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宇帆自從與林書薇重逢后,從沒像今天早上醒來時那么瘋狂的思念她,當下抓起床頭柜上的話筒,然后按下七個鍵。
鈴響三聲,彼端即傳來一句甜美的話聲:「喂,我是陳秘書,請問你找誰?」
「我找林經(jīng)理!
「對不起,林經(jīng)理還沒到公司,請問你哪里找?要不要留話?」
「嗯,沒關(guān)系,我待會再打好了。」
鐘宇帆掛斷電話,接連吸了兩支煙,這才下床,走入浴室梳洗。
雖然,他滿腦子想著林書薇這個女人,但他卻沒忘記今天一早與她有約這回事,談戀愛之余不忘工作,如果能相得益彰的話,人生豈不活得更具意義?
梳洗過后,他先在梳妝鏡前顧影自憐一番,「咦,我怎么變得愈來愈帥了?」接著開始打扮。
每個人都說:當人們在戀愛時,總是會特別注重自己的外表。這句話如今用在鐘宇帆身上更是貼切不過。因為他居然耗在梳妝鏡前整整三十分鐘,直到他拿起古龍水灑在身上后,他才甘愿的離開那張椅子。
此時的他看上去的確人模人樣,他準備以這身打扮晃去吳氏集團,然然再向那四個大猩猩下點馬威,讓他們瞧瞧,他是真的搞定了林書薇。
每個男人似乎都有這點嗜好,說穿了這只是他們的幼稚與膚淺,完全不值得一提。
他西裝畢挺、精神抖擻地走出臥房,來到沙發(fā)坐定,拿著襪子正要穿上之際,一旁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書薇是你?」鐘宇帆顯得很興奮,臉上表情豐富,笑得合不攏嘴。
林書薇正是趁著在臺大醫(yī)院等待看診那段時間,撥的這通電話,「我……」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你是怎么了?」鐘宇帆帶著關(guān)切的口吻說:「書薇,你沒事吧?」
林書薇暗暗發(fā)愣,實在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鐘宇帆見她不說話,當下輕笑一聲,「你也真是的,老是喜歡捉弄我,下次能不能求求你,別讓我一早醒來時,看不見你的蹤影,好嗎?」
林書薇仍是沉默,一言不發(fā)。
話聲一頓,鐘宇帆接著又說:「你不知道,早上醒來沒見到你,令我有一種失落的感覺。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好殘忍……」
林書薇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昨晚又到你那里去了?」
「天。∧阌謥砹?」只見鐘宇帆整個人從沙發(fā)上跳起身,「書薇,你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說好事已過、境已遷,從今以后你別再捉弄我,讓我們有個嶄新的開始,將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忘了——」
「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彝耆挥浀米约鹤隽耸裁词,跟你說過什么話,我只是在作夢啊!」
「作夢?又是作夢?你別鬧了好不好?」鐘宇帆想了一下,繼而又說:「書薇,我現(xiàn)在想見你一面,我去辦公室找你,見了面我們再詳談!
「我現(xiàn)在不在辦公室!
「那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我……算了,等我搞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再跟你聯(lián)絡!
「書薇——」
下面的話尚不及開口,林書薇已掛斷電話,只留下滿腹的疑問讓他獨自去咀嚼。
「天。∵@是怎么一回事?」鐘宇帆一跳八丈高,整個人似已陷入崩潰的境界中難以掙脫。
「不是說好先前的事都是誤會一場?不是說好過去的讓它成為過去,讓彼此擁有現(xiàn)在,走向未來?」鐘宇帆大吼一聲,將剛剛打好的領(lǐng)帶,西裝上衣,襯衫一件件脫下。
「不行!我得去問問那個小子,說不定他有什么主意,要不然我遲早會發(fā)瘋。」
鐘宇帆以飛快的動作去臥房,換穿上一套輕便的休閑服,然后又走回客廳,拿起話筒,按下七個鍵。
「喂,小葉嗎?事情大條了,我們見面再談!
三十分鐘后,鐘宇帆出現(xiàn)在六張犁公墓下的一幢破舊古老的日式建筑物外,連門鈴也不按,便直接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此時正值日正當中,但屋內(nèi)卻一片漆黑,伸手近乎難見五指。
「這個瘋子!」鐘宇帆一路摸索著,穿過兩條通道,接著便來到室內(nèi)。
只見墻邊一角,有一盞昏黃的孤燈。書桌前有一個不知名的人背對著他,身上緊緊地裹著一條棉被,只露出一顆腦袋,以及一只抓握筆桿的右手。
鐘宇帆的腳步聲似是打斷那人的思緒,卻見他回頭一望,不禁慘叫一聲「有鬼啊!」接著將整個身子躲入棉被里,隱隱顫抖不停。
他口中所指的小葉是一名叫葉旋的窮作家,兩人同穿一條褲子長大,交情匪淺。
世人都說寫作的人聯(lián)想力特別豐富,鐘宇帆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只得來這里碰碰運氣。
「你是不是寫作寫得瘋了?」鐘宇帆一把掀起他身上的棉被,接著再走去窗邊,將那一塊厚重的窗廉拆下;屋內(nèi)頓時已一片光明。
「你這個人有自虐狂是不是?大熱天的裹著棉被,再把自己的窩搞得一片漆黑……你是不是瘋了?」
「鐘老大,你不叫會死。 谷~旋哭喪著臉,一臉無奈!肝液貌蝗菀撞艩I造出好的氣氛,被你這么一攪和全毀了。你懂個屁!我這么做的目的是在做腦力激蕩,這樣才有更多的靈感創(chuàng)作!」
「我才懶得聽你那些狗屁不通的歪理!
「哎呀!我見你印堂發(fā)黑,一臉晦氣,鐘老大,你被女鬼纏身啦!」
「小葉,你可不可以正經(jīng)點?」鐘宇帆瞪了他一眼,「你別把全天下的事都跟靈異鬼怪扯在一起,別人相信,但是我肯定不吃你這一套!
葉旋嘿嘿一笑,聳聳肩說:「是!你大學畢業(yè),是個高階高薪的公司主管,怎會相信我呢?」
鐘宇帆又瞪他一眼,「我來找你——」
葉旋打斷他的話,「你來找我干嘛?既然你不相信我,找我不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做白工嗎?」
鐘宇帆顯得有點無奈,「我知道你平常的鬼點子特別多,加上咱們倆私下交情,不找你,找誰?」
葉旋一臉嚴肅說:「這本來就是一個人鬼共處的世界。在我看來,凡是各種疑難雜癥,一些無法以科學理論來解釋的現(xiàn)象,或多或少都與另一個空間的人有關(guān)。」
「好,我先不跟你爭辯,至少先等我把事情告訴了你之后,咱們再來研究。」
「可以啊,你說吧!」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小客廳,雙雙坐定。
鐘宇帆先燃起一支煙,猛吸三大口后,這才不疾不徐地將事情的所有經(jīng)過說了一遍,沒有任何遺漏。
不料葉旋聽完之后,竟哈哈大笑說:「你也真是的,這有什么好研究的!」
「什么意思?」鐘宇帆一愣,「我不懂。」
「天!你沒談過戀愛是不是?你真呆!」葉旋口沫橫飛地說:「反正你愛她,她應該也對你有意思,否則她不會晚上摸去你家找你做……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你們不妨再繼續(xù)交往下去,然后結(jié)婚生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你還想奢求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寫小說把腦袋寫壞了?」鐘宇帆凝視著他,「一個女人白天冷、晚上熱,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你為什么不想想,如果是你遇見這種怪事,你會怎樣?」
「我會起ㄒㄧㄠ!」葉旋絲毫沒考慮的脫口而出。
「那不就結(jié)了嗎?我現(xiàn)在就快要起ㄒㄧㄠ了!」
「哦?讓我想想……」葉旋沉思片刻,「你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我確定!圭娪罘裆珗远ǖ攸c點頭,「我絕對不是在作夢!
葉旋再問:「你也確定那個女人不是在捉弄你?」
「起初我也是那么想,但之后我確定了不是!圭娪罘珴M臉嚴肅地說:「為了捉弄我,她付出女人最珍貴的初夜,這樣的捉弄代價也太大了吧!」
「對喔!我怎么把這一點給忘了!」葉旋喃喃自語著,隨即陷入思考。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邪霉,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交女朋友,我在茫茫人海里找尋她的下落。為了能與她再度重逢,我足足等了兩年,怎知一碰上她就出現(xiàn)這種怪事。」
鐘宇帆逕自哀哀念著,許久才回過神來,凝視著他,「如何?你到底想出一個結(jié)論沒有?」
葉旋緩緩地說:「結(jié)論我是想出來了,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快說。 圭娪罘@得很急躁。
葉旋面無表情,「根據(jù)我的腦筋一陣轉(zhuǎn)彎之后,想出以下結(jié)論:那個女人若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要不就是另一個空間的人在作怪!
「你是指鬼?」鐘宇帆一愣。
葉旋點點頭說:「也可以這么形容!
「你別鬧了好不好?」鐘宇帆似是有些哭笑不得!改銥槭裁蠢鲜窍矚g把一些事跟鬼扯上關(guān)系?」
葉旋輕嘆一聲,答非所問,「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
鐘宇帆苦笑不已,「在這二十世紀即將結(jié)束的今天,凡事總得講求根據(jù),這種事——」
葉旋打斷他的話,「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以科學的理論來解釋的,何況它根本也無法解釋。」
鐘宇帆沉默一下,忽然咬著牙說:「我相不相信,這點暫時保留。我且問你,我該如何證實她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還是撞了邪?」
葉旋絲毫沒有考慮,「很簡單!只要找一個頗具道行的師父,請他開壇作法一番,很快的你就可以找到答案。」
「你確定?」鐘宇帆半信半疑。
葉旋淡淡一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我一向的人生觀。反正姑且聽聽,你也不會少一塊肉,何樂不為呢?」
鐘宇帆愣望著他,「你有認識這方面的人嗎?」
葉旋不答,而是拿起電話,按下七個鍵。
「喂,阿添仔,是我,葉旋啊……等一下有沒有空?什么?不行!我朋友這里出了點事,你得盡快幫他處理一下,否則他一天到晚找我嘮叨個沒完沒了,我連小說都不用寫了……好啦好啦!等會兒見!」
葉旋掛斷電話,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你有沒有帶紅包袋?」
鐘宇帆一愣,「沒有,我?guī)Ъt包袋干嘛?」
葉旋站了起身,「沒帶就算了,等一下我們再去超商買。」隨即走向大門。
鐘宇帆本想再問些什么,但他心想他一定懶得理自己,當下加快腳步,與他一起走了出去。