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在這戒備森嚴的地方,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如果說有任何異樣,大概只有飛龍了。
白天與石冰心對峙后,夜里一直睡不著。他索性在不知翻了第幾回身之后起床,斥退站崗的弟兄,獨自在前院閑晃。
自從石冰心來了以后,他的生活雖然一如往常,腦海中卻時常出現(xiàn)她冰冷的神情。劉嬸說她平時總是安安靜靜一個人躲在房里,不愛搭理人,或者總愛在花園里一動也不動地坐一個下午,總讓人以為花園多了一尊雕像。
雕像!飛龍的嘴角帶著笑,若是旁人看見她那副據理力爭、不把堂主放在眼里的模樣,還會認為她是雕像嗎?
其實,他還是很好奇!
他知道她沒有將書房與臥室相通的門鎖上,晚上也睡得很安穩(wěn),讓他認為她已經是他的了!但,為何今天她會提出想要自由的說法?
他從沒有限制過她的自由,房里的桌上還放了一些錢、首飾,她卻連碰都沒碰一下。
他想了想才發(fā)現(xiàn),石冰心也許以為那是在試探她的手腳干不干凈。
他輕笑一聲,準備回房睡覺。
倏地,一條黑影躡手躡腳地從屋里走出來。
飛龍?zhí)ь^看看四周的監(jiān)視器,都很正常的運轉,看來是上面的人睡著了。真差勁!花了大把的鈔票,竟養(yǎng)了一群飯桶。
飛龍悄聲接近,將那人撲倒在地,將那人的兩只手反剪在背后。"說,是不是龍?zhí)彀缘娜耍?quot;
那人憋著氣不說話,飛龍將其拖到燈下。
"石冰心?"飛龍一見是石冰心,立即放開她,她卻轉身就跑。
飛龍兩個大步就抓住她。"想跑?"他將她扛在肩上。
"放我下來!"倒栽蔥的滋味不好受,惹得她一陣反胃。
"放你下來?哈!你知道嗎?如果我將一千萬擺在房里,它會乖乖的一直待在那里,而現(xiàn)在我卻必須時時刻刻擔心價值千萬的你跑掉。"飛龍的怒火完全被撩起。當初說好讓她選擇,是她自己要留下的,現(xiàn)在她竟然想溜?而且還挺有志氣的穿著原來的衣物,他敢保證,她身上一定身無分文。
飛龍扛著她回房,將她用力摔在床上。他不是氣她想逃,而是不舍她這么有志氣地兩手空空的要離開。在這個金錢掛帥的社會,她有沒有想過往后該怎么過日子?
難道想學人當游民?她以為隨便往車站、地下道去,就會有一個棲身之所?
錯了,大錯特錯!這個社會,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著斗爭,大如政治家,小如幼稚園的學童,無一不是分黨、分派,更何況是四處游走、爭食、爭地的游民。
石冰心一陣反胃,隨即吐了滿床的穢物。
氣翻了的飛龍,故意不去理會她的痛苦。
"你很討厭我?"五條龍里,就屬他最幸運,不但承襲大片江山,還擁有一段令人羨慕的天倫共享時光,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心里始終有個心結,一個不敢向任何人提起的心結。
"是又怎樣?"她說著反話。
與其冒著愛上他的危險,不如回去過行尸走肉的生活,至少彼此還留有最初的感覺。
"如果你想自由,最好乖乖的別動歪腦筋。"飛龍走進浴室替她放水。
"進去把自己洗干凈!"不容她反抗,他把她從床上拉起來。
一陣暈眩自石冰心腦中掠過,她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隨即整個人癱在飛龍的懷里。
飛龍望著暈過去的石冰心,蹙了下眉頭,他知道她很瘦弱,但還不至于這么脆弱吧!
他喚來劉嬸幫她清洗干凈,換上寬松的衣物,然后將她放在床上。
飛龍望著眼前這張熟睡的臉龐,竟然見不到她平時的倔強,取而代之的是無助、嬌弱以及令人憐惜的凄美模樣,此時的她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讓他不知道該緊握,還是該放手。
她讓他想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珍藏一輩子,但,他能嗎?他配得起她嗎?
石冰心是恨他的,恨他不該用金錢換走她的自由,讓她猶如被販賣的女奴。
而即使那不是出自他的意思,如今的他卻已舍不得放手。
全身酸軟無力是石冰心在意識稍稍回復后的第一個感覺。
模糊間,有一雙大手掌溫柔的輕撫上她的臉頰,企圖安撫她原本難受的感覺,她掙扎的睜開眼。
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著了火似的眼眸,燒疼她的身軀、她的心。
剛毅粗獷的臉龐,可以迷惑許多女人,深邃的眼眸里有著黑夜的神秘氣氛,能輕易蠱惑眾生。
坐在床邊的飛龍,眼睛眨也不眨地欣賞著石冰心流露出的嬌羞模樣,雖然她的三圍不似一般女孩傲人,但她渾身上下卻散發(fā)出一股迷人的氣息。
石冰心發(fā)現(xiàn)飛龍的眼光異常的熾熱,目不轉睛的注視讓她害羞,她趕緊抓緊被子覆蓋在身上。
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散發(fā)出的魅力牽動飛龍久藏的yu/望。那微張的嬌艷芳唇,像又香又甜的蘋果,等著他品嘗一口,但是他能做嗎?
"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其實她想問,是不是他幫她清洗身體的?不過她只能紅著臉,卻問不出口。
飛龍不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的笑著說:"你說呢?"
石冰心原本紅透的臉,此時更是覺得燒燙。他哪里知道他玩笑的一句話,會讓她羞得無地自容。
石冰心很快地調整好心情,展開無所謂的羞澀笑容迎向他。
"我想找些事情做,我過不慣無所事事的日子。"
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灑在她的身旁,空氣中飄著他的慵懶氣息。風穿過窗前的風鈴,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想做什么?"其實他最希望她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即使是匆匆一瞥,他也會有心滿意足的感覺。
"隨便,只要不閑著、不變成一個廢人就行了。"
現(xiàn)在的她,靈魂與軀體已經移位,有形與無形同樣感到無所依靠,只覺得自己似乎要離開地球表面。
飛龍凝視著她的臉,想捕捉她每一日的憂歡,替她紓解那糾結不能解的情緒。
見飛龍不答話,石冰心有些失望,落寞地開口:
"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里看書、聽音樂吧。"
人似乎永遠無法滿足于現(xiàn)狀,忙碌的時候渴求清閑;清閑時又感嘆無聊。以前待在家里的時候,每天有忙不完的家事,閑暇時拼命地打工,累了的時候,心里總是幻想著有一天她能優(yōu)閑度日。而現(xiàn)在,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反而讓她非常茫然,難道她真的是天生的勞碌命!
"好好休息,我會讓你有得忙的。"說完,飛龍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石冰心走下床,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手中緊握著剛沏好的熱茶。淺嘗似人世潛藏的愛恨**,初入口有些苦澀,卻百般滋味在心頭。
捧著一點溫暖在手心,想著飛龍的一言一行,也許他并不如她所想像那般惡劣。也許在她覺得自己必須付出青春作為賠償?shù)哪且凰查g,那股恨深深地烙印在心中,無法抹煞、揮之不去,才會使自己失去客觀的判斷力。
其實,她該知道改變不了的就該學著遺忘,不堪的記憶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翻開塵封已久的記憶,想找尋一個熟悉卻又模糊的身影。
依稀是昨日,那個曾經誓言與他白頭偕老的妻子,現(xiàn)在正在舞池里放浪形骸地與男人耳鬢廝磨。
他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該去冬眠,眼不見為凈對他似乎才是最好的良藥。
飛龍有點失望、有點難過,但,誰會在乎?
他只想做個平凡的男人,需求不多,只渴求溫暖的親情,真摯的友情,踏實的愛情罷了。
但,截至目前為止,除了友情之外,他什么也沒有。親情只是表面的和諧,打從出生開始,命運就主宰著他的一切,不甘心又如何?誰都無法掙脫出這層束縛。
愛一個人是那么的容易,恨一個人竟會如此困難!他曾經瘋了似的愛她,卻無法理智地恨她一絲一毫。周旋在愛與恨之間,他只能投降。
舞池里嬌柔的笑聲,隨音樂擺動弧度的身軀,一幕又一幕,宛如旋轉不停的走馬燈,每個畫面都會令他泛起思念與悲傷的漣漪。酒醉的飛龍,透過模糊的視線,找到那個熟悉卻又模糊的身影。不是心電感應,不是心有靈犀,而是他整夜的目光都隨著她而轉。
他應該接受兄弟的好意放棄妮娜,不應該再作賤自己,這樣每晚跟著她,看著不同的男人摟著她、親吻她究竟有何意義?
為什么龍?zhí)彀阅苋菰S她這么墮落?難道就只是為了將妮娜從他身邊搶走,而非真的愛她?他忍著心痛不去向龍?zhí)彀砸貙儆谒挠H情,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甘心出讓,而龍?zhí)彀运坪踹是不肯善罷甘休。
這個殘酷的事實,像把利刃狠狠地刺進飛龍的心。
他掄起拳頭敲向酒杯,玻璃碎片嵌進他的拳頭里,鮮血緩緩地留滿桌面,然而這痛卻抵不過心中的哀痛。
今夜是最后一次了,他將把她放在心底最深處,把她鎖在失落的記憶里,永遠不再想起。
飛龍展露一抹淡淡的微笑,笑自己癡傻,笑自己終于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