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由粗大樹干與柔韌竹藤組成的簡樸但堅固的木屋,坐落在離泥路不遠的樹林中。
木門緊閉,彩妍所見的燭光,即是由竹制寬大的窗欞透出。安靜又明亮的木屋,給人溫暖的感受。
「砰砰!」彩妍舉掌敲擊著木門,悶悶的聲音及掌心反震的力道,讓她訝異木門的厚度。
普通的一棟木屋,為何需要如此堅固的木門?難道……她誤闖神秘幫派的秘密地點?
「咿呀!」在如此深夜,沒有出聲詢問,隨著彩妍的敲門應聲拉開。
「請進!」一個笑容可掬的女子出現(xiàn)在門后,不待彩妍開口請求,即出聲邀請她進入。
大方、不設防的熱情歡迎,反倒讓彩妍猶豫,愣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娘不想進來,為何敲門?」女子挑著眉、杏眼含諷的笑問。
「想!謝謝!顾淖I諷讓彩妍內(nèi)疚,暗責自己不該如此多疑,連連點著頭,移動著腳步進入。
「哈哈哈!」女子看到彩妍進入,立即笑咧了嘴,舉掌拍手,轉(zhuǎn)頭朝著內(nèi)室大叫:「我贏了!」
她的舉止讓彩妍更加驚愣,直覺地后返幾步,將身體貼在墻邊,防備著她也不知該防備什么的情況。
隨著她的笑聲,室內(nèi)竄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來不及看清身影即摟住了女子,宏量的笑聲也隨之響起!腹!妳這樣就高興了?」
他的手指輕輕捏了下女子的鼻尖,不必言語,由動作中即知他對她的寵愛與疼惜。
彩妍看著眼前兩人,不知為何,她覺得眼眶熱熱的,心頭騷動著渴望的感覺。
「當然啊!因為我贏了。不過本姑娘能體諒你的面子問題,假裝忘記我們的賭注!顾焓謸荛_他的手指,反手握住他的手,合掌放在他的胸前,半抬高的身軀貼在他的胸前,笑看著他。
親密的舉止訴說著化不開的濃情,彩妍的目光沒有以道德傳統(tǒng)批評兩人的舉止,反而閃動著羨慕的光芒。
「好!蔘兒最和善、最乖、不會捉弄人、不會下毒……每個人都不怕妳。」男子呵呵笑著,猿臂圈住她的腰,支撐著她的身體。
蔘兒聽出他話中毀譽參半,嘟著嘴、嗔視著他,不依地搖動著身體。
她的嬌嗔如同往昔,在他的笑聲中得到滿足的安撫。
彩妍悄悄屏住氣息,深恐她的存在打擾到他們甜蜜的時光。含著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彩妍的思慮不斷的回想。
一向平靜的心何時開始波動?她努力的想著。
自從她看到彩霓姊姊墓上的詞后,她的心即起了波濤嗎?
是的!她的心肯定的答復著。
想著過世的彩霓姊姊與眼前笑得一臉幸福的女子,她們都得到濃厚的愛戀,而她呢?
腦中想起了他──爽朗的笑聲讓她的心悸動、可愛的舉止讓她覺得溫馨、親密的用膳,都讓她覺得幸!
為什么有這種感觸?她的心中已烙印入他的身影嗎?
彩妍緩緩的搖著頭。
不可能吧!她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關于他的一切更是一無所知,怎可能將心牽掛在他的身上?
「妳怎么了?」蔘兒發(fā)現(xiàn)彩妍陷入沈思,忽而笑忽而愁,不管男子的阻止,好奇地蹲在彩妍的面前,盯著她疑惑的問。
「蔘兒!」他語帶告誡的喚她。
「她真的很奇怪,也許生病了,我可以幫她診治!故Q兒眼珠子滾動,小嘴說著流利且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待別人反應,立即運勁于指,點向彩妍。
「蔘兒!」太了解她的頑性,他不待她說完理由,立即舉臂,將她圈在懷中,讓她的目的落空。
她的沈思被這場騷動給打斷,彩妍回過神看著他們,正想開口問他們的身分時,男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輕笑地說:「我叫冰魄,她是蔘兒,我們只是四處云游的江湖人罷了!
「那請問姑娘尊姓大名?」他瞥一眼她疲憊的臉色,肴手請彩妍入坐,招手示意仆人整桌備膳。
「蕭彩妍!
「不就是……」蔘兒的聲音消失在他厚實的手掌中。
「玩別的,別惹到這件事,赫連狂劍不好惹。」他在蔘兒的耳邊低聲說。
警告的口吻激起蔘兒的不服氣,嘟嘴不滿地盯著他,但在他不容妥協(xié)的目光下,她只得悶哼一聲,不再言語。
「怎么了?」異樣的氣氛讓彩妍疑惑的問。
他笑而不答,此時剛巧仆人送上膳點,避開彩妍的詢問。
問題卡在胸口很不舒服,但是彩妍微聳下肩,沒有追問的興趣,專心地用膳。
不對!
吃了一些,減輕饑餓感后,彩妍突然停箸,陷入沈思。
她不是有問題非得到答案的人嗎?為何對眼前的人,她沒有追根究柢的興趣,但是對于陌生的他卻有異常的固執(zhí),非問出答案不可?
這種強烈的個性與執(zhí)著的心態(tài)代表什么意思?
彩妍搖著頭,她也不明白。
「妳到底在想什么?是這些菜很難吃嗎?」蔘兒滿臉好奇地望著彩妍。
「乖一點!顾p拍蔘兒的肩,為了安撫她的好奇心,就著她的耳邊說:「晚點我再說給妳聽!
想到好奇可以得到滿足,蔘兒遂乖巧的坐在一旁。
「蕭姑娘,心中若有疑問,就該去尋求答案,空想僅會困擾住自己!剐凶呓喽嗌偕僦朗挊桥c劍閣之間的糾葛,加上彩妍不擅掩藏心思,故而知她為情所困,于是出言指點。
彩妍抬頭看著他,猶豫的心情竟奇異地在他平靜的目光中漸漸堅定。
「多謝閣下指點!
※※※
看著蔘兒沈睡后,冰魄步出寢室,走到屋外,望著涼如水的夜空低吟:
「今朝無雨半陰晴,
夜來芭蕉暗垂傾。
風撩階前月影動,
一點朦朧倍多情!
他站立半晌,夜空中僅有沙沙的風過樹葉聲,他的低吟聲并沒有達到他所預設的情形,于是冰魄不再采取迂回的方法,低聲笑道:「狂劍兄,不愿出來與小弟會面嗎?」
「唉!」隨著輕嘆聲,一道身影自樹梢躍下。
「冰魄兄!」狂劍抱拳,感謝地說:「謝謝你代小弟照顧蕭二姑娘!
「呵呵!狂劍兄早已在暗中尾隨保護蕭二姑娘,小弟僅招待粗茶淡食罷了,何須言謝。」冰魄擔心吵醒蔘兒,壓低聲音笑著,舉手示意走往樹林里。
「她可好?」狂劍隨著他遠離木屋進入樹林。
「狂劍兄,你為何不進入親視?!」冰魄揚眉看著他,在印象中,狂劍并不是如此拘謹守禮之人。
「不了,我不進去,以免惹她生氣!箍駝u著頭,將手中的布包交給冰魄說:「請轉(zhuǎn)交給她。」
男女間的感受,外人無法置喙。冰魄身為局外人,也非好事之人,只能接過布包,幫順手之忙。
「謝謝!她就勞項冰魄兄!箍駝Ρ,轉(zhuǎn)身欲離開。
「等等,狂劍兄,請恕在下不派人保護她!固炝梁螅桥c蔘兒打算繼續(xù)游山玩水,聽到狂劍準備將責任丟給他,立即直言。
「你誤會了,她不是在下的……」聽到冰魄的話,狂劍立即停步,極力撇清與彩妍間的關系。
「狂劍兄何必見外,劍閣與蕭樓結(jié)秦晉之好的喜訊早傳遍江湖,小弟還想找一天,厚顏上劍閣向你討杯喜酒喝!顾姆磻尡茄壑信d起戲謔的光芒。
「什么?你說什么?」意外的情形讓狂劍低吼。
「你不知道?」狂劍的反應太激烈,不禁讓冰魄愣住,疑惑地看著他。
「這件事是何時傳出?是何人自作主張?」狂劍伸手握住冰魄的手臂,著急的問。
「江湖上傳言,劍閣及蕭樓為了化解因蕭大姑娘過世的誤會,在兩天前宣布將蕭二姑娘許配給你,此事還是由傲天兄親自牽成,由令尊首肯。」冰魄知道事有蹊蹺,立刻詳細對他說明。
聽完冰魄的話,狂劍心底矛盾、疑惑不已。
為什么?傲天明知他的心事,為何要如此做?
承認這樁婚約?對于彩霓,他不能忘情,如何能開放心胸容納別人?
不承認婚約?聯(lián)姻的消息已昭告天下的情況下,他若拒絕,將置彩妍于何地?
置蕭樓與劍閣的顏面于何地?
「兄臺何不與蕭二姑娘好好商量應變之道?」冰魄說。
「不!她既不講理,又任性、固執(zhí),根本無法與她商量!箍駝Σ患铀妓,立即滔滔不絕地訴說她的缺點。
冰魄沒見過狂劍會有如此直言批評人的失控情緒,興趣地盯著他瞧。
「在下不復多言,黎明即離去,蕭二姑娘交還給你!贡呛芎闷,但是一個蔘兒就夠他煩惱了,他可不想蹚這趟渾水,立即表明行蹤。
狂劍點點頭,頭痛地發(fā)現(xiàn),在如今的情況下,這個「責任」更難擺脫了。
※※※
陽光遍灑大地,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彩妍消耗過多的體力,已因充足的睡眠而恢復。她緩緩睜開眼睛,伸伸懶腰,滿足地打著哈欠。
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彩妍的心情不由得跟著好轉(zhuǎn)。
「奇怪,好安靜!」彩妍傾耳聆聽著,整棟房子安靜得似乎沒有人煙。
「嗚!」彷佛回應她的疑慮,如怨如訴的簫聲響起。
彩妍眨眨眼睛,確定她現(xiàn)在是處于陽光明媚的白天,而非凄風苦雨的黑夜。
伸出小指挖挖耳朵,經(jīng)過再三的確認,她沒聽錯,所聽到的哀怨的簫聲,并非是她的夢境。
簫聲出現(xiàn)的時機讓她覺得好笑,彩妍忍不住嘴角彎起,嬌俏的笑意布滿臉上。
她并不是認為白天不能哀傷,也不是認為傷心得選時刻,而是在如此晴朗的早晨,飛揚的心情實在很難讓她有著與簫聲相同的感傷。
「嘻嘻!」輕快心情與哀傷簫聲的對比越來越鮮明,讓她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推被起身,梳洗完畢,彩妍步出房間,順著簫聲走到屋外。
不遠的樹下,熟悉的身影盤膝而坐,一管竹簫就著他的唇,幽幽的曲調(diào)持續(xù)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