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距離第一次見到燕驚天已經(jīng)過了半個多月兩人都沒有再見過面。因為袁素衣一直待在個房間里,幾乎足不出戶。
袁素衣手執(zhí)黃舊的醫(yī)書,琢磨著各種藥方的功效。
竹堇子,用于內(nèi)服,研成粉狀后以黃酒沖下,便可治愈體內(nèi)淤血。
苓玉枝,用以祛除腦中鈍痛,將葉子摘下?lián)v爛,敷于額面兩邊穴道,其痛癥立即消失,功效極迅。
看到這里,她放下醫(yī)書,眼神定定的瞅向窗外,一絲思慮浮起。
燕驚云身患的病癥──千針炙。一發(fā)作起來,就像有千百根針刺進(jìn)骨子里,痛得讓人簡直想一刀殺了自己,了結(jié)此生。
現(xiàn)在他二十一歲了,這種病已經(jīng)跟他近二十年的時間,這二十年間他到底忍受多少次這樣的痛楚。想到這里,袁素衣微擰起眉。
所以,她是不是該對他多些包容,畢竟一個讓病痛折磨近二十年的人,是很可憐的。
她還是少去招惹他,多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療他痼疾上,只是說得容易做的難。
苓玉枝和竹堇子都是極為難得的珍貴藥材,況且并不產(chǎn)于中原土地,而是西域的險峻之地。
再加上,這兩種藥融在一起也只是暫緩千針炙帶來的痛楚,下次仍會復(fù)發(fā),就算藥材夠,也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徒費(fèi)心機(jī)而已。
然而真正能根治千針炙的,黑玉草菌,比苓玉枝和竹堇子更難,而且也生長在西域之地,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生長在山壁巖下,跟泥土混成一色,極為難找。
而且,現(xiàn)在不是梅雨季節(jié),要去采故還得再躊上半年之久。
其實,世人都知道有黑玉草菌這菌類,但是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千針炙可以靠它醫(yī)治。
猶記得四、五歲時,師父每天喂食她一些名貴藥材,而鹿茸血、熊膽虎骨浸成的藥酒她也自小喝到大,所以身子機(jī)能及體質(zhì)異常強(qiáng)韌。
更重要的是,因吸食百種藥草,時日一長,她的血液也早呈現(xiàn)出藥物性了。
直到師父要她來報恩,她才知道師父是有預(yù)謀的,他從很久前就知道要治千針炙這種毒癥,得以人自身的血?dú)庠偌由虾谟癫菥乃幮钥筛巍?br />
所以她的任務(wù)就是治療燕府少爺?shù)牟。其實可能不需要到三年,她只是沒把握可以那么順利一次就采到黑玉草菌。
不管怎么說,待她醫(yī)好燕驚云,到那時,她便可安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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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廳閣
繁星點(diǎn)點(diǎn)的夜晚,天空仿佛是一塊漂亮的黑絨毛毯,月亮和星星點(diǎn)綴在上面,各自閃耀著光芒,像美麗的晶石一樣。
袁素衣坐在桌前細(xì)細(xì)挑選,偶爾從敞開的窗戶望出去,看到天上亮燦燦的星子,唇邊不禁也有絲微笑。
她很少能見到這么明亮的星子,天山上的雪太厚太多,晚上反射出來的白光就像面鏡子,映到天山上,連天空也變得微白起來,星星根本無處躲藏。
不知師父現(xiàn)在在做什么?她自小與師父生活在一起,他扶養(yǎng)了她十七年之久。
雖然是有目的的,但師父待她如再生父母是事實,這份恩情,不知何時才能報答得了啊。
正當(dāng)她沉浸在自己思緒時,忽然有腳步聲倉卒前來,雖然隔得很遠(yuǎn),但她聽得清楚。
因為習(xí)武的緣故,她的耳力較常人許多。連忙收回思緒,身子輕輕躍出窗外。
“素衣姑娘,老夫人讓我來找你去一趟──”就在轉(zhuǎn)角,一道急匆匆跑來的身影沖了過來,然后頓住腳步,看到她佇在前方望著自己,家丁忙出口喊道。
“有什么事?”袁素衣微蹙眉問道。
“少爺?shù)牟∮址噶,老夫人說你有辦法──”他顯得很焦急,“你快點(diǎn)跟我去吧。”
“好。”相較于他的著急,她冷靜了許多!澳阆茸撸乙帐靶〇|西待會就到,他現(xiàn)在在哪里?”說著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房里,頭也沒回地問。
“少爺把自己鎖在房間,根本沒有人敢進(jìn)去──”年青的男子見她一派冷靜自持的模樣,神色也不再那么焦慮了。“素衣姑娘,我先離去了,你要快點(diǎn)!”扔下話,又匆匆地離開了。
進(jìn)到房間里,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東西拿在手中,袁素衣翻身一躍,飛出窗外,再足不沾地的往軒云閣內(nèi)跑去,不到一會兒就來到軒云閣主臥室前。
外面擠了一大堆的人,而燕老夫人則雙手絞住,心痛而又無可奈何的來回踱著步。
眾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卻只能無能為力擠在這里,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一聲比一聲凄厲的尖嚎聲回響在大廳周圍,讓人聽了是于心不忍,滿鼻酸楚。
“!好痛!”砰的巨響倏地傳來,伴隨著粗重的悶哼,好像是肉體撞擊到書桌這種笨重東西而產(chǎn)生的聲音。
“!”又一聲更為慘烈的痛嚎傳來,霎時讓廳里的人又揪緊了心,甚至開始有奴仆啜泣起來,而燕老夫人則僵著一張臉,看似快要昏厥,卻仍在咬牙頂住。
燕驚天每次發(fā)作起來都是這樣的情形嗎?那會不會太慘烈了!袁素衣看到這樣的場景,聽到這樣的尖嚎痛喊,內(nèi)心也不禁同情起他來。
重物撞擊的聲音不斷自房里傳出。
“素衣丫頭,你可來了,快幫我想想有什么辦法啊!笨吹剿霈F(xiàn)在門口,早已六神無主的燕老夫人立即上前抓住她問。
“我要進(jìn)去一趟。”她道。
“進(jìn)去?驚云這時候好像走火入魔一樣,誰都不認(rèn)得的!”聽她這么說,燕老夫人立即搖頭。
“沒那么多時間跟你們解釋了,老夫人,記得別讓任何人跟我進(jìn)去,剩下的事交給我好了!痹匾聢远ǖ赝蛩,保證道。
接著,她毅然伸腳踹開被頂住的大門走了進(jìn)去,在眾人的驚訝聲中關(guān)上房門。
“!好痛,該死的!”又是一聲巨吼,在密封的空間尤其顯得可怕。
燕驚云的臥室很寬敞,這是她第一次進(jìn)來,但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思細(xì)細(xì)打量了。小心翼翼走進(jìn)內(nèi)室,卻發(fā)覺有什么東西迎面飛來,夾帶著猛烈的風(fēng)聲。
袁素衣內(nèi)心警覺,就在那一剎那,她側(cè)身避過,才一秒不到的時間,“匡郎”的碎響在身后炸開,是一只青玉花瓶。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她慢步朝怒吼尖嚎聲不斷的內(nèi)室望去,在瞥到里面的情景時,心里雖早有準(zhǔn)備,仍忍不住吃了一驚。
桌子裂成兩半,椅凳也七零八落的,而一些瓷片、木屑散得到處都是。
沒有一樣?xùn)|西是完好的,除了那張大床,可能太重他舉不起來的關(guān)系,所以逃過一劫。
袁素衣深吸口氣再踏進(jìn)門口,靠近那個在地上捂住頭部不停怒吼翻滾的身影。
自懷內(nèi)迅速掏出小瓷瓶,倒出兩顆丹藥放在掌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不停。
“!”痛苦難耐的怒吼一瞬間轉(zhuǎn)為驚怒的狂哮,被人驟壓住的燕驚云有一瞬間的錯愕,但隨即而來的灼心炙痛讓他理智全無,不顧一切的掙扎起來。
他揮出手抓住覆在自己身上的“東西”,想使力甩下,沒想到連手都動不了,身子也在一瞬間被定住,渾身劇痛的感覺狂涌而出,他又驚又怒地盯著眼前壓著自己的──
女人?!
早在壓上他的一剎那,袁素衣點(diǎn)住他全身穴道。見他理智似乎回籠了些,她立即把手掌向他的嘴邊伸去,掌心的丹藥擠進(jìn)他嘴里。
“你──”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藥性即時發(fā)作,他話滑到嘴邊,人陡然昏了過去。
呼!終于解決了。袁素衣輕吁了口氣,心里一塊大石落下,她站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嘆口氣搖搖頭,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口,便見一大堆人滿臉緊張的站在門口候著。
燕老夫人立即上前,“素衣,驚云他沒把你怎么樣吧?他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擔(dān)心的問著。
“我沒事,老夫人放心,我先讓他服下兩顆特制止痛藥,可以暫緩他的痛楚,F(xiàn)在他人昏睡過去,讓幾個人進(jìn)去把他的房間收拾好就可以。”袁素衣朝她微微一笑,說著神色已恢復(fù)平時的冷靜。
“啊,這樣啊,素衣丫頭,真是太謝謝你了!毖嗬戏蛉思拥匚兆∷氖,而后回頭對一干奴仆婢女吩咐,“你們進(jìn)去幫少爺把臥室收拾好,再讓人去熬些參湯過來!
“是,老夫人!睅讉人應(yīng)了聲,推門走了進(jìn)去。
“素衣,我先進(jìn)去看看驚云那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要是覺得累就先去好好休息,晚點(diǎn)我讓人去叫你!毖嗬戏蛉藢λf。
“謝老夫人,那素衣就先離開了!彼c(diǎn)點(diǎn)頭福了下身就離開。
疾步走回自己房間里,她關(guān)上門,躺在床上,卻沒有休息,而是在想什么──
剛才,就在她幾乎沒有絲毫考慮地縱身躍向燕驚云的那一刻,下顎因不加防備而狠狠撞他堅硬的胸膛,到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著。
而且剛撲向他的那一剎那還沒來得及點(diǎn)住他的穴道,所以她的身子幾乎讓他給上下摸遍占盡便宜!
真是氣死人了!袁素衣忍不住緊咬銀牙。唉,何必跟他計較呢,不過是一個發(fā)病時理智全無的人而已──
想到這里,心中滿是郁積的怒氣也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到了傍晚,燕老夫人差人來喚她前去燕驚云房間一趟,因為他醒了。
匆匆梳理了下,袁素衣便隨著來喚她的丫鬟香兒走了。
“素衣姊,你的那些藥好厲害哦,少爺現(xiàn)在都不痛了呢!碧嶂鵁艋\的香兒在她身邊笑咪咪地說。
袁素衣一笑置之,沒有答話。
“素衣姊,你真的能治好少爺?shù)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香兒忍不住又道,語氣里滿是欣喜。
“也許吧,不過可能要一段時間!彼銉旱,兩人穿過走廊走到庭院里,“我自己進(jìn)去就好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被仡^笑笑說。
“好,那我走了!睂λ龘]了下手,香兒提著燈籠轉(zhuǎn)身走了。
袁素衣走進(jìn)去,但見燕老夫人的貼身侍女云蘭在那里候著,一見到她,立即朝她走了過來,“素衣,老夫人在里面等你,快點(diǎn)進(jìn)去吧!
“嗯!彼匾峦崎_門走進(jìn)房間里。
好幾顆夜明珠將室內(nèi)點(diǎn)得亮如白晝,一看就是極為名貴的珍稀貢品,恐怕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吧?燕府的奢華和大手筆她現(xiàn)在算是見識到了。
“老夫人,素衣──”
“素衣丫頭你可來了,不必多禮快點(diǎn)起來。”正坐在床前照看著金孫的燕老夫人回頭打斷她的話,忙招手道。
“是。”袁素衣福了福身,朝床邊走了過來。
“今兒個真是多虧了你,不然這孩子不知要折騰到什么時候呢!你想要什么盡管開口,我一定得好好謝謝你才行!毖嗬戏蛉烁屑さ貙λ。
“老夫人,素衣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要,您別費(fèi)心了!彼裱灾x絕,神色沒有太多的驚喜。
“為什么不要?即使你挑明是想來燕府報恩的,但你幫了這樣一個大忙,我怎么都得好好感謝你的!毖嗬戏蛉宋Ⅴ酒鸹ò椎拿纪蛩。
“老夫人,剛才不是說少爺醒了嗎?”袁素衣微微一笑,轉(zhuǎn)移話題。
“是醒了,但才醒一會兒,又睡著了!毖嗬戏蛉艘娝桃廪D(zhuǎn)移焦點(diǎn),也不再勉強(qiáng),順著她的話答。
“可能是太累了吧,病情發(fā)作讓他用盡全身力氣。”她在床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右手抓住燕驚云露在薄被外的手腕,凝神細(xì)聽起脈象來。
半晌才放下,但剛想抽離,卻被他反手握住。眉間微蹙,袁素衣想掙開他的鉗,反被握得更緊。
她望了望沉睡中的他,心里暗想,怎么連在夢中都還會有這樣的力氣?瞥了眼被他緊攫住的手,她微惱,伸出左手食指剛想點(diǎn)住他右手虎口,卻讓燕老夫人阻止了。
“素衣丫頭,驚云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你就先遷就一下吧!毖嗬戏蛉藥е砬蟮恼Z氣朝她道。
聽見這樣的請求,袁素衣心里微怔了下,隨后緩緩放下左手。她雖然不喜歡讓他碰觸自己,卻是不忍拒絕一個老人的祈求。
見她不再掙扎,燕老夫人立即笑了,“我真是不知該怎樣感謝你啊,驚云有你在身邊,我真的是放心了。素衣,如果你需要什么,一定要告訴我,懂嗎?別太客氣了!
“知道了,老夫人!彼氐,眼眸又投向床上靜靜睡著的男子。
“夜深了,你要多披條長衫避寒,我身子骨不太好就先回房里歇著了,你在這里替我照看著驚云可好?”
經(jīng)過這一件事,燕老夫人對袁素衣真的是另眼相待了。
袁素衣笑了笑,“老夫人,你就先回去歇息吧,少爺有我在這里照看著沒有問題的!
“那我先走了!毖嗬戏蛉苏f完這句話,便由云菊扶著走了出去。
房里一下子變得寂靜了,袁素衣將視線收回,轉(zhuǎn)看向床上那張年輕俊美的容貌,仔細(xì)觀察起來。
這還是頭一次靠這么近、這么認(rèn)真地觀察著他。
其實他長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細(xì)致,眉毛濃密有型。而且骨架頎長,肩膀?qū)捄,身上還有著貴公子的氣質(zhì)。
但是缺點(diǎn)也不少,不但孩子氣,而且脾氣又暴燥,男人還是應(yīng)該像師父那樣──
沉穩(wěn)而淡漠,似乎沒有半點(diǎn)脾氣。偏又太過完美,老讓她覺得他離成仙之道不遠(yuǎn)。
想想,從天山下來,一直來到南京城,又在燕府里住了近半個月,她已離開師父有三個多月之久了。
不知他老人家現(xiàn)在可安好──
心思正絮動時,忽然掌心微痛。她收回神,望向被燕驚云抓得生疼的右手心,卻瞥見他皺著眉閉緊眼,冷汗自額上不;洹
“虛汗那么多。”她抓過一旁的布巾替他拭去,嘴里不禁微訝出口。他在作惡夢嗎?
“痛──好痛──”燕驚云囈語出口,緊閉雙眼,神情變得猙獰起來。
他抓得她好痛,到底怎么回事,難道他連在夢里受著千針炙劇痛的折磨?素衣心里想道。手被他用力抓住,她快忍不住那種痛楚了。
“。〔灰!痛、痛啊──”驟然狂嚎出聲,他聲嘶力竭的叫聲在偌大的屋子里尤其顯得恐怖。
終于忍不住那份,袁素衣硬是將自己的手自他掌中抽出來,而后站起來離開。不行,她要叫醒他讓他吃些寧神藥鎮(zhèn)靜下來才行。
但身后的痛嚎聲一直未止住,眉頭一皺,她忍不住回身跑到床邊,想伸手拍上他的臉喚醒他。
沒想到她站在床邊手剛一碰上他額頭時,就被他揮手大力一扯,身子跌在他床上,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具結(jié)實溫?zé)岬能|體隨即覆上她,并被緊緊地纏擁住。
真是氣憤!被困在他懷中,她心中極為惱怒。拚命想掙脫,但愈掙扎卻愈被抱得更緊。
他臉上驚懼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安心的感覺,呼吸也漸趨于平緩,連剛才不停的囈語也不再出現(xiàn)了。
袁素衣望著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真是夠曖昧的,人看到,他們就算跳進(jìn)黃河里也洗不清了,她是很同情他,也很努力告訴自己他是病人?墒签ぉ
睡夢中的燕驚云十分不安份,不停地蹭蹭蹭,雙手將她身子緊緊抱住,長腿也將她下身夾住,而頭,早已蹭上她的胸前。
終于他停止了蹭動,將臉緊緊貼在她的胸前,安穩(wěn)地再次沉入夢鄉(xiāng)中。
她忍得是滿臉通紅。怎么可以這樣!就算她再怎么不把他當(dāng)回事,也不能任憑他這樣占盡便宜!
想到這里,她一咬牙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燕驚云立即被揮飛出去,然后很重地跌落在地上發(fā)出“砰”的巨響。
袁素衣立即下床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衣裳,這才顧得及去細(xì)察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燕驚云。
他平癱在地板上,雙目緊閉,眉間蹙得死緊,表情流露出一抹難耐的痛楚。
“又昏過去了嗎?”她蹲下來拍拍他的臉,自語道,旋即將他扶起來想往床邊走去。
“死女人,剛才你對我做了什么?!”忽然一記怒吼在耳邊炸開,讓她剎時吃了一驚。
“你沒有昏過去?”她放開手,朝他望去。
燕驚云閉了好久的眼才平緩那被摔得劇痛而產(chǎn)生的頭暈?zāi)垦,他睜開眼朝她瞪去,“差一點(diǎn)就死在你手上了,剛才你在對我做什么!”
“剛才──”她緘默住口。剛才是她被他做了什么吧!怎么情況逆轉(zhuǎn)了。
“你是不是想摔死我啊,混帳女人!”見她欲言又止的,燕驚云的心情更郁悶了,“我不是說過要你滾出燕府嗎?怎么現(xiàn)在還在這里?”
“我沒有離開燕府!
接著又吼道:“而且還來摔我,你是不是想死。
袁素衣柳眉一蹙,“少爺,現(xiàn)在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你說話小聲點(diǎn)!泵恳淮味歼@樣暴跳如雷的,他難道不會累嗎?
“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我,現(xiàn)在、立即,給我滾出去!”濃眉一豎,他兇神惡煞地說。
“是,那素衣退下了!彼⒏I淼。正合她的意,在這里守了大半夜還被吼罵,真有些不值。
見她就要消失在門口時,燕驚云忽然喚住她,“等等──”
“還有什么事?”
“剛才──有沒有其他人在這個屋子里!彼Z氣有些遲疑地問。
她微訝,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有此一問,但仍是搖搖頭說!皼]有,不過少爺您沉睡時,老夫人一直守在床畔。”
“不是那時候的事,就是剛才──”語氣又恢復(fù)了些暴躁。
“就只有素衣一直在照顧少爺而已,發(fā)生了什么事嗎?”見他一副有些著急的神情,她奇怪地問道。
燕驚云朝她一瞪眼,“不關(guān)你的事,先給我離開吧!”口氣不佳地下令。
“是,素衣退下了!彼@下不再停頓腳步,身影轉(zhuǎn)眼便消失在門口黑暗處。
燕驚云回身躺在床上。身子因剛才的那一摔,依有些腫痛,他不禁痛咒一聲,心里卻又回憶著剛才在夢中的事──
抱在懷里的嬌軀柔軟香馥,并且還散發(fā)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讓他的鼻端到現(xiàn)在仍可嗅到那份特殊的藥草香味。
真的是在作夢嗎?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懷疑。那擁在懷中的柔軟感是那么真實──但為什么一醒來就不見了呢?
在夢中,他正因毒癥發(fā)作而痛不欲生時,突然一股令人安心的氣息傳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抓,抓住那令他安心止痛的來源,再也舍不得放開。
如果──如果不是那女人這樣摔他,他根本不會從這個溫暖綺麗的夢中驚醒。該死!都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壞了他的好事。
剛才的好心情被破壞得徹底,燕驚云愈想愈氣,但腦中卻忽然想到,她為什么會摔他?
神情登時扭曲起來,奶奶說,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在他毒癥發(fā)作時沖進(jìn)去救他的,而且還說一直都是她在照顧他,難道說,在他夢中讓他安心寧神的氣息源自于她?!
濃眉緊緊揪起來,而臉色,卻在一瞬間又氣到漲得通紅,難不成那副柔軟香馥的嬌軀也是她──
可惡!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揮拳狠捶了下床板。怎么會是這個混帳女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表面憤憤不平,怒氣橫生,內(nèi)心底,卻隱隱約約殘存著方才夢境中的那份悸動。
天。∧莻冷冰冰又老著一張臉對他說話的女人,竟然會讓他產(chǎn)生這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