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一座熱鬧的城鎮,也是各路江湖人士有事沒事就愛往這兒跑,進出頻繁的繁榮之地。
若問江湖人為何喜歡往揚州跑,一切只因為揚州城內出了間以美酒、佳肴和販賣武林各門各派驚人秘辛而聞名天下的醉臥樓。是以,愛湊熱鬧的江湖人得空便往醉臥樓去坐上一整天,就算沒銀兩跟醉臥樓老板買秘豐,但與在座眾人閑聊,互通最新的小道消息也是一大樂事,畢竟人多的地方,消息就靈通哪!
不過,近兩年來,醉臥樓不只販賣美酒佳肴與秘辛,它還多了一項欣欣向榮的業務——銷贓!
是的,就是銷贓!
自兩年前起,醉臥樓那一臉桃花相的老板嫌只販賣秘辛賺不夠,還大剌剌的干起了銷贓的勾當,只要誰家失了家傳寶物,上他那兒找去準沒錯。
什么?失主想要回去?沒問題,只要準備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兩,東西隨時讓你帶著走。
也因為如此,常讓失主又恨又惱,更有不少人耐不住火性,當場逼問竊賊何人,但得到的回答卻都是他兩手一攤,笑嘻嘻回答「這是秘辛」,還表示想知道是誰也不難,隨即開出一個令人大罵瘋子的天價。
那個天價,讓眾人只能氣得吹胡子瞪眼,悻悻然贖回家傳寶物就離去。
當然,除了寶物銷贓外,醉臥樓也提供「指定」的。
只要出得起價錢,大至天山奇石,小至皇帝老兒的提名兜襠布,只要說得出口,那隱名竊賊都能給你弄來。當然,價錢視其任務的困難度而有所差別。
也因為多了這火熱業務,醉臥樓這兩年生意更是好得令人眼紅,樓內時時刻刻高朋滿座,大伙兒吃飯喝酒閑聊之際,只要瞧見有人被伙計給引進隱密內室去,就免不了引起一陣興奮兼猜疑的熱烈討論。
這日,醉臥樓的密室內,一場交易正在進行中……
「杜公子,這是你要的『金蠶蠱』,請點收吧!」生得一身桃花骨、桃花相,外號「王爺」的桃花男個千歲一手捧著密實瓦罐,一手對著交易對象比出「錢來也」的手勢,笑得真是心花怒放。
呵呵呵,眼看又有一筆大進帳了,實在讓人心情大好啊!
見狀,五官平凡,神色顯得有絲怯懦的杜家莊公子——杜懷安迅速地掏出十張千兩銀票塞進那晃啊晃的掌心中,表情緊張道:「這是約好的一萬兩銀票,可以把『金蠶蠱』給我了嗎?」
眼兒甚利,只消幾眼便確定確實是通行天下的「元記錢莊」所開出,千歲眉開眼笑將銀票全揣入懷里,手上瓦罐自然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給了客戶。
「杜公子,咱們銀貨兩訖,恕在下不送了,慢走!」手一擺,銀兩到手后,馬上做出送客姿態,連請人喝杯茶水都不肯,當真是現實得緊。
連忙將瓦罐緊緊揣在懷中,像是在護著什么寶貝似的,杜懷安臨走前,略帶不安地又回過頭解釋并要求,「千老板,在下只是對苗疆蠱毒起了些興趣想研究一番,并無害人之心,所以……所以向你購得『金蠶蠱』一事,可否代為保密?」
「當然!」眉梢一揚,千歲拍胸脯保證!肝铱墒怯新殬I道德的!归_玩笑!若任何人來買了啥秘辛或奇珍異寶后,他就大嘴巴的到處嚷嚷,搞得天下人盡知,還有誰敢來光顧他的生意?
他平日雖然愛與人閑嗑牙,磨嘴皮子,但對這等子事是絕對守口如瓶的。
聞言,杜懷安平凡的臉龐總算松了神色,這才低著頭揣著瓦罐遮遮掩掩的急忙離去。
「杜公子,有需要的話,歡迎下次再光顧哪!」揮著手,千歲笑得如盛開的桃花般燦爛,直到對方遠去不見身影后,這才輕啐一口。「騙鬼!誰會無端以萬兩白銀購下『金蠶蠱』?若真是興趣,這興趣也未免忒奢華了……」
喃喃自語,雖心知杜懷安斷不可能只是為了興趣研究而欲得兇惡至極的「金蠶蠱」,可就算那姓杜的想以「金蠶蠱」去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他也沒那種閑情逸致去多管閑事。
雖說「金蠶蠱」是自他手中販出,可若姓杜的真有心,就算不從他這邊得到,也會以其他方法弄到手,所以白花花的銀兩不賺白不賺,反正不關他的事。
江湖啊……越亂才越有趣哪!
正兀自神游太虛傻笑之際,驀地,像似警覺到什么,他拉回心神,白眼一翻,沒好氣道:「偷偷摸摸干什么?我知道妳是要分贓來的,出來吧!」
就聽話音方落,銀鈴般笑聲已然揚起,一名身形婀娜,風華絕代的天仙美人自密室暗門蓮步輕移緩緩而出。
「咱們說好六四分帳,六千兩的銀票拿來吧!」有著杏眼桃腮、黛眉朱唇的絕色美人——伍春風笑盈盈來到他面前,纖纖柔荑迥異于予人高雅脫俗氣質的印象,市儈地掌心朝上向他伸手討錢。
早已見怪不怪,千歲自懷中掏出銀票點了六張給她后,像怕被搶似的又連忙將剩下的四千兩銀票塞入懷中,一副防賊樣的緊盯著她。
哪會不知他心思,伍春風僅是嫣然一笑,點了點銀票確定無誤后,這才有閑情逸致開聊。「想不到杜家莊的公子竟對苗疆蠱毒有這般的興致,真是看不出哪!」呵……那杜懷安她曾見過幾次面,印象中是個安靜中帶著怯懦的男子,沒料到私底下竟會收購蠱中至毒——金蠶蠱,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就不知他要此物有何心思了?
聞言,千歲斜睨她絕美臉蛋一記,調侃哼笑,「武林盟主的千金閨秀、受江湖年輕俊秀傾慕的武林第一美人——伍大小姐妳都能是個盜遍天下奇珍異寶的神偷了,區區一個杜懷安暗自收購『金蠶蠱』又有什么好詫異的?這世上看不出的事還多著呢!」
哼哼,自從這位顛倒眾年輕少俠的大美人主動來找他談合作事宜之時,他就深深明白「人不可貌相」與「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兩句話的真義了。
想兩年前,他被那不爽戀姊情史遭出賣的兄弟給倒吊在畫舫旗竿上時,本以為就得掛在上頭度過凄慘的一夜,誰想得到這女人突然冒了出來,從此,他的生意多了一項業務,醉臥樓成了不僅販賣秘辛的地方,而且還兼是銷贓的好管道。
唉……想來就不勝欷吁。〔贿^看在六四分帳,白花花的銀兩源源不絕落進袋中的份上,他也很樂就是了。
受他嘲諷,伍春風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笑聲之暢快爽朗的,向來展現在外人面前的高貴嫻雅氣質早已蕩然無存,活脫脫就像個不受教的難馴野姑娘。
千歲見狀只能搖頭猛翻白眼。唉……自從認識她后,他總算見識到一個女人可以如何將人前端莊、人后粗野的矯情做作功力發揮到怎樣的一個極致,這都是拜她所賜。
「伍大小姐,笑夠了沒?這邊有人指定要妳去偷個東西呢!」看了看手中的指定單,千歲禁不住竊笑起來。
呵呵,當伍大小姐得知要去偷什么時,不知會是怎樣的表情呢?她大小姐是不是神偷,就看這一回了!嘿嘿嘿……
「要我去偷什么呢?說吧!」只要有錢賺,她是無所不偷的。
瞄了手上紙張一眼,千歲吃吃賊笑。「武林第一美人——伍春風貼身肚兜一件。」哈哈哈~~若她大小姐真拿得出來,算他千歲服了她了。
艷若牡丹的笑顏一僵,伍春風神色詭異瞪著他,輕聲質問:「究竟是哪個色胚想偷我的貼身肚兜?」一想到對方拿她的肚兜不知要干些什么,就忍不住作噁。
「嶺南『擎天堡』堡主,趙守云!拐谐隹蛻羯矸,千歲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哈哈哈……那趙守云都四十好幾,快年近五十了,說起來也算是伍大小姐的父執輩,想不到竟然還在意淫她的美色。
呵呵……看來這伍大小姐是老少通吃哪!
「好個色胚,該死!」咬牙切齒惱罵,伍春風火了。
「伍大小姐,這委托妳接是不接?」惡意笑問,千歲萬分期待著她怎么回答。
一看就知這朵桃花等著看好戲,伍春風按下心火,眼波流轉間,心中主意已定,當下風情萬種微笑反問:「千大老板,這件委托,你對那老淫棍開價多少?」
竟然問價了?莫不成這伍大小姐真的要接下這委托?
眉梢飛揚,千歲嘴角直抖,伸出兩根手指頭,幾乎快憋不住滿肚子的笑氣!肝淞值谝幻廊说纳韮r,當然不容低估了,是吧?」
兩萬兩?
黛眉輕揚,伍春風果斷地拋下一句「等我」后,很快地又自密道退了出去。
「不會吧?伍大小姐真要接下這委托,準備去脫下身上的肚兜?」瞪著那婀娜身形消失在密道內,千歲當場傻眼,第一次發現有人貪財的程度與他不相上下。
兩刻鐘后,當伍春風施施然地自密道再次現身時,手中果然捧著一件折迭得整整齊齊的艷紅色肚兜,上頭還繡著精致的鴛鴦戲水圖呢!
「喏!」毫不害臊地將大紅肚兜朝某朵傻眼桃花丟去,她神態自若道:「拿到錢后,別忘了把一萬兩千兩給我!沽姆謳,一萬兩千兩是她該得的。
還在發傻中,就被那大紅肚兜給迎面襲來,滿頭滿臉被蓋住,千歲手忙腳亂抓下,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豪放;然而,當他定睛細瞧手中的大紅肚兜后,卻越瞧越覺不對……
這肚兜未免也太大號了?根本比她大了一倍,倒是比較像來幫傭的王大嬸的身形。
像似看出他的疑竇,伍春風得意展笑!肝铱墒腔耸畠摄y,才讓王大嬸忍痛割愛壓箱底的寶貝呢!」呵呵,聽說那還是王大嬸新婚之夜時穿的,有著甜美的難忘回憶哪!
「哈哈哈……」爆出瘋狂大笑,千歲幾乎快要在地上打滾,眼淚都飆了出來了,笑到語不成句!肝椤榇笮〗恪@……這是詐欺……」
「什么詐欺?」輕啐一口,伍春風理直氣壯的。「我買下就是我的了,哪算詐欺?」
「可……可上頭沒妳的味兒……」邊狂笑邊找麻煩,畢竟他是講究童叟無欺的,就算客戶是個老色胚,基本的職業道德還是得維護。
「要我的味兒還不簡單!」二話不說,馬上神準地朝大紅肚兜吐了口口水,哼哼冷笑,「這不就有我的味兒了!
「哈哈哈……算……算妳行!」猛拍桌子,千歲笑到無力。
絕!太絕了!這位大美人哪是啥高貴嫻雅的千金閨秀,根本就是本性頑劣的惡女。
他服了她,真的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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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太湖畔的伍家莊,近二十年來一直在武林享有盛名,除了當家作主的伍陽天武藝高深,為人正派又廣結善緣而備受江湖人推崇,還因此連任了三屆的武林盟主外,更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他唯一的掌上明主——伍春風。
相傳此姝生得花容月貌、閉月羞花,氣質高雅,性情可人,打她十三歲開始,好事的江湖人便時常拿她與上一任的武林第一美人——紫毓姑娘相提并論。
只不過當時的伍春風年紀尚輕,還有著少女的稚嫩,女子的風情萬種與柔媚之姿,自然無法與芳華正艷的紫毓姑娘相較,可隨著芳齡漸長,其容貌、風情越發明艷動人,于是就在三年前,那紫毓姑娘嫁為人婦后,身價跌了大半,是以江湖第一美人之號便自動落到她頭上了。
話說一個家里,出了個武林盟主就已經夠露臉的了,每日來訪的江湖名士已快踩破門檻,可如果又出了個號稱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兒,那就不只門檻會被踩壞,連大門都要被那些各門各派前來求親的年輕新秀給擠垮了。
只不過擠歸擠,連任三屆、而且還有可能繼續朝第四屆邁進的現任武林盟干伍陽天,總是以舍不得掌上明珠太早出嫁,想留在身邊多寵幾年的老借口回絕各門各派與眾多世家子弟的求親,至于真正拒絕的理由,他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
這日,又回絕了四川唐門大公子的求親后,目送那落寞離去的年輕背影,盟主大人忍不住哀聲嘆氣起來了。
「少爺,嘆氣易老,甭嘆!甭嘆!」安坐在椅子上的七十歲忠心老管家氣定神閑地啜了口熱茶,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呵呵的。
他——福伯,伍家莊資深元老,在伍家莊初建之時便已存在的傳家寶人物,前后總共伺候過伍家三代的主子。
當第一代主子喜獲麟兒時,他自動改稱老主子為老爺,至于小主子則叫少爺,一直到老主子仙逝,小主子也長大成人,歷經了娶親生女又喪妻等人生風霜,由俊朗少年到如今的不惑之年,就算莊內下人皆以老爺或盟主來尊稱,他老人家還是改不了「少爺」這個已叫習慣的稱呼。
幸好伍陽天只出一女,第三代主子只有伍春風一人,讓他老人家可直呼「小姐」,不用怕混淆,否則若又出個小男主子,恐怕就有人注定已十九歲「高齡」了,還要被叫「小少爺」。
「教我怎能不嘆?」眼見大廳內僅剩下名為主仆、實則情若至親的二人,伍陽天卸下在外人面前端起的嚴謹正經,哀怨地瞅著老人家。「福伯,你說這可怎么得了?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怕咱們伍家莊總有一天要讓那些求親受拒的各世家子弟們聯合起來圍剿了!拱Α畠壕褪沁@么麻煩!長得丑,當爹娘的操心;出落得美麗動人,當爹娘的更煩惱。
總之,有個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兒,是禍不是福!
斜睨一眼,福伯閑閑涼涼道:「少爺,若你怕咱們伍家莊受人圍剿,那就隨便許個名門世家,盡快把小姐給嫁出去吧!」就怕少爺他沒這個膽哪!
果然,伍陽天一聽他建議,略有風霜卻帶著成熟男子魅力的好看臉龐整個畏懼地縮了起來,哪還有在外人面前那種威風凜凜的武林盟主風范。
「福伯,你這根本就是要害我!」委屈指控,眸底有著顯而易見的驚懼。嗚……這個家,明里是他當家作主,暗地里是女兒掌握大權哪!
若他敢不征求女兒同意就將她隨便許配給人,恐怕直到駕著黃鶴去找愛妻相聚的未來數十年,他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這不就得了唄!」放下好茶,福伯顫巍巍起身,兩手背負于身后,笑呵呵給予最后一擊!干贍,就算被全江湖入圍剿,當人家爹親的你也得好生擔待著哪!」
話落,愜意地一擺一擺往外而去,臨到廳口,老人家還特地回頭朝臉色青澹澹的盟主大人給予中肯建議!干贍,你是太閑了才會煩惱小姐婚事,我看咱們伍家莊也許久未熱鬧了,下月適逢你生辰,不如就辦個壽宴,廣邀江湖好友為你慶祝慶祝!购呛呛,他這把老骨頭許久未活絡,也該動動了。
有事好忙,人才不易老哪!
聽聞建言,向來就愛熱鬧的伍陽天臉上登時一亮,瞬間就將煩惱拋諸腦后,樂得嘴角笑咧到耳后去!父2,你沒提起,我還真忘了自己生辰快到了。好,就這么辦!我要廣邀江湖好友前來慶祝慶祝,好好的熱鬧一番!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書房擬賓客名單!
思及一個月后的熱鬧景象,某位盟主大人越想越樂,飛快起身搶在老人家之前出了大廳,急急朝書房方向飛掠而去。
跨出廳口外,看看他遠去的身影,福伯又扭頭瞧瞧反方向那抹同樣急奔離去的小丫頭背影,滿是皺紋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奸笑。
呵呵呵……樂了!樂了!這下有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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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我爹要辦壽宴?」聽著貼身丫鬟的密報,墨竹苑內,伍春風嗓音輕柔到令人不由自主發寒,艷若桃李的臉蛋更是隱隱浮現出一絲猙獰。
「雀兒是這么聽盟主說的!骨那耐肆藘扇竭h,伺候小姐多年,早已了解她人前人后兩面人的心腹小丫鬟——雀兒很有經驗地退離危險范圍。
啪!
果然,一道怒極拍桌的巨響驟然響起,花桌上的瓷壺、茶碗還被震得晃動不已之際,就見伍春風已霍然起身,咧開一抹兇殘至極的惡笑——
「我爹在哪兒?帶我去見他!」很好!非常的好!看來是有人太久沒被開涮,皮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