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山倒海的腳步聲在身后追著,伴著如雷的金鐵交集之聲。
沉重的鎧甲相互撞擊著,低沉、而且聲徹原野。
在原野叢林間急奔著,腳步是意外的輕盈。
仿佛是騰去架霧一般,眼光的余角只見到不斷向后飛遠的屋舍茂林。
輕而易舉地擺脫了大軍,面前就是一大片的湖泊。
趙飛英站在了湖邊,在那個瞬間,卻是呆了半晌。
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那片湖實在是太美了。
如鏡的湖面上有著青山的倒影,正午的烈日照得湖面金光閃閃。
「別逃!」
遠遠的,是追兵的吆喝聲。
然而,趙飛英只還需要愣愣看著那片湖水。
「快點上來吧!」突然,湖面上一個男孩朝他揮著手。而在趙飛英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劃著一艘小船,靠在了岸上。
就停在了趙飛英的面前,想必他叫喚的人,也不是別人了。
「快點哪,發什么呆呢!他們就快到了不是嗎!」那男孩著急地喊著。
「……多謝!
「那里走!」
隔著半片湖,那些追兵騎在馬上,卻也只能踩著湖邊,朝著他們叫囂著。
「去你奶奶家!我呸!」男孩瞪著那些人,就是氣憤地罵著。
「……怎么罵得這么粗口?」趙飛英低聲問著。
「閉嘴!我罵我的關你什么事!你也不想想,是誰救……」
可這一連串直沖沖的話語,才說到了一半,看向了趙飛英的臉,男孩卻再也說不下去了。也許是因為,看人說話吧。看著趙飛英詫異中帶有些驚愕的樣子,男孩怎么樣也接不下去了。
「……我罵我的,你別理!鼓泻⒌吐暯又f完,就繼續劃著船。
一葉扁舟,劃過了湖面。
「多謝小俠救命之恩。」趙飛英誠懇地說著。
「……不用謝,我只是經過!鼓泻⒌吐曊f著。
「……終日倘佯在如此美麗的湖光山色之中,府上真令人生羨!冠w飛英低聲嘆著。
「……這是些肚子能填飽的人想的。能從湖里撈幾條魚起來烤,才叫人羨慕!鼓泻⑺槟钪。
「……是這湖太深了嗎?」趙飛英低聲說著。
「……是啊,深不見底!鼓泻⒄f著。「靠著一片湖卻得活生生餓死,真是笑死人了!
「……人說否極泰來,逆境終有反轉之一日。」
「是啊,下輩子重新投胎就會有機會了!鼓泻⒄f著。
「……如果小俠不嫌棄……」趙飛英從懷里取出了幾片金葉子,溫和地說著。「我這有些身外之物,小俠就取去吧!
燦爛的陽光下,璀燦奪目的金葉子,在這男孩的眼里,比這片仙境般的湖色更攝人心魂。
「我……」男孩看著那些金葉子,始終移不開目光。再有骨氣,也得有東西填飽肚子。一個餓了三天的十歲男孩,不會去考慮什么施舍之類的詞語。
「來,把手伸出來。」趙飛英低聲說著,而男孩就仿佛是被蠱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既然伸出了雙手,就不會有手去搖槳了。也因此,就放由著小船在湖上飄飄蕩蕩著了。
三片金葉子落在了手上,男孩還是呆呆看著自己的手心。這三片金葉子,如果節省一些,足足可以讓他們吃上好幾月的飽餐了。
「謝謝……」男孩喃喃說著。
「不用客氣!冠w飛英只是溫和地笑著。
「娘!娘!」
才進了院子,男孩就是興奮地跑進了屋里。
而趙飛英則是站在了門外,默默打量著這棟「屋子」。
草草由幾根木頭立起,就算得上是圍籬了。主屋是靠著一面大石蓋著的,用著的也是參差不齊的木頭。屋頂是茅草鋪成的,而地上則還是沒有修剪過的草地。
看起來是草草蓋起來的屋子,不過這是為什么呢?
「請進,快請進!挂粋婦人讓男孩帶了出來后,就是用著既驚又喜的表情對著趙飛英說著。「請讓寒舍略盡地主之誼,快請進!
「這……好,就打擾一盞茶!冠w飛英微微笑著。
「不不不,務必用過了晚膳再走!箣D人連忙說著,接著轉向了自己的孩子。「寶兒,你去買些米,切幾兩肉回來,我們要謝謝人家!
「嗯!」男孩重重點了頭。
「不了,在下……」趙飛英連忙就要婉拒。
「……你嫌我們家臟嗎?」男孩看著趙飛英,有些難過地說著。
趙飛英愣了一下,而婦人則是氣得脹紅了臉。
「寶兒!你說這什么話!成何體統!要是你死去的爹爹聽見了,還不氣得從墳墓里爬出來!」
「……抱歉,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冠w飛英連忙解釋著。
「啊,我當然曉得……是這孩子……不好意思啊,這孩子少了爹教養,所以難免失禮了。」
「不不不,公子見義勇為,世上少見。在下承蒙公子相救,便已是滿心感激,又怎么敢勞駕二位!
「……憑著公子這句話,今夜若不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就說不過去了!箣D人微微笑著!讣抑腥缃耠m已沒有男主人,可這進退應對之禮還是要有的。寶兒,客人在等了,你快去。」
「嗯!」
既然家中只有婦人在,趙飛英也沒進屋了。由著婦人在屋里打理,他則是走到了湖邊,靜靜地欣賞這副美景。
夕陽的余暉如今照得滿湖艷紅之色,趙飛英平靜的表情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微笑。
就這么辦吧,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了,也許,在這兒住上幾個寒暑?催^幾輪春夏秋冬,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再去掛懷了。
就這么看到了日落,再看到月升,那如夢似幻的美景讓他出了神。
一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后,他回過了頭就是笑著。
「雁智,你瞧,這兒可美嗎?」
一語方歇,眼前的人卻是那個男孩子。他只是睜著疑惑的眼睛看著趙飛英,而趙飛英臉上的笑容卻是消失了。
「您剛剛說什么啊?」男孩問著。
「……我剛剛說了什么?」趙飛英卻是反問著。
「不曉得,沒聽清楚!鼓泻⒄f著。
「……是嗎……沒關系……」趙飛英低聲說著。
「……娘讓我請您進屋,飯菜已經好了!
家常的菜肴,不過卻是熱騰騰的。說實在的,這幾天趕著路,還真懷念這滋味。
趙飛英緩緩吃著,有些感慨。
「別吃得這么急,不好看的!箍粗泻⒗峭袒⒀,婦人低聲告誡著。
而男孩只是一邊扒著飯,一邊大力點著頭。趙飛英看著兩人,不難想見日子的難熬。
「……這孩子很久沒吃頓飽飯了!箣D人只是苦笑著!腹诱埱f別見怪!
「……敢問府上……」
「家夫一介書生,一看前卻被拉去從軍,從此以后就再也沒有消息。后來,房子倒了,也只得挑靠著村子的空地草草起了一間遮風避雨的地方!箣D人低聲說著!溉兆有量啵謇锶艘彩且粯拥。而夫家跟娘家的親戚,就連自身都難保了,也沒有法子扶持我們!
「……有什么在下……」
「公子千萬別這么說……」婦人連忙制止著!溉苏f救急不救窮,公子怎么填得起我們這無底洞。今日一頓飽飯,今冬能添棉襖,便已是感念公子的大德!
「……都是他們害的!钩缘搅税朔诛柡,男孩低聲說著!肝业鯐谴蛘痰牧希瑳]由得白白丟了性命。」
「噓,小心隔墻有耳!箣D人連忙打斷。
「怕什么呢,娘,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我剛剛去村里,才聽到湖那頭的泳梅村給那些士兵給占了。幾百個人逃到了村里,現在街上還睡滿了人呢!
「……他們越來越是過分了。」婦人低聲說著。
「是啊,好不容易盼到了戰爭停,卻又搞得這種勾當!鼓泻⒌吐曋淞R著。「一次還不夠,想來第二次?現在能上戰場的人,不是老到扛不起刀,就是小到穿不動鎧甲!
聽得他們抱怨著戰事,趙飛英只是沉默地繼續吃飯。
「他們朝廷大概以為我們不做事,光喝西北風就能活了。」男孩繼續罵著!高@種時節還要收稅?真要逼我們去死嗎?」
「噓……」婦人連忙制止著。
「……哼,等我長大了,我要把那些人通通都給殺了,給爹爹償命。」男孩憤恨地說著!赴莻漢賊,還有這個篡位的國賊!
「……什么漢賊?」趙飛英低聲問道。
「還不就是那個開關引胡人進來的?」男孩咒罵著!敢皇撬,怎會有戰爭這玩意兒,爹爹又怎么會死。爹爹死了,他們朝廷自然不當一回事,可我跟娘日子過得多苦,他們曉得嗎!」
看著男孩身上綴滿補丁的衣服,趙飛英只是不發一語。
「要不是他,我們會三餐不繼?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個!」
「你是從哪里來的?」夜里,領著趙飛英去客房睡的男孩子,抬起了頭問著。
「……問這個做什么呢?」趙飛英只是和善地回答著。
「我聽人家說,黃河以北的地方,就像人間煉獄一樣!鼓泻⒆诱f著!杆麄冋f,我們這里雖然日子過得苦,可總還是活著。給胡人管的地方,漢人都是給釘在了墻上,活活餓死!
趙飛英只是靜靜聽著。
「可這幾日,有人從北方下來,經過我們這個村。他們說北方日子雖然過得去,可是為了漢人的江山,還是得往南走上那么一趟。我不懂了,到底是哪邊的生活好些呢?」
「每個人要的東西不一樣,要看你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吃得飽,夜里不要凍得發抖!鼓泻⒆拥吐曊f著!改銕覀冏吆貌缓?你身上這么多錢,一定曉得怎么掙銀子。我不怕辛苦,只想要有個可以掙兩份口糧的工作,養活我自己跟娘!
「……」
「如果你不帶我們走,我就要把你的消息告訴他們。」男孩子有些著急地說著。「我去村上的時候聽說了,他們到處懸賞你們,通報消息的,不管有沒有抓到就先賞一兩銀子。如果抓到了,就賞十兩。」
「……呵……別給他們騙了,我才不止值十兩銀子!苟自诹四泻⒆用媲,趙飛英微微笑著!赶嘈艈,如果你出一百兩銀子,他們也會點頭的。」
「……你這什么這么值錢?」男孩子懷疑地問著。
「值錢的不是我,是我的同伴。」趙飛英說著!肝抑皇乔∏筛!
「你同伴是誰?」
「這個就不能說了。」趙飛英假裝嚴肅地說著。「他是我的朋友,他們卻欲除他而后快。如果他們抓到了他,他就會被害死。就算殺了我的腦袋,我也絕對不能告訴你!
「……好,就算殺了我的腦袋,我也絕對不會泄露你們的消息!鼓泻⒆油瑯訃烂C地說著!改阋彩俏业呐笥,我不可以害你。」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冠w飛英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袢瘴衣潆y江湖,全靠你們這些兄弟幫忙。感激不盡!
「好說了。」男孩子也是說著!杆麄兡切┤酥粫缘脫屛覀兊募Z食跟銀子,我才不會如了他們的意!
「多虧你幫忙了!
「不客氣。」
看著男孩子遠去的背影,趙飛英緩緩站了起來,只是微微笑著。
「原來你要到北方去啊。」
隔日早晨,三人吃著早膳,男孩問著。
「嗯,我要去北方找個人。」趙飛英溫和地說著。
「找誰啊?」男孩問著。
「……我的一個朋友!冠w飛英還是笑著說了。
「是去投親嗎?」
「嗯,不是,我是想把他帶回來!冠w飛英還是溫文儒雅地說著!肝覀兗依锶艘恢倍荚趽闹,他一個人在北方,不曉得會不會做出什么傻事來,可家里人勸了,他也不聽。沒去子,我只得跑上趟了!
「那他會聽你的話嗎?」男孩問著。
「不曉得!冠w飛英只是無奈地說著!缚晌覅s想要試試,也許會成功的!
「……我可以跟你去北方嗎?」突然的,男孩子如此說著。
「寶兒,你在說什么。俊箣D人嚇壞了。
「娘,我想了很久,在這村里待下去,我們是一定會餓死的。這村里,沒有壯丁可以耕田,靠著的又是捕不到魚的深湖跟官府禁止進入的山林。如果不離開這里,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是,寶兒,其他的地方難道就更好嗎?」婦人擔心地說著!脯F在這個時候,不管去哪兒,也都是一樣的啊!
「娘,我有雙手可以掙錢,就算是乞討,也總比餓死的好!鼓泻⒄f著!竸e的地方不會跟這兒一樣的,這兒是不毛之地,不會有更糟的地方了。我不求娘跟我去,等我闖出一片天了,我再接娘過去!
婦人眼見說服不了兒子,求助的眼神卻是轉向了趙飛英。
「我很抱歉,如今我只怕是讓南方的朝廷追捕著,沒有辦法帶著一個孩子趕路!冠w飛英說著!肝艺娴姆浅1。」
他曉得男孩在生氣著,也曉得他理所當然的要不高興。
不過,趙飛英的語氣雖然溫和,卻說一是一,沒有妥協的余地。
用過了早膳,問明白了往村里的路,趙飛英就告辭了。
可就在離去前,發現蹲在湖邊生悶氣的男孩子,趙飛英卻是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什么!你要走就走!我沒留你!」男孩子扔了塊石子到湖里,氣沖沖地喊著。
「我有東西給你,來!冠w飛英的語氣還是很溫柔。
愣了一下,男孩子回過了頭,而趙飛英則是捉著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了滿滿的金葉子。
「……」男孩猛然抬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也許你要笑我銅臭味重了,小兄弟!冠w飛英輕輕笑著。「可不要拒絕我!
「我怎么會不要呢?」男孩子抓緊了手上的金葉子,眼睛則是盯著從指縫中露出的燦爛金輝!改阋欢ㄊ钳偭,只有瘋子才會送別人這么多錢。」
「是啊,也許吧。」趙飛英笑了笑。
「……你一定是有錢有勢的有家,對吧!鼓泻⒆拥吐曊f著!改愀覀儾灰粯,人好看,說話也文質彬彬的。一出手就是金葉子,一點都不心疼!
「其實,我不是很記得了!冠w飛英微微笑著!肝抑挥浀眯r候曾經在山里面跟人玩捉迷藏,其他的都忘光了。」
「忘光了?怎么會呢?」男孩子看向了趙飛英。
「我也不曉得!冠w飛英微微笑著。
「……謝謝!鼓泻⒆涌粗约菏掷锏慕鹱樱吐曊f著。
「不用客氣。」趙飛英笑著。
「官爺,您瞧瞧!
一大清早,往營區里送肉的販子,一見到一個小隊長,就是神秘兮兮地靠了過去。
一只閃閃發光的金葉子,耀眼得讓他瞇起了眼睛。
「喲,難得有這孝心。」那小隊長就是接了過來,放在了自己懷里!傅美,有機會的話,爺兒會照顧你的!
「……呃……是……是……可是官爺,這金葉子的來歷,您老要不要猜猜?」
「……喔?說來聽聽!贡疽x開的小隊長,重新回過了頭。
走到了村里,趙飛英買了些干糧飲水后,就繼續往北方走了去。
這貧苦的村子沒有馬車可買,信步當車,伴著湖光山色,趙飛英走得也倒是悠然。
走到了山丘上,眼見翻過這個山頂就到大鎮了。來到了頂峰處的趙飛英,就著夕陽的余暉回過頭去的時候,見到的卻是擎天的火柱。
就在那如鏡的湖邊,那簡陋的小屋正燃著熊熊的烈火。而那窮苦的村落中,士兵手持火把,正在挨家挨戶地搜人。
嚇了一跳,趙飛英連忙凝神看去,沒錯的,正是大軍開進了那個小小的村莊。而他們為著的,絕不會是那村子唯一僅有的世外美景。
「該死!」趙飛英低喊一聲,連忙回頭奔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烈火已經熄滅,取而代之的只有灰燼以及焦煙。
士兵還在拷問著年邁的居民,就連小孩子也沒放過,一個個臉上都滿滿的是青紫的瘀痕。
「你們到底在做什么!」站在了村口,趙飛英低聲喝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欸!就是他!快點!圍起來!」遠遠的,當時見過面的小將就是高聲喝著。
于是,就在片刻之間,幾百個士兵就已經團團包圍了趙飛英。
「原來就是你……」趙飛英身旁,一個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的老婆婆,帶著淚水血跡的臉,看著趙飛英!冈┩靼。疑踔粮緵]見過他啊……老伴啊,你死得冤啊……啊啊……他到底是哪里來的禍星啊……天啊……」
趙飛英閉起了眼,他沒有為法回答她。
「拿下了!拿下了!」小將吆喝著。
「你們……未免也太過分了……」趙飛英張開了眼睛。
小將的尸首上,懷里的黑色皮囊露了一個開口,即使是在黑夜,只靠著幾把躺在街上將熄未熄的火把照明,那燦爛的金輝依舊奪目。
趙飛英蹲下了身,取出了小將的黑色皮囊,把里竭澤而漁的東西倒了出來,除了半袋的金葉子外,還有幾小塊的金子。
即使是戰場上的大將,身上也難得有這么多的金子,何況是這小小的將領。
趙飛英把皮囊收回了懷里,皺著眉頭看向了村外的小屋。那兒,就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走到了簡陋的小屋外,剌鼻的焦味襲來,燻熱趙飛英的眼睛。
他緩緩走到了屋里,循著地上的血跡,找著了婦人的。緊緊蜷縮著的,縮小了幾分的焦尸,讓趙飛英緊緊捏手。
可男孩呢?
趙飛英找遍了屋子,卻沒有找到男孩子。
突然的,想起了什么,趙飛英就是在跨步地走到了湖邊。
果不其然!就在湖的中央,飄著一艘小船。而趙飛英還記得,在自己離開之前,這艘小船,就跟既往一樣,是緊在湖邊的。
可自己又不習水性……看著湖上的小船,趙飛英也只能干著急了。
「寶兒!」趙飛英朝著湖面高聲喊著。
過了一會兒,從小般上探出了一張小臉來,有此驚慌的小臉,正偷偷瞧著岸上的趙飛英。
「寶兒!」趙飛英高興地喊著!冈诤昧耍 呀洓]事了,過來吧!」
然而,男孩卻只是驚恐地搖著頭。
……趙飛英也只能呆呆站在了湖邊。
就這樣,一人一船,隔著湖水,無語相望著。
男孩始終只是緊緊抓住船緣,用著驚駭的眼神看著趙飛英。
趙飛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到了最后,把的黑皮囊,扔了過去,那黑皮囊準確地落在了小船上,男孩也看了過去。
「我很抱歉!冠w飛英說著!刚娴暮鼙浮!
走出了村落,路旁有著一棵環抱那么粗的大樹,立在一旁。
走過了樹旁,難盡忍心情的激動,趙飛英一拳擊向了樹身。
只一拳,那樹便是應聲而斷。
趙飛英站在樹旁,以手掩面,便是坐了下來,不發一語。
「大哥,別難過,您根本就沒有錯。」小女孩的聲音,仿佛就從身前傳來,趙飛英放下了手,有些迷惘地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
根本就沒有人也現過,有的只是山林中微弱的火光。
有些疑惑地站了起來,趙飛英走向了男孩口里,官府不讓人進去狩獵的山林。
坡度并不算陡,但是林卻很密。
走在其中,才幾個沒留意,衣服的下襬就讓樹枝給劃了開。
趙飛英就著微弱的月光繼續在夜里的密林走著,直到看到火光。
閃閃發著金光的礦壁在幾個洞空間城熠熠發亮,幾個工人正在鑿著礦壁。
所以,這就是官府不讓他們進林的目的?
這些成天捱著餓的村以,想必至死都不會發現,原來,他們就往在金礦旁邊吧?
真好笑,不是嗎?
趙飛英笑出聲,往另一個方向看了去,果然,就是當初讓他們占了去的詠梅村。
「誰!是誰!」幾個看守的衛兵高聲喊著,而那幾個採礦工人只是用著疲憊的眼神看
趙飛英的心里,波濤起伏著,可他已經失去了力氣。
只覺得從心里透出了深深 的疲憊,全身都懶洋洋的。
面對著衛兵的搜捕,趙飛英只是轉身走了,這是個什么樣的朝廷,如果它讓百姓過這樣的日子,那么干脆不要了吧!
「小主子,你瞧瞧,這就是現在百九過的日子。他們也曾經是你的子民。∧阏嫒绦囊麄冞@樣受苦下去?」
這次從身后傳來的,是老人的聲音,可趙飛英回過頭進,還是什么都沒有看見。
「我真的瘋了……難道,我真的瘋了……」
看著滿手的血腥,走飛英的手微微發著抖,就在剛剛,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他只記得,所有向自己拔刀的,好像都 沒有能活著離開。
自己明明就已經忘了武功,可到了關頭上,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動了。很快的,他記走了殺人的感覺,那種剌鼻的血腥,讓他的心臟跳得好快。
他真得累了,很累很累了。走在路上的時候,卻是仿佛走在水上。
他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睡上一覺,最好,不用再醒來了。
「賊。⌒≠\!快點抓住他!」
兜售著饅頭的小販,這頭下在招呼客人,沒料到別外一頭卻是讓人給摸去了兩個饅頭!
而且,一眨眼,還來不及抓人,那小小的身影卻已經要跑出了視線。
「快點。∽プ∷!」
小販氣急敗壞地追著,可跑了沒有幾步,就已經連那人的影兒都沒看見。
「真他*的臭小了!每次都偷爺兒的!這地方這么在在,專挑爺兒的偷!真他*的!」小販站在了街上,也只能破口大罵了。
而那小賊,是連跑過了幾個胡同,才躲在陰影里,費力的喘著氣。
看著手里的大饅頭,就是迫不及待地咬了起來,溫熱的饅頭終于入了腹,可滾燙的淚水也流了出來。
不哭……不哭……吃完了饅頭,男孩子擦著眼淚,就是從陰影處探出了頭去。
就著模糊的視線,是沒有人再追來了。
「這樣的身手,只偷饅頭太可惜了。」同樣也是隱身在陰影的地方,一個怪里怪氣的聲音響了起。
「誰?」連忙回過了頭。
「小弟弟,我有個好著事,你干不干 ?」從陰影處走出,那人露出了張猥瑣的臉。
「……什么樣的事?」男孩退后了一少。
「……殺人!鼓侨说吐曊f著。
「我不要!」男孩連忙喊著。
「……那么,偷劍!鼓侨苏f著。
「……劍?」男孩低聲重復著。
「很好認,不管是人還是劍,那人長得奇丑無比,一張臉好像從小就被火燒掉了。而那把劍,比平常劍身長上兩寸,細上兩分,遠遠看來,就好像是把棍子一樣!
想起了曾經見過的人,男孩子有些呆了。
「只要你拿了那把劍來,我就給你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鼓莻誘惑著!敢话賰砂!可以買十萬個饅頭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為什么要我去?」男孩子低聲問著。
「因為他最喜歡孩子,不會提防心!鼓侨说吐暽硢〉匦χ!钢灰 來那反劍,孩子,我就給你一百兩銀子!
只要偷把劍,又有什么難的?
在街上發現了那人,男孩子一路追蹤,本要找時機下手,可卻發現事情根本沒有這么容易,那人看起來是悠簡散著步,可身上竟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破綻。
尤其是那把劍。
一路跟著,男孩子輕聲喘著,要是換作從羊,他怎么會做這種事情呢?可如今經歷過捱餓受凍,風吹雨的,只要能填飽肚子,他什么都能做!
「喲!這不是寶玉兄嗎!」
出乎意料之處,那猥瑣的男子竟是當著大街,與那人招呼了起來。
「……有何要事?」那人只是立了定,微微皺起了眉頭。
「寶玉史記得當初的約定吧?」
「……不敢忘。」
機會來了!男孩子連忙走了過去。
輕輕擦 過了身,男孩子手肢俐落地解開了系著劍鞘的繩子,輕輕卸了下。
可也許是過程太過的順利,猥瑣的男子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目光,而民主黨此點的丑男子則是指上了背上的長劍。
可真命該如此,男孩子的手就是給抓個正著。
這一抓,男孩子就是驚叫出扭,而那猥瑣的男子鄶是一溜煙地逃了。
「……是你?」丑男了卻低聲驚呼著。
「你是怎么弄成這副德性的?」丑男子帶他回客棧,就是用著方巾擦著他的臉。「那天跟你在一起的大人呢?」
「……他們走了,不要我了!鼓泻⒆拥吐曊f著。
「真是豈有此理!」丑男子生氣地說著!柑斓紫履睦镉邪堰@么小的孩子丟在街上的道理!跟我說,家在哪里,我帶你回去!」
「……我不知道……」男孩子低聲說著。
「……怎么會不曉得呢?家啊?你住的地方?」
「我就是不曉得啦!」男孩突然發一頓脾氣,就是奪門而出。
「小弟弟!」
丑男子連忙追出了客棧,可男孩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蹲在路旁的樹下,男孩子哭得好是傷心。
這個男孩子正是玄英,自從那日過后,他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這個小鎮。
他一點都不懷疑,再次遇到冷雁智會被他殺了的可能。畢竟,先前在他面前,就有一個人活生生地斷了頭。
天……
想起了那一幕,玄英的全身都還會發著抖。一股惡寒從心里升起,久久不退。
不敢回鎮里,怕會再遇上那丑男子,玄英抱著身體,蹲在了樹干旁,讓那大樹為他擋著風。
就這樣到了深夜,肚子又開始哀鳴了起來。身體也是吹著冷風,玄英真是又餓又冷。
哆嗦著身體,玄英張著茫然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大路。
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到了深夜,就更是稀少了。
到了后來,似乎是嫌他不夠慘,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細微的雨滴打在臉上,玄英抬著頭看向了天空,只覺得眼前的熱淚也要盈滿了眼眶。
這幾天,掙扎著,再怎么樣也要活下去,肚子餓了就去偷東西吃,渴了就自己打井水來喝。夜里窩在墻角睡覺,再怎么樣難受,只要想著等一下天就會亮,就會有那溫暖的陽光,他就能一天天地撐了下去。
只是,這樣的日子要到什么時候?舉目無親的他,又要怎么活下去?就算真的給他趕到江南,難保也不是人去樓空。想著想著,玄英就是抱著頭,低聲啜泣了起來。
從小到大,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苦。什么時候他不是給人捧在掌心里疼的?這七天他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突然地,雨停了。不再有冰冷的雨絲打在了自己臉上。
當玄英抬起頭的時候,一個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拿著傘,替他遮著雨。
「怎么了嗎?」那人只是低聲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