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管柔柔在一個男人的懷里。她記得她好像哭累了暈倒在雨里,地上很冷,她卻很喜歡那種像尸體一樣的冰冷感,但是她怎么會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呢?
她沒有驚慌,或許是接連的事情已經讓她覺得人生沒什么可打擊的了,她只是睜著眼睛打量著周圍。天很暗,這里是一間普通的客房,應該是在回春城里的一家客棧吧。
而抱著她的男人和她就躺在唯一的床上,他赤裸著胸膛,而她則穿著干爽的兜衣,可以知道的是他肯定把自己看光了。明白這點后,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丁點的羞澀,不過很快的,她嘲弄的苦笑,既然她和很多男人都有過肌膚之親,那么還會有羞恥心的存在嗎?更何況這個男人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了她而已。
就著窗外昏暗的晨光,她用眼神描繪著男人的臉。他很好看,不是云雁落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好看,是那種屬于男人的清俊,事實上他比云雁落更吸引女人,云雁落太美了反而讓人忘記他是個男人。
打量一番后,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就是那晚幫云雁落灌入真氣的男子。想到紅葉山莊,想到云雁落,她又是一陣恍惚。
為什么現在對他的印象這么模糊,她的記憶停留在五年前,難道感情卻是在這五年后嗎?
沒有預料到,男人會突然睜開眼睛。假如剛才管柔柔只是覺得他很好看,那么現在她只能說他是上天的另外一個杰作。人的五官可以組成很多種面貌,他的五官的確很俊,但是這一切在他睜開眼睛后都顯得不重要了,看著他的眼睛,你會以為自己是天下唯一的女人,你會覺得被這樣一個男人看著的自己是完美無缺的絕世佳人。
可惜她知道自己不是,她不過是一個蕩婦。
“你是誰?你……認識我?”她遲疑地問。他抱著她的樣子太過理所當然,仿佛她在他懷里躺過千萬次。
“我是燕歸來,你是我的妻子管柔柔。”他的回答也非常的理所當然。
即使她想過千萬個答案,卻沒想過這個可能。她下記得見過這個男人,尤其是這么出色的一個男人。
“我沒見過你吧?”遲疑的,她不確定地問。
“見過千萬次,只是……”他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你看不清楚我。”
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管柔柔看著他說:“你是我在這五年內認識的嗎?我都忘記了。而且,我是個蕩婦,一定是個很差勁的妻子,你還是忘記我好了!彼胍^新的生活,也許又自卑又沮喪,但她必須是幸福的管柔柔,如果五年前是為了自己,那么五年后她要代替管家所有死去的人幸福。
為了寂寞孤苦一生的母親,為了相愛卻不得善終的父親和大娘,以及無辜慘死的姨娘和哥哥們,更為了云雁落,她必須幸福。可是背負著過去的她永遠不能跳出桎梏,所以她只能選擇遺忘。
“不,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碰過你!彼⑿χ蛳淖员,傾身抵著她的額頭,“同樣的,我也只有你一個女人,你是我的妻子,和我結發的妻子!
管柔柔不安地躲開,坐了起來轉過頭,她現在實在不能適應這樣的親密,不禁慌亂地問:“我們沒有孩子嗎?”
“你身體不好,我讓你吃了藥,暫時不會受孕,F在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給你解藥。”他也跟著坐了起來,習慣性地用被單把她裹好,溫柔的眼里她是唯一。
她愣愣的看著他自然的動作,連忙推開他,“你在說笑嗎?我一夜醒來,多了個和我成親五年的丈夫,還要和我生孩子?!”
即使是這樣的管柔柔,她依然有自己的堅持,不是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成為她的丈夫的。
“不是一夜,是很多夜,我們有過很多個夜晚!毖鄽w來淡淡的笑了。
當年他和陽光般的她曾有過一面之緣,但真正讓他動心的卻不是那個時候,而是在她最絕望悲憤的時候。之后為了照顧她,他根本沒時間去想兩個人的感情問題,但是看到現在的她,他發現原來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后,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同樣的癡迷。
從后面輕輕擁住她,“柔柔,我們已經……”他停頓了一下,為說謊而微微羞赧。“我們已經彼此相愛五年了!
管柔柔吃驚地看著他。難道那空白的五年,她都是和他在一起嗎?
燕歸來幽深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他也不希望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但是若這樣和她形同陌路,他真的不甘心。
“我們很相愛,也有一個家。”他繼續慢慢地說著,“我們也有工作,你……你是客棧的幫廚,我是客棧的保鏢!
如果說謊可以讓她留在身邊,那么他下介意說上一萬個謊言。
管柔柔看著他的眼睛,那么冷硬的男子眼中卻閃動著絕望和急切。她推不開他,或者她根本不想推開,當一個靈魂渺茫無依的時候,有個人告訴你要給你一個安穩幸福的家,這的確讓人無力抗拒。
“我……”她停了一下,忽然又用力掙脫開來,“我不相信,經歷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后,我什么都不會相信了!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可是濕了又干的長發卻糾結在一起,她煩躁的撥弄了幾下就想離開,但卻被一只大手拉住,然后一雙溫柔的手慢慢的為她梳理著長發。
她猛地僵硬住。她還記得大娘是怎樣為她梳頭的,顫抖地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他帶苦淡淡依戀神情,拿著一把紫木梳子輕輕為她梳頭的樣子。
她并不知道這五年來,她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包辦的,尤其是她的長發。她平日很怕梳子,他都是趁她在睡夢中時為她梳理,即使出門時也會交代江詩夜里給她梳。
結發同心,燕歸來梳好頭后為她挽起秀發,讓青絲慢慢的從指縫滑過。在他們最艱難的歲月里,他曾一次次將兩人的頭發綁在一起,以為這樣就可以天長地久,卻不料,清醒過來的管柔柔還是和他形同陌路。
管柔柔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冷酷,她無措地拉回長發坐了下來。咬唇想了片刻,然后開口道:“或許……或許你把那五年的事情告訴我一些,我……我說不定會想起來。”
他抬眼看著她,一向平靜無波的俊臉上帶著明顯的欣喜。
她局促的在桌前坐好,然后輕輕問著背后沉默的男人,“難道你不愿意說嗎?”
“不,”燕歸來很快地回答,然后慢慢地在她旁邊坐下,開始講起那風雨飄搖的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