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小春就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咸粥,到巴哥床前。
“少福晉,您昨晚一夜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快起來吃粥吧!”
“吃什么粥?”迷迷糊糊中,巴哥被喚醒。
“這碗粥,可是貝勒爺叫廚房給您準備的咸粥,您快起來吃吧!”小春扶起主子。
“你說什么?”一聽到定棋這個可恨的名字,巴哥整個人都清醒了!八趺纯赡芙袕N房準備粥給我吃?”
“是真的,是阿四嬸親口說的!”
巴哥雖然懷疑,可是聞著粥味,肚子就餓得咕嚕叫,她懶得再想是真的假的,端過小春手上的粥,就狼吞虎咽起來。
小春說:“少復晉,您慢慢吃,阿四嬸說中午廚房給您準備了很多菜,還有您最愛吃的肉包子呢!”
“真的?”一聽到肉包子,巴哥興奮地張大眼睛。
“當然是真的,這些事全都是貝勒爺吩咐的!
巴哥的笑容消失!八趺纯赡軙䦟ξ疫@么好?”
“少福晉要是不相信,等一下用膳,不就知道了?”小春笑咪咪說。
巴哥半信半疑地問:“那我還要抄書嗎?”
“貝勒爺吩咐察哈達總管來說,少福晉不用抄書了!
聽到小春的話,巴哥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反而疑惑。
“怎么了,少福音,聽見貝勒爺說您不用抄書,您不高興嗎?”小春問。
“不是,我只是覺得奇怪!
“怎么會奇怪呢?這肯定是貝勒爺憐惜您,所以才會為您做這許多事的!
巴哥默然不語。
小春不以為意,高興地對她的主子說:“少福晉,我去廚房瞧瞧,看阿四嬸飯菜準備得如何了!”說完后小春就離去。
巴哥一個人待在房里,怎么想也想不通,定棋為什么突然對她這么好?
“他該不會是假裝對我好,讓我失去戒心,然后再想其他方法虐待我?”巴哥喃喃自問。
可是不管怎么想,這天早上任憑巴哥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答案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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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巴哥才覺得這些天定棋好像真的對她放松,不再干涉她的言行,也不約束或者命令她。
雖然巴哥覺得很快活,現在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吃飯的時候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不必為了遵守他的規矩,而感到全身不自在,可是定棋完全不管她的行為,卻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這一天,巴哥因為待在府里悶得慌,就要小春陪她到街上逛逛。
“少福晉,現在能這樣真好!自從貝勒爺不再那么嚴格的管束您后,您想上哪兒就上哪兒,這樣小春也可以跟您一起,四處逛逛、開開眼界了!”陪主子一道逛街時,小春高興地說。
巴哥臉上雖然笑咪咪的,可是心底總覺得怪怪的,定棋不管她后,她反而覺得不習慣,好像有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兒!
“少福晉,您知道這街口有一座很有名的園子,叫做清心園嗎?”
“我當然知道了!不但知道,我還常到那里呢!”巴哥隨口說。
“您常去?”小春納悶!澳恢弊≡诒本┏抢铮搅藫犴樅髲膩頉]有出過門,您什么時候去清心園的,我怎么不知道?”她問。
巴哥一愣!班蓿沂钦f,我以前就聽你說過那個花園很漂亮,所以我做夢常去!
“我跟您提過清心園嗎?”小春搔搔額,不記得有這件事。
“對啊!你跟我提過,怎么自己忘了?”巴哥瞎拗。
小春疑惑地前思后想,就是想不出來,她到底什么時候跟少福晉提過清心園?
“對了,我一直很想到那里瞧一瞧,既然出門了,咱們就到清心園去看看吧!”巴哥趕緊說。
“好呀!”忘了剛才的事,小春眉開眼笑。
兩人走進清心園后,見到有很多女子各自有人陪同,一起在這座園子里閑逛。
“這里有好多女人!毙〈旱馈
“對啊,女人都喜歡花,所以才喜歡上這里閑逛!
“是呀,我也喜歡花,所以從剛才見到這座花園第一眼,我就喜歡上這里了!”小春說。
巴哥傻笑,然后打了個噴嚏。
往常她來這里只為討錢,因為這里女人多,女人通常比較心軟,看她可憐多少會施舍給她一點碎銀子。但不幸的是,巴哥對花兒過敏,要不是肚子餓一定得吃飯,她根本連踏進這里一步都不想!
“少福晉,您是不是冷呢?要不咱們這就回去了?”雖然舍不得剛來就走,不過小春還是顧念著她的少福晉。
“我不冷,既然來了,那就逛逛好了!敝佬〈合矚g這里,巴哥貼心地說。
小春咧嘴笑!芭乓恢庇X得,少福晉平常雖然天真率直,可性情其實是溫柔多情的,因為您待咱們下人向來好極了,不但體貼咱們,而且從來就不擺架子。奴才想,貝勒爺一定也瞧出少福晉有這么可愛迷人之處,所以才會改變自己,決定溫柔地對待少福晉!
小春的話,讓巴哥愣住了。
真的是這樣嗎?
有一瞬間,她開始去想像,定棋溫柔地對待她的可能……
“這位水嫩嫩的俏姑娘,我瞧著挺面熟的?咱們好像在哪里見過面吧?”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把巴哥拉回現實。
巴哥身子一僵,她不必抬頭,就已認出這個聲音是誰的——
“你是什么人啊?竟敢對咱們少福晉無禮!”小春擋在主子面前,先兇回去。
朱四斜眼打量小春一陣,然后瞇眼問:“少福晉?你這丫頭說,那姑娘是少福晉?”
“是呀,貝勒府的少福晉,你也想得罪嗎?”
“貝勒府少福晉?”朱四特地繞到小春身后,想把巴哥看清楚。
巴哥一眼就認出朱四,她躲在小春身后,極力躲藏。
“你看什么看呀?!要是再看,小心我回府稟告貝勒爺,挖掉你的眼珠!”小春兩手插腰,兇巴巴地說。
“小舂,別跟他廢話了,咱們趕快走吧!”巴哥拉著小春往回走。
“你別跟來喔!”小春警告一直覷著主子瞧的朱四!耙且姷侥愀揖驼堌惱諣斪ツ銌栕,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小春的嚇阻有了功效,朱四雖然還覷眼張望,可是已不敢跟上來。
巴哥拉著小春疾走,直走到清心園門口,兩人才停下來喘氣。
“請問,這位是玉貝勒府的少福晉嗎?”旁邊又冒出一把溫柔的女聲。
小春先回過神。“是啊,這正是咱們貝勒府的少福晉,請問兩位是?”她代巴哥回答。
巴哥抬頭,看到站在對面的是兩名女子,其中一人氣質容貌出眾,看來像是哪一府的千金小姐,另一人應該就是小姐的婢女了。
“這位是貝子府千金,柔安格格!蹦切〗愕逆九冉榻B她的主子,然后接下道:“剛才我們格格在園內聽見姐姐喊少福晉,可在這撫順城內只有一處貝勒府,也只有這處玉貝勒府內的主子,定棋貝勒,近日娶了一名少福晉而已。所以格格要我問問,姐姐的主子,是否就是玉貝勒府的少福晉?”
那婢女講得很明白,而且柔聲細語的,好像個小姐一樣。
巴哥看呆了,覺得奴才都已經這樣,那么眼前這位柔安格格,說起話來會不會文縐縐的、溫柔得教人酥了心?
而那位柔安格格,一雙眼睛也直盯著巴哥瞧,那雙眼底有莫名的驚嘆、也有幾許狐疑……
“你們家格格,問我們少福晉做什么?!”小春可沒那么傻,她不客氣地直問。
不知道為什么,小春一見這主婢兩人,就是沒什么好感!
那婢女沒再開口,倒是她的主人講話了!霸瓉恚惱崭纳俑x,生得如此美貌多嬌。傳言貝勒爺不愛新婚妻子,擇期就要另娶一名側福晉,看來這傳言是假的,一定不是真的。”柔安格格的聲調嬌懶,溫柔的酥人心胸。
小春聽到這話,氣得瞪大眼睛!罢l說貝勒爺要另娶側福晉的?!咱們少福晉溫柔美麗又可愛,貝勒爺不但喜歡少福晉,而且對少福晉好極了!是誰在那兒胡說八道,隨便造謠的?!”小春馬上反駁回去。
巴哥臉色異樣,她反倒一聲不響,一反平常的喳呼。
柔安格格忽然笑了,那笑容與姿態,優雅動人不已。
“我剛才也說,貝勒爺要納側福晉一事,肯定只是謠傳!比岚哺窀窨粗透!凹热恢皇侵{傳,就請少福晉放寬心。剛才柔安所說的話,少福晉千萬不要見怪,就請當做柔安沒說好了!
柔安格格話一說完,就回頭對她的婢女道:“綠袖,咱們走吧!”她柔聲說,然后朝巴哥禮貌點頭后與婢女一同離去。
“什么跟什么嘛!故意到人家面前來胡說八道一番,最后又說什么‘當我沒說好了’,簡直就是無聊而且莫名其妙!”小春忿忿不平地說。
“小春。”巴哥突然虛弱地喊她。
“少福晉,您怎么了?”小春聽出巴哥的聲音不對。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咱們回去吧!”巴哥說。
“您怎么會突然不舒服呢?是不是剛才那個格格說的話,影響您了?”小春緊張地說:“少福晉,那個格格隨便胡說八道,您千萬別把這種沒影的事兒記在心上了!
巴哥默默搖頭。
見到柔安格格高雅可人的儀態,巴哥突然覺得自慚形穢……
不管那個柔安格格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看到人家溫柔婉約的儀態,再對比自己,相形之下,巴哥也開始覺得她說的話確實有道理。
像她這么大而化之,根本就算不上是女人。定棋當然不會喜歡她這種女人,要不,一開始他就不會試著想改變地了!
“小春,你說,定棋他現在都不管我,會不會是因為他認為我無藥可救,所以放棄我了?”巴哥悶悶地問。
“怎么可能呢?我覺得就是因為貝勒爺發現了您的好,所以才對您更好!”小春篤定地說。
真的是這樣嗎?
巴哥再一次問自己。
但這一次,連巴哥自己,都已經不相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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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巴哥回到府中,看到定棋,突然覺得怪怪的。
她既不像從前那樣討厭他,也不像過去那樣恨不得想躲開他,可要是說喜歡,又談不上像喜歡肉包子那么喜歡他——反正她說不上來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總之就是形容不出來的怪!
晚間用膳的時候,巴哥的腦子好像才突然變得清醒。她這才感覺到,定棋對自己的態度,確實跟以往很不一樣了!
“小春,給我拿一壺茶來,我要喝茶!”當著定棋的面,巴哥在飯桌上大聲吆喝著外頭的小春。
定棋沒反應。
小春端來一壺茶后退下,巴哥看見茶來了,也不用筷子就伸手從桌上取了一個肉包子,然后嘖嘖有聲地大口咀嚼起來。
定棋還是沒反應。
隨即巴哥又拿起茶壺,壺口對著嘴,直接把茶水往嘴里灌,發出咕嘟咕嘟的吵雜聲。
定棋依舊沒反應。
巴哥皺起眉頭,索性把左腳翹到椅凳上,然后開始摳鼻子、剔牙、搔癢、用手抓飯,最后還故意放屁——
定棋還是沒反應。
他始終故我地吃著飯,充耳不問、視若無睹,就好像坐在他面前的巴哥是個隱形人。
巴哥所有的怪動作,瞬間停下。
突然間,她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這些動作她許久沒做,反而覺得不自在,剛才只是為了惹他生氣,才故意那么做的。
巴哥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往常這些她做慣的動作,現在不但不能讓她感到自在快活,反而覺得夸張做作?
怔怔地瞪著無動于衷的定棋,巴哥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不再管地,他應該覺很高興才對,這不就是她要的嗎?可為什么,現在她竟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感到胸口悶悶的,只覺得難受?
她一直盯著定棋看,可是他的目光卻始終不望向她。
就這樣,巴哥遲疑很久,直到定棋命人撤下他的碗筷,她才開口:“你為什么都不說話?”
一直未抬眼看她的定棋,直到此時才把目光轉向她!澳阍趩栁?”
“當然是你啊!這飯桌上只有你跟我兩個人,不是你還有誰?”巴哥問:“我問你為什么不說話?”
“說什么?”他反問她。
巴哥愣住!拔覄偛拧獎偛抛瞿敲炊嗍,你都沒有感覺嗎?”
“感覺?什么感覺?”他的反應很冷淡。
“以前吃飯的時候,你不是羅哩羅嗦的,常常命令我不許這樣做、不許那樣做,還規定東、規定西的,只要我做不對就擺張臭臉給我看,可是現在你為什么都不管我了?”她瞪大眼睛,一口氣把話說完。
定棋看著她,沉默片刻。
這片刻的時間,對巴哥來說就像三年那么久——她竟然不可思議地發現,當定棋瞪著她不說話的時候,竟然比過去他羅羅嗦嗦管她的時候,還要讓她難受!
“以后我不會再管你了!边^了半天,他終于開口。
“為什么?”巴哥腦子里嗡嗡地響,她未經思考就問。
“為什么?”他笑了笑,彷佛這是個天真的問題。“既然你不喜歡我管你,那么現在我不再管你,如你所愿不是很好?”
巴哥說不出話來。
“以后你想做什就做什么,”定棋淡眼看著她,接下道:“以后我會盡量把注意力從你身上移開,不會再約束你、更不會勉強你,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也不必管我的想法。”
巴哥怔怔地瞪著他,忽然就像個木頭娃娃一樣,表情呆滯,過了半天才能開口講話!澳銥槭裁础瓰槭裁赐蝗婚g不想管我了?”她聲調呆板地問定棋。
定棋眼神黯下!耙驗槟阏f的很對,我對你不公平。既然一開始我就不想娶你,那么在這之后嚴格管教你,確實不公平。況且,這么做非但讓你不快樂,也永遠無法達成我對你的期盼!
“你對我期盼什么?”巴哥問的虛弱,胸口郁悶。
“期盼你變成我想要的女子!彼⒁曀暬卮!暗,明知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這么要求你,是對你不公平。” ”
巴哥望著他,兩眼睜得老大!澳阆胍,是什么樣的女子?”她呆呆問他。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卑藗字盡括其中。
巴哥知道,她連邊都沾不上。
就算用一輩子的時間,她也不可能變成定棋想要的女人。
說完話,定棋就站起來離開了飯廳。
巴哥瞪著他的背影,就這樣一直睜著大眼睛,一直等到定棋走出飯廳之前,她都不敢眨眼……
因為她怕只要一眨眼,酸酸的眼窩,就會掉下莫名生出來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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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理由,會讓人為了一顆肉包子,離不開一個地方?
是呀,貝勒府里是有好吃的肉包子。
貝勒府里熱騰騰的肉包子,保證不會酸、不會臭、不用錢、不用討,想吃肉包子不但不必看人臉色,最好的是,貝勒府里的肉包子還能無限量供應。
但是肉包子,是她留在貝勒府里的唯一理由嗎?
如果這是唯一的理由,那么……
為什么她會覺得難過?
為什么她會莫名其妙掉眼淚?
為什么定棋不管她,她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巴哥不明白這么多的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更不明白這些為什么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心底難過,而且,這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難過。
巴哥還記得許久前的那一年,當她還很小的時候,她的娘親去世了。當時巴哥也曾經很難過,甚至還難過得哭倒在她娘親的尸體旁邊,暈了過去。
那是激動的難過!因為她沒辦法接受最親愛的娘親去世,帶給她的創痛。
可是現在的難過,是一種悲傷的難過。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這是后天陶冶的氣質,要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和教養,才能造就出來的淑女氣質。
對一出生就沒爹,從小就沒娘的巴哥來說,別說她根本做不到,就算她真的可以變成定棋想要的女人,她也不可能配得上他!
這是一種根本上的不允許。
環境和條件、家世和背景,都不允許她去喜歡定棋。
她喜歡定棋嗎?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發生的事?
他那么愛管她,她怎么可能會喜歡他呢?
可會不會,就是因為他太愛管她了,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開始注意他、依賴他、相信他……
開始真的以為,定棋是她的丈夫,而她就是他的妻子。
“傻瓜,”一個人躲在貝勒府花園的大樹下,巴哥喃喃對自己說:“我說巴哥,你是全天下最笨的大傻瓜!”
這天午后,陽光明媚,小烏兒在枝頭上快樂地唱著歌,然而巴哥的心情卻是一團黑。
“少福晉、少福晉!”遠遠的,花園另一頭忽然傳來小春喊叫的聲音。
巴哥回過神,卻不想回答小春,她依舊坐在大樹下,一個人孤零零地抱著膝蓋、蜷著身子發呆。
“少福晉!少福晉!少!毙〈阂宦氛疫^來,突然看到巴哥一個人坐在樹下發呆,她不禁愣住。
巴哥根本不管小春已經跑到眼前,仍然呆呆地瞪著腳下的泥地,沒有反應。
“少福晉!您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發呆呢?我喊了您那么多聲,您怎么都不回答我?”巴哥沒反應,小春只得問。
這時候,巴哥才抬起頭看了小春一眼!靶〈,你找我嗎?”
“是呀,我剛才喊了您好多聲了!少福晉,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瞪著地面,巴哥搖頭。
小春覺得怪怪的,可是少福晉既然說沒有,那么她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啊,對了!”小春忽然想起來,她找巴哥的目的。“少福晉,事情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巴哥意興闌珊。
“那個女人,她竟然跑到咱們府里來了!現在正在前廳喝茶,還跟咱們貝勒爺說話呢!”小春的語氣很激動。
“女人?”巴哥茫茫然抬起頭,看著小春問:“什么女人?”
“就是前兩天,咱們在清心園遇到的,那個柔安格格呀!”小春說。
巴哥瞪著小春,沒有表情。
“少福晉?”見主子的反應呆滯,小春開始擔心!澳好嗎?少福晉?”
“你說柔安格格到府里來了?”巴哥終于開口說話。
“對。 毙〈好忘c頭,然后生氣地說:“她不但到咱們府里來,而且跟貝勒爺說話的時候,還嗲聲嗲氣的,聽起來就讓人惡心——”
小春話還沒說完,巴哥忽然站起來。
小春嚇了一跳!吧俑x,您怎么了?”
巴哥突然站起來后,卻又呆在原地、握著拳頭,一動也不動,連小春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少福晉,您想去找貝勒爺嗎?”小春問。
巴哥愣了很久,然后,慢慢搖頭。
“為什么?”小春本以為會得到肯定的答案。“那個柔安格格在前廳跟貝勒爺講話,您不去瞧一瞧嗎?”
巴哥垂下臉,過了半晌才悶悶地說:“不用了。”然后她轉過身,朝反方向往湖苑走。
“可是,少福晉,”小春在后頭喊著:“您是貝勒爺的妻子,貝勒爺現在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您怎么不去瞧瞧呢?”
小春的話,并未阻止巴哥往湖苑的腳步。
巴哥還是繼續往前,頭也不回地朝湖苑去……
傳言貝勒爺不愛新婚妻子,擇期就要另娶一名側福晉……
那個“側福晉”是誰?會是柔安格格嗎?
是呀,她跟定棋很相配。
柔安格格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定棋喜歡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間,巴哥的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可是她依舊努力抬起腳,一步步往湖苑走。
這時在巴哥腦中盤旋的,已經不是柔安格格,更不是定棋……
而是,究竟什么時間,才是她應該離開貝勒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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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巴哥對柔安格格沒有好奇,但是就連巴哥也沒想到,到了用晚膳的時間,會在飯廳里見到柔安格格。
“我與貝子爺素來交情不淺。這兩日貝子爺出城,貝子府內沒有男丁,所以將柔安格格托付我照顧。柔安會在府內住下,三日后才離開!庇蒙胖埃ㄆ逄貏e告訴巴哥一聲。
“柔安叨擾了,還請少福晉多寬待!比岚哺窀駵匚挠卸Y的,對著巴哥含笑點頭。
站在一旁侍候的小春直皺眉頭,巴哥卻沒什么反應。
“柔安在問你話,你應該回答!倍ㄆ宄谅暰姘透。
盡管已經承諾過不再管她,但對外進退分際,定棋還是不免對巴哥有所要求。
柔安格格文雅地笑了笑!笆侨岚泊驍_了——”
“噢,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卑透绾鋈淮驍嗳岚玻掖业卣f。
話說完,她就低著頭大口扒飯,也不管定棋會怎么想,她專心地瞪著眼前的菜,食不知味地大口塞著飯菜。
瞪著她心不在焉的棋樣,定棋的臉色很冷。
一旁柔安盡管已經察覺出雨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但是她仍然不動聲色地,僅是微笑著做好她客人的角色。
巴哥只顧著低頭吃飯,既不看柔安格格也不看定棋,扒完了一碗飯,她就忽然站起來!拔页酝炅!眮G下話,她轉身就準備離開飯廳——
“等一下!倍ㄆ宄林。
巴哥愣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才回過頭問定棋:“有事嗎?”
“平日你就算任性也無妨,但是今晚有客人在場,于情于禮,你這個做少福晉的,應該留下來陪客人用完膳后再離開!”他指責她。
從剛才到現在,他都在忍耐她的無褶!
愣在飯廳門口,巴哥怔怔地聽完定棋的話,然后發呆了一會兒……
“我想,柔安格格有你陪伴就可以了!比缓,她這么回答定棋。
瞬間,整座飯廳里,突然涌起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流……
瞪著巴哥那張蒼白的小臉,定棋的臉色比她還難看!
但那是盛怒下壓抑的鐵青。
他沒想到,她竟然不懂事到了這個地步!“好話我已經說盡,既然你還是想走,那就離開吧!”他冷聲道。
隨即,他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不再管巴哥是去是留。
巴哥愣在飯廳門口……定棋冷漠的態度莫名傷了她的心。
然而,她還是僵硬地轉過身,一個人默默離開飯廳。
巴哥離開后,定棋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但柔安格格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么。
“貝勒爺,少福晉她——沒事吧?”柔安試探地開口問。
剛才巴哥顯然是負氣離開,柔安當然明白,這個時候她不能保持沉默。
同居撫順的旗人貴族不多,自柔安懂事以來就認識定棋,從小她就打定主意,總有一天要把自己嫁進貝勒府!所以,當她知道定棋喜歡的是溫婉、文雅的女人時,她就開始改變自己,努力成為定棋想要的這種女人。
原本,她的計畫萬無一失,在撫順這塊地界,沒有人能擁有比她更好的天時地利與人和,要不是皇上突然指婚,讓這個半路冒出、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少福晉”,破壞了她的計畫,今天這個貝勒府少福晉的位置,已是她的囊中物!
可惜,這個毫不費力、輕易得到名分的女人,似乎太蠢。
她不僅不懂得討丈夫的歡心,而且看似粗枝大葉,全身上下毫無一絲女性溫婉柔媚的氣質——
柔安心底很清楚,定棋絕對不會喜歡這種女人!
上回在清心園初次見面,柔安一眼就看出,她的機會來了!這位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女人味的少福晉,幫柔安制造了機會!
于是,為了接近定棋,她請阿瑪以出城為由,將自己送到了貝勒府,她如此工于心計,就是要讓那個所謂的“謠傳”成真!
“有事她會開口,我不會不給她機會!倍ㄆ鍛B度冷淡。
“但是,柔安到貝勒府來,少福晉似乎很不諒解?”
“她的不懂事,跟你到貝勒府來做客沒有關系。”定棋的指責很無情。
巴哥的任性讓他生氣,但是既然已經言明不再管她,他就不會輕易打破承諾,除非她變本加厲,真的把他惹火!
柔安斂下眼,微微一笑!柏惱諣斦f的也許不錯,不過,柔安是女人,可能比貝勒爺要懂得一點女性的心思!彼室庹f。
定棋卻無動于衷。
他正在思考,對巴哥的任性要忍讓到幾分,他的耐性才會用盡!
“貝勒爺?”見定棋沒有回應,柔安于是輕喚他。
待定棋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柔安溫柔地對他一笑。
“貝勒爺,柔安到府中做客,少福晉或者沒有想法,但是貝勒爺您呢?”為免定棋再閃神,她干脆直接問。
果然,她的話引起定棋的注意力。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淡淡開口問:“你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貝勒爺愿意收留柔安進府,難道只是因為阿瑪的請托嗎?”她再問。
“除了這個,還需要其他理由?”
柔安垂下眼!敖杖岚猜牭揭粋傳言,所以大膽欲直問貝勒爺,希望從您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什么傳言?”
她抬起眼,眸光含著水霧,楚楚可憐!叭岚策@一問,就再也不能在貝勒府中住下,因為不管貝勒爺的答案是什么,柔安都為自己感到厚顏,所以必須離開貝勒爺府!
定棋面無表情,眼色矜淡。
他不肯透露情緒的表情,讓柔安捉摸不定他的心思,也更增長她想要這個男人的決心——
“貝勒爺,為了您,柔安一定要問……”她眸光楚楚地,細語柔聲問:“外傳您有意欲納側室,貝勒爺能否告訴柔安,這當真只是傳言,或者,的確是事實?”
柔安問出她的疑惑,事實上卻是藉由疑問,給定棋最直接的暗示——
“這是事實!倍ㄆ褰K于給她確定的答案。
他當然明白她言下之意,更清楚她之所以當面問他的意思。
終于得到定棋肯定的答案,柔安緩緩吁了口氣……
“柔安問出口,貝勒爺已經回答,我就再也不能住下了!彼⒖陶酒饋恚D身要走。
“等一下,”定棋告訴她:“你沒有離開的必要!
“柔安的話問得太明白了,所以不能留下,必須離開!彼硨χf。
“我向來不喜歡媒妁之言,”定棋突然對她說:“更不會再娶一個我不了解的女人!
這番直截了當的話讓柔安愣住,她終于轉身面對他。
定棋直視她,然后開口問:“格格可愿留下?”
他親口留人,這正是柔安等待了許久的話!
柔安興奮得顫抖,但是她絕不能于此時面露喜色!
柔安聰明地選擇避開定棋的目光,嬌羞但是肯定地回答——
“為了貝勒爺,柔安一定會厚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