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騎進一個漁港,空氣中咸濕的氣味和海浪拍擊防波堤的聲音近在耳邊。方韶茵深吸了口氣,綻開笑顏。
年少時,經常為了逃避家中的低氣壓而一個人坐車到臺中港望海興嘆,還有那和初萌的純純戀情對象,在堤岸上,手拉著手一路默默無言的記憶,這里的味道令她感到熟悉又懷念。
因為速度減慢,方韶茵索性將重得要命的安全帽摘下來拿在手上。
「這是什么地方?」她閃著好奇的大眼,戳戳沈博奕的背。
「我們吃晚餐的地方!顾O萝噷扇说陌踩睊煸谲嚭,才繼續往前騎。
「先說,就算你釣到魚也別指望我會料理,我只負責吃而已!顾B燒開水都不會,只會用電子式飲水機分辨冰熱水。
「當然,我怎麼舍得這麼一雙纖纖玉手做這種粗活。」說著說著順勢拉起她的手往手背輕輕一咬。
她的心當下竄高了幾公分,回穩後,默許他這種小CASE的挑情動作,她可不會紅著臉嬌嗔地指責他無賴,對她這見過場面、見過世面的成熟當代女性,就像每天早上要喝杯咖啡一樣平常。
只不過,為什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就是這麼霸道、情色?讓人不由得感到有些害羞……
沈博奕沒有放開她的手,包覆在掌心中柔軟無骨的觸感,從第一次見面握手後,他就想再感受一次。
他將她的手拉到自己外套內的胸口上!父杏X到了嗎?它正為你而狂亂!
方韶茵被迫要緊貼著他的背,掌心感受他鼓起的胸膛,溫熱地跳動著。她不知如何反應,只覺整顆心顫得有如風中的花蕊。
兩人都安靜下來,空氣里只剩微風和機車引擎的隆隆聲。
不久,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摻雜著人們爽朗的笑聲,她從他背後探出頭來尋找聲音來源。
「到了!顾:密嚕賹⑺龔能嚿媳聛,然後自然地將她攬進臂彎里。
「這里是?」她貼著他的身體,十分困難地行走。
「奕仔,你來啦!」一個洪亮的男聲出現,帶著濃濃的海口腔,前來招呼他們!膏,還帶這麼漂亮的小姐來?爝^來,東西都傳好了,就等你!
穿過一條夾在房子與房子間的窄小碎石子路後,他們來到一間寬闊的舊式平房,前院被磨得泛出光澤的水泥地上,一張像「臺式辦桌」的紅木圓桌,桌旁坐著五個男人,幾個女人在前院和屋內來回忙碌穿梭,一會兒拎酒出來,一會兒又端出一盤盤香味四溘的熱炒,到處亂竄的小孩和小狗也跟著婦人前腿、後腳湊得不亦樂乎。
紅木圓桌旁,一爐用紅磚搭起燒得正旺的炭火,傳來陣陣烤魷魚和海鮮的香氣,屋檐下兩盞黃色燈泡將這個畫面點綴得溫馨動人。
「坐!顾麨樗撓掠鸾q外套,帶她到桌邊,朝屋里大喊:「嫂子,別忙了,來吃飯吧,這些菜夠了啦!你沒看大哥他們的鮪魚肚一年比一年大!
「大哥、嫂子?」方韶茵一臉納悶。
「怎麼了?」
「帶我來你家?這麼快就想讓我見公婆啦?」她開玩笑地說。
「見公婆?」沈博奕愣了一下才聽懂她的意思,又被撩起頑心,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是啊,是啊,待會兒就要見公婆,你可要好好表現。」
不過,方韶茵的反應總是出人意料——
她只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膀。
「我說了什麼笑話嗎?」沈博奕一頭霧水。
方韶茵邊笑邊擦淚珠!甘呛芎眯Γ胍仓酪憬Y婚比要你的命還痛苦,還見公婆咧,我隨便說說而已,你還想唬我!」她想想,又大笑了起來。她當然看得出來他們外貌一點也不像。
「沒想到你這麼了解我!顾宦犚哺,不過,心里卻格登了一聲。他怎麼不感覺帶她「見公婆」是件痛苦的事?!
「我還真的遇過第一次見面就向我求婚的瘋狂男人!顾肫鸫髮W時在雜志社打工,被廣告商求婚的趣事。
「我相信你有足夠魅力,讓男人為你瘋狂!顾源浇蔷従従`開的笑容,無法移開視線。
她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睇他一眼說:「那你千萬別為我瘋狂,我對你可沒興趣!
他但笑不語。
見他笑得詭異,好像她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方韶茵急急想辯駁,身體一轉,這時才想到現場不只他們兩個人,此時,所有人都用著好笑的眼光看著他們倆,彷佛認為他們正在打情罵俏,她瞼一紅,只好將話又吞進肚子里。
「他們是我三年前跑船時的老板和老板娘,全都姓謝,這是大哥、二哥、三哥……」沈博奕向他們介紹彼此!高@是我朋友,叫方韶茵!
「你跑過船?遠洋漁船?」她好奇地問。
他點點頭。
豐富新鮮的海鮮料理一道一道上桌,男人們把酒笑談當年沈博奕第一次在沿海捕魚的糗樣,在船上沒吐,反而回到陸地後才開始吐,走路像螃蟹一樣,斜著走。
「他為了跟遠洋漁船出海,先在沿海實習三個月,一般年輕人是吃不了這種苦,我們兄弟幾個還下了重注,打賭他撐不了一個月,沒想到,這小子毅力驚人,真讓他辦到了!
方韶茵側身打量他們口中形容的沈博奕,這與她想像中的他有些出入,她以為他應該是個享受都會糜爛生活的男人,不過,她同時也記起了第一次見到他,他赤裸著上身,在工地與工人揮汗工作的樣子。
這點發現,令她對他的觀感產生變化,沈博奕注意到她的打量,也轉頭看她,當視線對上他的墨黑色眼眸,她的心彷佛被輕輕扯了一下,一時之間感到慌亂,她不自然地收回視線,埋頭吃飯。
他挾了塊魚肉,為她剔去魚刺後才放入她的碗中。「到這里,輕松隨興,沒有燭光、音樂,但是口味、氣氛絕對不輸一流飯店,而且保證食材最新鮮,下午才剛收網的。」
「是啦!是啦!方小姐不要客氣,盡量吃,吃得爽,心情就爽啦!」一個男人說完逕自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紛紛挾菜到她碗中,沒幾秒,一個大碗公己經堆到快成燈塔了。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不自覺感染了他們的直爽和開朗,方韶茵作勢拉了拉袖子,一副要拚了的逗趣表情,讓氣氛立刻熱絡了起來。
她挾起碗內的三杯小卷,才嚼兩下,就感受到食材的鮮度,又Q又辣,實在夠味!
「哇——」她那好吃到只能搖頭、說不出話來的表情,讓這些好客的男人樂得合不攏嘴。
「贊厚?我老婆煮的,就是這道菜把我騙到手的,三十年,都沒有外遇!
「哎唷,三八喔!你黑白講啥,賣笑死人!挂幻麐D人才端上湯,聽見他老公那羞死人的話,急忙掩臉逃離現場。
吵吵鬧鬧卻直見真情,令方韶茵羨慕不已。
老家里的奢華生活勝過這簡單樸素的小漁村千百倍,她卻從未在其中感受到這種自然流露的情感。
一群人邊用餐邊聊天,仰頭是滿天星光,四周是無邊無界的寬闊空間,方韶茵胃口大開,又添了一碗飯,讓主人更顯光榮。
沈博奕在一旁微笑看著。
穿著質料上好、剪裁俐落的套裝,一頭如瀑的浪漫長發,臉上是修飾得細致優雅的五官,笑起來魅倒眾生的她,身處在這個簡樸的環境中,居然一點都不感到突兀。
見到她與自己最親近的朋友們毫無陌生感的相處氣氛,沈博奕突然生出一種不只是喜歡的親密感,就像她一直都是這樣待在自己身邊,那麼自然,那麼讓人放心——
但是,實際上,他們才見第三次面。
「什麼事笑得這麼神秘?」方韶茵問他。
看著她因酒精和大笑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他心頭一熱,自然地伸出手掌,揉揉她的長發,帶著寵愛的口吻。「真不該帶你來這里!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他一眼。
「大家都這麼喜歡你,我會吃醋!」
「神經!顾X得好笑,不理會那孩子氣似的撒野,低頭吃菜。
他再頂頂她的胳臂,故意逗她!赋酝觑垘闳ド⒉,把這群討厭鬼通通甩掉。」
她注意到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不像之前那樣帶電,眸光閃閃發亮,而是有股似水的溫柔在墨色的眼瞳深處流動,熱熱的,讓她下意識地避開。
「奕仔,我一直很納悶,你怎麼會想去跑船?」謝大哥突然想到一個多年未解的謎。
「他一定是以為出海可以把到各國美眉。」方韶茵想紓解胸口的窒悶,故意開玩笑糗他。
「搞不好潛意識里真的這麼想……」他笑笑地應著,一點也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
「說到這件事,真的要引起公憤。」謝大哥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繼續爆出內幕。「每次靠岸到酒吧喝兩杯時,就看到整個酒吧里的女人的注意力全被他吸了過去,因為這個男人,經常害得我們差點跟別艘船的船員打起來。」
「你們應該把他扔下,讓他自己嘗嘗到處留情的苦果!狗缴匾鸩恢罏槭颤N,聽了有些不舒服,睨他一眼。
「吃醋啦?」他伸長手臂往她細肩一攬,將她拉近自己,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梳著她浪漫的長發。
他渴望更親近她,而且,真的開始覺得旁邊的那群人十分礙眼。
他的指腹若有似無地輕觸著她的粉頸,發現他果然是個調情高手,害得她的耳根直發燙。
「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吃什麼醋?!」她閃身拉開兩人的距離,驚覺內心的感覺被他一語道中,有點惱羞成怒。
「怎麼聽起來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他懶懶一笑,只當她不好意思承認。
「你想太多。」她討厭他的自戀,更氣惱自己前一刻居然還有些怦然心動。
「那你希望我是你的什麼人?」看她一副抵死不從的含怒表情,像只可愛的小刺猬,讓他不禁想再逗逗她。
「路人。」
他「喔」了一聲,笑得很賊。
「笑什麼!」她氣呼呼地嘟起嘴。
「我以為你答應了今晚的約會,我們的關系已經不同。不過,這種事有默契就好,不必言明。」他瞅著她問著嘶嘶雷電的眼眸,將原本就美麗的臉龐妝點得更加明亮。
明知道對方故意刺激她,方韶茵還是認真的跳進了陷阱,整個人被挑起斗志,她揶揄道:「這種普通飯局我一個月少說也得吃上一、二十次,你該不是以為吃頓飯就關系匪淺了?」
她認真地扳著手指,再佯裝思索片刻。「要是照你這種算法,稱得上我前男友的數量,一列火車都載不完!
「當然不會只是這樣——」他絲毫不被她的言語影響,仍舊一派神情自若。「不過,需要時間醞釀嘛!總不能一見面就往床上滾,這不是我的作風。」
「喂!這種話……居然當著眾人面前說出來,你會不會太下流了?!」她沒料到他這麼無賴,氣得往他臂上一槌,他順勢包住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拳頭。
「人都跑光了!
方韶茵扭頭一看,郎咧?
從他們小倆口開始打情罵俏開始,旁人早就識趣地離開戰場,蹲到別處啃水果。
他邪氣地將她往懷里一攬,額頭抵著她的!改闶窃诎凳疚覒摷涌爝M度?」
她不閃不躲,直直跟他杠上,唇邊綻出一抹嬌笑!肝沂颤N都沒說,倒是你好像很心急,不過,可能要麻煩你先去領號碼牌,我粗估,後年中秋節的時候,應該就可以輪到你了!
「哇!」他聽了往後一彈。「想不到閣下魅力驚人,晚輩自嘆不如!
她大笑三聲後,驕傲地說:「好好跟在身邊學習,有空的話,師父我會傳授幾招給你!
他兩手一拱!竿降苁芙塘!
桌子旁邊,」個將大拇指含在嘴里的小男孩,眼睛骨碌骨碌地來回看他們兩人「搬歌仔戲」,入神到口水都沿著肉肉的手掌滴了下來。
兩人視線轉向小男孩,又彼此對看一眼,忍不住同時笑了出來。
一場爭辯在兩人都自覺幼稚而畫上休止符。
沈博奕喜歡和她相處時像朋友一樣輕松自在,她的反應與機敏經常令他驚喜,她的身上揉合著各種迷人特質,像尋寶一樣,每見一次就更加傾心。
方韶茵總惱怒他的輕狂與漫不經心,卻又被他的眼神與言語攪得心頭大亂,他像深知女人面對感情時復雜忐忑的思緒,一點一點地挑著、抽著,直到對方臣服為止。
她心中警鈐大作,兩個月前,她才信誓旦旦地對段月菱說,她不做馴獸師,不可能為男人神魂顛倒,此時,卻有種向下沈淪的危機感。
「散步去!」他拉起她的手!自然地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方韶茵在內心掙扎了一下,最終放棄對抗。
對她而言,「牽手」是比親吻更貼近心靈的動作,或許,她不愿破壞此時難得的和諧,或許,她暫時不想再費力撇清兩人的關系。
曖昧,是一種帶著微酸的甜蜜滋味,一直以來,她冷眼清明地嘲諷男人拙劣的追逐愛情手段,以至於忽略了心底有個空缺,其實也需要溫柔來填補。
「不用幫忙收拾嗎?」她看看桌面杯盤狼藉。
「討海人的個性粗獷、不拘小節,直來直往,不用跟他們客套,只要你吃得開心、到這里感覺到舒適、自然,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驕傲。」他邊說邊牽著她的小手往堤岸走!复蠛5膬号,心胸寬闊坦蕩,過這種每次出海未必能平安回來的日子,活在當下,是他們的人生哲學!
方韶茵聽得入神,接著問:「你真的跑過遠洋漁船?身處在一片汪洋之中的感覺是什麼,很浪漫吧?」
他笑著搖頭。「老實說,很無聊,喜歡海而去跑船是一種過度浪漫的想法,平常我們就玩玩紙牌、喝酒、聊天,不過,聽他們講述三、四十年的討海經驗真的很過癮!
「為什麼你會想到去跑船呢?你不是學建筑的嗎?」這兩者之間,似乎落差不小。
「來,手給我!顾弦凰覄恿δz筏上,向她伸長手。
「真……真的要上去?」方韶茵望向膠筏底下黑漆漆的海水,捂著胸口,兩腿有點發顫。這家伙對她的仇還沒報完嗎?
「帶你感受一下置身汪洋中的感覺。放心,我可是受過訓練的!
她探出鞋尖,踏了踏,感覺船身晃了一下,趕緊又將腳縮回來,搖頭。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就是這樣才怕……」她小聲嘀咕著,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交給他。
沈博奕略微施力,將她拉進膠筏上,立刻攬緊她,一手捂住她就要尖叫出聲的嘴巴。
「你的叫聲很可怕,我擔心這一叫,全村的人都跑出來了,人家會以為純樸的小村里發生兇殺命案!
她沒空理他的揶揄,整個人早已腿軟地蹲坐下來。
沈博奕發動馬達後,轉過身來將她的背納進自已懷里,膠筏緩緩離開岸邊。
不久,方韶茵驚奇地發現漆黑的海面上,有一閃一閃的熒光,她扯著他的衣袖!改憧!那是什麼?哇,好美喔!」
「那是『夜釣』!顾蛩f明!竿砩厢烎~別有一番情趣,安靜又沒有大太陽,不少釣魚高手喜歡在夜間出海,夜間行動的魚類在上鉤的那一剎那,力道很強勁,很刺激。不過,也有相當的危險性。」
她聽著他在耳邊的低啞聲調,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格外性感,她的心變得柔軟,她的肢體語言變得依賴,讓人直興起就這樣天荒地老的念頭。
果然是個中好手,她想,沒有女人能夠逃得過如此魅惑的情境催眠。
「看天上的星星!顾皇种赶蛏n穹。
她順著他的話仰頭,身體自然而然更貼進他的胸膛。天幕是黑的,海洋也是黑的,月光射在海面上,波光鄰鄰,一漾一漾地,有種溫柔的美感。膠筏的速度不快,「突!突!突!突!」的聲音在寧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松下緊繃的身體,享受這個充滿驚奇的夜晚。
駛出岸邊一段距離後,他將馬達關掉,四周頓時寂靜無聲,像突然耳嗚,鼓鼓的,她忍不住掏掏耳朵。
「很安靜吧?」他輕聲地在她耳邊說。
她轉頭後仰看見他的下巴,看不見他的眼睛,不過,從聲音里可以想像他現在愉快的神情。
兩人好一段時間沒再開口,她貼著他溫暖的胸膛,浩瀚天海之間,感受自己像小水滴般的渺小。
方韶茵舒服地吁一口氣,將身體更縮進他的懷中。
「我在想像,如果,我現在吻你的話,你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顾蝗幻俺鲈拋怼
雖然知道他這句話玩笑成分居多,她的心還是揪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回說:「我會盡情享受調情圣手的親吻技巧,至於那一巴掌,等上岸之後,無性命之虞再賞給你。」
「果然,該給的一樣也不能少。」他笑,她的說詞總是辛辣,他聽來卻覺得別扭得可愛,縮緊摟著她的雙臂,像抱著一個柔軟的布娃娃,輕輕地左右搖擺。
他緩緩呼出的熱氣直拂她耳背,引起她體內一陣騷動,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就快要淪陷於他的柔情之中,連忙尋找話題轉移注意力。
「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怎麼會想要去跑船?」
「退伍之後,我到我老爸公司跑了三個月的業務,那個時候認識謝大哥他們,他們兄弟幾人在基隆合開一間船運公司,三個月,我唯一談成生意的客戶!顾叵肽嵌稳兆樱偷偷匦Τ雎晛。
「我不大習慣商場之間的應酬模式,太多框框、太多要拿捏、要猜測的談判技巧,我個性很直接,我哥形容我像斗牛場的牛一樣,看到紅色就往前沖,完全只靠直覺。到了第二個月,公司安排我去拜訪謝大哥,簡直一拍即合,完全沒代溝。之後,我幾乎就泡在他們船公司里了!
方韶茵想像他提著公事包,拜訪公司老板時的模樣,「噗」一聲就笑了出來,那種不大修邊幅,而且漫不經心,一點上進青年味道都沒有的業務,肯定讓人擔心,能不能交辦工作給他。
「我知道你在笑什麼!顾竽笏哪橆a,也不介意她的取笑。「你看……」他指向遠處海面亮起的盞盞燈光。「像這樣一眼望去,看得到遠處的漁船,知道自己不是孤單的,人與人之間沒有隔閡,一目了然,沒有太多包裝修飾,是不是很棒?」
她點點頭。能夠理解他形容的感覺,老家的建筑群里,住著兩、三百人,每天擦身而過,但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比江面還寬,比對岸還遠。
「我喜歡海、喜歡風、喜歡無拘無束、喜歡自由。對大海有種莫名的崇敬,那時候也正思考著自己的未來,一趟海上航行,兩年的時間,走過許多國家,最後回到建筑。因為,陸地上那個溫暖的家,是促使所有船員用嚴謹的態度面對大海無常的最大牽制力量。」
「嗯……」她輕輕地回應一聲,將頸子轉個方向,默默地想像存在他心中那片無邊無際的寬廣世界。
這一刻,她明確地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吸引著她,吸引受太多傳統束縛的女性的特質,也猜想著他那些狂妄的愛情觀或許并非刻意為自己的風流狡辯,會不會,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像風的男人?
她在心底想著——愛上他的女人,一定很慘吧!
海水的波紋輕晃著船身,兩人靜靜地感受海天的寂靜,沈博奕用自身的溫度暖著她,臉頰蹭著她柔軟的發絲,嗅著她發間的芬芳。
他的氣息漸漸轉為濁重,緩緩縮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彎身讓自己的臉貼上她細致的頸項,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咬著她小巧的耳垂。
她閉上眼,一股電流自他的唇齒之間竄入她的身體里,半開的唇瓣悄悄補了口氧氣,她知道她該拉開兩人的距離,卻無力挪動半分,是夜,夜迷惑了她的心,催眠她放棄理智,要她單純地享受這一刻,誠實地感受身體因他而產生的悸動。
他按捺住洶涌的情欲,沒有更放肆的舉動,只是擁著她,忍到胸口發疼。
「天啊,你會把我逼瘋!顾趿丝跉狻
方韶茵驟然睜開眼,整個人也自迷離中清醒過來,離開他的懷抱,警告地說:「不、準、動!」
*
沈博奕送方韶茵回到住處已經凌晨一點。
在大樓門前,他扶她下車後,手卻緊緊攬著不放,她立即感應到他的下一個動作,心跳突然加速,卻也惦記著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但是,這個男人霸道又直接,完全不像電視演的,先來個含情脈脈、凝視幾十秒才緩緩低下頭,只感覺他在她腰上的力道一緊,一眨眼的時間性感的唇就要從天覆下,千分之一秒間,方韶茵機警地撇過臉,脫口叫了聲:「小花——」
他的吻撲了空,落在她發上,教他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
她乘機逃脫他的桎梏,一臉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的天真與坦然,叨叨念著:「你有沒有看到剛才跑過去那只貓,很可愛的,我都叫它小花,奇怪……它怎麼這麼晚了還在路上游蕩?」
貓是有的,但是,即使沒有路燈,就著月光用肉眼也能一眼辨別它是一只毛色單一的——「黑貓」。
沈博奕當然看出她的胡謅,笑著輕捏她粉嫩的臉頰。「時間不早了,上去吧!晚安!
「喔!挂蛴嬛\得逞,她暗自吐吐舌頭,向他揮揮手!附裢砗芴貏e,很愉快,謝謝你,晚安。」轉身後,又納悶起他怎麼這麼輕易就放棄?
花這麼多心思陪了她一個晚上,她猜想著他會因此惱羞成怒,露出狐貍尾巴,色心大起。
或許,她并不想看見這麼君子的他,這會讓她生出疑惑,疑惑他是個怎樣的男子?之前對他的認定是不是太先入為主?
她知道經過這一晚,他們之間產生了太多的變化,而這令她感到不安,她潛意識里一直抗拒去面對這些變化,彷佛一旦看清了,她的生活就會失去平衡,再也回不到現在的從容自若。
沈博奕跨在車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樓玻璃門內時,才重新發動車子,揚著嘴角離開。
這個女人,如鰻魚般滑溜,前一刻還環著他的腰,溫軟地緊貼著他的背。下一刻,卻又將兩人關系劃得有如楚河漢界,明示他不得擅自越雷池一步。
他并不介意她的多變,女人最迷人之處就在這里,心思細膩得像一座復雜迷宮,男人必須不斷地摸索、嘗試、轉換路徑、記住走錯的路,最後才能到達終點,擄獲芳心。
雖然,他喜歡用符合自己個性——單純、直接的方式與人相處,卻不排斥談情說愛時,那帶點不確定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