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盈盈,灑了文樂宮一片銀白靜謐。
在宮殿的後花園有一處賞月亭,亭子周身有花架、假山、瀑布、拱橋和流水,美景融為一體,可謂匠心獨具,而亭旁的芙蓉池,則是李云蓉私人沐浴之所。
先皇在位時,為後宮寵愛的妃子興建了幾處清池,因先皇對她疼愛有加,在她及笄那一年,特地命人在文樂宮的後花園建了芙蓉池,做為賜贈給她的及笄之禮。
這賞月亭重擔華麗,造有水車,水車的水輪上雕著六個鳳頭,侍浴的女婢們推輾水車汲取深井涼水,再從鳳嘴中流泉而出。
夏天取涼水,冬天加熱水,注入這雕工精細的芙蓉池,依季節的更替來平衡水溫。
芙蓉池的池身潔白,雕工精細,宛若一朵盛開的芙蓉花朵,每當公主入浴時,有若仙子入水。
婢女們為她卸下花紗外衣、金繪披帛、襦裙和綢帶,接著解下飛仙髻及發上的珠寶金釵,一頭青絲如瀑流瀉掩蓋她的美背,隨著身上衣物減少,勝雪香肌盡現這美麗的夜色中。
云母屏風隔著這一幅春光美圖,只有仙姿麗影投射其上。
卸下最後一件金鳳抹胸後,她由侍浴的女婢攙扶,步下浴池臺階,水面早已灑滿了玫瑰花辦。
這幅美人入浴,全入了屏風後一對深邃黑眸,透過云母屏風上曲線撩人的麗影,隱在暗處的男子原本沈穩的氣息驀地一濁,低吐了一口氣。
就這微薄的氣息,讓李云蓉瞬間警覺。
「誰!」在她喝問的同時,屏風後的一抹黑影快閃即逝。
李云蓉躍水而出,水花四濺紛飛,正好遮住了她的玉體,在水花掉落前,她已伸手撈起一旁婢女手上捧的外袍,往自個兒身上一攬,包覆住了曼妙的身子,抄起墻上的玉女劍追去。
見公主狂追賊,其他婢女也慌了。
「快!快通知蔻兒和掬香!」這兩人是服侍公主的婢女中會武功的。
李云蓉怒氣沖沖地追著黑衣人,何人好大的膽子,敢擅闖禁地偷窺她沐!這輩子還沒哪個男人有幸窺得她袍里的芳肌玉體呢,她非挖出對方的眼珠子不可!
她一路追著黑衣人,好幾次,她試圖扯下對方蒙在臉上的布巾,但總撲了空,對方身手迅捷,如同鬼魅,她長劍一擊,不長眼的刀劍往對方身後刺去,忽聞衣袂破空拂動之聲,只是一晃眼,對方竟不見了,令她一愣。
人呢?
對方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令她看不清他的長相,暗忖難不成是張淑妃派來報復的人?
既然擒不住,她擔心有詐,為免誤人對方設下的陷阱,正打算退下時,頸項後突然傳來一陣溫熱的鼻息,對方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欺近到她身後。
李云蓉驚愕之余,劍尖一轉,往身後掃去,黑影早已躲開,但沒有逃離,始終保持在她劍尖觸及不到的周身,無論她使出什么劍招,都沒能傷及他分毫,連衣角都觸及不到。
她不信,使出一招聲東擊西,看似攻擊他的腰際,實則目標是他的蒙面布巾,弄得不準,劃花對方的臉都有可能。
然而她沒料到,使出這一招對方競也躲過,不過也因此迫使對方露出了防守不及的破綻,她趕緊趁勢往他弱點攻去,本以為可因此擒住賊人,誰知這竟是對方誘她上前的陷阱,原來對方也學她使出了聲東擊西的伎倆。
她執劍的手被打掉,手腕落入對方強悍有力的五指鎖扣,一使勁,她的手臂被扭到背後,對方從身後牢牢箝制住她。
一場激戰,陷入了僵局。
她輸了嗎?不,她不認為,雖然她一只胳臂被扭到背後,并被對方牢牢扣住脈門,腰際也在對方手臂的緊箍下動彈不得,可說身陷於下風處,但起碼她并未完全失利,因為她另外那只沒被箝制的纖手,正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頂住對方的喉頭。
月夜下,那張蒙面的臉只露出一對炯然黑眸,兩人身處所在位於府邸的偏院,月光被重檐亭閣給遮住大半,晚上照明的燈火也被樹林給掩蓋,她這才發現對方是故意引她到這里,好讓其他侍衛家仆不易察覺到,
他想殺她嗎?似乎不像,她感受不到殺氣,既然他不想殺她,那么他意欲為何?
「公主殿下可知,適才在下的面孔上差點留下公主的『劍跡』。」
「是嗎,可惜本公主慢了一步!
「公主這么想在我臉上作畫?」
「來者是客,尤其是不速之客,本公主正想畫一幅牡丹花給閣下做為見面禮呢!
雖看不見對方的真面目,她卻感受到自己這番話引出對方無聲的笑意。
「公主盛情,在下備感榮幸!
這一番嘲諷,卻被對方喻為盛情,她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愉悅他!改銇硇写瘫竟?」
「若我存心對公主不利,公主現在不可能完好如初!
呵,好大的口氣!「如果我沒弄錯,你好像也沒占多少便宜,因為我的刀子正抵在你的脖子上!顾Φ拿理镉兄靡狻
深不見底的黑眸,凝視她臨危不亂的花容月貌,欣賞的笑意逸出眼角。
「那么這樣如何?」才說完,他神鬼莫測地扣住她的手腕,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將她反轉過身,與自己面對面地貼著。
她來不及反應,不,是根本沒看清楚他出手的招式,等她回神時,發現兩手都被他牢牢箝制在身後。
不過一招,她就完全落居下風。
李云蓉驚於他的身手,并死命想扳回勝算,但無論她如何使力,就是無法掙開鐵箝般的臂膀。
「現在公主相信在下的話了吧!
她抬高下巴高傲地瞪著他,倔強地不肯服輸。「既然不是刺客,那就是來盜珠寶的偷兒了!
月光下,懷中人兒的怒目,只是讓一張花顏顯得更加靈動冶艷,那瞪視的眸光,將她不屈的個性完全顯現,她越是怒目嬌斥,越發顯現出她不同於一般胭脂俗粉的風采。
她不讓須眉的美,讓鷹眸泛起一抹深奧難測的炯光!腹鞲系拇_金銀珠寶眾多,但在下對錢財沒興趣!
沒興趣?既非刺客,又不偷財,那他暖的是什么?
在這皎月遮蔽,樹影圍繞的暗處里,她被困在他臂膀下動彈不得,形成這種曖昧的姿態,令她警覺心大起,難道他圖的是……
李云蓉全身緊繃,呼吸禁不住加快,整個人敏感了起來,對方的手臂,圈住她軟柔纖細的腰,他的胸膛緊貼住她的背,而適才因為緊急,她身上只用一件夜晚御涼的宮錦披風將自己包住,里頭可是什么都沒穿。
他的手掌箝制著她的細腰,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他的體溫,而他男性硬朗結實的胸膛,經由她的背傳來的觸感,教她不由得驚慌失措。
莫非這采花賊夜闖公主府,是想染指她——一國的公主。
「大膽狂徒,你要是敢動本公主一根毫毛,就是死,我也饒你不得!
赫嘯風頓住,不明白為何她突然如此激動,審視她羞憤的神情後,突然明白,原來她是以為他想對她……
他會在言語上與她斗嘴,但并不會對她有任何逾越的行為,適才的一切只是想引她來此,然而幾番對陣下來,她柔美的身段,使著不讓須眉的劍術,橫劍掃過之處,殘花飛舞,落葉滿天,在紛飛的花雨葉落中的她,美如女神,加上她一襲單薄的外衣,每每在打斗飛舞中,曼妙的身段若隱若現,總令他為之屏息,無法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不過,若是真讓她誤會自己是采花賊,他可不愿。
「公主稍安勿躁,在下不放開公主,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占我便宜還敢說不得已,那我也不得已必須插你兩刀行不行?」
他差點被她的話給逗得失笑,但立即地,敏銳的耳力讓他率先嗅到了危險。
李云蓉的耳力和敏銳度并沒有他好,不知危險將近,見他并沒有要放開自己的意思,氣羞地張口命令。「快放開我,不然——唔!」
她的唇辦猛地被大掌搗住,下一秒,她的人被他強壯的身子壓在草坪上,兩具身子就這么貼合在一起,沒有距離。
一開始,她只想搞清楚對方的身分,而現在,她很確定自己非宰了這個惡徒不可!
赫嘯風凝聚耳力,感受到風里夾帶著殺氣,知道「那些人」正往這兒找來了,當他正全神貫注時,冷斂的眼驀地閃過驚異,瞪著身下的她。
一把匕首已然刺進他的肉里,是她的杰作。
李云蓉恨不得殺了他,當他的大手搗住她的嘴巴時,明白這是他打算玷污她的前兆,所以她為了自保,當下奮力用防身的匕首刺進他胸口,卻沒想到這男人身子像鐵打似的堅硬,刀子刺在他身上,仿佛被蚊子叮咬一般不在意,硬是用他的身體壓著她。
她想抵抗,卻發現該死的他力量大得驚人,讓她連動彈的機會都沒有,她羞憤難當,從未想過會被一名陌生的男子給如此輕薄,她不要!這世上唯一可以輕薄她的只有——只有——沒來由地腦海浮現赫嘯風的面孔,在這種時候,她腦子競充滿了他,一股不明所以的炙熱在燙著她的心口。
是的,除了赫嘯風,她不愿其他男人碰她。
「五八虧松粗,害不佛開偶,小一偶哇哩淫,多哩梭,陰哩的XX——」
赫嘯風擰眉,讓他皺眉頭的不是刺進肉里的刀子,而是她一張被搗住還依然罵個不停的嘴巴,雖然咬字不清,但還是聽得出她罵的是——「王八龜孫子!再不放開我,小心我挖你眼,剁你手,閹你的XX」。
挖他眼,剁他手,他都還可以接受,但是連男人的那話兒都毫不避諱地講出來,就太令人汗顏了。
一個姑娘家怎么可以口不擇言?何況她還是公主哩!
敵人越來越近,這樣下去,他們的行跡一定會被發現。
他嘆了口氣,在她耳旁,恢復原本的聲音,用著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量說道:「算我服了你了,公主,能不能給卑職一個面子,請鳳嘴暫時關閉一下!
身下的人兒一震,停止了謾罵,一雙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赫嘯風?」
「正是卑職!
「你——」
「噓!顾疽馑齽e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