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安儀回家拿換洗衣物,巧遇正要趕去醫院的袁雪葵。
“你是說他醒了?”袁雪葵憔悴黯然的愁容,在聽見他醒來后,立刻舒眉展顏。“太好了,那我煮些山藥排骨湯帶過去給他喝!”
“等等!”陡地,呂安儀擺著一張臭臉,擋住她的去路!澳悴皇钦f只要他一醒,你就要離開嗎?”
哦,她一高興就忘了!“至少讓他喝個排骨湯,恢復體力,補充鈣質……”
“你還想死皮賴臉地賴著他一輩子嗎?”呂安儀劈頭就給她難堪。
“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軟弱,而且他還需要我!
“你還不覺醒嗎?你的存在已經對他構成極大的威脅,你還想待在他身邊,害他這輩子回不了家才甘心嗎?”
呂安儀犀利刻薄的言語宛如一把利刀,刺入她最柔軟脆弱的核心,血液汩汩溢出。
她想幫他,救他都來不及,怎么忍心看他受苦?袁雪葵難辭其咎地想,如果可以讓他遠離災厄,她不會逗留。
“只要你把山藥排骨湯帶給他,我就走。”
“好!說話要算話!眳伟矁x的嘴角揚起一絲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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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上這道門,就等于結束這段深刻的戀情,提著行李箱,神情憔悴的袁雪葵抱著咪咪,離開葛維德的家。
“小葵,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他?”看袁雪葵失去平日神采、黯然灰心的模樣,蕭詩曼知道,要她割舍這段感情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
“嗯……”吸吸鼻子,掩下去心中襲來的罪惡自責。
“為什么?”
“我不希望為了我自己的車運,反而令他陷人危險,我不想要他因為我而痛苦受罪……”袁雪葵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聲音數度哽咽,教人看了不忍。
“小葵,我了解你的為人,你當然不會!笔捲娐f給她一張面紙,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著。
雪葵從小就能吃苦耐勞,單純實在又沒心機,怎可能會去趨炎附勢或傷害他人,話再說回來,攀附一個建筑師怎么夠本?
“禍福無門,維德發生車禍不是你的錯,千萬不要相信呂安儀的話,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袁雪葵繼續哭著,自責的淚撲簌簌地落下。
“只要你們相愛,我相信愛的力量可以克服一切困難……”
“表姊,就是因為愛他,所以我才不想傷害他。 痹┛Z氣虛弱,卻有著一股堅定的決心。
她始終相信,喜歡一個人應該心甘情愿為他付出,看他歡喜平安,得到幸福溫暖,是她最大的快樂;但是如果愛情架構在危機之上,時時可能為他帶來未知的災禍,那么她寧可選擇放棄這段戀情,也不要禍殃及他。
遇上他后,她的生命變得豐美甜蜜,幸福又快樂,那是她一輩子求也求不來的幸運,正因為如此,她不敢貪求自己永遠留在他身邊。
“就算沒有依附在他身邊,我想我也能突破所有的困難。”
看來雪葵離開他的心意是堅定不移了!蕭詩曼點了點頭。“好吧!既然你決定這樣做,我也不勸你了。如果你們真的有緣,或許上天還是有可能把你們拴在一起。”
袁雪葵不敢有這樣的奢求,F在,她要挺起腰桿生活,證明自己不是依附生長的菟絲花,而是有能力在困厄環境中成長的勇者。
至于,他們到底是下是命定的戀人,一切只有順從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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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維德骨折的右腳已被裹上一層厚厚的石膏,進入復原階段。
“維德哥,醫生說你恢復得很快,等這個石膏拆了以后,就可以出院了!眳伟矁x邊說邊笑,以為這個好消息,可以揮去他一個多禮拜來臉上積郁已久的陰沈。
沒想到,他只是嗯的一聲,臉部表情沒有絲毫動靜,依舊是一張冷冷的蠟像臉。
“這樣吧,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買!
“上回那個山藥排骨湯,你還買得到嗎?”
呂安儀一聽,臉色大變。
很詭異,除了上次袁雪葵煮的山藥排骨湯他喝個精光,其他的餐點買回來,沒一樣合他的胃口。
“呃……很奇怪,我去買過一次后,那家就沒再開店,可能生意不好,收了!眳伟矁x心虛地笑著,額際還冒著冷汗。
沒想到那個“掃把葵”衰歸衰,廚藝卻是嚇嚇叫,不但緊緊抓住維德哥的胃,連他的舌頭也被訓練成精密的“食物分析儀”,無論她買回來的伙食有多好吃,他只要一吃不對勁,就食不下咽!離奇了~~
“別吃了,我想出院!痹卺t院躺了十來天,他又氣又悶,真想沖回家問問袁雪葵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丟下他不管?
偏偏他現在這個樣子跟廢人也沒什么兩樣,連要走路都成問題。
想到這里,他懊惱地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拐杖,吃力地下床。
“不行哪,維德哥,你再忍耐幾天嘛!”呂安儀急忙上前架住他。
“為什么?你為什么老是阻擋我?”葛維德低咆!笆遣皇桥挛抑朗裁?”
“我當然要阻擋你,因為……”呂安儀故意支吾其詞,眼神閃爍。
“因為什么?”見狀,他催促著。
“因為她早就走了!離家遠走了!
“你胡說什么?”葛維德轟隆隆地吼著。
好幾次他都告訴自己,雪葵一定有什么要事纏身,絕不是故意不探望他。但呂安儀的一番話徹底激出他壓抑在心底的怨憤,如千年火山般轟然爆發!
“是真的……上次我回家拿一些換洗衣服時,她就已經搬走了。可是我怕你傷心難過,遲遲不敢告訴你,甚至在你住院期間偷偷打探她的消息,希望她可以過來探望你,可是……到現在我一直找不到她……”呂安儀愈說頭愈低,不敢看他那對發紅嚇人的眼睛。
葛維德滿布紅絲的眼睛,凝聚著憤怒和怨懟,完全沒有平常的優雅冷靜,下巴的胡渣和漠然的表情,更加深了他的森冷陰沈。
“我要出去走一走!
他鎮日躺在病床上,每天都期待她會帶著笑容來探望他、鼓舞他,但連續十多天來不見她的蹤影,連一通慰問關心的電話也沒接到,他的心漸漸從熱切的等待中冒出灰冷死寂的涼意。
難道是他看錯人了嗎?
在他發生車禍,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像在逃躲衰運似的,悶聲不吭地迅速從地球上消失。
還是一向相信命理的她,因為知道他是個斷肢的廢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能帶給她幸運和幸福的貴人,所以恨不得一腳踢開他?!
她沒有探望慰問,也沒留下只字片語,堆積在他心中的思念和渴望,已像喜馬拉雅山一樣高,積存于心中的怨懟也與日俱增,這樣推測,似乎成了最合理的解釋。
幸好他命大,還來得及看清她的真面目。
然而這代價未免太慘痛了。身體的殘跛可以補救,但被這小女人咬碎的心靈傷口,恐怕一輩子也無法抹滅,難以愈合了。
*
說好不再見他,葛維德發生車禍第十三天,袁雪葵還是管不住對他的思念和關心,偷偷地溜到醫院探望他。
一走到長廊,她看見了一對互相扶持的熟悉背影。男人右腳裹上厚重的石膏,手臂搭在女人的肩上,兩人狀似親密地走出病房。
他每走一步,呂安儀也跟著走一步,一步又一步,很吃力地前進。
加油!維德!袁雪葵默默在他的背后支持打氣,心中不禁泛起酸澀。
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個攙扶他走路的人,而不是只在他背后加油打氣。要是自己也能守護在他的身邊,成為支持他的有力后盾,該有多好……
可是現在,她只能在遠遠的地方,亦步亦趨地守護著他。
好不容易看著他們踱到戶外,呂安儀扶他到長椅坐下,這段距離袁雪葵只看得到他們的互動,卻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內容。
“維德哥,來,這邊休息一下。我去裝一些溫水給你喝,等我哦!”
突地,他拉住她的手。“安儀,謝謝你!
“說什么謝!我又不是別人。”呂安儀拿起毛巾,擦拭著他因為拄著拐杖,吃力而冒出的額汗。
“今天下午,你回家休息,別再來了!
“為什么?”她的手一頓,表情錯愕,心想難道維德哥已經看出她的不耐。
“我已經透過朋友請一個看護過來。”
“不要,我要陪你!”呂安儀假意嚷嚷。
“你別忘了你要學的是建筑,不是來當看護。”葛維德表情肅穆,口氣嚴厲的提醒她。
她盯著他,不再回話。
說實話,幾天來她幾乎都耗在氣氛沈悶的醫院里,照顧這個陰沈的大冰塊,耐心和意志早已繃到極限,好幾次她都想隨便編個借口擺脫這個麻煩廢物,直接逃回加拿大去。
現在維德哥主動提及,她反而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舒坦的笑顏——
“好啦!我聽你的話不就好了,別動怒,生氣會變老的喔!我去裝點茶給你喝!
捕捉到呂安儀臉上洋溢幸福的笑靨,袁雪葵的心即刻冒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和酸意,淚水又涌上眼眶。
呂安儀一離開,葛維德的目光如雷達般在前方一百八十度搜巡后,突然往她站著的門口一探。
袁雪葵嚇了一跳,快速隱到一道門后,吁了一口氣。
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一定會忘記自己的堅持,忍不住沖出去抱著他的右腿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