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頭的船夫帶著異樣的眼神看著管柔柔,甚至連船錢都沒開口要,像是和她關系很好的樣子。
燕歸來頓時心里很不是滋味。身為梅園的唯一繼承者,雖然他不是特別的鋪張,但只要是他的意思,手下沒有一個人不是在第一時間幫他辦理好的。這次他喜歡的女人對他并沒有意思,反倒是這粗野的船夫和她似乎比自己還要親密些,這讓他心里不舒服極了。
隱忍地跟在她后面,想把她盡量拉離那個船夫遠點,但是他沮喪的發現,只是小小的靠近,她就警戒地不斷向后退,好像他想對她做什么傷天書理的事情似的。
尷尬的環顧四周,他只有認命的保持距離,但是她的船錢卻是一定要付的。
帶著一些炫耀,他掏出一錠銀子挑釁般遞給船家。
“她的船錢和我的一起付!
船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接過銀子。
“管小姐坐我的船從來下用給銀子的!比缓鬄殡y地看著銀子說:“公于的銀子小的實在找不開,還是請公子坐其他船吧!
“你……”燕歸來大怒,在管柔柔那里遭受了挫折后,他又怎么能忍受這么一個平凡的莽夫給他釘子碰。他不禁氣急敗壞的說:“你這個匹夫,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船夫平靜地回答,“我看人只知道三種,一種是客人,一種不是客人,另外一種是管小姐和她的朋友,而你就是那種不是客人的人!
“我是她夫君!”他受下了的大吼起來。
果然整個船上的人都吃驚的看著他。
許久,船夫笑道:“小哥,你不要壞了女孩子的名聲,管小姐最近……最近是遇到了一些難處,可是她再怎么落魄也絕對不會下嫁給小哥的!
燕歸來正在為自己的失態而羞赧,聽到這話卻很快的把那羞赧丟了開來。
“為什么她不會嫁給我,我有才有貌還有錢,憑什么她不會嫁我!
船夫看著急躁的少年笑了,“整個回春城都知道管小姐喜歡的男人是云公子,他不但有貌也有人品,有才華更知性情,有錢卻用之于民,而且一生只愛她一人。小哥做得到嗎?”
燕歸來為之語塞,他一直為夢里人指控他趁人之危而耿耿于懷。他覺得即便管柔柔是清醒的,也該要立刻愛上他,可是被這山野莽夫一數落后,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不是一個女人可以依靠的男人。
看到他的失落,船夫忽然和善的把銀子塞回他手里。其實他早知道他們的關系已經非同一般,因為兩人一身顯而易見的喜眼,燕歸來又緊緊地跟著管柔柔,而管柔柔自早晨進城后又從云王府跑了出去,現在已經是夜晚,這么長的時間里,只怕他們即便沒有夫妻之實,也該有了夫妻之名。
“我知道小哥是愛慕管小姐的,小的對小姐絕無非分之想,只是想告訴小哥,管小姐如今已經家破人亡,還望小哥能好生照料,剛才只是開個玩笑,管小姐的朋友,小的怎么會收錢!
前后截然不同的態度讓燕歸來愣住,他沉默地上了船,清楚的在夕陽最后一抹余光中,看到了船夫在望著管柔柔時,那閃動的愛慕,隨后是黯然的自卑。
忽然他對船夫開口,“你放心,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的!
因為他是燕歸來,天下獨一無二的燕歸來,遇到了天下獨一無二的管柔柔后,他們一定會擁有天下獨一無二的幸福。
管柔柔對著江水恍惚著,燕歸來就坐在她旁邊為她擋著寒冷的夜風,也看著她柔美的側面。
船過水無痕,滿天星斗下,一個少年因為感情而開始迅速的成熟,一個少女卻因為感情而封閉了自己變得稚嫩。
那夜,快上岸的時候管柔柔已經困得睡著了,被睡蟲磨去了判斷力,因此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沒有抗拒。原來她睡著的時候是可以接近的,他欣喜地抱著她,細心地向船夫借了條披風,把她裹好擁在懷里。
望著她的睡瞼,一種甜甜酸酸的感覺滿胸流淌,甚至上岸后,好心的船夫留他們睡在自己的小屋里,他還是舍不得放下懷里的寶貝,和衣看著她直到天明。
天亮的時候,燕歸來被船夫叫醒。原來管柔柔醒來看到自己身邊有人,于是嚇得跑了出去,船夫想攔住她卻被她凄厲的大叫嚇得不敢前近,只好急忙來叫醒他,要他快去跟著她。
分別的時候,船夫略帶責備的對他說:“她現在這個樣子,你怎么能大意的讓她一個人跑出去呢,時時刻刻都要看好啊!
燕歸來羞愧地低下頭,他和船夫都沒想到,從此之后,他的生活方式完全被改變了。
追上管柔柔后,跟著她亂走了幾天,他開始習慣可愛妻子的嗜好,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漫不經心地四處亂走,走到死路后就歪頭想了半天,然后不急不惱的原路返回,有時候就算是人家屋子斑駁的泥檣,她都能呆呆的看上半天。
就這樣,燕歸來的性子慢慢被磨得圓滑,耐心也加倍的成長著。
在埠頭周邊的小村落里漫無目的地定了十天后,他已經知道該如何應付她這個樣子了。
她沒有目標地閑晃,他就跟著閑晃,反正他們倆都很閑。要是有人欺負小妻子,他就上前救美,他的功夫雖然爛,但還是爛得很有格調很有架式,幾天下來雖然略有小傷,但是連打帶嚇,總是有驚無險。
她雖然癡傻,卻依然是從前愛玩愛笑的性子,一個小小的玩具就能逗得她開懷大笑,所以燕歸來若想叫她去哪個地方,他就會像逗小孩子一樣的拿玩具引她過去。好在她大多時候都很聽話,叫她洗臉更衣吃飯什么的,她都會很乖的照辦,只是叫人頭大的是她始終不肯照鏡子梳頭。第一次燕歸來拿鏡子給她的下場,是她嚇得哭鬧了一個下午,所以從此以后他便趁她睡著的時候幫她把頭梳好。
在他們度過的第一個雨夜,他發現了心性大變的妻子,好在當時只有他在她身邊,她的柔媚、她的主動,便宜了血氣方剛的小丈夫。
他一直帶著愧疚不敢再刺激妻子,所以她的主動當然讓他欣喜極了。直到第二次、第三次,他才發現管柔柔發作起來只要是男人都可以,而且在一定時間內若不能交歡,她就會開始抽筋,甚至伴隨著嘔吐。
第一次發現她在別的男人身上媚惑時,他簡直不能控制那種心痛,他不明白,在他為她做了這么多以后,她怎么可以背叛。他怒吼著,一掌打暈了那一身馬騷味的車夫,結果又看到衣衫不整的妻子轉而勾引其他人,狂怒的燕歸來忍不住打昏了在場所有的男人,但是看著妻子開始對唯一站著的他誘惑時,那一掌懲罰無論如何也落不到她身上。
他抱著她痛苦地放聲大哭,而她甚至不能理解這悲憤的擁抱而嗚咽掙扎著。
十八歲的少年絕望地看著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堅持下去,畢竟沒有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是一個蕩婦,即使她是神智不清的。
可是片刻后看到她開始抽搐嘔吐,他為自己的想法愧疚得想自殺。
她,是無辜的。而在那些傷害她的人中,他卻也是其中一個。
想到這些,他能做的就是抱著失常的她在浴桶里一遍又一逼的歡愛,直到清晨到來,她又變回他單純的妻于。
感情也許可以來得莫名其妙,在某個瞬間的對視,某個回首的嫣然一笑,但是當感情成了折磨,那么堅持下去,就成為了痛苦。
他不死心的找了大夫,大夫同情地說她得的是心病。一定是在某個雨夜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她迷失在那個夜里,所以才變成平日可憐的小白兔,雨夜的蕩婦。
聽到這些以后,他終于放下了心中的結,原來她只是生病了而已,而病是可以治好的。
但是大夫說她隨時可能醒來,卻也可能一輩子都是這樣。聽到大夫的話,燕歸來有些絕望,他畢竟還是個大孩子,要這樣照顧一個癡兒一生,光想就覺得很可怕。
可是一轉身看到癡癡發呆的小妻子,他心里那種甜甜酸酸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不過這次是酸大于甜。就算一輩子這樣吧,他心里想著。
母親曾說過,只要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好在意的,而這一切的因是他種下的,那么果又豈能叫他人嘗。
他以前從來沒這么伺候過一個人,但是他做到了,有時候她會把他氣得想發脾氣,可是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再多的重話都會變成,“柔柔乖,不哭哦!
而慢慢地他也發現,管柔柔之所以會發脾氣,都是被記憶所折磨,因為痛苦而逃避。慢慢的她很少發脾氣了,但是這代表她逃避得更深,清醒的機會也更渺茫了。
而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