。

  “我覺得該叫你‘駱驢’才對!”駱強篤定說。

  “你不是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動物,你還把你兒子往火坑里推?”

  一個歡場女子造就駱強一段心酸戀情,也造就他王老五的生涯。駱同森懂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心情,三不五時也會陪他說說情緒話。

  現(xiàn)在,這件事拿來做借口,最恰當(dāng)不過了。

  “你別拿蕃薯比雞腿!”駱強啐他說。

  “你說你是蕃薯?”駱同森裝蒜說。

  “你是蕃薯!”駱強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口。“有愛情,這里才會有感覺,現(xiàn)在它只是在單純壓縮血液而已,你懂不懂?”

  “能壓縮血液就夠了,不然還想怎樣?”駱同森比著鼓動的胸膛。“難道你認(rèn)為心臟應(yīng)該附帶腎臟、肝臟的功能?”

  “你他媽的!”駱強火大地又揮過一拳,但駱同森利落地閃過,隔著幾步距離和他對望,擠眉弄眼的好不得意。

  忽地,客廳傳來陣陣報時的鐘聲,提醒父子倆該是道別的時候了。

  “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瘪樛崞鹦欣,勉強擠出笑說:“有什么事,我們電話聯(lián)絡(luò),有空我會回來幫你整理房子!

  這棟房子是父子倆的心血,油漆是他們一起刷的,圍墻是他們一起砌的,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是他們栽種……“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回來的。你別再惹事生非,也別再逞英雄,學(xué)著看看人家的頭臉,不要老是教不乖!瘪槒娨嗖揭嘹叺囟撝。

  “去替人家找牛,是看牛的頭臉,不是看人的頭臉!眮淼介T口,駱同森拿出煙盒,彈了根煙給養(yǎng)父。兩人坐在門前矮階上,抽著悶煙,看著天上星光明滅。

  曾經(jīng),這樣的夜,他不眠不休地抽絲剝繭,理清案情。

  曾經(jīng),這樣的夜,他忍饑耐寒、通宵達旦地跟監(jiān)、埋伏。

  曾經(jīng),這樣的夜,他跟兇暴歹徒力搏、槍戰(zhàn),喋血街頭。

  如今努力成灰,幾年累積下來的人脈組織也付之流水……不!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再回來,四海不平,他一天不會罷手。

  太陽初露曙光,米蕊綻站在門前迎著風(fēng)、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身后這棟木造房子,就是她家——她小時候的家。

  小學(xué)三年級時,從商的父親舉家遷居都市。但十四年來,這里的一草一木常出現(xiàn)在她夢里,很像人家說的:“魂牽夢縈憶故鄉(xiāng)”的感覺,一種濃濃的鄉(xiāng)愁。

  所以大學(xué)畢業(yè)后,米蕊綻第一個念頭就是重回小鎮(zhèn)……不!應(yīng)該說是:“自我放逐”,遠離塵囂就是自我放逐的意思嘛!

  這年頭想要自我放逐,可沒那么簡單的,第一,她必須找到謀生方法。

  人要吃、要喝,還要花錢……于是,她突發(fā)奇想地跑去考代課老師。

  她知道這里地處偏遠,教員奇缺——她在這里住那么久,誰會比她更清楚呢!聰明如她,不但料準(zhǔn),也辦到了。

  “小姐,請問一下,分局怎么走?”一輛黑色自用車停下來,伸出張酷酷的男人臉。

  “下坡、左轉(zhuǎn)!泵兹锞`指著前方岔路。

  “謝謝!避囎语L(fēng)馳電掣地走了。

  米蕊綻瞥了眼表,已經(jīng)到了上班時間,她轉(zhuǎn)身進屋去,準(zhǔn)備上課事宜。

  光影自老舊的窗欞射進,映照在舊式梳粕鏡前,她對鏡把自己的長發(fā)扎綁成兩條辮子,還系上緞帶,像童話里的莎拉公主、小甜甜一樣。

  “老師,你的頭發(fā)好漂亮,裙子好美……”每天,小朋友見到她,總是七嘴八舌地贊美、爭相恐后地摸著她的裙子、衣服。

  所以她就每天換發(fā)型、穿漂亮衣服,招搖過街市,而且樂此不疲。

  春暖花開,風(fēng)光明媚,今天自然課,她打算帶班上二十二個娃娃兵作戶外教學(xué),讓他們實際認(rèn)識一下野花野草,這里住戶零星,綠野寬廣——得了吧!

  那是十年前。現(xiàn)在小鎮(zhèn)外來客一堆,長寬的馬路也開了六七條,青翠草地已經(jīng)掩蓋在厚重的柏油路下,想尋一方教學(xué)凈土,就得到郊外牧場去。但帶一群十歲的孩子越過車陣、跋涉一公里,這是砸飯碗的做法。

  雖說物換星移,人事滄桑。可是,米蕊綻還是想不通,為何自己睽違已久的世外桃源會風(fēng)云變色,連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老屋都變得如此殘舊不堪?

  “放著鋼琴不教,跑去代什么課?區(qū)區(qū)一個雇員,連退休金都沒得拿,你是讀書贊到頭殼壞了,還是吃錯藥了?”她那事業(yè)有成的老爸說。

  也許吧!放著漂亮的大宅院不住,跑回來住這清理了一個月還弄不干凈的舊房子,除了頭殼壞了,還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選擇的,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學(xué)校說遠不遠,下個坡、走過郵局、分局就到了,所以她都徒步過去——這里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學(xué)校和家的距離。

  “老師!”走過郵局,一群小朋友漾著童稚的笑容跑過來。

  米蕊綻知道他們要說什么,停下來等著小朋友的恭維。

  “老師,那邊有好多羊!彼麄兤咦彀松嗟卣f,小手一致指著。

  米蕊綻朝前張望,看見分局門口有一群黑羊,而那些羊搶了她的風(fēng)采,更奇的是,剛剛問路的男人正在門口點數(shù)羊只……他來找羊的嗎?還是偷羊?看男人昂首挺胸的樣子,不像宵小之輩,但也不像酪農(nóng)……米蕊綻的疑問很快就獲得解答。

  “駱警官……”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出來喚他。

  看到?jīng)]有,他是駱警官,不是酪農(nóng)。

  分局兩旁有綠意盎然的草地,酢醬草、蒲公英開得繽紛、粲然,讓米蕊綻的心情愉悅起來,仿佛時光倒流十五年,回到有野花陪襯的歡樂童年。

  “鴨子草、咸酸草……”小朋友爭相叫著。

  小時候總喚酢醬草為咸酸草,因為酢醬草長莖酸咸、余味繞梁。而鴨子愛吃蒲公英,他們就稱蒲公英為鴨子草……可是,孩子們喚的是俗名,而不是正確學(xué)名,她該摘些花草上課堂去講解才對。

  男人精銳的眼神定格在羊群上,晨曦映在線條分明的臉龐上,仿如像削刻般,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光澤,像鋼鑄鐵煉一般……哎呀!簡單一句,就是一副不好商量的樣子啦!

  米蕊綻很清楚公然在警所前摘采花草,就像佛祖頭上打蒼蠅一樣,無法無天,但也是托執(zhí)法單位的福,才保留了這片植物天堂,不是嗎?

  試試看吧!不試怎能輕易打退堂鼓呢!

  “對不起,警察先生,我可以在花園里采些小草嗎?”米蕊綻大膽過去問!拔沂抢蠋煟瑴(zhǔn)備做教學(xué)用……”

  男子抬眼看她,像認(rèn)出她似的,臉上的線條緩和許多,看起來挺和氣的。

  “可以,但你動作快點,這樣不好看!彼难鬯笱擦艘幌抡f。

  “謝謝。”如愿所償,米蕊綻愉快跨過七里香圍籬到花園里去。

  帶著露珠的小草拂過腳踝,感覺有些冰涼。她一眼看中一簇爭奇斗艷的酢醬草,于是蹲下來開始摘采著。

  “你要采什么,我?guī)湍悖俊蹦凶舆M來問。

  “就采集些小花、小草,種類愈多愈好!泵兹锞`感激地說!安捎啵∨笥芽梢哉J(rèn)識得更多!

  男子蹲下來采著,腰間的行動電話撥散了蒲公英羽毛般的花絮,漫天飛舞,有的隨風(fēng)遠揚,有的飄落在他健碩的背上、光澤的發(fā)上……“這樣可以嗎?”他把連根拔起的小草給她看。

  “可以。謝謝你,駱警官!泵兹锞`感動地說。

  “你怎么知道我姓駱?”他警覺地望向她。

  敏感、緊張應(yīng)該是他的職業(yè)特性吧!

  “我剛剛聽見人家這樣叫你。 泵兹锞`笑笑,指著他手上的草說:“這是白花霍香薊,春天會開的花,還有紫花霍香薊喔!”

  “我是駱同森,今天才調(diào)來,請多指教!彼鏌o表情地繼續(xù)采小草。

  “有人走失羊嗎?”她找話聊。

  “那些是贓物,等一下失主會來認(rèn)領(lǐng)!彼f給她一把小草。

  “有人半夜開著小貨車到牧場里偷羊?”米蕊綻好奇地問。

  除了牧場,這里沒有其它地方養(yǎng)那多羊,而那個牧場是承租她家的地,東西失竊讓人意外,像自己家里遭小偷一樣?墒牵凶愚熥园沃,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想回答,半晌不吭聲。

  “你們好厲害,怎么找到的?”她只好又說。

  “羊很顯目,只要報案,警網(wǎng)很容易就攔截到!彼麘袘械貞(yīng)。

  “你對這里的感覺很差,對不對?”米蕊綻猜測說。

  “比想像中的好多了。”他又給她一把小草,表情還是同樣冷淡。

  米蕊綻猜想他是個住慣都市的人,來到鄉(xiāng)下感覺不習(xí)慣、不愉快。于是,她發(fā)揮老師本色,循循善誘起來:“我覺得人要像蒲公英一樣,不管落在什么地方,無論環(huán)境好壞,都要努力去適應(yīng),適應(yīng)力強才能夠生存,你說對不對?”

  男人沒有說話,只盯著她看,像質(zhì)疑,又像落入思考。

  “我也是這樣的。”她又耐心說:“本來我以為自己回到天堂,但事實和想像差了一大截。不過,我是嫌這里太繁榮,不夠荒涼……”

  說著,米蕊綻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爸爸說我是吃錯藥、頭殼壞了?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現(xiàn)在我當(dāng)老師當(dāng)?shù)每煽鞓妨,你多待一段時間,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快樂!

  快樂?職業(yè)使然,駱同森涉足最多的就是八大行業(yè),也接觸過無數(shù)從事特種行業(yè)的女人。早已習(xí)慣她們的浪乳豐臀、煙視媚行。米蕊綻晶亮無瑕、親切隨和的笑容,讓他有一種輕松的感覺,像世界太平一樣。

  “也許吧!”他淡然一笑,問:“你知道哪里有房子要出租嗎?”

  “我才回來一個月,不清楚耶!”米蕊綻抱歉地說,路上的孩子已杳無蹤影,她瞥了瞥表,上課時間只剩五分鐘了。

  “很感謝你替我摘花。早上你看見我的地方就是我家,如果你有空,歡迎你到家里坐坐,再見!

  鄭重說完,她拿著摘采好的花快步離去。

  “她跟你說什么?”望著輕捷的腳步遠去,站在分局門前的阿溪過來問他。

  “我問她,這里哪里有房子出租!瘪樛卮鹫f,但想起沒問她名字,于是趁機問:“她叫什么名字?”

  “米蕊綻,米飯的米,花蕊的蕊,綻放的綻。”阿溪咬字清晰地說。

  “米蕊綻?”真是好……好怪異的名字!

  “很獨特對不對?”阿溪笑著朝坡上指!八以谀抢,是分局‘列管建筑物’!

  “列管建筑物?”駱同森疑惑不已,但經(jīng)由阿溪熱心地敘述,他明白了米蕊綻家里的大概,包括祖宗三代。

  原來,米蕊綻的曾祖父是大地主,租耕的佃農(nóng)多得難以計數(shù)。后來因為政府實施耕者有其田,土地放領(lǐng)出去很多,財勢才斂縮下來。

  到了祖父這代,因其生性保守,守著偌大農(nóng)地耕種收成,沒有太大的作為。米蕊綻的父親繼承祖產(chǎn)后,無意過看天吃飯的務(wù)農(nóng)生活,見地價飆漲,干脆把土地賣了,轉(zhuǎn)往都市去發(fā)展。

  經(jīng)過多年努力,拼下顯闊的事業(yè)王國,也重振了多年持平的家聲。而發(fā)跡后,他們也不忘回饋鄉(xiāng)里,分局那輛救護車就是她家所購贈的。

  為了回報人情,局長對她采取了嚴(yán)密的“監(jiān)控”,不但在她家設(shè)置了巡邏箱,要求執(zhí)勤人員定點、定時巡邏,連路過都必須特別瞄一下……“有空過去看看,順便捉些不識相的阿貓、阿狗回來。”分局長總說。

  伴隨財富而來的,往往是權(quán)勢,分局長的做法和她顯赫的家世絕脫不了關(guān)系,不過,一個獨居女子容易受到歹徒覬覦,也是不爭的事實。

  與其事后不眠不休地追緝、移送,不如事先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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