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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獵Ⅱ 第四章
作者:慕容
   
  天氣很壞。大團大團的雷雨云低低地壓在頭頂上,遮得整片天空都是陰沉沉的,昏暗得看不到一點亮色?諝饫锏臐穸群艽,陰濕粘膩得如一團霧般,散發(fā)出濃重的腐葉味道,幾乎讓人喘不過氣。樹葉上凝結(jié)著細細密密的水珠,慢慢地匯合到一處,“啪”地一聲落下來,象在下雨。

  雨是一直停停歇歇地在下。已經(jīng)下了整整一天。

  典型的美洲熱帶雨季中最常見的雷陣雨。雨點大顆大顆的,突然一下子沒有預(yù)兆地就掉下來了,嘩嘩地落上一陣,然后又突然無聲無息地停下來。有時都讓人來不及躲避。

  兩個人的衣服都是濕的,總算還沒有濕透,可是一樣很冷。

  地面浸透了雨水,變得格外松軟泥濘,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走起來吃力倒也罷了,一路留下的痕跡鮮明清晰,太方便后面的敵人追上來,想擺脫麻煩就不是那么容易。

  寧宸被這惡劣的天氣弄得有些心情煩燥,也懶得開口,只管悶著頭一聲不響地走在前面。

  凌馭日的神情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悠然自若。笑容淡淡的,不緊不慢地跟在寧宸后面,還時不時好整以暇地扯片葉子吹著口哨,郊游一樣的自在。

  這樣的態(tài)度更讓寧宸覺得不爽。冷冷的白眼丟過去,凌馭日只當(dāng)沒看見,還是一樣的心情良好。

  他的好心情倒不是裝出來的。

  他們在這片叢林里已經(jīng)跋涉了兩天。那次遇襲之后,中斷的話題一直沒有被重新提起。寧宸雖然始終沒有答應(yīng)過什么,可是也沒再說過想要離開。兩個人就這么胡里胡涂地走在一起,不再敵對可也沒有恢復(fù)原狀,維持著一種非敵非友含糊不清的關(guān)系,就象兩個同行的旅伴。

  默契良好的,純粹的旅伴。很新鮮的相處方式。

  凌馭日十分清楚是什么留住了寧宸。

  那是因為他的傷,還有那個不動聲色的,隱藏在叢林暗處的危險敵人。

  知道寧宸在擔(dān)心自己,這份認知讓凌馭日的心情格外愉快。唇角止不住地輕輕上揚,扯出一個彎彎的弧度。

  又一聲清亮的口哨不自覺地跑出來,劃破身邊沉寂的空氣,帶著裊裊的余音緩緩飄散。

  無聊!寧宸忍不住瞪他一眼,覺得有點無力。簡直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處境,帶著傷,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緊盯在側(cè)的敵人,自己都替他擔(dān)心死了,可是他居然還能象乘興出游一樣的輕松寫意,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這份好心情。

  “你就一點也沒把對手放在眼里嗎?”寧宸悶悶地問。

  “唔?有嗎?”凌馭日愕然反問,“很厲害的對手啊,實力不容輕視。我說過沒把人家放在眼里?”

  這是實話。凌馭日的確是極為欣賞這位不知名的神秘對手的。

  兩天了,那人再也沒有露過一次面?墒撬麄冎浪在。就在身邊不遠的地方,始終沒有離開過。

  初次較量,勝負未分,對手的行動只能說是試探。也許是看出了他們的實力不同尋常,對方?jīng)]再輕率地出手,而是不即不離地緊跟著他們。人在暗處,卻并不刻意隱藏行蹤,反而時不時地故意露出些許痕跡,讓他們知道他就在附近。

  很高明的策略。這種神出鬼沒倏忽來去的效果很容易給人壓力,讓你覺得防不勝防,好象敵人隨時都會在你不留神時突然出現(xiàn)。壓力比正面攻擊更容易擊倒一個人。你越緊張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綻,對方等的正是這一刻。

  以為我會上當(dāng)嗎?凌馭日挑眉輕笑。對手的經(jīng)驗是很老到,可是想騙過自己還沒有那么容易。就連寧宸,如果不是因為關(guān)心則亂,只怕也不會這么緊張。

  悄悄瞟一眼寧宸,他正微皺著眉,視線剛剛從自己腿上移開。走得太久,傷口好象又出了一點血,布條上隱隱透出一抹暗紅。

  “我累了!弊叩揭豢么髽湎旅妫瑢庡吠蝗煌W∧_宣布。也不管凌馭日說什么,找了塊干爽的地方就坐了下來。

  淡淡一笑,凌馭日沒有出聲,跟著也在寧宸身邊坐下,舒舒服服地伸長了兩條腿,半躺半坐地靠著樹干,合上眼,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寧宸信口閑扯。

  他是一向極懂得放松的。不然的話,黑道生涯那么緊張,鐵打的神經(jīng)也頂不了多久。

  再說,象這樣,有寧宸在身邊靜靜陪伴,也是難得的享受啊。雖然后面有敵人追蹤,天氣也不算太好,多多少少影響了氣氛。

  “……你就一點也不在意嗎?”寧宸的一句話突然輕飄飄地鉆進耳朵。

  “什么?”凌馭日的精神有點不大集中,沒有聽到前半句。

  “我在說,”寧宸轉(zhuǎn)過臉,直直地對著凌馭日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楚地道,“你不是最恨別人的背叛嗎?可是這一次,你為什么表現(xiàn)得一點都不在意?”

  “什么意思?”凌馭日的臉色微微一沉,語氣也變得正經(jīng)起來。

  寧宸的目光在凌馭日的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清亮的眼睛象是能一直看到他的心里:“你該不會告訴我說‘蜂鳥’的失事是個意外吧?”

  凌馭日一怔,鋒利的眼神立刻掃過來:“你都知道些什么?”

  寧宸聳聳肩,“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沒有那么巧合的事!澍B’一向被保養(yǎng)得很好,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出那么大的故障,說墜毀就墜毀?更何況追殺的人又來得那么快,馬上就能找到你的位置!

  “所以你認為是組織里有人背叛了我?是誰?”

  寧宸笑了笑,不說話。那意思很明顯,他猜到是誰,可是不想說出來。

  凌馭日仍然緊盯著他,不肯移開視線。

  “你自己不是知道?”寧宸不耐煩了,“為什么非要問我?”

  “你怎么肯定我知道?”

  “知道你行蹤的人不多吧?能在‘蜂鳥’上動手腳的又有幾個?最關(guān)鍵的是,誰又有辦法讓你一個人跑到這片叢林里來?”寧宸反問!叭绻愦粼凇狄埂锞蜎]有這么容易下手吧?至少要花一番力氣洗清自己,哪有這樣做得干凈?”

  目標(biāo)呼之欲出了。

  凌馭日嘆口氣,突然失去力氣似的仰天倒在地上:“我實在不想去懷疑他。這讓人太難接受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十幾年的老朋友,最能干的屬下,一起拚過命流過血賭過生死的。我不想失去他,晨陽,就象我不想失去你一樣!甭曇舻偷偷,有一點沉重,寧宸第一次從里面聽出了幾分難以辨別的軟弱。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凌馭日的手。兩個人的手溫度都很低,因為潮濕顯得冰冷,握在一起也沒有變得更暖?墒撬麄兌紱]有放開。

  過了一會兒,凌馭日好象恢復(fù)了常態(tài),抬起頭,對著寧宸笑笑:“沒關(guān)系,我會把一切擺平的。多少事情都遇到過了,這次也沒那么難應(yīng)付!笨跉庥窒笃綍r一樣冷靜淡定了。

  寧宸看著他,點了點頭,但是那并不代表同意。他知道問題沒有那么容易解決。形勢的優(yōu)劣是明擺著的。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他們只有兩個人而已,其中一個還受了傷?墒菍Ψ胶竺孢會有多少人,他們一點都不知道。也許眼下這個只是前鋒,大隊人馬還沒有上來。

  “你的通訊器還在嗎?”如果能聯(lián)絡(luò)到手下幫忙就好了,F(xiàn)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凌馭日的傷口也需要治療。

  凌馭日神態(tài)輕松地攤攤手:“啞了!

  寧宸的心沉了一下。那就是說,與外界的聯(lián)系被徹底切斷,他們真的只能完全靠自己了。

  “看來他是真的不想讓你離開這里了。也好!奔热粵]有別的選擇,寧宸的態(tài)度反而從容了,“那就索性陪他玩吧。好久沒試過叢林對抗,這回正好實習(xí)一下!

  凌馭日笑了:“實習(xí)?你還沒讓我訓(xùn)練夠嗎?怕不怕我給你打零分?”

  看不起我嗎?寧宸挑釁地望望凌馭日:“要不要跟我比一場?賭什么?”

  “老規(guī)矩!绷桉S日想也不想的答。

  “好!睂庡窊P起手,看向他。凌馭日挑挑眉,毫不猶豫地迎上去,“啪”的一聲清脆地交擊。

  兩人相視一笑。游戲一樣輕松的態(tài)度。

  第一次聯(lián)手呢,雖然,還帶著濃濃的競爭味道。會輸嗎?兩人都沒有想過。

  好象那是很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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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讓他逃掉了!”寧宸惱火地踢了踢腳下的陷阱,有點泄氣地坐倒在地上。

  一想到失敗的后果是無法擺脫敵人附骨之疽般的追蹤,寧宸就覺得有點頭痛。

  可能是發(fā)現(xiàn)了壓迫戰(zhàn)術(shù)在他們身上沒有奏效,對方很快地改變了策略,開始進行疲勞轟炸。持續(xù)的襲擊一波接一波潮水般涌來,花樣更是層出不窮,密集得讓人疲于應(yīng)付。也不挑時間地點,興致來了就會放一下冷槍,有時候根本只是知道他們大略的位置,可是一樣不客氣地出手,根本不在乎打不打得中。

  總之讓他們不能安心休息。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對手。耐心和毅力好得讓人甘拜下風(fēng)。

  “他們到底是幾個人?”寧宸忍不住有點懷疑原來的判斷了。又不是進攻機器,怎么可能這樣白天黑夜地耗著都不會累?車輪戰(zhàn)還差不多。

  “一個!绷桉S日很肯定的說。雖然偷襲的手法花樣百出,行事的風(fēng)格卻十分相似。另外,幾次近距離接觸都沒發(fā)現(xiàn)另外有人參與的跡象!笆莻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老手!

  寧宸苦笑著點頭:“我知道,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好的體能和精力。換了別人大概先累垮了!

  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吃不消了。體力向來是寧宸的弱項,他不擅長打持久戰(zhàn),平時也沒有這個必要。睡不好,眼睛下面隱隱一圈黑暈。臉色有點蒼白,看上去顯得疲倦。

  這種對峙中防御的一方總會比較辛苦,因為戒備會消耗大量精力。沒辦法。

  “放心,他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會比咱們好過!绷桉S日的笑容倒還是老樣子,看不出什么變化!胺纻湓蹅兊姆磽粢膊皇羌p松事啊。看誰耗得過誰就是了。遇上個好對手,游戲還得慢慢玩下去呢!

  寧宸也笑笑。他這個殺手當(dāng)然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光捱打不知道還手。他們隨時都在反擊,追殺早就變成了交錯進攻的拉鋸戰(zhàn)。只不過對手實在是滑溜得很,好幾次設(shè)伏眼看要得手了,最后還是功虧一簣,被他巧妙地避了過去。

  “對這片森林,他好象比我們還要熟悉得多。”對方有很多次襲擊都是利用當(dāng)?shù)氐臈l件發(fā)動的,有一次甚至在夜里引來一群饑餓的狼。就連森蚺和美洲虎這樣令人生畏的叢林之王,到他手里都成了可怕有效的攻擊手段。一般熟悉叢林的人都不大可能做到這一點。

  凌馭日點頭輕笑:“嗯,好象這是他的領(lǐng)地似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不然咱們也不會應(yīng)付得那么吃力。我怎么都沒聽過你們行里還有這么一位人物?身手如此高明,名氣應(yīng)該不小才對。”

  “也許不是職業(yè)的!比绻恢睕]離開過當(dāng)?shù)兀赖娜水?dāng)然不會太多。

  “傭兵?獵手?或者是土著?”凌馭日感嘆地看著身邊茂盛的樹林,“一定不是尋常人。冷靜的頭腦,堅韌的意志,矯捷的身手,簡直就象是生活在這片叢林里的一只狼呢。”

  “狼?”寧宸突然一怔,望著遠處呆呆地出神。塵封的記憶被這個信口的比喻陡然打開!皡擦种?”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只是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

  難道……那枚似曾相識的彈殼一下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不,不可能的。身后緊追不舍的殺手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但是不會是他,一定不會。

  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念頭,懷疑和由此而生的恐懼卻始終在腦中徘徊不去。搖搖頭,用力咬住下唇,一抹難以覺察的陰影在寧宸臉上一閃而過。

  “怎么了?”  凌馭日一眼就看出了寧宸情緒的細微異樣。

  “沒什么!睂庡妨⒖虛u頭,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拔以谙,這個厲害的對手究竟可能是誰。”

  “晨陽,你有沒有覺得他好象對咱們相當(dāng)了解?”凌馭日若有所思地低頭沉吟,“我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這人不熟悉你我出手的風(fēng)格,竟然能幾次識破咱們反擊的手段,那他也未免太厲害了!

  “那也不一定。永遠不要低估對手。這句話還是你教我的吧!睂庡废笫枪室獠黹_話題似的取笑他!霸趺磽Q你自己的時候就反過來了?”

  “哦?居然學(xué)會教訓(xùn)我了?”凌馭日看看寧宸正在撫摸左腕的右手,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主動放開了這個話題。

  他沒有漏過寧宸眼中閃動的猶疑與矛盾。

  只是,不問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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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整天,寧宸的情緒都有點不大對勁。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跡象。換了別人也許看不出什么,可是在他身邊的卻不是別人,而是凌馭日。

  凌馭日實在是太熟悉也太了解寧宸了。

  把他帶在身邊那么多年,看著他一天天的成長,一點點的進步,凌馭日早已熟悉了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摸透了他情緒的每一個起伏和波動。

  寧宸想要瞞過他的眼睛實在很難。

  尤其是在此時此地。

  沒有外事外物的紛雜與干擾,只有兩個人面面相對,幾乎氣息相通的接近。

  不緊不慢地走在寧宸的身邊,凌馭日始終都很沉得住氣地沒有開口問一句話。面上的表情靜如止水,波瀾不興。

  心里卻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

  以前的晨陽,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那個年輕而驕傲,聰明又倔強,出色得甚至光芒耀眼的少年,曾經(jīng)是那樣毫無保留地親近他,依賴他。在他的面前,從來就沒有半點秘密。

  是什么讓他習(xí)慣了在自己面前隱藏心事與情緒?

  無聲地嘆了口氣,凌馭日收回心神,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身邊的寧宸。

  很容易就能看出寧宸的心思有些不大集中,眉頭微微鎖著,有淡淡的陰影在眼中閃動。象是一直在思索著什么,帶著隱約的懷疑與分明的煩惱,不情不愿地努力抗拒著某種念頭,沉默中透出幾分痛楚的味道。

  不喜歡看到他不快樂的樣子。

  這樣的寧宸,看得凌馭日有一點點心痛。

  在意識到自己的行動之前,凌馭日的手已經(jīng)撫上了寧宸的頭頂。修長的手指在柔軟的黑發(fā)間自然地插入,帶著溫柔與寵溺地輕輕揉了兩下。

  很習(xí)慣的動作,很熟悉的感覺。寧宸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沒有避開他的手?墒强桃獾夭豢限D(zhuǎn)頭,眼睛一直盯著前方,脖子和肩膀都是僵硬的,象是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

  意外收獲哦!本來只是想要安撫一下寧宸的情緒,可是看到他異于往日的生澀反應(yīng),凌馭日忍不住牽起嘴角偷偷暗笑,很會得寸進尺地逼近一步,右手自寧宸頭頂自然地滑下,順理成章地摟住了他的腰,把他輕輕攬在懷里。

  這個動作未免有些超出界限了。寧宸輕輕皺了皺眉,想要反肘揮開纏上腰間的手臂,可是不知怎么猶豫了一下,沒有出手,只是轉(zhuǎn)頭狠狠瞪了凌馭日一眼。

  他不知道在兩人近身相貼的情形下,這個動作簡直就象是自己主動送上門去一樣。

  本來是只是頭并著頭,現(xiàn)在幾乎成了臉貼著臉。這么近的距離,那凌厲的一瞪不光沒有發(fā)揮作用,看在別有會心的凌馭日眼里,反而適得其反地成了誘惑的信號。

  送上門的便宜不撿白不撿。面對著近在眼前的優(yōu)美雙唇,凌馭日輕輕一笑,毫不猶豫地深深吻了下去。

  成功地把寧宸的抗議堵在了嘴里。

  熾熱、激烈、纏綿的吻。突如其來的,讓寧宸猝不及防地陷了進去。差一點讓人窒息的火熱立刻包圍了意識。

  很陌生的感受。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過極親密的唇舌交纏,但不一樣。前幾次的吻中總是摻雜了太多的情緒,恨意、報復(fù)、嫉妒、惱怒……不是那么純粹,很復(fù)雜的味道。

  這次不同,一切更象是本能的驅(qū)使。自然而然的,完全不由理智與思想支配的行動。頭腦第一次讓身體占了上風(fēng)。

  剛被凌馭日緊緊擁到懷里的時候?qū)庡飞陨話暝艘幌拢⑷醯目咕。立刻被更用力的手臂鉗制住,帶著一絲霸道,不容反抗的堅決。堅實的胸膛壓過來,后背緊緊貼上樹干,無處可退。

  軀體緊密得沒有一絲空隙的貼合。灼人的體溫隔著衣服壓迫性的透過來,火熱的,令人昏眩的溫度。

  寧宸不動了,最后的掙扎消失在一聲嘆息里,近乎無聲的輕嘆。柔軟的灼熱在唇間反復(fù)輾轉(zhuǎn),又突然輕輕覆上迷亂的眼睛。寧宸合上眼,感受到那團火焰沿著臉頰一路蜿蜒,在頸側(cè)與鎖骨流連良久,最后再度回到唇上,更加激烈地糾纏需索。

  茫茫然中有一種可以忘記一切的感覺。如果真能徹底忘掉就好了。所有的過去,過去的所有?梢詥幔客羲鼈,然后讓一切重新開始。

  抹掉紛繁復(fù)雜的昨日種種,他可以還是他的晨陽,只是他的。多好。

  昏亂中無意睜開眼,對上凌馭日閃閃發(fā)亮的黑色眼睛。深黑的,看不見底的顏色。眼神熾烈,但仍是清醒的,從未改變過的明亮堅定。熟悉的光芒里閃動的是濃濃的興奮與征服的欲望。

  意識到這一點,就如同一桶冷水自頭頂澆下。寧宸猛地清醒過來,目光在半秒鐘內(nèi)迅速地凝聚。攀在凌馭日肩上的手抓住他的頭發(fā),用力一拉,凌馭日吃痛的悶哼一聲,頭向后微仰地松了一松,寧宸立刻一個膝撞頂上去。

  凌馭日毫無防備地小腹吃了一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寧宸毫不客氣地手肘橫撞,右腿跟著一個飛踢,一下子把他逼到一米開外。

  “你干什么!”凌馭日站定了,有點惱火地瞪著他。

  “問你!”寧宸背靠著樹干,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息著,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聲音已經(jīng)先回復(fù)了常態(tài)。

  “我怎么了?”凌馭日危險地逼上一步。眼光灼灼地,不放松地盯著他。

  “你該知道的!睂庡泛敛皇救醯嘏c他對視,眼睛里有明亮的火焰在閃動跳躍。聲音冷冷的,一字一字石頭一樣地丟過去,“我從來,都不會成為你征服的對象。永遠都不會!

  沉默。長久的,窒息一般的沉默。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近距離地對峙,不同的火焰以同樣的溫度燃燒著,相互爭斗般地緊緊交纏,不時撞擊。

  一個是火焰中的冰,一個是冰后面的火。一樣的閃亮。

  隔著一重堅硬的冰封,可以看得到凌馭日眼中的光芒變幻不定,流動著,轉(zhuǎn)換著,看不透的復(fù)雜。

  過了很久,凌馭日終于第一個有了動作。嘴唇動了動,象是想說什么話,可是目光在寧宸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停留片刻,到底沒有說出來。只是低低地輕笑了一聲,“怕了?”故意挑釁的口氣。

  寧宸的臉色沉了沉,咬著唇瞪他半晌,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側(cè)頭狠狠地吻上去,動作生澀,卻是宣戰(zhàn)一樣的姿態(tài)。

  凌馭日的眼里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毫不猶豫地迎上來。

  肢體親密的貼合。火熱激烈的吻。卻象兩只爭斗的野獸一樣,誰也不肯退縮地堅持較量。意志與欲望的撞擊中只剩下征服與對抗。沒有人愿意先低頭,尤其是在對方面前。雖然激情已經(jīng)漸漸泯滅了輸贏的分界。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兩人放開彼此的時候仍在對視,眼中的光芒更加閃亮。

  過了一會兒,凌馭日突然笑了:“離開我,就是因為這個嗎?”

  寧宸靜靜看著他,急促的呼吸漸漸恢復(fù)平穩(wěn),卻沒有回答。

  “就那么介意被我征服嗎?”凌馭日搖頭輕笑,“驕傲的晨陽啊,可是我最喜歡的,偏偏正是你這一點呢!

  是嗎?寧宸沉默不語,痛楚與苦澀在心里緩緩漫開。是的,沒有一個男人愿意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屈居下風(fēng)。尤其是,當(dāng)那個男人是你的時候。我和我的驕傲都無法容許這一點?墒牵揖烤篂榱耸裁匆x開你,你真的,會不知道嗎?

  一絲混合著矛盾與痛楚的苦笑從嘴角浮起,寧宸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已因為用力的緊抿泛出蒼白。

  “何苦呢?”凌馭日有點心疼地看著寧宸掙扎的表情,近乎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輸,也沒有贏,誰都堅持著不肯低頭。晨陽,你想就這么跟我耗一輩子嗎?”

  一輩子?那又能有多久?會很長嗎?不一定,也許只到明天,甚至就到今夜。

  搖搖頭,凌馭日突然抬手理了理寧宸汗?jié)竦亩贪l(fā),動作在親匿中透出幾分溫柔的味道。

  “晨陽,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談判高手?”他有些失笑地問,“誰教給你的這一招,嗯?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沉默?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

  “一定要我認輸嗎?可是你知道,我也是,從來都不低頭的呢!敝缹庡凡粫鞒龌貞(yīng),凌馭日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管自顧自地說下去,口氣中隱隱帶著一絲無奈!盀槭裁雌珪俏覀儍蓚碰在一起?”

  寧宸的睫毛突然顫了一下,抓著樹干的手指陷進了樹皮。

  “算了吧,忘掉輸贏!绷桉S日的手指輕輕拂過寧宸的面頰,眼睛緊緊凝視著他,聲音溫柔得象在安撫著一只受傷的小獸,“不要去想那么多,就這樣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沒有用的!笔冀K沉默的寧宸突然開了口,聲音低沉得有些暗啞。

  “為什么?”

  “離開你,并不僅僅因為這個。”

  “還因為什么?”凌馭日緊盯不放地追問。目光一直看到寧宸的眼睛深處!案嬖V我!

  “你自己知道。”寧宸啞聲回答。

  真的嗎?凌馭日皺眉沉思,然后搖頭!叭绻抑,就不會問你那么多次了。

  為什么?晨陽。既然明知道那是晨星有意設(shè)計陷害,為什么不回來告訴我真相,卻寧可帶傷離開‘暗夜’,情愿讓我誤會你背叛?”

  寧宸垂下頭,突然笑了。有一點苦澀的笑容。

  “那要問你!睂庡缝o靜地說,“為什么會那么容易認為我背叛!

  為什么嗎?凌馭日怔了一下,一時沒有能夠回應(yīng)。并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寧宸本是他最欣賞最心愛的弟子和屬下,確實,他原本不該這么容易就下結(jié)論。

  而原因……

  不等凌馭日開口,寧宸突然又加上一句:“或許,你能告訴我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凌馭日有些警覺的,知道他的問題決不會簡單。

  “告訴我!睂庡芬凰膊凰驳赝迩宄貑柍鰜!拔业母赣H,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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