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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十)江南會(huì) 第四十六章 極惡之人
作者:小林子
   
  披著斗篷,撐著紙傘,莫言緩緩走在路上。

  夜已經(jīng)深了,然而在這大雨之中,他還是見到一人倒在路旁。

  微微皺起了眉,莫言走了上前,端詳了一會(huì)兒后便是蹲了下來,把那伏地趴著的人扶了過來。

  身上看來沒有明顯的傷口。

  莫言把手搭上了那人的腕脈,然而,那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就是一掌擊出。

  這一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fù)粼诹四缘男乜冢谑悄员闶怯采,被擊飛了五步之遠(yuǎn)。

  身軀沉重落地的聲音,卻似乎是嚇壞了那人。

  只見那人翻身而起,便是走向了莫言身旁,蹲下身去小心探著他的鼻息。

  一抹鮮血還殘留在莫言嘴邊,而莫言手上的傘,則已然是落在了身旁。

  「……他怎么不會(huì)武功……」那人低聲說著。

  「怎么可能……」傾盆的大雨自天而降,淋濕了發(fā),也遮住了趙飛英的眼睛。

  情急之下沖出了客棧,然而,面對(duì)著大雨滂沱的街道,卻是不曉得方向。

  撥開了遮在額前的濕發(fā),顧不得傾盆大雨,趙飛英左右望著,最后才往張家渡的方向追了去。

  奔到了鎮(zhèn)外三里,一株高大的樹下,趙飛英見到了那人。

  撐著把紙傘,那人的背上依舊有著細(xì)長(zhǎng)的劍。

  然而,臉上卻少了以前的和氣。

  「我?guī)熜帜兀 姑爸,站在了那人面前,趙飛英低聲喝著。

  難得的怒氣在他身上沸騰著。

  「你這是做什么!我?guī)熜植粫?huì)武功,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了!」

  那人的瞳孔仿佛縮了一下,然而,臉色卻是沒有改變。

  「我?guī)熜帜!」趙飛英又是低聲喝著。

  「……一命,換一命!鼓侨说吐曊f著。

  「……用誰的命換?」沉默了一會(huì)兒,趙飛英問著。

  「北方的獠面親王!

  大雨形成了一道屏障,遮去了玉郎君一半的臉,也遮住了趙飛英的眼睛。

  「做不到。」趙飛英說著。

  「那就收尸吧!

  那人轉(zhuǎn)回身,就是緩緩走了遠(yuǎn)去。

  「……等等!」趙飛英追了上前,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得罪了我們蝴蝶山莊,你在江湖上就無法立足!

  「……哼,好大的口氣,當(dāng)我不曉得蝴蝶山莊已然沒落?」那人帶著冷笑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得罪了又如何?若曉得那獠面親王本就是蝴蝶山莊門人,你們得罪得起所有的江湖人嗎?」趙飛英沉默了。

  「好好考慮考慮,如果你把他的頭交了出來,我假裝不曉得這件事情,也不會(huì)再有其他人知道!

  「你不怕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滅口?」趙飛英緩緩說著。

  「那你一輩子也不會(huì)曉得你師兄在那里。」那人低聲說著。

  「我得提醒你,他受了傷,只怕再也撐不了多久!

  趙飛英的眼睛只是看著那人,那明顯的怒意降低了溫度,卻是變得比現(xiàn)在的大雨還要冰冷。

  趙飛英不再說話了,因?yàn)樵谒男呐K里,一只有著銳牙利爪的生物,正掙扎著想要從層層的厚繭里掙脫出來。

  他的表情越來越嚴(yán)峻,一直到冰冷的怒火靜靜地在眼里燃燒著。

  「我說過,我?guī)熜植粫?huì)武功。他一生救人無數(shù),卻是從未傷人。若你膽敢加害于他,森森閻羅殿上,只怕要受盡苦楚!

  「你師弟傷人無數(shù),你如此護(hù)他,就不怕那森面閻王?」那人卻是冷笑著。

  「只聽你這偽君子大話連篇,兩面做人,想來一切都是你說了才算不是?我今日以惡人與你換那善人,殺惡揚(yáng)善,不就是兩倍的功德?」趙飛英沒有說話。

  「今日你護(hù)他,害得了你師兄,就要與他一同下地獄去。你想清楚了!

  趙飛英還是沒有說話。

  「天亮之前,帶著那人的頭來。不然,就來這里領(lǐng)你師兄的頭。」

  「別逼我。」閉起了眼睛,趙飛英低聲說著。

  「就逼得你跳墻又要怎的?」那人卻是大笑了起來。

  「一個(gè)極惡之人,一個(gè)是極善之人,又是這么難以決斷嗎?」

  「……」緩緩張開了眼睛,趙飛英只是輕聲說著。

  「兩人我都想救,你不用再說了!

  「……只怕難如你的意。」那人又是冷笑著。

  退后一步,那人抽出了森冷長(zhǎng)劍,臉上依舊是那抹冷笑。

  「……初次見面的時(shí)候,我本想不到如今會(huì)是這種場(chǎng)面!冠w飛英低聲說著。

  「……少說胡話,誰與你見過面了!鼓侨死淅湫χ。

  趙飛英愣了一下,然而,那人已然出手。

  細(xì)長(zhǎng)的利刃劃了下,森森的劍氣帶下了一陣的落葉。

  趙飛英順著劍氣避了開去,待要回?fù),那人卻已劃回了劍,險(xiǎn)險(xiǎn)擦過趙飛英的手臂。

  那人的劍招辛辣而縝密,不屬于武林大宗,趙飛英更是見所未見。

  趙飛英少了兵器在手,那人手上卻是握有著成名的利劍,不要說回?fù)袅,趙飛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兩面的劍鋒總擋在趙飛英的掌前,那劍尖也連連刺向身上要害。

  剎那間便是過了五十余招,趙飛英是有守?zé)o攻。

  不愧是成名的劍客。

  趙飛英凝神閃避,那森森的長(zhǎng)劍卻與那大雨混成了一塊,在那微弱的月光下,往往分不清何者為劍,何者為雨。

  雨水冰寒刺骨,而那劍氣更是森冷。

  「殺了你,我也可以得到他的頭。給你一個(gè)大好的買賣,竟然不懂得珍惜!鼓侨死淅湔f著,一把長(zhǎng)劍更是使得綿密。

  干凈利落的劍,不留余地。

  他沒有想過放趙飛英活口。

  「你以為你是誰呢?跟我談條件?」

  然而,玉郎君的話,趙飛英根本沒有聽得進(jìn)耳。他全心全意都在他的劍招上,忘卻了應(yīng)答,忘卻了這場(chǎng)雨,忘卻了兩個(gè)他要救的人,也忘卻了自己手上無劍。

  「一樣的笨,你們這師兄弟。師弟用肉掌擋我的劍,師兄也是傻傻地去救一個(gè)陌生人!

  趙飛英的目光轉(zhuǎn)到了玉郎君的臉上。

  「我怎曉得他不會(huì)武功,他的幾個(gè)師弟妹武功都高得嚇人。我怎曉得該用幾分的掌力,又沒有人跟我說過!

  跳開了三步,趙飛英呆愣地看著玉郎君。

  「你說什么?」

  「我說,他的死不是我的錯(cuò)。我怎曉得他敢靠得我這么近?我是個(gè)陌生人啊,在這雨里倒在路上不是很奇怪?他干什么靠得我這么近!我又不曉得他不會(huì)武功!我只是要打傷他,不是要打死他!」玉郎君低聲喊著。

  「……你說什么……」

  「看你是他師弟,給你個(gè)機(jī)會(huì),你也不珍惜?這又要怎么怪我?」玉郎君的眼神依舊冰冷。

  「一樣的笨。」

  「你殺了他……」趙飛英低聲說著。

  「你竟然殺了他,你是畜生嗎!」

  「……早曉得莫言是個(gè)大夫,要是在以前,我怎么會(huì)動(dòng)他。要不是你們這些師弟,我又怎么會(huì)傷他,江湖上又沒有人曉得莫言不會(huì)武功,我又有什么錯(cuò)?」

  「……畜生……」趙飛英顫著唇。

  「……你就沒有錯(cuò)傷過人!你膽敢如此辱罵于我!」玉郎君也是顫著唇。

  「你該下十八層地獄!冠w飛英顫著唇。

  「……殺了那了面親王,想必可以提升個(gè)幾層!褂窭删淅涞卣f著。

  「……我要你永劫不復(fù)!」趙飛英是在盛怒之中,而玉郎君的劍依舊使得極為純熟。

  劍鋒在趙飛英的身上劃開了幾道的缺口,而鮮血卻是給大雨洗得干凈。

  蒼白的皮膚上只見綻開的傷口,趙飛英即使負(fù)了傷,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攻多守少,似乎是將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殺了你,我就可以直取那獠面親王的性命!」玉郎君一邊回守,一邊喊著。

  不曉得是喊給趙飛英聽,還是喊給自己聽的。

  然而,趙飛英越是豁了出去,玉郎君卻越是遲疑。

  也許是因?yàn)樾闹杏欣⒌年P(guān)系。

  但是,見到了趙飛英胸前要害已然就在劍尖,玉郎君還是刺了進(jìn)去。

  一招得手,卻是少了幾分的喜悅。

  然而,玉郎君的勝利卻沒有持續(xù)太久。

  因?yàn)椋驮谀莻(gè)停頓之中,趙飛英已經(jīng)伸手奪去了他的長(zhǎng)劍。

  鮮血流到了手上,玉郎君驚愣地放了開他的兵器,下意識(shí)地后退了幾步。

  趙飛英自己拔出了透胸的長(zhǎng)劍,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痛苦。

  在下一個(gè)瞬間,比流星還要快的劍已經(jīng)劃過了玉郎君的喉頭。

  摸著自己頸上的熱血,玉郎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guī)熜衷谀睦?」把劍尖按在他的胸口,趙飛英低聲問著。

  「若想死得痛快,就快點(diǎn)說!

  玉郎君只是顫著唇,用著沾血的手指向東方。

  走過了幾百尺的路,在一個(gè)草叢中,趙飛英見到了他要見的人。

  莫言躺在那兒,臉色比現(xiàn)在的趙飛英還要蒼白。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的雙眼緊閉。

  趙飛英仔細(xì)看著自己的師兄,胸口的熱血一滴滴地落在莫言身上。

  要不是他要師兄趕來這兒,如此的夜里,莫言該在張家渡那盧員外家中,陪伴著自己的愛妻。

  玉郎君說的不錯(cuò),要不是他們這兩個(gè)師弟……坐倒在莫言身旁,趙飛英的心臟痛得厲害。

  要不是我們……要不是我……

  「……飛英……」微弱的聲音傳到了耳里,趙飛英連忙俯身向前,凝神去聽。

  「……帶我回張家渡去……」懷里抱著莫言,顧不得大雨,趙飛英就是直奔西方的大鎮(zhèn)。

  只有那兒,才有馬車可坐。

  經(jīng)過了官道,玉郎君的尸首躺在血泊之中,然而趙飛英只是從他身旁急奔而過。

  濺起的泥水灑在玉郎君的臉上。

  只是,急著趕路的趙飛英并沒有留神去看。

  從玉郎君的臉上,一層面具被大雨沖了落,露出了下方俊秀的臉龐。

  那泥水就是濺上了面具下的臉,然而,趙飛英自然是不會(huì)去注意的。

  跑到了鎮(zhèn)上,天已經(jīng)是大亮的了。

  看見了一身是血的趙飛英,更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趙飛英只想快些找到馬車,送師兄回張家渡。

  「……師叔!」玉成又驚又喜的聲音從遠(yuǎn)方傳了來,然而趙飛英卻是沒有聽見。

  直到玉成擋在了他的面前,趙飛英才停下了腳步。

  「師叔,您怎么全身是血,您……天!莫言師伯!」

  「救他,送他回張家渡,你們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有力的手抓起了玉成王胸口的衣襟,那深沉的聲音,仿佛是另外一個(gè)人在說話。

  「師叔,您別急,您先……」

  「我們死不足惜,可師兄絕對(duì)不能死!挂贿呎f著的趙飛英,胸口的鮮血一邊流到了他的腳邊,形成了一個(gè)小小的血泊,嚇壞了鎮(zhèn)民,也嚇壞了玉成。

  「好……好……師叔,您快放開我,我這就去安排……」玉成連忙說著。

  閉起了雙眼,仿佛四周的世界都在旋轉(zhuǎn),趙飛英的腳,卻是站得穩(wěn)當(dāng)。

  他的肩上,現(xiàn)在有著兩條人命。

  而他,兩個(gè)都要救。

  一夜的大雨過后,今早的天氣顯得格外的晴朗。

  小紅起了一大早,第一件事就是為冷雁智熬上一盅雞湯。

  大病一場(chǎng),耗去他不少元?dú),即使曉得他心底趕著上路,可總也是千勸萬勸,讓他先把身體養(yǎng)好。

  燉好了湯,小紅捧進(jìn)了冷雁智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冷雁智早已經(jīng)醒了。

  坐在床上的冷雁智,只是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連小紅進(jìn)了門來都不曉得。

  有了莫大夫的藥物調(diào)養(yǎng),以及他師兄的內(nèi)力相助,冷雁智如今的臉色,比起數(shù)月之前,已經(jīng)不曉得要好上了多少。

  曾經(jīng)黯淡的眼神,如今亦是有著炯炯的光明。

  褪去了灰敗的外殼,如今雖是同一個(gè)冷雁智,卻比以前還要更加地耀眼了。

  「冷公子?」小紅把雞湯放在桌上后,輕聲提醒著。

  于是,冷雁智也才轉(zhuǎn)過了頭。

  「小紅嗎?」

  「是的!

  小紅微微一個(gè)行禮后,就是掀開了湯盅。

  「照著大夫留下的食補(bǔ)藥方煮的,冷公子得多吃些才行!

  小紅盛著湯,一邊低聲說著,而冷雁智又是沒有回話。

  悄悄朝冷雁智看去,只見他又在看著自己的一雙手了。

  「……冷公子覺得現(xiàn)在身體如何了呢?」小紅只是低聲問著。

  「……很暖和!

  出乎意料之外,冷雁智卻是如此說著的。

  小紅有些驚愕地向他看去之時(shí),早晨的陽光灑在他的側(cè)臉上,而他的嘴角,卻是微微揚(yáng)起的。

  應(yīng)該是高興的,可小紅的心里卻是有著微微的酸楚。

  「……是因?yàn)樾⒒貋淼年P(guān)系嗎?」小紅勉強(qiáng)笑著,為冷雁智送上了熱湯。

  「……在我身子里好像有著一股暖流!估溲阒堑吐曊f著。

  「該是那人注入的內(nèi)力。打通我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

  小紅的手微微顫著。

  冷雁智接過了熱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好奇怪啊……」自己推了門進(jìn)來,玄英只是喃喃念著。

  「奇怪什么?」冷雁智只是低聲問著。

  「他們?cè)趺催沒有回來?」坐在冷雁智的床邊,玄英看著冷雁智,疑惑地問著。

  「昨晚外頭下了好大的一場(chǎng)雨,他們還出去做什么呢?」

  「……想是不愿我們答謝,徑自走了。」冷雁智只是輕嘆著。

  小紅只是咬著唇。

  「喔……那你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玄英問著。

  「……很暖和!估溲阒侵皇俏⑽⑿χ。

  有些疑惑地捉起了冷雁智的手,玄英也是低聲驚呼著。

  「真的耶,好暖喔……該不會(huì)是發(fā)燒了吧?」玄英連忙去摸冷雁智的額頭,然而那并不是發(fā)燒。

  「不是這兒,最暖的是這個(gè)地方!棺街⒌男∈忠频阶约旱男靥,冷雁智帶著微笑說著。

  「……那叔叔真的很厲害。」玄英只是低聲贊嘆著。

  「我沒看過比他更好的大夫了!

  「你曉得那大夫叫什么名字?」冷雁智問著。

  「……不曉得,不就是叔叔嗎……」玄英靈活的雙眼只是來回看著冷雁智與小紅兩人。

  「咦咦,我還以為你們是早就認(rèn)識(shí)的啊!

  「……什么早就認(rèn)識(shí)?」冷雁智問著。

  「我聽那叔叔一直叫你十三師弟、十三師弟的,你們不是同門的師兄弟嗎?哇!好疼啊!」冷雁智不曉得為了什么原因,捉著玄英的手突然收了緊,惹得玄英連聲叫疼。

  茫然地放開了玄英,冷雁智只是低聲說著。

  「你再說一次?」

  「……那叔叔叫你十三師弟的哪,八成是你師兄吧!

  「怎么可能!」一氣之下,揮開了空碗,冷雁智怒聲喝著。

  空碗落在小紅的腳邊,摔成了碎片。

  小紅嚇了好大一跳,而玄英又何嘗不是?他只是有些畏懼地看著冷雁智,情不自禁地往后縮了一縮。

  「怎么可能!他該恨不得我死!又怎么可能會(huì)救我!不可能!」

  「就是他救的啊……」小聲喃喃說著,玄英有些委屈。

  「……我不相信……」看著自己的雙手,冷雁智只是喃喃說著。

  「……小紅,你說,救我的大夫是誰!

  「……是我去張家渡請(qǐng)來的莫言神醫(yī)。」

  那一個(gè)瞬間,冷雁智射來的銳利眼神讓小紅甚至忍不住發(fā)著顫。

  「誰要你多事?與其讓他救,我不如死了算了。」

  「……原來他就是莫言神醫(yī)啊……」喃喃說著的玄英,語氣里卻是充滿著向往。

  「……小紅,讓人送一萬兩黃金去張家渡,我不想欠著他什么!

  「……是……」

  「原來他們師兄弟處得不好啊!

  陪著小紅準(zhǔn)備行李,跟前跟后的玄英,只是夸張地嘆著氣。

  「害得冷哥哥大發(fā)脾氣,我們也跟著遭殃!

  「……沒事的,等冷公子氣消了,就會(huì)沒事的……」小紅只是低聲說著。

  「只可惜了那些藥方子!剐⒄f著。

  「那是莫言神醫(yī)特地寫下來給冷哥哥補(bǔ)身體的啊。現(xiàn)在好啦,冷哥哥一定是不肯再吃的,只可惜了人家的一番苦心!

  「……玄英,這件事別再提了,不然冷公子又要不高興了!

  「喔……」馬車上,一直沉默著的冷雁智,偶爾的,卻還是不經(jīng)意地摸著自己的胸口。

  因?yàn),那就像是在寒冬里早已跋涉了三年的旅人,心里放進(jìn)了一顆暖陽一樣。

  在胸膛里發(fā)著光跟熱,干裂而枯萎的心,也得以緩緩地修復(fù)著。

  自從那天過后,馬車又走了三日,終于,冷雁智才開了口,問著身旁的玄英。

  「玄英,莫言是大夫,那么另外一個(gè)大哥哥呢?幫我運(yùn)功療傷的那個(gè)?」

  「……不說,你一定又要生氣了。」

  玄英嘟囔著。

  「那大哥哥是個(gè)好人,我才不要聽你罵他!

  「……我討厭莫言是有原因的,玄英!共辉敢獗幌氤赏髫(fù)義之徒,冷雁智解釋著。

  「我以前讓他們軟禁過,他還打算喂我吃忘憂草。」

  「……什么是忘憂草?」玄英問著。

  「是讓人忘卻煩惱的藥材啊。」冷雁智說著。

  「只要我吃了,就什么都會(huì)忘了。」

  「……忘記煩惱不好嗎?那你不就會(huì)變得很快樂嗎?」玄英又在嘟囔著。

  「……你這小鬼頭,什么話都幫莫言說,到底是他親還是我親!」冷雁智話里的字語雖然是責(zé)備著的,但是語氣卻不是。

  玄英聽了以后只是嘻嘻笑著,鉆到了冷雁智的懷里。

  「……冷哥哥,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說。莫言神醫(yī)真的是個(gè)大好人。那天晚上天氣很冷,我的手都凍僵了,可是他卻冒著雨來了。他身上的斗篷都濕透了,重得跟結(jié)了冰一樣。小紅姐姐也是,凍得嘴唇都發(fā)了紫!

  聞言,在車廂另外一頭的小紅,只是略略低下了頭,而冷雁智則是沒有說話。

  「他從晚上忙到天亮,又忙到了中午。他忘了吃早膳,也忘了換下濕衣服。我就在他身旁看著他,想著他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記得起自己身上還穿著濕衣服,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想到忘了吃早膳?晌抑坏鹊剿砩系囊路闪耍鹊叫〖t姐姐端來了午膳。那時(shí)候我就在想,啊,就算是傳言中的莫言神醫(yī),也沒有他好吧!

  冷雁智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玄英說。

  「冷哥哥,那天惹你生氣后,我一個(gè)人跑走,身上沒有銀子,在外頭流浪了七天。這七天來,好的人、壞的人我都遇過。我還小,可能看得還不夠多,可是,我總覺得,只要有人像莫言前輩一樣地對(duì)我好,就算他以前真的對(duì)我做過了什么,我都會(huì)原諒他的吧!固鹆祟^,玄英純真地看著冷雁智。

  「冷哥哥,你說我說得對(duì)不對(duì)?」沉默地看著車廂底的冷雁智,嘴邊本似還有著一些倔強(qiáng),然而,到了后頭還是瓦解了。

  「我還是個(gè)人,我曉得!估溲阒侵皇蔷従徴f著。

  「那么,我就告訴你,另外一個(gè)人叫做什么名字!剐⒀鲱^望著冷雁智,輕聲說著!咐涓绺,莫言前輩就叫他飛英!

  假的、假的、是假的!莫言師兄與那些師兄弟姐妹一樣,既然盼得我去江南,一定沿途灑些誘餌,讓我心甘情愿地投羅網(wǎng)去。

  對(duì)這兩個(gè)沒見過他的人,只要隨便叫叫,就會(huì)讓我以為他就是師兄。

  是啊,不管是誰,只要透過他們轉(zhuǎn)述,一個(gè)叫做趙飛英的男人來過,活生生的,我就會(huì)相信了,我就會(huì)瘋狂了。

  但是,這只是他們的一個(gè)伎倆,一個(gè)縝密計(jì)劃的一部分!師兄如果真醒了,他必定來尋我,又怎么會(huì)悄悄走了,連只字片語都沒有留下。

  是啊,我不可以隨便相信,我不可以隨便相信他們,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對(duì)著突然之間抓著自己頭,表情痛苦的冷雁智,玄英只是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小紅,然而,小紅卻只是靜靜地坐在了她應(yīng)該要坐的地方。

  她獨(dú)自緊緊抱著秘密,不肯放手。

  如果冷雁智問她什么,她必定不會(huì)欺瞞。

  然而,要她主動(dòng)說出他心愛男人的蹤跡,抱歉,做不到!曾經(jīng)她以為,可以祝福他們,然而,在他病倒的時(shí)候、垂危的時(shí)候,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在他醒來之后,已經(jīng)變得酸楚。

  他曉得自己有多愛他?愛到就連自己的心臟,如果他想要,也許她也會(huì)毫不遲疑地給他吧。

  他是她的王,她的天,為了他,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冷哥哥?……冷哥哥!」突然的,發(fā)覺了冷雁智的眼淚,玄英登時(shí)慌了手腳。

  「冷哥哥!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我說錯(cuò)話了,做錯(cuò)了什么事?你說啊,不要只是哭啊,冷哥哥!冷哥哥!」于是,小紅的帝王,小紅的天,倔強(qiáng)的男人,靠著車廂,捂著眼睛,淚流滿面。

  于是,小紅的心臟,整個(gè)的緊縮了起來,痛得她雙唇蒼白。

  「冷公子……」爬過了他身邊,小紅捉著他的肩頭,低聲喚著。

  「冷公子……」

  「別管我!」冷雁智怒聲吼著,推開了小紅。

  玄英嚇得往后跌了去,而小紅的背則是重重撞上了車廂的墻。

  很痛,可是更痛的是胸口。

  「他們是騙人的……對(duì)吧……是啊……一定是這樣的……騙人的……是騙人的……」

  「冷哥哥!停車!給我停車!」玄英撲了上去,接著就是氣急敗壞地喊著。

  駕車的車夫連忙停了下來,而小紅則是顫著身軀,呆愣在了角落。

  在冷雁智的身前,他的嘴邊,有著殷紅的鮮血。

  他的臉色比紙還要蒼白,而玄英則也是嚇得臉色發(fā)白。

  「沒事的,冷哥哥……沒事的,冷哥哥……您是太累了,又剛生病,沒全好,所以才這樣的……」玄英顫著唇不住說著。

  「睡一覺,把莫神醫(yī)開的補(bǔ)藥吃個(gè)幾帖,就會(huì)沒事的……」

  藥香彌漫,本已回復(fù)血色的臉龐,又再泛著青白。

  她曉得,這樣下去,又會(huì)回復(fù)到以前一般。

  他會(huì)被折磨得日漸憔悴,最后,就與那日一般,在她的手臂上咳到昏厥。

  她好愛好愛他,她自認(rèn)愛得不會(huì)比冷雁智淺。

  可是,她注定著要輸給冷雁智的。

  因?yàn)樗梢苑湃沃约荷眢w敗壞下去,可她只要再聽得他咳上一聲,她的心就要碎了。

  「冷公子?……冷公子……」服侍他喝藥的時(shí)候,小紅情不自禁地握上了他的手,柔聲說著。

  冷雁智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冷公子,您瞧瞧,您認(rèn)得嗎?」小紅把那沾了血的黃絲帶,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再緊緊握著。

  她不斷喃喃重復(fù)著剛才的話語,直到冷雁智把那絲帶拿到了自己眼前看著。

  「……這是大夫的發(fā)帶。他回張家渡去了,可那日有人用飛箭把它送了回來。趙公子看了,心急如焚,匆匆追了出去,就再也沒回來了。」

  「……趙……?」突然坐了起身,冷雁智驚疑地看著小紅,手里緊緊握著那條帶血的絲帶。

  「……我見過他的,您忘了不是?」小紅用著帶淚的笑容,對(duì)著冷雁智說著。

  「那日在竹山腳下,您惱了昏官放火,我就站在趙公子身旁,見過一面!

  說不出話的冷雁智,只是呆呆看著她。

  「那日您病倒,大夫讓我準(zhǔn)備后事。我一個(gè)人坐在棺材店前發(fā)愣,遇上了玄英,以及帶著他的趙公子!

  幽幽看了冷雁智一眼,小紅只是繼續(xù)說著。

  「見您病重,趙公子用他的內(nèi)力為您續(xù)命,又讓我請(qǐng)莫神醫(yī)過來一趟。最后,莫神醫(yī)走后,不曉得出了什么事,趙公子追出門后,也就再也沒回來了!

  「……你怎么現(xiàn)在才跟我說!」突然高聲喊著的冷雁智,怒意好比冰冷的利刀。

  小紅的身子下意識(shí)地縮了一縮,盡管忍著不哭,然而眼淚卻是停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現(xiàn)在才跟我說!如果師兄也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祭他!」

  「……冷公子,您別生氣,小紅罪該萬死,可您得保重身體……」

  「……滾!箵]開了小紅,冷雁智起身下床。

  看了看手上的絲帶后,把它放在懷里,就要出門。

  「……冷公子……冷公子!」連忙擋在了他面前,小紅顫聲說著。

  「您想上哪兒去?您的病還沒養(yǎng)好啊!

  「我去找他!

  「您……您曉得該去哪兒找嗎?」

  「回孤山去,把孤山鎮(zhèn)翻過來找!

  「好,那您等我,我這就把行李……」

  「不用了!估溲阒侵皇抢淅淇戳怂谎邸

  「你這就自己走吧,放在你那兒的銀票我也就不拿回來了!

  小紅的臉泛了白。

  「冷哥哥?為什么小紅姐姐不跟我們走了?」跟著冷雁智坐馬車,靠在冷雁智懷里,玄英有些擔(dān)心地問著。

  「她有自己的事,怎會(huì)一直跟著我們!馆p輕撫著玄英的頭發(fā),冷雁智低聲說著。

  「……喔……」

  「舍不得?還是你想要小紅做老婆?」冷雁智挑起了眉。

  「哇!你說什么。 姑Σ坏匚嬷溲阒堑淖,玄英連忙說著。

  「怎么?不是?」

  「當(dāng)然不是了!……我只是……有點(diǎn)不習(xí)慣,小紅姐姐人這么好……」

  「哼……」冷雁智只是輕哼一聲,卻是什么都沒有繼續(xù)講了。

  直到馬車駛回了孤山鎮(zhèn),冷雁智訂了本來的那間房后,玄英才開始覺得奇怪。

  而在冷雁智問起客棧老板有關(guān)于六天前的事情時(shí),玄英才恍然大悟。

  「冷哥哥,您在找叔叔他們嗎?」

  「當(dāng)然,我沒說過嗎?」是沒說過啊。

  玄英歪了歪頭,怎么也想不透,然而,看著冷雁智往官衙的地方走了去,也是連忙跟著。

  「這具尸體,大概是六七天前,在官道旁發(fā)現(xiàn)的!怪钢啄荆额^皺著眉頭。

  「兩道致命傷,都是劍傷。一道脖子,一道左胸。奇怪的是,看他背的劍鞘,應(yīng)該是他自己的劍。這人好狠,用他自己的兵器殺了他!

  「不至于吧。」冷雁智看了看那把細(xì)長(zhǎng)的劍,卻是不置可否!改且此隽耸裁词,不全然是兇手狠心!

  「……這位兄臺(tái)可認(rèn)得被害人?」

  「不認(rèn)得!

  「……他是不是叫做寶玉?」玄英卻是低聲說著。

  「?」冷雁智跟捕快都望向了玄英。

  「我看過這把劍,那天有人要我偷它!剐(duì)兩人說著。

  「喔?是什么人?」捕頭連忙問著。

  「一個(gè)畏畏縮縮的人,等下我畫來給你好了!剐⒁贿呎f著,一邊打量著那把劍。

  「這人是不是長(zhǎng)得很丑,一張臉好像被火燒過一樣?」聞言,想起了一人,冷雁智也是沉思地看著那把劍。

  「……事實(shí)上,是面具!共额^沉吟著。

  「一個(gè)好好的人,卻戴著這么丑的面具,我怎么樣也想不通。而且,更讓人想不通的是,幾個(gè)線報(bào)都說,這人七天前就已經(jīng)在江南城了,怎么可能飛回來讓人殺死!

  「……冷哥哥……」

  「。俊

  「……冷哥哥,不要再笑了啦!

  聞言,望向了玄英的冷雁智,嘴邊的微笑還沒有消失呢。

  「什么事這么高興啊,你笑到連那個(gè)捕頭都在懷疑你了。」

  「唉,你不懂啊!闺S意摸了摸玄英的頭,冷雁智只是繼續(xù)笑著,向前走著。

  「我見到的不是兩個(gè)師兄的尸首,就表示出事的不是他們。我心里頭的大石頭,這時(shí)候才放了下來啊!

  「……喔!剐⑵鋵(shí)還是不大懂,尤其是并不了解到底他們師兄弟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

  「走吧,我們?nèi)ソ习伞!?br />
  「。俊剐⑦是疑惑地看著冷雁智。

  「既然大家都在江南等我,我不去,似乎就太不給面子了!

  「很多人在等你嗎?」玄英疑惑地問著。

  「是啊,想來不少!刮⑽⑸炝藗(gè)懶腰,冷雁智說著!讣热凰麄兲幮姆e慮地想要我去江南,我就去會(huì)上一會(huì)。」

  「……他們是想要對(duì)你不利嗎?」玄英驚呼。

  「當(dāng)然了,畢竟我是罪大惡極之人啊!估溲阒钦f著的時(shí)候,并沒有難過的意思。

  「為什么?」

  「因?yàn)槲乙筌姕缌诵涞鄣耐醭!?br />
  「……那你還去!不要去了啦!」玄英連忙說著。

  「為什么不去?我去了也許就能見到他啊。」冷雁智說著。

  「你到底是要見誰啊!很危險(xiǎn)的!」

  「……就是帶你回來的人啊!

  「……你找他做什么?道謝嗎?」

  「……是啊!

  「……他一定在那兒?jiǎn)?也許他不在啊!

  「……他不在那兒的話,我再找就是了!

  「……等一下等一下……冷哥哥,你怎么不先確定一下就去了!你剛剛不是才說過那兒很危險(xiǎn)的!」

  「……玄英,我跟你說!箍偹阃O铝四_步,冷雁智有些無奈地跟玄英說著。

  「我總不能躲一輩子,如果這件事情不解決了,就算我找到了師兄,難不成要他跟著我躲嗎?」

  「……不行嗎?」

  「嗯,不行。」冷雁智繼續(xù)走著了!肝也灰y過。」

  「就算你得賠上一條命?」玄英拉住了冷雁智。

  「……嗯!估溲阒堑幕卮,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隨便的語氣。

  「……你到底在想什么。 剐饧睌牡卣f著。

  「你在為我擔(dān)心嗎?」

  「廢話!」

  「……玄英,也許,有一件事情你不曉得!

  「……什么事?」

  「為了保護(hù)自己所愛的人,男人就算受了傷,也不會(huì)覺得痛的!谷A清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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