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干了眼淚,殷素薇牽著袁品修留在山洞外的馬走向回頭路。
山林入口處,守候多時的護衛神思仍清醒,一見她的出現,眼睛立即發亮,仿佛早就預料到她有此行動!耙蠊媚铮恍菹?”
等不到她的回答,年輕的護衛摸摸腦袋,猜疑道:“難道您在夢游?”
殷素薇沒把握能說服袁品修的護衛放她走,苦惱的問:“能不能請你讓路?”
“堡主會罵!弊o衛很哀怨的道:“他有交代,發現姑娘想逃,必須阻止!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老夫人并不贊同你們的堡主來找我!
“堡主為此事,在家鬧得天翻地覆。”年輕的護衛點點頭,開始努力為堡主說話,“我可以寫一本十萬宇的章回演義,描述堡主怎么跟老夫人明爭暗斗,奪取家族大權,排除萬難,只為尋找姑娘您的下落。”
這些油腔滑調,肯定是袁品修教護衛的話,殷素薇感覺好笑的揚揚嘴角!澳俏腋鼞撓В钏辉僮錾凳,回去和娘親言歸于好!
“殷姑娘,我們跟隨堡主很多年了,沒見他如此執著于一人,他真的是全心記掛著您一個,您為什么不領情呢?”
殷素薇苦澀的搖頭,“因為我是禍害,在他身邊,只會帶給他災難!
年輕的護衛感傷的嘆氣,殷素薇表現得這么憂郁,害他有一咪咪的不忍!澳粢,不是不行;但這條路——堡主吩咐我不能讓!
護衛手指一比,示意殷素薇回頭,“不過那條路……我分身乏術,守不住,有什么人出入,我就無力阻攔了!
言下之意,她若改道,護衛愿意睜只限、閉只眼,放她而去?這有點矛盾了,護衛似乎隱藏了什么陰謀?
殷素薇琢磨不透,然而她相信,袁品修的手下是不會加害于她,于是不多思慮,她立刻掉轉馬頭。
“明白了,多謝!痹捯袈湎,她毫無遲疑的奔向另一條路。
護衛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殷素薇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的盡頭。
“脖子伸那么長,不怕扭傷?”
突然一句不冷不熱的聲音襲來,嚇得年輕的護衛立正,謹慎的覷向步步逼近的青衫男子。
“堡主?”被拋棄的堡主,臉色不太好哪!
袁品修面無表情,隨著夜風的舞動,款步來到護衛的身旁,伸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表揚道:“做得不錯!
一語表明,他早就沖開穴道,隱藏在一旁,偷聽著他們交談。
年輕的護衛暗自慶車自己有乖乖的為堡主說好話。“殷姑娘動身前,我剛收到堡中發來的飛鴿傳書!睆男鋬瘸槌鲆粡埣垪l遞給袁品修。
袁品修看也不看,命令道:“念給我聽。”
“有兩個消息。第一,老夫人正在收拾您故意制造的爛攤子,出門去了,三、五天內是無法回來:第二……最近又有幾批人馬到達太原追殺殷姑娘,問您要不要先下手阻截?”
“不必!痹沸奁降溃骸敖兴麄儼幢粍樱湃诉M太原!
“可是那些人是要殺殷姑娘,不先幫她掃蕩危機行嗎?”護衛驚奇的叫,隨即靈光一現,領悟道:“哦~~堡主是在等機爭—英雄救美?”
“這只是其一!痹沸尥笏剞彪x去的方向,那是一條進城的路,城里布滿了他的勢力!叭舨皇顾母是樵傅母S我,無論我帶走她多少次,她都會找機會逃脫!
他不要再讓她丟下—不管她以任何借口做為理由,他都不接受與她分別的結果!
年輕的護衛看著堡主勢在必得的臉,暗自為殷素薇祈福,被一個死心眼的男人迷上,真不知她是幸還不幸?
。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
殷素薇騎馬進城,見了客棧便停下,朝守在門內打盹的店小二要了些水和干糧。
不料,她話才說完,客棧的掌柜便急忙沖出來,熱情的對她笑開臉!耙蠊媚,您總算到了,先進來坐吧!”
殷素薇狐疑的看了積極的掌柜一眼,接著便瞧見客棧的招牌,一見標有“翔龍堡”的記號,立即二話不說的拉起韁繩,驅馬離開。
行走在大街上,她放眼觀望,道路兩旁,茶館、錢莊、賭坊、布莊……不管是已營業或未開門的店家,都插著“翔龍堡”的旗號。
屬于袁品修的影子無所不在!
殷素薇苦笑,斷定袁品修在發現她離開后,動用了“翔龍堡”的勢力,正在監視著她!斑@是不是所謂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殷姑娘!焙蠓揭坏乐袣怙枬M的嗓音襲向她,“趕路之前,先把吃的帶上吧!若不方便攜帶,請先用過早膳再行動!
殷素薇戒備的轉頭回望——
客棧的掌柜追了出來,手托盤子,盤上放滿熱氣騰騰的早膳,飛快的逼近她,那足不沾地的腳法像是在展示自身的武藝絕對在她之上。
殷素薇忐忑的繃起身子,她明白了,假如袁品修想命令手下留住她,憑她一人之力,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罢埗嘶厝。”
她瞥了一眼餐盤上的菜色,全是她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
一定是袁品修交代客棧準備的吧?他還記得她的口味!拔一啬銈兛蜅S貌汀!
她下馬,無意硬碰硬的為難下人,慢慢的回到客棧;她也邊琢磨著量袁品修會如何出現?
她該怎么勸告他,才能讓他放棄追逐她呢?
朝陽自東邊的天空綻亮,照耀著整條街顯得生氣勃勃。
殷素薇吃完早膳,等了半天,沒見到袁品修出現,她納悶的觀察客棧內的人手,見他們照常做生意,并末特別在意她,疑慮更深了。“掌柜,門外那匹馬,請代我還給你們堡主。”
她帶著試探之意,邊走出客棧,邊等人們挽留,然而出了客棧外,她等到的就只有掌柜的一句“慢走”。
他們……不代表袁品修限制她的行動嗎?
殷素薇困惑的走入熙攘的人群中,有點不敢相信沒人挽留她,袁品修到哪去了?他不再追她了嗎?他死心的放她走了嗎?
橘紅色的陽光灑在街上,為晴朗的天地染開了溫柔的光芒。
殷素薇看著人來人往,眼神逐漸變得迷茫,她一直在逃,逃避對她壞的人,也逃避對她好的人;強烈的孤獨感突然沖垮了她的精神,攻擊著她的意志,她想不出她逃到最后能逃到哪去?
她所渴望的安定家園,她妄想得到的溫暖關愛,全都找不到,她完全找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愈漸增多的人流慢慢將殷素薇擠到路旁,彷徨間,不經意轉眼,一道青色的身影翩然從她的眼角掠過。
殷素薇驚醒似的抬起頭,看向對面。
隔著人潮,青衫俊逸的袁品修正以憂傷的目光凝望著她。
“品修……”他還是出現了,而她竟然感到松了一口氣。
無法理解為什么見到他,她就能安心?眼前那么多的路人來來去去,可她眼里卻只有他!
高大、沉穩、風度翩翩的青年有著陷入熱戀中的深情眸光,隱含一絲滄桑,教人移不開贊嘆的視線。
殷素薇在心底幽幽笑開,他幾時發現她離開的,追來時怨過她嗎?
萬種心思糾結著她的心隱隱疼痛,出口的話,卻仍是固執的拒絕,“回去!”她只會帶給他殺身之禍。“別再管我了!”
許多路人在她的呼喊聲里,驚疑的東張西望。
袁品修越過人群,冷著俊俏的臉,漫步來到殷素薇的面前,“我在生氣,你別再惹我。”
話說得淡然,動作卻強硬的拉著她,走進有“翔龍堡”標志的小店!吧罡胍箮ё呶业鸟R不說,又摸走我的錢袋,害我人財兩失。”
一見面,不趕緊向他認錯,她居然還敢對他大呼小叫引她實在是太刺激他的純良品性——害他為她徹底的扭曲!
“馬留在客棧了,至于銀子,我留了一樣東西跟你換……不成嗎?”殷素薇被他訓得大感羞慚,慌忙取出錢袋。“不成的話,我還你。”
她知道他有護衛防身,失馬、丟錢也不至于落難,才會大膽的下手。
“你說這個?”袁品修拿出她臨走前放到他身上的一對純金鑲有寶石的手鐲。
“嗯。”那是殷素薇擁有的唯一值錢物品,是她娘親留給她的遺物,即使再落魄,她也舍不得典當;但留給袁品修收藏,意義不同。
希望將來,他能睹物思人。
“這不能換錢!惫瘟斯我笏剞钡谋亲,手指輕撫她彷徨的小臉,袁品修若有所思的說話,但聲音卻變柔和了。“這算是你送我訂情信物!
“品修……”殷素薇的神情閃爍,無法正視眼前這不肯退讓的男子,因為他的言語而動搖的心也不復堅強。“我準備了一堆大道理,想勸告你別和我牽扯不清!笨纱丝,她一句也說不出口。
店內的小廝們都認得袁品修,趕緊走避,給他清出一個空靜的場地。
“你想說的,我都明白;可我有自己的決定!痹沸蘩麻T簾,阻斷外在路人的窺探。
“你若強行帶我走,我仍會伺機離開。”殷素薇虛弱的聲明中全無自信,她沒把握次次都能從他的身邊逃開。
誰不需要溫暖呵護?她又能抗拒他多久?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再主動帶你走!
袁品修乎靜的回答,讓殷素薇聽了感到很驚訝,他……決定放棄了?
“你……”不再堅持了?
她的情緒匆地低落,身子搖搖欲墜,原本以為袁品修會一直對她糾纏下去,至少維持個一、兩年的熱度才放棄。
怎么他這么快就說不再繼續?
她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全都落入袁品修的眼底,這讓他忍不住暗中偷笑,但在表面上卻情非得已的道:“我會等你,等你親口告訴我,你需要我帶你走;在你首肯前,我是不會再勉強你的!
殷素薇沒想到他會用這么冷靜的表情,說出如此癡纏的情話,當下心亂如麻,又驚又喜!拔、我……永遠、永遠不、不會那么要求你……”
逞強的別開臉,面紅耳赤的她為自己內心微小的喜悅深覺羞恥,她真的、真的無法再拒絕他了!
“那么,你去哪,我就陪你去哪!痹沸抟桓备牡降椎淖藨B。
“你的家業呢?‘翔龍堡’的事物你可以丟著不管嗎?”殷素薇有預感,袁品修的家人一定會討厭她——誰教她使他分心,害他不務正業!
“我雇用的管事,沒一千也有八百,聘請他們就是為了幫我打理家業,給我空閑的時間!痹沸蘩阶筮叺目兆琅月渥!澳阈睦镏粫氲轿业碾y處,你自己的處境怎么不多加考慮?”
殷素薇站立不動,不肯任他擺布。
袁品修輕嘆,憂聲問:“東躲西藏,居無定住的日子,你真的愿意持續下去,只為了不給我帶來危機?你寧愿自己一人淪落受苦,但你又能支撐多久?”
她難以回答,講不出違心的話。
但她體內的三魂七魄卻受到震蕩,微微發顫的手按在桌面上,支撐著她站不穩的雙腳!澳阋仓挥小谑艿轿:χ澳軋猿终疹櫸遥煺娴牡胗浿舻那檎x;等到你因我而蒙難,你就會恨不得不曾與我相遇過!”
她無法強自鎮靜了,逃跑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穿梭不定,再不逃,她會離不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