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過程中,方雪羽木然地看著眼前遺像。她一直都不知道爸爸、媽媽之所以遲遲沒來接她的原因,竟是他們已經(jīng)過世了。
直到昨天晚上,爺爺才抱著她,對她說爸爸、媽媽已經(jīng)上天堂了,所以明天的葬禮她必須去送他們一程。若不是因為如此,或許爺爺會繼續(xù)瞞著她,而她也會繼續(xù)呆呆做著父母很快就會來接她的美夢吧!
其實她還搞不清楚什么是死亡,但她至少明白,就是自己再也見不到爸媽。所以她哭了,像個小嬰兒一般大哭大鬧,只是再多的眼淚也無法挽回什么。除了紅腫的雙眼和沙啞的嗓音外,她什么也沒得到。
這是一個小小的葬禮,沒有很多的人來參加,方家的人丁向來稀少,好幾輩都是一脈單傳--爺爺是、爸爸也是,所以就連親戚也沒幾個人。來的,大多都是媽媽那邊的親友。只是,方雪羽也不大認識他們,所以來了哪些人她根本搞不清楚。
葬禮結(jié)束之后,她呆呆地讓爺爺牽回了藍家大宅。爸爸媽媽都死了,那她應(yīng)該去哪里呢?方才有幾個親戚說希望收養(yǎng)她。方雪羽不知道什么是收養(yǎng),但她聽得懂他們的提問--
「妳愿不愿意來我們家當我們的小孩呢?」
當別人家的小孩?意思就是她以后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了嗎?
爺爺當時沒說什么,但方雪羽卻不由得害怕起來。她不要去當別人家的小孩,難道爺爺不要她嗎?
雖然在藍家只待了幾天,但是她有聽幫傭的叔叔阿姨提過,他們的家人、孩子都由老爺安排住在外面,藍家大宅是不可能讓他們養(yǎng)小孩的。
而爺爺在大宅里生活了很多年,每回爸爸想要接爺爺回家一起住時,爺爺總是搖頭拒絕。方雪羽心想,爺爺還是不會搬出藍家的。
既然爺爺不能離開,她又不能搬進去住,那她果然只能去當別人家的小孩?
思及此,方雪羽終于忍不住傷心地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妳又在哭什么?」
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方雪羽微微側(cè)過頭,分出一只眼睛看向來者,果然是藍煜棠。只見他也蹲在自己身邊、一臉不耐地問道?伤m然一臉不耐煩,卻還是掏出干凈的手帕,輕輕為她拭去淚水。
有了上回的前車之鑒,藍煜棠特別避開手帕上有刺繡的部分,只敢以柔軟平坦的布面,小心翼翼地在她柔嫩的肌膚上輕按,一點一點地讓布吸去水液。
為什么每次看到她,她總是蹲在地上哭泣呢?藍煜棠疑惑極了。她明明笑起來好可愛的,為什么總是在哭泣?
他當然知道她絕對有權(quán)利哭泣,但他就是討厭見到她的淚水嘛!
「我要去當別人家的小孩了……以后可能見不到爺爺了……」才說了兩句話,方雪羽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水迅速地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臉。
「為什么要去當別人家的小孩?跟著方伯一起住不就好了?」藍煜棠的疑惑越來越深,她明明就還有爺爺,為什么要去當別人家的小孩?
在藍煜棠的認知里,家人本來就該住在一起!像他的爸爸雖然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總是在外奔波,但爸爸絕對會回家與他們共度周末。所以他不能理解她明明有家人、卻又要分離的原因?
「因為……因為我不能跟爺爺住在一起啊……」她越說越傷心,嘴一癟,淚水又要掉下來!改銈兗也皇遣幌矚g小孩子搬進去住嗎……」她指控道,要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用去當別人家的小孩。
方雪羽哭得太過傷心,混亂的腦袋已經(jīng)有點搞不清楚事實與臆測。明明會不會被收養(yǎng)的事還沒個底,她卻已經(jīng)傷心得彷佛明天就要和爺爺分開了。
「小羽,把話講清楚,妳不能跟方伯住和妳要去當別人家小孩有什么關(guān)系?」他被她的淚水弄得心煩意亂,可總不能看她一直哭下去吧。藍煜棠先是深呼吸一口氣,誘哄著問道:「把事情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妳解決啊。」
他非得弄清楚害她哭泣的原因不可,否則他心里會一直不舒服下去。
「解決?」她歪著頭,大大的眼眸旁還掛著一滴淚水。
「是啊,就像上次我?guī)吶フ見厾敔斠粯樱瑠叞咽虑楦嬖V我,說不定妳就不用跟爺爺分開啦!」藍煜棠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個年僅十歲的小學(xué)生,即使在家中他總是受盡寵愛、一呼百諾,但這份寵愛在離開自個兒的家門后,別人卻不一定會買帳。
可當務(wù)之急是先止住她的淚水,至于事情有沒有辦法解決,之后再說吧。
「大哥哥真的可以幫我嗎?」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大哥哥在她眼中就成了一座強而有力的靠山,所以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希望他像上次一樣馬上把問題解決。
「妳先把事情說清楚,我才知道要怎么辦啊!顾{煜棠可沒打算傻傻地在小女生面前逞英雄,畢竟事情只要一扯上大人,總是很麻煩的。
「好,我說、我說。」方雪羽用力點著頭,努力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赴⒁谈司硕紒韱栁蚁氩幌氘斔麄兗业男『ⅲ驗樗麄冋f……說……」
畢竟還是沒什么組織能力的孩子,方雪羽一段話說起來顛三倒四,但好在藍煜棠拿出無比的耐性,并仔細詢問有疑問的地方。如此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后,他總算勉強聽懂了她的煩惱何在。
在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藍煜棠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是這種程度的問題,還好還好,他不會在她面前漏氣。
在知道自己不會在喜歡的小女生面前丟臉后,藍煜棠的表情明顯放松不少。
「事情很簡單嘛,我會去跟我爸媽說的,他們一定會答應(yīng)讓妳住進來。」他豪氣干云地說道。只有方雪羽一人的話,根本不成問題。
「真的可以嗎?」方雪羽嚇了一大跳,大哥哥真的好厲害,他居然已經(jīng)有辦法解決了?真不愧是大哥哥吶!
「妳放心,不會有人反對的!顾{煜棠自信滿滿地笑著。
因為他是獨子的關(guān)系,所以他說的話向來有求必應(yīng),加上媽媽又那么的喜歡小羽,所以媽媽不可能反對讓她住進藍家;至于爸爸那邊,看在方伯為藍家服務(wù)多年的份上,破例一次絕對沒問題,也就是說,事情好辦得很。
而且只要小羽能夠住進藍家,他就可以常?吹剿。就算只沖著這個理由,他也非把事情辦妥不可!
「只是……有一個問題!顾{煜棠壞心眼地拖長語調(diào),非要急得方雪羽不知所措、險些又要掉下淚來時,他才慢慢開口問道:「妳想要住在這里嗎?」
如果本人沒那意愿,那他說再多也沒用,畢竟小羽最關(guān)切的問題是不想與爺爺分開,徜若她根本就不想搬進藍家,那可就白搭了。
「當然想!」方雪羽毫不遲疑地立刻答道:「阿姨對我很好,而且爺爺也在這里,我想要跟大家在一起!」
聽到她先是提了他媽媽,又提及她爺爺,說來說去卻沒提到他的名字,害藍煜棠好生失望。正當他失望之余,方雪羽接著就笑咪咪說道:「最最最重要的是……大哥哥你也在啊,以后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對不對?」
總算聽到自己的名字,藍煜棠也笑得好開懷。
「嗯,以后我們就一起玩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如藍煜棠所預(yù)料地,在他的大力護航之下,父親很干脆地同意讓方雪羽住進藍家,并另外撥了一棟小屋給方德和方雪羽,沒讓他們?nèi)プ∫话愕膫蛉朔俊?br />
而藍夫人也非常歡迎方雪羽的到來,不但把她轉(zhuǎn)到與藍煜棠同一所小學(xué)就讀,又怕她一時之間無法平復(fù)喪親之痛,藍夫人總喜歡拉著她到處閑逛,或是為她梳綁發(fā)辮,或為她念兩本童話故事書,簡直把方雪羽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對于藍氏夫婦的多方照料,本就抱著感恩之心的方德,如今更是感激萬分,幾乎恨不得為他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
然后,就像是說好了一樣,當家教老師為藍煜棠上完鋼琴課后,他就會招來方雪羽,請老師從最簡單的認鍵開始,一步步教她彈奏。
剛開始時,方德還以為小少爺?shù)娜涡酝秊闀獾郊胰俗柚。畢竟兩人身分相差懸殊,小羽怎么能夠跟主人家的孩子玩在一起?因此即使孫女再怎么受到藍夫人的疼愛,但她絕不是適合小少爺?shù)耐姘椤?br />
他猜想主人必定會開口說些什么,所以方德沒多做反應(yīng),只是默默等著藍家主人出面阻止。
但沒想到夏天過去了,又等過一個秋天,眼見小羽的鋼琴彈得越來越好,他卻始終沒聽到任何反對聲浪。
事已至此,方德當然更不會吭聲,于是方雪羽的鋼琴才華也才得以發(fā)芽茁壯。
在藍煜棠無心插柳的教導(dǎo)之下,幾年下來,方雪羽的鋼琴才華益發(fā)成長,幾乎每回被興致高昂的藍夫人推出去比賽時,總能戰(zhàn)無不勝地抱回獎座。
這樣的好成績樂得藍夫人立刻去請來更加專業(yè)的指導(dǎo)老師,期望能培養(yǎng)她走上鋼琴家之路。方雪羽并不訝異藍夫人會有這樣的行動,只是,她必須要拒絕這番好意--
「妳不接受?!為什么?」藍夫人大失所望,自己還以為向來乖巧聽話又溫順的她,是絕不會拒絕這樣的安排。再說,如果她討厭練琴的話,又怎么會一彈就這么多年?
「我只是園丁的孫女,夫人讓我自由使用琴室已經(jīng)非常大方,如果還要讓夫人花錢請老師指導(dǎo)我,我想爺爺也不會同意的……」方雪羽坦然說道,像是完全不可惜自己正把大好機會往門外推。
「小羽……」藍夫人心疼地皺眉。她實在討厭方德總是灌輸小羽上尊下卑的觀念,偏偏他是她爺爺,要怎么教育孫女,外人根本無從置喙!覆蝗贿@樣好了,妳先把園丁孫女的身分丟到一邊,也別把我當主人看待,就當我是從小看著妳長大、很喜歡妳的一個阿姨。
妳老實說,如果妳想要繼續(xù)彈琴,阿姨會親自跟妳爺爺談?wù)効,我相信妳爺爺也不會阻止妳進修琴藝,妳也不要老是惦著說自己的身分沒資格接受更好的教育。怎樣?妳覺得呢?阿姨去跟妳爺爺說好不好?」
雖然藍夫人從小就養(yǎng)尊處優(yōu),沒過過一天苦日子,但良好的教養(yǎng)讓她的心胸寬大,從來不曾有過一絲自尊妄大的心態(tài)。
她相信,只要經(jīng)過努力,誰說不能改變自身的命運?尤其對象又是她從小疼到大的方雪羽,藍夫人巴不得把小羽當親生女兒來養(yǎng)育。
可即使藍夫人的態(tài)度親切,方雪羽還是搖頭。
「對不起,彈琴對我而言只是個消遣,我沒什么雄心大志,也沒想過非得靠鋼琴得大獎、成名不可,夫人的好意我真的不能接受,而且……」說到這兒,方雪羽頓住,生怕自己說溜了嘴。
「而且什么?」藍夫人還是注意到了。
「沒什么,真的,沒有什么。夫人的好意我不能接受,對不起。煜棠少爺還在琴室等我,不能讓他等太久,所以我先走一步了,抱歉!股伦约涸俅氯ゾ蜁f溜嘴。再三道歉后,方雪羽連忙離去,不給對方再開口的機會。
藍夫人也沒再挽留,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方雪羽離去的身影。經(jīng)過她仔細端詳觀察,依稀間彷佛捕捉到一抹小女兒的嬌態(tài)?磥硇∮鹁芙^接受再進修的理由,應(yīng)該不是介懷身分卑微那么簡單。
而剛剛方雪羽提到藍煜棠還在琴室等她一事,也勾起了藍夫人的記憶。
她都忘了小羽之所以會開始練琴,全是因為自家兒子硬拉著小羽一起練習(xí);蛟S……小羽的拒絕,背后還有更浪漫的理由吶。思及此,藍夫人微微笑了。如果真是如此,她也不好拆散人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妳的動作怎么這么慢?!」
在琴室等候已久的藍煜棠,在一見到她慌亂的身影后,立刻出聲抱怨。
「對、對不起,剛剛夫人找我有事,所以耽擱了幾分鐘。」方雪羽一邊道歉,一邊走到鋼琴旁與藍煜棠并肩而坐。
他在教她彈琴時,他們總是這樣坐著,算算也好幾年了吧!有時方雪羽總?cè)滩蛔⊥低灯谂危麄兛梢跃瓦@樣一直坐在一起。
沒再多說些什么,只見她動作流暢地開始敲擊琴鍵,顯然是想藉由彈琴避談剛剛遲到的原因。
「我媽找妳有事?為什么?」他根本不吃她這招,直接伸手壓住她彈琴的手,將優(yōu)美的旋律壓成破碎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他討厭她有事瞞他。
「……夫人希望我能繼續(xù)進修鋼琴,她打算幫我找個專業(yè)的老師!
方雪羽輕聲說道。聞言,藍煜棠的眉頭打成死結(jié)。
「然后呢?妳怎么說?」進修鋼琴?那不就是要來跟他搶人?
開什么玩笑啊,近一年來,因為他的課業(yè)不斷加重,平常根本找不出什么空閑和小羽相處,教她彈琴等于是兩人少數(shù)可以相處的時間,F(xiàn)在媽媽居然要找個鋼琴老師來搞破壞?他絕不答應(yīng)!
「我拒絕了,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顾贿呡p聲說,一邊偷覷著,看他的表情從剛剛的凝重,因她的答案變得輕松。
「沒錯,妳的老師有我一個人就夠了,沒必要再多個陌生人。」
她拒絕鋼琴課程安排的事令藍煜棠心情大好,隨即叮叮叮地敲起輕快的旋律。方雪羽也微笑著跟上他的動作,共奏愉快的樂章。
方雪羽并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拒絕夫人提議的真正原因--
她心目中的老師只有藍煜棠一人,除了他之外,她不要接受其他人指導(dǎo),即便那個人是國際級名師,她也不要。
參賽、得獎,始終不是她的目的,她不需要其他人的掌聲,因為她只想彈琴給藍煜棠一個人聽。對自己而言,只要煜棠說她彈得好聽,這就足夠了。
每回與心愛的他二手聯(lián)彈,就是她最感幸福的時光。如果她真的接受其他專業(yè)老師的指導(dǎo),那么能與他相處的時間肯定會大大減少,她不要這樣。所以雖然對夫人感到很抱歉,但也只能拒絕這樣的安排。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日復(fù)一日、時光流轉(zhuǎn),當年的小小孩也都長大了。在高中畢業(yè)之后,藍煜棠順利以高分擊敗了聯(lián)考這個大怪物,優(yōu)異的成績足以讓他選擇任何他想就讀的學(xué)校,理所當然地,北上求學(xué)成了最佳選擇,而他也毫無留戀地準備離家的一切事務(wù)。
不過……或許他也不是那么無所留戀的。
至少,面對淚眼汪汪的方雪羽,他就完全沒轍了。
「別哭了,這陣子妳見我一次哭一次,妳的眼珠子都快哭掉了。」
他心疼地拍拍她的背,以因為近來太過熟練、而令他自己都忍不住厭惡的俐落動作抹去她的淚水。瞧瞧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都哭得紅通通,完全不輸兔子眼睛,看得藍煜棠是心疼不已。
「可是、可是你就要走了啊……人家難過嘛!」
說著,她悲從中來,嘴一癟,淚水又即將泛濫,惹得藍煜棠手忙腳亂地又拍又抱,就怕自己動作慢了,又要被她的眼淚淹沒。
「妳別哭了,我又不是不回來,寒暑假的時候我都會回家,再不然,妳也可以來找我,又不是永遠見不到面!顾{煜棠頭痛不已,開始懷疑北上求學(xué)的決定可能有誤。
照她這種哭法,到時他還舍得離開嗎?
就這樣拋下這尊淚娃娃--藍煜棠瞧了瞧方雪羽,忍不住再次搖頭嘆息。如果他能夠干脆拋下她的話,還用得著這么煩惱嗎?
「……這樣要好久好久才能見你一次……」她咬著下唇,委屈地說道。
打從六歲認識藍煜棠以來,他們從沒分開超過一個禮拜以上。可他現(xiàn)在一走,可不是幾個禮拜后就能見得到哪!
「為什么你一定要去臺北呢?我們這里明明也有國立大學(xué),而且大家也都說,那間大學(xué)的程度絕對不輸給臺北的學(xué)校,就留在這里不好嗎?」臺北,聽起來就好遠的感覺,一想到分離之后,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到面,方雪羽的心就狠狠揪痛。
向來柔順的她難得任性地求著藍煜棠改填志愿,在正式繳交志愿卡前,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留下,因為她不想他離開。
「小羽……」藍煜棠嘆氣,開始擔(dān)心自己會敗在她的眼淚攻勢下!肝耶斎恢辣镜氐膶W(xué)校也很好,但妳別忘了,我爸爸公司的主要據(jù)點全都在臺北,總有一天我得學(xué)著接手工作,北上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既然如此,我不如早點學(xué)習(xí)一切,這樣也能盡快減輕他的負擔(dān)!
父親的年事漸高,每周來回往返的車程只會益發(fā)增加父親身體上的疲勞?杉幢闳绱耍赣H卻從未抱怨過一句,只因為他與母親的根在這里,而母親舍不得離開故鄉(xiāng)。就為了這份心情,父親從未考慮過舉家北上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身為獨子的他自然也不可能逃避自身的責(zé)任,北上求學(xué)的確是唯一選擇。
聞言,方雪羽羞愧地抹去眼淚。是啊,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非去不可,他根本不可能主動提出北上求學(xué)的事,可自己卻一直想要把他留下,她真是太任性了。
雖然他總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tài),彷佛除了他自己以外,他不曾在乎旁人的想法,但其實他骨子里是很溫柔的,只是因為旁人不了解,所以不免引來非議,但那的確是他獨特的溫柔。
「對不起……我不該這么任性的,明明你是希望能讓老爺、夫人多點相聚的時間,是我沒先理解你的心情,就一昧吵著不讓你走,對不起……」
方雪羽用力抹干剩余的淚水,努力堅強地說道。雖然難過,但她已決定不再阻止他,更無權(quán)使壞硬要留下他、使他為難。
瞧她努力堅強起來的模樣,藍煜棠心軟了,險些吐出反悔的話來,但他早已做出決定,又怎能在最后一刻反悔?
「別這樣,我們又不是永遠見不到面。再過幾年妳也可以考大學(xué),到時候妳也來念臺北的學(xué)校,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啦!」
聞言,方雪羽呆住了,歡喜的心情立時占據(jù)她全部的心思。
「我可以追過去嗎?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嗎?」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角,似乎不這么做,她就無法靠自己站立。
「當然可以,誰說妳不準來的?別忘了我媽非常喜歡妳,只要妳點個頭,就算想當我們家的媳婦都沒問題,還是說……妳不愿意?」
一想到這個可能,藍煜棠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依小羽淡泊的性子,雖然他們一起長大,她也從不吝于表示對自己的愛意,但是在沒有任何名分的情況下,什么都說不準。
他們從沒真正向?qū)Ψ奖戆,并把對方視為戀人般的存在?br />
難不成一切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嗎?
藍煜棠無法不為這猜想而臉色鐵青。
「怎么可能!」這下不止是要抓住衣角了,方雪羽動作急迫地抓住藍煜棠,彷佛怕晚一秒就無法使他信服般急忙說道:「其實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只想要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雖然結(jié)結(jié)巴巴地,但她終于吐出心中長久以來的想法。
話一說出口,方雪羽突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像是終于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完。在暗戀他將近十年之后,她終于正式說出自己的感情了。
在心情放松的瞬間,她忍不住又擔(dān)心起來,這么突然地自我表白,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呢?
他剛剛可能只是在打個比喻,根本沒有娶她的打算。而自己卻這么莽撞地表明一切,就怕會打破他們之間輕松和樂的關(guān)系。
前一秒鐘的愉快心情突然被恐懼所取代。方雪羽無法不憂心,因為她的姐妹淘中,就曾有人質(zhì)疑她是否誤把親情當愛情?
畢竟自己年幼時就父母雙亡,在最最傷痛的時期,大她四歲的煜棠就一直守在她身邊,以他那既霸道又溫柔的方式照顧她、疼愛她。也因此,她的姐妹淘才會擔(dān)心她--把藍煜棠當成了從不曾擁有的兄長。
她們就是擔(dān)心方雪羽有這樣的狀況,所以前些時候,她們還想幫她介紹男朋友咧!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并非如此,只是……煜棠也是這么想嗎?
一思及此,方雪羽更覺得自己的告白實在太過有勇無謀。眼前的他久久沒再吭聲,該不會是被她突來的告白嚇到了吧?
方雪羽害怕極了,但她也知道自己再繼續(xù)低著頭也于事無補,不管結(jié)果怎樣,她一定要知道藍煜棠的反應(yīng)!
抱著必死的決心,方雪羽怯怯地抬起頭,想看看他的表情。怎料,忽然之間,兩片柔軟的溫?zé)嵛矬w已落在她的唇上。
她完全呆掉了,不敢相信那溫暖的觸感竟是他的唇。直到一吻既罷,她還是無法相信藍煜棠剛剛吻了她。
「如果妳真的喜歡我,四年后就憑自己的努力來到我身邊,聽到了沒?」
他霸道地宣告,擅自決定了她四年后的出路,自信滿滿的表情沒有一絲懷疑,任性地決定方雪羽的未來。
「聽到了沒?!」見她還沒回過神,他更加堅定地命令道。
「聽、聽到了……」即使面前的他如此霸道專制,方雪羽仍無法掩飾臉上歡欣的表情,因為她終于得到能夠到他身邊的許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